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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小旅馆里,累了一天却睡不着,看着无聊的电视,胃里却咕噜咕噜叫起来,想到川菜的浓香,更是睡意全无。干脆起身去吃些夜宵吧。
走在成都深夜的街道,行人稀少,找个还开门的小饭馆已不太容易,我信步走着,终于看见一条小巷远远那边的巷口有个饭馆的招牌还亮着,看来我的胃是有救了。小巷里的路灯又少又暗,好在我是财色全无,身材放在四川居然属于高大伟岸型的,更是无所畏惧。
夜很深了,走在深深的巷子里只听得见自己脚步的声音,倒是有些心里发毛,突然我看到前面的路灯下居然有人在低头找东西,心想:这是丢了什么了?大半夜的在这找,也不打个手电。别人的事少管,我的心已经飞向了小馆子的餐桌。匆匆走过那人身旁,急不可耐的要奔向我向往的地方,突然听着他叫了我一声“同志”。我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她是个中年妇女,穿着套旧中山装,还戴着袖套,我心说“坏了,碰上要饭的了”,我一身学生打扮还戴个眼镜,在北京最受要饭的青睐。
“同志. .....你走过来有没有看到地上有粮票啊?”“什么?粮票?”我以为是听错了,虽说四川话不难懂,可是这年头谁还会大半夜的找粮票啊,“对,粮票,3 7斤半,你看见有人拣了吗?”我这才确信自己听对了,我摇摇头,“同志,求求你...”她突然急得要哭了似的,“同志你要是看见了一定要告诉我,3 7斤半啊.....”我越听越不对劲,要饭也没听说要粮票的,那东西十来年没见了,八成是遇到疯子了,想到这里,我很生硬的摇摇头说:“没有!”她的眼里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倒是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我也没粮票给她呀,于是我象所有人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还能听到她在后面喃喃的说些什么。
走进小饭馆,只有老板娘和一个端盘子的小姐昏昏欲睡的看电视,没有别的客人,看来生意不好,我找了个离电视近的座位坐下,点了两三个菜一瓶啤酒,只一会儿,就做好送上来了,老板娘亲自把啤酒送来,跟我随便聊了几句,我突然想起那怪事,就问老板娘:“现在四川还用粮票吗?”“早就不用了”“真是怪事,”我说,“刚才我在路上居然看见有人在找粮票……”“怎么会呢”老板娘不以为然,“我也 觉得怪啊……37斤半,还是掐斤掐两的。”“什么!!!”老板娘脸色突变,“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中年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短发. ....”“她在找37斤半,你没记错??”老板娘的声音都发抖了,“是啊,没记错”我都给搞糊涂了,“她在哪儿?在哪儿?”老板娘打断我的话,我指了指来的路,“就在那边的路灯下面.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冲出了门,服务小姐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也追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酒菜发愣。
过了一会儿,服务小姐扶着泣不成声的老板娘回来了,我还没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这么哭,想问也不敢问,只是在那闷头慢慢吃,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好象好了些,自己拿了一瓶啤酒一个杯子坐到我对面,给我斟了满了酒,问道:“你真的遇到了?”“是啊,你没看到?”老板娘点点头说:“她什么样,给我讲讲好吗?”于是我原原本本的把刚才看见的说了,老板娘忍着眼泪听完这个并不长的故事,自己倒了杯啤酒,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四十年前那个饥馑年代的故事,那时我面前的老板娘还只是个梳小辫的小女孩,那时粮票就意味着粮食,而她的母亲却把全家配给的粮票一共3 7斤半给丢了,不管她怎么一次又一次地找一个人又一个人的问,却再没有找到,面对内心的愧疚,面对公婆的唠叨抱怨,面对丈夫深夜的叹息,面对过早懂事的孩子们的沉默,面对一个食物就意味着生命的时代,一个普通的母亲是没有其他选择的,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少吃,让饥饿的痛苦尽量少的落在家人身上,她每天只吃一点点东西,只要这一点点能支持她上班的工作和回家后的家务,可是这一点点怎么能支持。于是一个原本健壮的母亲在饥饿中慢慢耗尽了生命……她没能度过那个年代,虽然我们不能说她是饿死的,但谁都知道她本不该那么早就走的。
据说官方统计困难时期共损失人口2000万,其中有多少这样的母亲,她们费尽心机,先让家里的顶梁柱丈夫吃饱,然后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后才是她们自己,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同样的悲剧上演了多少次?有多少母亲在默默的牺牲中……
算了,实在不愿再说了,故事基本上写完整了,别当笑话看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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