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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鬼眼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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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1节:古堡遗梦(7)   

这不是河口那老头子送给大森林的紫砂佛珠吗?  

它还发着浅浅的淡金色的光,与日光的光晕很像。  

难怪我不再做噩梦了,原来大森林把它放在这里。心里有些安慰和感动,虽然他总说些狠话,但是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不然大可不必管我。  

我抓起那串佛珠兴冲冲地出门去找他,却在走廊上撞见明阳。  

“嗨!”这家伙冲我抛了个死气白赖的媚眼儿,还好意思?  

我气哼哼地回瞪他一眼,拔腿就跑。臭明阳、坏明阳,昨天晚上抱了个金发美女亲热,大早上的还能厚脸皮地“嗨”,嗨个大头鬼!我才不吃这套!  

明阳一溜儿小跑追过来,像个门柱一样挡在我面前:“你去哪儿呀?”  

“不要你管。”我没好气地推他。  

“我得罪你啦?”他也不生气,嘴里叼着一个土司卷等着我回答。  

“你走开啦!”我向左边走,他就往左边堵,向右边来,他也跟过来。  

“偏不。”  

我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少年,无奈地摇摇头:“狄明阳,你很像小孩子呵!”  

他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我,毫不示弱:“你还不一样?”  

我说:“那你得让着我。”  

“为啥?”  

“因为你比我大呀!”比我大七岁,还像个小孩。  

在他愣神的工夫,我已经越过他飞奔起来。  

可大森林的房间是空的,他去哪儿了呢?  

我站在他的门口正疑惑时,明阳又从后面钻了出来,他一只胳膊挎在我的脖子上故意压低声音说:“小乌鸦!你以后要做狄家少夫人的,怎么可以光着脚穿着睡衣乱跑呢?不大雅观哦!”  

我低头看看,就是,昨天大森林去街上买了一大堆日用品,睡衣挺合适,肚子上还绣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熊宝宝。可是……  

我回头看看明阳,十分懊丧,为什么他穿的也是一模一样的白底蓝提花棉质睡衣,胸前也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熊宝宝?大森林是成心买的一套的,连睡衣都有情侣装?  

我气鼓鼓地回头,指着他肚子上那个小熊说:“你不也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嘴里还叼着土司卷,好不雅观呢!”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肚皮,睡衣上面那只小熊也无辜地回望他:“我是男的!”  

“哦!”我重重地点头,“才看出来,好不容易。”  

他一把拽过我的脖子死死夹住:“你再惹我试试?”  

“你吃相真难看!嘴巴上有黄油……”  

话未说完一个狂放不羁的吻落下来,狠狠地,狠狠地堵住我不能动弹。奇怪了,那些黄油又油又腻,却不令人讨厌,可是……  

我本能地提起膝盖,“嗷——”一声变调的惨叫回荡在整个二楼走廊。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稍微用力了那么一点点。  

“你没事吧?”我有点小良心发现地,抱歉一下,好心询问。  

他小模样变形了还笑着问我:“你说呢?”  

呃?这个……  

三十六计跑为上。我转身撒丫子就跑……  

上午我在这一左一右哼哈二将的陪同下逛了伯恩的老街。很干净的城市,道路中间还有有轨电车的轨道,两边林立着高雅大方的浅灰色建筑,天空蔚蓝得像个穹庐开的染坊,晕染的绮丽色彩全部铺设上去。绕开闹市区,转而到了非常安静的街道,双脚踩在碎石铺成的马车道上,抬头可见红瓦白墙的古老房屋,相映成趣的街心喷泉彩柱,这个美丽的国度就像梦幻的童话一般。  

明阳抓着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小乌鸦你看,这里是老街……”  

“这座建筑已经有四百年历史了……”  

“快看那里,那是象征伯恩的小熊熊标志……”  

“还有这里……”  

明阳俨然像个导游,悉数介绍伯恩古色古香的中世纪风貌。可我仍忍不住地回头望大森林,他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和宽边大墨镜看似懒散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不过我们也有默契的时候,那就是三个人一起坐在枫树下的长椅上各自捧一杯热果汁,懒洋洋地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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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2节:古堡遗梦(8)   

“好舒服。”我仰起头眯缝起眼睛看太阳,它是白色的,像个长毛毛的绒线球儿。  

明阳转过头来看我,忽然他说:“小乌鸦你的脖子怎么了?”  

“嗯?”我奇怪地看看他,“脖子?”  

“是呀!”他伸手碰触到我的脖子,一划,“你受伤了?”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食指上有一条殷红的印子,顿时脸色大变,那是小芫昨夜惊扰我的脑电波时留下的,可……那不是梦魇吗,怎么会留下痕迹?  

我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那串佛珠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大森林,它躺在我的口袋里,尚有余温。我想还给他,心里却紧张起来,是不是离开这佛珠,我的噩梦和幻象又要萦绕下去?烦躁不安地打翻了手中的果汁,弄脏了大森林的衣服。  

“对不起!”他的路易?威登一定很贵,我想擦干净污渍,却越慌越擦不干净。  

“不用了。”他温和地一笑,“我直接去干洗店等你们好了,就在街的那一边,正好你们从这边逛完了和我会合。”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小沮丧,责怪自己笨手笨脚。  

明阳高兴坏了,我看见他那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实在很窝火:“你很高兴呀,少爷?”  

“是呀!你是不是故意把大森林支开给我们制造二人世界呢?”  

“厚脸皮。”我冲他吐吐舌头站起来要走。  

他得意地跷二郎腿:“小姑娘,你离开我可是寸步难行哦!”  

臭屁什么?我才不信。  

事实上,问题马上来了。  

我看见路边卖的烤香肠好香啊!很想尝一尝。可是……  

“#%?#¥%??¥%……”烤香肠摊的老板对着我礼貌的微笑,说了很多叽里呱啦的天文,我一句也没听懂。  

真要命了!语言不通。  

“要我帮忙吗?”明阳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身后,摸着下巴坏笑,“小妞!”

我只好很失败地垂头丧气,听他用天堂语跟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对话,两个人都叽里呱啦一通之后,忽然爆发一阵狂笑,明阳伸手把我抱在胸前,向那老外连连点头。香喷喷的烤香肠终于递到我手中,可是……我斜着眼睛看明阳:“你刚才和那老外说什么?”  

他俯在我耳边说:“他夸我老婆漂亮,我说那当然,黛安娜王妃也比不上我老婆天生丽质呀!”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又瞎说!老外才不会明白天生丽质是什么东西呢!”

“嘿嘿,是不懂,我让他回家查字典去。”  

原来这里以德语为主,也有人讲法语。据说一八四八年的瑞士宪法把伯恩定为联邦首都,就是德瑞、法瑞之间妥协的结果。  

我正在小心翼翼地吹烤香肠,迎面走过来一个金发美女,直接撞翻我。  

哇——欧洲人一定吃了不少黄油,连女人也这么高大威猛?!我盯着眼前的金发美女看,她眼睛很大,像是吃了很多海水,蓝眼睛里都是波光,鼻梁高挺,嘴唇丰满莹润,有点像那种美宝莲广告里的性感美女。她的个子也好高,在中国我不算矮的,可是到了这里我的眼睛只能和她的胸平视,苹果若是面对她肯定要气得吐血而亡,对比落差太大。哇——好大的胸脯……  

我还没有感叹完,金发美女已经像火箭一样冲了过来。不过不是冲我,是冲我身后的明阳:“Geliebter!”  

如果这时候可以看到精彩的动画场面,那这个超级热辣的拥抱中间一定会挤飞出一个红艳艳的心。不过Geliebter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不懂,后来我问过大森林才知道,是德语亲爱的。这金发美女就是明阳的同学刘易斯。  

对了!我怎么会忘记。头一天的梦境里已经出现了。这也是我预感到要出场的人物吧!  

可是……我有点心疼我的烤香肠。我可是连一口也没尝到呢!  

明阳对我说:“掉了就算了吧!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可是金发美女不愿放他走,非要在我面前表现一下亲热的国际友谊。我听见她渐渐地换了中文对话,原来她还会讲中文?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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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3节:古堡遗梦(9)   

十月金秋我们都穿着厚重的棉衣,而刘易斯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实在包不住她身上的浑圆性感,两团白肉眼见就快要撑破胸衣。我能感觉到她的鄙视和小窥,总之是十二分地看我不顺眼。 “我现在中文提高很快,你检验一下吧!我的小老师……”我听见她说,他还是她的……老师?  

我自觉地退出:“不妨碍你们叙旧,我先走了,拜拜。”  

我朝着街口那家干洗店走去,把两个叽里呱啦的人远远地甩在后面。正如昨天梦里预示的,这个刘易斯对明阳有独特好感,黏糊得早就胜过了牛皮糖。我又抬头看一眼电线杆上的小熊熊雕像标志,它笑得真灿烂,比我快乐……

街口的干洗店里并没有看见大森林,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消沉起来。  

“怎么了?”有人站在身后?  

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大森林。  

“你很在意明阳身边的那个女人吗?”原来他都看到了,“他们比普通同学关系要好些,明阳曾经教她学过中文,并且她还选修了中文,她现在说得不错呢。”  

我回头冲他微笑:“大森林,我们买点原材料,回去煮东西吃吧!”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说:“好啊!”  

集贸市场里佐料齐全,连印度的各式咖喱香料都种类繁多,市场旁边还有很多外贸店,很多质量很好的棉质T恤打折到很低。我像个什么也没见过的土老帽一样蹿来蹿去,连连叫喊:“大森林快来看呢!”  

他回头,一只手的虎口撑着下巴微笑。西方人的个头太大,没想到我竟然在童装店买到了合适的衣服,可爱得一塌糊涂。  

路过苹果摊的时候又看见了红彤彤的美国蛇果,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大森林什么也不问,悄悄递上纸巾:“想家了吗?”  

我点点头,想苹果。我在想什么时候把苹果也带出来周游世界,她一定高兴得晕过去。“走吧!”我推推大森林,他已经抱了很多牛皮纸袋。“我们今天做中国菜!”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  

原来像他这么潇洒的男人进了厨房后竟笨拙得可爱,我让他去削土豆,他竟不会用刨子,打鸡蛋他竟想用菜刀去切,我笑得前俯后仰,伸手去拨他头发上的土豆皮。手刚举过他的脸,便被抓住。我们几乎屏住呼吸对峙,我哑然失笑:“你这么怕我看到墨镜下的面目?”虽然我并没有打算摘掉它。  

他嘴角抿起一丝苦笑,想回避。我的心隐隐作痛,他的脸,究竟怎么了?

“大森林,”我掏出口袋里的那串佛珠,“这个还给你,还有,谢谢你。”  

他没有接:“还是你留着吧!我不是鬼眼,不会看见什么可怕的异事,况且,我要走了。”  

我怔住:“去哪儿?”太突然了。  

“河口。”  

“还去那里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离开……”  

“可我的事还没有完。”他转身要出去。  

我拦在厨房门口:“你骗人!你已经把我带到了狄家,所以你以为功成身退,想一走了之?”  

大森林笑了,这笑另有深意:“对,我是功成身退,你本来就是明阳的。”

“我不是!傻子才会喜欢那个混蛋。”我急得淌出泪来,一把拦腰抱住他不肯松手,“我不许你走!你走了又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明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但是我们沉默不语。一向好动的明阳一反常态,一直阴沉着脸,饭也不多吃。狄爸爸特意给他夹菜:“今天的糖醋鱼真不错,若惜的手艺可以把正牌的法国大厨比下去了。明阳,快尝尝,你还没动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他站起身,扔掉餐巾走开,去向车库。一会儿就看见窗户外面一辆橘红色的法拉利经过,狄少爷戴了墨镜,一只夹了烟的手放在车窗外面,很拽的样子。  

可是我还无暇顾及他的小情绪,现在一颗心系在大森林身上,吃过午饭之后我就急着追问他,为什么要去河口?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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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4节:古堡遗梦(10)   

他不紧不慢地收拾行李,淡淡地笑:“明阳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你不找他回来安慰一下吗?  

“他是少爷,少爷都有脾气,何况他的金发美女会为他排忧解难的。”  

“哈!原来你还在吃醋。”  

“我才没有。猪才为他吃醋。”我不服气,可是焦急是真的,“大森林,先别收拾,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河口好不好?我看见你装行李心慌死了。”  

他仰起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已经长大了,要知道惜福啊!明阳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没见他为别的女人情绪激动过……”  

“不说他好不?”我拼命地甩头,“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走?”  

“不可以。”他想都不想就回答,斩钉截铁。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我扭过身去擦掉它们:“对不起,最近很没出息,变得很爱哭……”  

他不以为然:“女孩儿是水做的,天生就有流泪的权利。不过如果明阳哭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什么?”我不懂。  

他捏捏我的下巴:“你们两个都是孩子,得有一个哄住一个才行,要是两个都哭,我怎么放心呢!”他提起行李要出去,我又堵住他:“你如果真要走,就把我也塞进行李箱带走。”或许我很孩子气,可是我想在有安全感的地方待着。  

他只是怜爱地抹掉我的眼泪,重复那句老话:“明阳需要你!真的需要!”  

人还是走了,我拦不住。心里突然地裂开一个大口子,沉沉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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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5节:舞会惊魂(1)      

舞会惊魂  

下午我在书房看书,管家来说:“少爷吩咐一会儿来接您,请您打扮好了等他。”  

我还在疑惑,已经有几个穿西服的很酷的女人提着精致的小匣子来到我面前。管家吩咐:“这些人是造型师,会负责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请放心。”  

我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要打扮,管家已经抽身离去,造型师们纷纷打开精致的匣子,什么五颜六色的粉扑唇彩、吹风机、各式梳子全部呈现出来。接着她们把我按在椅子上就开始摆弄,天呢!原来做个名门淑女要受这么多罪?  

华灯初上的时候明阳回来了,我正穿了一身素白锦缎的小旗袍站在院子里看着落下的枫叶发呆,猜想着大森林到河口究竟是干什么去。明阳就是这个时候按响车喇叭的,刺眼的白光打在我身上,他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坏笑:“上车吧小妞!”  

我很不情愿地跑到车子旁边揉揉眼睛:“我干吗要听你的?”  

他从敞篷车里跳起来坐上高处:“因为我喜欢。”  

“我不喜欢。”才不要听这搞怪的笨孩子胡闹,我转身就走,“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自己玩好。”  

他开了车门跳下来追我:“别闹了,我今晚要带你参加聚会。”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参加聚会?”我讨厌莫名其妙地被当做洋娃娃一样调遣。  

“是刘易斯的父亲邀请的,狄家和附近的商户一直有生意往来,如今爸爸的腿瘫了,只能我去,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笑,十分诚恳。  

“那正好,你可以邀请刘易斯做你的舞伴。”我赌气,竟然有点无理取闹。  

他很用力地钳我的手腕,痛得我咬紧嘴唇,就是不哭。  

“算你狠。”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拽进怀里,“我去参加社交活动当然要带我老婆,天经地义。”  

“谁是你老婆?刘易斯?”我感到在劫难逃,手臂痛得快要断掉。  

“你在故意气我?”他脸涨红,我想起大森林说过,他只为我情绪起伏,可是……  

“痛呢!松手!”我急得要踢他。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变聪明了,把我转过来扳在车上,身体贴近夹得根本动不了:“求我,我就放手。”  

我倔强地咬住下嘴唇,就是不张口。  

他笑:“你真不知死活。”  

就是不知死活!我心里一字一顿地说,忽然非常想念大森林,他才不会这样没来由的胡闹。  

明阳终于松开手,偃旗息鼓,却打开车门示意我上去。我嘟着嘴揉自己那只劫后余生的手臂,还是不想服输。他却笑得惬意:“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肯定在说,这小子是个爪哇岛的大棒槌,总是蛮横无理,哪像狄珞那么彬彬有礼呀!”  

“你知道就好!”我不肯上车。  

他又耍赖:“再不上去,我把你像扔皮球一样扔上来。”他拿眼睛瞄我大腿侧面的旗袍开叉,贼贼地说,“穿成这样要是被掀起来可不好看呀!”  

我有些惊恐地捂住旗袍两侧,乖乖地钻进车子里去。他从另一边上车,自鸣得意地开动车子。我冲他撇撇嘴:“臭屁什么?”他却俯到我耳边用细碎的语言扎得我脸红:“小丫头真漂亮,迷死人不偿命啦!”  

我赶紧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迎着风大声地问:“你知道大森林去河口干什么吗?”  

他说他也不知道,狄珞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的,从小就是这样,要是他不想说的事,你就算拿钳子撬也无法得知,只能随他去。他朝我挤挤眼睛:“都说我是少爷,其实他才是,酷得一塌糊涂。”  

车子在风中跑得像火箭,他问我:“你的头发吹乱了怎么办?”  

我趴在车门上眯缝着眼睛看世界:“吹风多舒服啊!我喜欢室外的风,清爽得很。”  

“我是问你的发型。”  

“没关系。”我从小手提袋里拿出一支纯银的发簪在他面前晃一晃,“我有这个。”这是那几个造型师留下的,我的发质柔软,根本不用定型,只要一根簪子挽个髻就可以。  

“女人的事还真是挺神奇的。”他不明白,但是对我打了一个比方,“一朵幽兰,暗香四溢。我素来就认为东方女人的美是最典雅尊贵的。”  

哦!这话要是被心高气傲的刘易斯听见,不气晕过去才怪。  

刘易斯家也是不凡,高大的门庭可以放得下并驾的马车。看见明阳的车子过来,已经有侍者出来迎接。侍者开门,我的长发飘起,像条绸布,发丝撩到侍者的脸上,惊得我赶紧道歉。明阳过来拉我:“快进去吧!你道歉他也听不懂。”他只冲那黑人侍者笑笑,对方便友好地点头还礼,直接钻进明阳的车子,开走了。  

我问他:“我只是头发飘到他了,你不用拿车子赔他吧?”  

他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他只是泊车的门童。”他用手指拢过我的头发,我马上拿出簪子挽一下,三秒钟搞定。明阳惊讶地盯着我的新发型看:“神奇!真神奇!”  

换我说走吧!你也有土老帽的时候。小时候经常见奶奶挽髻,但凡是中国传统教育熏陶下的女孩几乎都会这一手。新发型让我精神焕发,略显成熟,且端庄雅致,一身素白的锦缎也给明阳脸上增了光。一进大厅,他便压低嗓门对我说:“小乌鸦,你的裙脚上粘的都是眼球,男人们肯定都嫉妒死我了。”  

我回敬他:“不止哦!还有个妖冶的美人一直盯着我,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估计我已经被杀几百回了。”  

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刘易斯,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仿佛想把我的小脖子拧成麻花。  

我也回瞪他:“你的追随者来了,我要去下洗手间。”说完转身就跑。  

刘易斯已经翩然而至,不屑地看我离开。我在洗手间门口回头望,这女人很像某个电影里的军火头目的女儿,一袭红裙,皮肤白皙,强悍又娇媚。她好像也在看向我这边,我心惶惶地钻进了洗手间。再看看镜子,里面已经没有小芫的身影,我低头抚摩腕子上的佛珠,感谢大森林。可是,他究竟去河口做什么呢?  

出了洗手间我便偷偷溜出门去了庭院,人多的地方好闷呀!我情愿待在草地茵茵之上,看着枫叶林的一片深红发呆,不喜欢吵吵嚷嚷,繁复应酬。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畅想什么呢?”  

我回头,见是明阳,他故意挺起胸脯装作拽拽的样子:“你在想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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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6节:舞会惊魂(2)   

“无可奉告。”我也背着手走路。  

“怎么不进去吃东西呢?甜品奶酪都已经上席了。”他说,“我告诉你哦,英国人总说自己的甜品很棒,其实真正好吃的甜品在瑞士,你不去尝尝吗?”  

我低头想一想,的确是有点饿了,只是……  

“怎么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他也学我的动作,皱着眉头看天叹气。  

“语言不通呀!”我怕出丑。  

他得意地笑:“你终于也有需要我的时候。”拉住我的一条胳膊夹在腋下便走,“走吧!你想吃什么我拿给你,我保证是个好Waiter兼翻译。”  

忽然想起大森林说的话,他说明阳需要我,其实,我觉得,有很多时候,是我需要他。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苹果派,尝一下!”一进大厅来他就拿了好多小盘给我,“还有这个,巧克力蛋糕,和古巴黑巧克力的味道不一样的,你尝……”  

我想他大概从来没对一个女生如此热情过,所以当我在明阳身后看见刘易斯射来利箭一样的目光时就知道,完了,这女人肯定恨不得把我剥骨噬肉。  

“诸位先生们,女士们……”一个貌似司仪的男人拍掌示意大家安静,众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反正说的是德语,我听不懂,便研究起面前的巧克力小熊来,这里的人真的很喜欢小熊哦!连蛋糕上也做得活灵活现。  

众人鼓掌,我不明意图。明阳拿走我手上的果品盘,揽起我的腰。“干什么?”我惊讶地瞪着他。他不以为然:“请你跳舞。别一副刺猬的模样,在你正式成为我老婆之前,我是不会对你痛下毒手的。”  

我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他:“屁话!”  

天啊!我在骂人方面终于小有起色,不知苹果知道会不会激动得晕过去。  

“嘘!”他小声说,“淑女一点啊!男人们可都在看你呢!东方娃娃!”  

我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局势:“怕啥,他们又听不懂中国话。”  

“万一听懂呢?明天你会上晨报头条,商业巨甲狄氏淑女用中国话骂人,有辱斯文。”  

“屁!”我又瞪他,“那我用方言说话,肯定没人懂。”  

他差点笑趴下。  

我们的舞步配合很默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跳舞的天赋,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钢琴台上弹奏的是刘易斯,原来刚才穿燕尾服的男人让众人注意是为了显摆刘易斯的高超琴艺啊,可惜被明阳拉着我出来跳的双人舞给搅和了,众人的目光偏离了钢琴台,全都投向我们。我抓紧明阳的肩膀,有一丝不安:“这样好吗?”刘易斯的风头全被盖住,按理来讲,她应该是今天聚会的女主人,可是……  

“不管她。”明阳冲我挤挤眼睛,“谁让她把咱们的烤香肠撞到地上,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那时候她可没注意到你呀!现在她只是偶尔尝试一下被忽视的滋味,挺好。”  

可是,我能感觉到一丝浓烈的敌意像点燃的炮仗一样,嗞嗞冒烟,似乎要有一场大的风暴来临……  

晚上有些助兴的小节目,客人们兴趣正浓,还没有人离去。我实在不了解西方人的脱口秀节目,唉!还是语言障碍,看来以后我要恶补外语了。很长的饶舌口技表演,我觉得有点像中国的相声表演,就是那种一口气说话直到快要咽气的感觉。因为听不懂,我又想跑,看见二楼的走廊上挂了很多精美绝伦的油画,不自觉地奔上去欣赏。  

楼下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没人注意到我独自上了楼。这些画真好,惟妙惟肖、呼之欲出。我在一幅瓦伦瑞?科克雷思的《秋日》画前停下,为画布上美轮美奂的旖旎风光倾倒,正在这时,听见不远处的走廊边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个女人在说话。  

我想转身离开,可偏偏听到了明阳的声音。我轻轻踱步,向走廊上一处连向外面阳台的方向走去,白色窗帘被风吹拂起来,像一个大大的渔网张开,我心里突然一沉,这场景何其熟悉啊!我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白窗帘也是如此诡异。心跳得很快,却忍不住向前迈进,那是一处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和梦境中竟然完全一样。我站在窗纱后面,幔帘飞舞,阳台上站着的人没有看见我。我却看见了刘易斯,她正如花笑靥,两条白藕般的胳膊攀在明阳的脖子上有说有笑。我怔住,若是我梦里预见的,那我更应该退开。我最不擅长的便是与人争,更不想搅和在这场无谓的争风之中,我掉头离去。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闷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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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7节:舞会惊魂(3)   

回到大厅,人们都兴高采烈谈笑风生,我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站在廊下看夜幕。可惜这里没有奶奶家的星星,原来国外的天空和家乡是不一样的。我想念淳朴的黄土地,即使没有任何所谓的高级宴会、排场应酬,但是家乡的山河宁静悠然,有一种静谧的美。有穿西服的男人来请我跳舞,我微笑拒绝了,或许这种轻歌曼舞的优越生活并不适合我。  

“丫头,又一个人发呆?”何时,明阳已经站在我身后,“唉!你这多愁善感的小姑娘,”他扳过我的肩膀托起下巴对着他的脸,“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少想狄珞,多想想我。”  

我从他的指尖逃脱,奇怪了,刚才我并没有想起大森林,只是落寞的心向无底洞徐徐下坠。我欲逃脱,他又把我拽回去:“你不高兴?”  

“没有。”我故意对他报以灿烂笑容,“我又不是林妹妹,哪来的那么多忧伤细胞。”  

可是……我看着他的脸,发怔,惊慌得瞠目结舌。他的鼻子流出涔涔红液,那是血。我的身体摇摇晃晃,险些摔倒。明阳伸手托住我的后背:“怎么了,是不是穿高跟鞋站着很累?”  

我拼命地甩头,眼前的他,鼻子里的血液不见了,可整张脸好似染霜一样变了颜色,渐渐发绿,比绿茶点心的颜色还要重。“明阳!”我用力地抓他的胳膊,心情复杂极了。只一晃,那种可怕的绿色消失了,他还是原来的样子,阳光帅气得明朗一派。可我心里惶恐不安。  

那是,他身上即将发生的变故?  

我的预知,在显露危险的信号。  

那绿色告诉我,他,即将被下毒?  

就在这时,刘易斯走了过来,拉起明阳就要给他灌酒。干什么呀?我紧张地伸手去抓那杯子,难道这酒杯里就会下毒?可是她喝醉了,摇晃得厉害却力大无比,我一伸手去抢,她便扬手,酒水泼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并没有感到脸上有被打湿的感觉。睁开眼,明阳伟岸的身板正挡在我面前。他正色对刘易斯说:“你不欢迎我的朋友,便是不欢迎我。告辞。”他拉着我,手攥得紧紧的。我一颗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刘易斯惊讶地后退一步,有些失态地用中文说:“你竟这么在乎这个中国小妞?”  

明阳双目如炬,又看看我:“当然,她是我老婆。”还是一副不羁桀骜的模样。他拉起我昂首挺胸向外走,我紧张地看着他脸上还在流淌的红酒,这些液体……真的没毒吗?  

“明阳,你的脸?”我的声音颤巍巍的,心有余悸。  

“没事儿。”他才不在乎,“能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挡难是件荣幸的事,可惜今天只被泼酒,要是挡刀子我也义不容辞。”  

我心慌得快要窒息了,有种感觉,他并没有摆脱危险。  

“等一下!”方才那个司仪模样的男人挡住他的去路,又奉上一杯酒,“刘易斯喝醉了,我代替她向你赔不是,刘易斯是好客之人,怎么会对客人怠慢呢?”  

咦,这个人中国话也讲得不错?看来不是一般的司仪。  

男人冲我也笑笑,看似礼貌地问候:“美丽的东方姑娘你好,我是路易。”他伸手欲行欧洲人礼节,亲吻手背,我迅速缩在明阳身后。不知为什么,我从面前这个男人隐晦的笑容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总觉得,事有蹊跷,十分不妙!  

“这人是谁?”我拉拉明阳的衣角小声地问。  

他笑:“曾经的同学,他可是刘易斯的忠实追求者,连名字都追随了,不管刘易斯怎么拒绝他都锲而不舍,值得你佩服哦!”他还有心情调侃?明明都快大祸临头了!我看见那路易眼中的杀气,已经影射出绿色的光芒。  

明阳伸手要接那杯子,我只好情急之下大喊:“这杯酒有毒,你别喝!”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还真有听得懂中国话的,他们在互相传播,这句话已经从这个角落传到了那个角落,被翻译成五六种语言。  

身后传来刘易斯挑衅的大笑,她借着酒劲儿发飙,已经失去了理智,扑过来要拉扯,被一旁的侍者制止。刘易斯大叫着就要来夺路易手中的酒。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路易的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喉结竟然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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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8节:舞会惊魂(4)   

明阳有点难堪,场面越闹越僵,一时间无法收拾。  

我用力地掐他的虎口:“明阳你相信我吗?”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当然。”  

“那我谢谢你!”我对刘易斯和在场的人说,“这酒,我来验证。如果没有毒,我甘愿受罚;如果有毒,请刘易斯慎重处理。”  

刘易斯轻蔑地说:“你验证?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药剂师吗?那你喝下去吧!”  

我看见明阳紧张得变了脸色,他抓我的手:“万一有事怎么办?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要是你喝,那还不如我来。”  

我对他嫣然一笑。  

大森林走的时候说过,明阳需要我,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在我们年幼时,奶奶曾经预言过:明阳长大成人后会遇见一个女子,经历坎坷危难时,这女子会帮助他化险为夷。我就是奶奶预言中的那个女子。  

我从明阳身后走出来,镇定地面对路易,扬起手腕轻轻拔出发髻上的银簪,迅速地插在酒杯中。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在我的一袭黑发垂下来的一瞬间,酒杯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纯银一碰到毒便立刻变黑,还发出“嗞”的一声响,有一股白烟冒出杯沿。  

刘易斯惊呆了,她颤巍巍地伸手指向路易:“你!真敢,在我家,下毒?”  

路易方才的嚣张全不见了,手一抖,玻璃杯子跌落在地:“刘易斯,你听我解释,我太爱你,才会……刚才你那么热情地对这小子表明心迹,他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你,我……我实在是愤恨难当,想替你出口恶气……”  

“你不用说了!”刘易斯怒喝,“管家!家里有人想谋杀,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报警!”  

“不!”路易哀号,“刘易斯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是在这酒里做了点手脚,可这……这只是一点普通的药剂,只会让人肚子痛,一点点不舒服,我只是想替你教训一下他,并不是毒药!我发誓!真的不是!”  

刘易斯迟疑地看着路易:“你没说谎?”  

“我发誓!”路易急切地说,恨不得单膝下跪。  

“好吧!”刘易斯抬抬手,准备让管家放下电话……  

明阳在一边给我小声翻译着。就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注意,路易的脚下发出几声呜咽。众人低头去看,一只短尾巴的小狗舔过洒落在地的酒汁,已经呜呼倒地。小狗全身抽搐,口鼻流血,脸色发绿,挣扎了几分钟之后,彻底不动了。  

刘易斯看到后怔住,众人怔住。路易转身想跑,门口的侍者已经冲进来将他堵住。  

大厅里一片嘈杂,明阳拉着我离开的时候,我瞟见刘易斯无力地软绵绵地倒下,她的管家着急地大声喊着什么……  

路上明阳开着车沉默不语,半路上停下来,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抽烟。我坐在车里没动,敞篷里可以看见浩瀚的星空,原来这里的夜晚也很美啊!我心里荡漾着奇怪的感受,可能是方才刘易斯家的灯光太耀眼,遮挡了天空的灼灼光辉。  

明阳吐一口烟圈,低头问我:“小乌鸦,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我当然知道他暗指什么,我的肩膀上已经为他挡过一颗子弹了。  

“嗯?”我伸出手去凭空抓一抓,“星星那么璀璨那么美,每个人都想据为己有,却不知道,只有挂在天上,它才会发出美丽的光。”  

他转过身来拂我的头发:“贪婪和占有欲会害死人呢!”  

“哇——”我为他拍手鼓掌,“好哲学呀!”  

他嘿嘿直笑:“小丫头,你也很狡猾嘛!”说着就把我的脸蛋当做面团来掐。  

“很痛耶!”我打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他。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很有对付那些商贾的魄力哦!”他说,“要是经过培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伯尔尼商界非常厉害的谈判高手了!”  

“美死你!”我才不干,“以后要给你狄家做枪手吗?我不做这类事。”人们总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可为什么,我总想与世无争?  

他很严肃地对我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狄家也是你的家,什么你的我的,再说错我就……”  

第99节:舞会惊魂(5)   

“怎样?”我不知死活地瞪他。  

“那我要把你的小屁股打肿,让你痛哭流涕……”  

我扬起下巴直哼哼,鬼才怕你。  

“然后……”  

“怎样?”我继续不知死活地哼哼。  

“再把你的眼泪吻干……”他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来,靠近我的时候,我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有种清新的香槟气息吹到我的脸上。夜色里看明阳灿若星辰的眼睛也真够迷死人不偿命了。我忽然发现我们之间多了一种叫做暧昧的情愫,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光这些甜言蜜语就够叫人腻死了。  

我赶紧伸手去堵他的嘴:“别说了少爷,好像吃了二斤猪肉膘哦!”我扶住车门朝外做呕吐状故意气他。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扑过来掐我的脖子……  

天呢,真的想拧成麻花啊?  

完了!又在劫难逃!  

一周之后,有点,小意外,大森林回来了。  

在一个有淡淡紫霞的傍晚,深红的枫叶落在微湿的青灰石阶上,一袭深灰色风衣在风中伫立,大森林的脚畔放着一只行李箱,看着大厅里发愣的我微笑。  

哇——不是做梦吧?  

我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扑到他身上。他轻拍我的头,淡然道:“我回来了。”真好!我又闻到他袖口里暗暗散发出的薄荷清香,感觉到一个真实的大森林站在我面前。  

管家走过来把行李箱提走。大森林问我,家里那两个老少爷们儿呢!我嘿嘿冲他笑:“在后庭院研究小刺猬呢!上次我在院子里发现的小刺猬又出现了,这两个人比我还像孩子。”  

他揽过我的肩膀,轻声说:“那我们也在院子里散散步吧!”  

“好!”我应声,忽然发现他这次回来释然了很多,说话和脚步都轻松了。  

柔和温煦的夕阳发着橘红的余韵,光线倾斜映照在我们的睫毛上,都染了一片金色。我问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去河口做什么了吗?”  

他不紧不慢地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河口遇见的那位送我佛珠的老人吗?”  

“当然记得。”我摸摸手腕上的珠子,心存感激。  

“我,这次重回河口就是去见他的。”  

“你去感谢他?”  

“不,按照当初的约定,应该是我一把你和明阳送回来就过去陪他的。”  

“陪他?”我不明白。  

他笑笑:“你忘了,明阳曾经被他施过催眠术,虽然我也懂得催眠,但是每个人的催眠手法都有不同,何况他的道行已不是一般。我当时着急,和他交涉后定下一个约定,只要他帮助明阳破解催眠、恢复记忆,让你们可以顺利地回家,我愿意作为明阳的替代,留在他膝下伺候到终老。”  

我的心像揣着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  

大森林,你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唯一的缺憾就是,你太墨守成规,像一个作茧自缚的可怜人,把自己硬拴在无形的桎梏里挣扎徘徊。其实你可以走出来的,养恩大于天,可再大的恩情都不能阻挡一个人的感情和执著。  

你就是你自己!  

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可这些不用我说,你全都明白。你那么聪明的人,把一切都看透了,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受罪呢!  

为什么?  

我有眼泪滑出来。  

“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他用手掌轻轻擦去它们,“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第一次?”我在记忆里搜索,哪个才是第一次?被于庆欺负时的从天而降?不,更早些,我在图书馆见到女鬼,是你把我抱出那个精神旋涡。还是……  

“第一次,你还不懂记事。那时你刚两个多月,真是个漂亮的婴儿,脸颊粉嫩嫩的,眸子乌黑,亮得像块宝石。我抱起你的时候,就像从雪地里捧起一把新雪,生怕你化掉。我碰了你的嘴唇,像樱花花瓣一样,很小,很软,你咿呀咿呀地张嘴,说着不是语言的呢喃。你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滑落,心里酸胀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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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0节:舞会惊魂(6)   

他继续说:“我是个在中东小国出生的孩子,那里连年战火。男孩们五岁起玩枪,若不懂得开枪是会被人耻笑的,我十岁之前就杀过人,当然,在那个混乱的国度,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有时是为了争夺水源和发霉的食物,有时是为了紧缺的药品。我逐渐变得冷漠,在我眼里,若不抢别人,就会被人抢,若不杀人也会被人杀。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没有心了。”他捶捶自己的胸口,“这里早就空了,冷得像个冰窖。”  

所以他从来就与众不同,他看人总是冷冰冰的,不喜欢笑,连话都很少。可是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双手合十捂住鼻翼,一阵心酸……  

“狄家收养我之后,我很感激,并不是一下子脱离贫穷、享受到优质的富裕生活而感激。我真心感恩是因为狄家给了我一个家庭的温暖和信任。他们从未把我当过外人,你可以从眼神中感觉到,妈妈对明阳流露出的慈爱也同样分享给我,她没有分过伯仲。而我第一次看见你,冰冷的心里又注入一股暖流。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就像我初见你的时候那么大,她病死了。不是因为枪战,而是因为肺痨,没有药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么幼小的身体无休止地咳,咳得声音都变得像废铜烂铁敲击一样……”他哭了,倔强地仰起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她是在我怀里死去的,我抱着她,一个小小的身体,我的手指清楚地感觉到她慢慢变凉。我从早晨枯坐到黄昏,一句话也没说,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够冷了……”  

我去抓他的手掌,宽厚的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大森林!人不应该隐藏情感,真情的流露是一种高尚的品格,你想哭就哭出来……”  

只一瞬,他挥挥手转过头去:“给我两分钟,一会儿就好了。”  

我咬紧唇,看着他坚实的肩膀轻微地抽动,心里像撒了把椒盐一样炽热。他不冷漠,真的,其实他的热情全都藏在心底,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他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温存地笑了:“我很久不提往事了,这些连狄家的人也不知道。”  

我们继续慢慢地朝前走:“那为什么告诉我呢?”  

“我想让你明白些事情。”  

“什么?”  

“明阳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以温柔的口吻再次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措手不及。  

大森林!那你呢,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呢?我拿眼睛质问他。  

他轻轻将我拥进怀里,下巴抵住我的额头:“你是我的亲人,我最亲的妹妹。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我哑然,抬不起头来,不然我也会学他,把头高高仰起,不让眼泪倾泻。  

“你奶奶曾经预言过,我会为一个女人死去,我这一生,只为一个女人而存在,因为我的命早系在她手中。你奶奶说得没错,我早已把命交给你了,即使死亡,也无畏。”  

往事历历在目,奶奶是智者,早已把一切命数看透。所以,大森林会为我以身赴死,当子弹打穿他的身体时,我的心也在流血。  

“可是奶奶的预言已经打破了,”我伏在他的左胸口心悸,眼泪早已打湿一片前襟,“我们在缅甸共同经历一场生死之役,你早就拿命换命救了我。你不会再死了,我知道,一定不会了……”  

他只是轻笑:“人的一生多么漫长啊!谁也不知道下一场劫难在哪里。可是我知道,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劫,我都挡在你前面。”  

可是爱情呢,为什么面临爱情的时候你就没有这么勇敢?这话郁积在胸口,迟迟说不出来。  

大森林却直接剪断了一株情感树,在它还是幼苗的时候:“我会是你最亲的亲人,明阳才是你最爱的爱人。”  

“为什么?”我不服。  

“若惜,你和明阳在一起的时候我都看在眼里,那时候你比较快乐。”他说,“真的!快乐是长久的,我的阴郁会笼罩你,鲜嫩的花朵应该开在阳光下,而梅雨会让它发霉,再美丽的花蕾也会从根部逐渐溃烂腐蚀。我愿看你笑,你的快乐越多,我才快乐。而那种阳光是我无法给你的,只有明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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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08: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1节:舞会惊魂(7)   

真是这样吗?  

聪明如你,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自己。  

“大森林,我还有一个愿望。”我抬起眼睛看他。  

“你说吧!”  

“能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吗?”曾经,我就是迷恋上这双深邃如浩海的眼睛,它在脑海里植了根,发了芽,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有过激的反应,只是轻声说:“好。”  

我看见他从容地抬起手,摘掉了那个充满阴霾的大墨镜,一切了然,我却想晕倒。  

“大森林……”我抱着他哭泣,心中波澜无法平息。  

他的额头鬓角,像烧红的烙铁烙过,而左眼……已经失明,眼眶周围还有弹片夹过的痕迹。这伤烙下时,那疼痛会是怎样的无以复加,我无法想象。  

我轻轻抚摩他的伤口,眼泪扑簌:“疼吗?”  

他淡淡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胸口上的三处致命伤都已愈合,脸上的更不会疼了。就算再撕心裂肺,皮肉一旦长上也会忘了疼。人的命其实没那么脆,缝巴缝巴就长好了。”  

“你是怎么离开缅甸的?”这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当初明阳没有带走他。  

“人生处处都有奇迹,不是吗,明阳也曾经在景洪热带雨林受过重伤昏迷,险些丧命,可是事后他又跟你说了多少呢?男人哪有不受伤的,只要还完好地站在你面前,那就是一切都过去了。你该相信绝处逢生,对吧?”  

“那……河口那老头子呢,他怎么会放你回来?”  

“我去的时候老头子已经不在那间屋子了,人去楼空。”他轻叹一口气,无限轻松地深呼吸,“我在那里等了一个星期,有人寄来一张照片,是老头子在神农架新照的,他的双腿竟奇迹般地站立起来了。我恍然大悟,他已经重新开始面对生活了。那双腿是受到生活变故的强烈刺激引起的心理暗示而残,却不是真正地废掉。如今他站起来,就是生活恢复了动力,他已经去追求新生了。”  

是啊!我们每个人都需要重生!凤凰尚且须涅槃,何况人呢?  

前面的草坪上,明阳和狄爸爸一少一老还在撵着刺猬转圈圈,活力十足。我们看着那个轮椅上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已失去至爱的妻子,仍能乐观地活着,我们难道不应该乐观地看待生活吗?  

“堵住!刺猬跑过去了!”明阳冲着我大叫。  

我“啊”的一声跳起来,说实话还真挺害怕这浑身长刺的小东西。它一看见还有人怕它,马上又朝我冲刺过来,似乎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正愁无处可逃,大森林已经一把将我抱起。  

“哥!”明阳兴奋地冲上来,三个人抱作一团,“你回来了!太好啦!”  

哦!终于团聚了。真好!  

我不能再待下去喽!不然我的学业一定荒了。明阳打趣,是不是荒得长草了?我气鼓鼓地催他:“求你啦!我的签证可不可以快些办呀?”大森林在河口一天就办好了,这家伙办了五天了还在拖延,成心不让我走。  

“咦,”他还沾沾自喜,“你终于求我啦?”  

“是呀!少爷!”我歪着脑袋围着他转,就像他堵截那只刺猬,“少爷!少爷?少爷?!”  

“哎呀!好啦!”有没有看错哦!他也会脸红?  

“我早就办好了,在我房间里。”  

“啊?”我一个高八度的嗓音差点把房顶掀起来,“那你不给我?”  

“我……不是,舍不得你走吗!”他抓抓头,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去房间里拿出绿本本。  

我用对待苹果那招对待他,直直地拿头撞他的脑门儿,像撞钟一样“咚”的一声响,他捂住脑袋晃了一晃,站稳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瞅我:“过来!让我看看你那脑袋是什么材料做的?”  

我抱着签证抿着嘴就笑,撒欢地朝庭院跑。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追:“别跑!让我检查检查!看是不是换成了铁脑袋,省得机场安检把你扣?下……?别跑……”  

我亲爱的苹果啊!我就要回到你身边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上飞机之前,明阳和大森林去机场送我。明阳虽然十二个不情愿让我走,可还是送了我一个象征伯恩的小熊公仔,但我觉得这熊长得有几分像澳洲的卡拉熊。我正把脸埋在熊仔柔软的绒毛里欣喜着偷偷乐时,大森林递给我一部手机:“出来这么久了,该给苹果回个电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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