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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鬼眼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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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头皮一下子麻了,脖子后面像被灌了雪一样冰凉透顶。我想夺门而出,可是双脚却不自觉地向那漆黑的棺材靠近,似乎有种力量在牵引着我。

我站在棺材前,汗如雨下,想走,双脚却黏在地面抬也抬不动。忽然间,棺材的盖子动了,棺盖合缝处发出刺刺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推动着棺材盖子。我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正无力地垂摆在大腿两侧,连手电筒也不知去向。

刺啦刺啦的声音,棺盖一寸一寸地挪动,我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突突向外凸起,跳个不停。一种强大的恐惧侵袭过来,我想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它。可是……我的脖子……动不了了,似有一双粗大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头颅,一动也不动,强制地让我看向缓缓打开的棺盖……

什么人……在这里?

我的双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膝盖更硬得打不了弯。我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想我是不是被什么力量给控制了?我伸长脖子费力地呼喊,从嗓子眼里飘出的声音却是嘶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哑了吗?发不出声音来,得想落泪。

可是泪尚未掉下来,棺盖已经彻底打开。我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安详地躺在里面,面色苍白,模样就像睡着了一样自然。我心底长吁一口气,庆幸遇见的棺主并不是恶人。可是忽然有个疑问:此时天气闷热,这棺木又不透风,为何她身上没有丁点腐烂的气味儿,反而多了种清香?这香味儿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吗?我大着胆子探下身去嗅一嗅……

靠近棺主的脸时,她突然怒目圆睁,一只手臂挽住了我的脖子:“还给我!还给我……”

如同炸雷轰顶,我惊得赶紧抽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死死抱住,正欲拖进棺材之内……

轰隆一声,棺盖合闭,一丝光亮也不见了。我只觉像掉进了无底冰窟,那死死箍住我的尸身忽然全身发光,在一片炽烈的白光中发生变化,仿佛周身一圈都被腐化了一样迅速地露出干瘪的骷髅……

啊——

放我出去!

我嘶哑的声音哭喊着,两条腿不停地用力踢打上面的棺盖,眼泪烫上了我的脸颊,却依然喊不出一点声音……

放我出去——

挣扎着蹦了起来,才发现是个梦,惊得我一身冷汗。我的双脚已经麻了,苹果把一条腿压在我身上,难怪……

我轻轻把她推开,她睡得正香。

这只是个梦魇吧?

我情愿相信是个梦魇。

看看苹果,再看看大吉普,他俩的睡相简直如出一辙。大吉普像个大字一样霸占了整个桌子,脑袋耷拉在桌子外面,像个葫芦秧子

天光大亮。

我做好早饭回来叫他们,和苹果撞个满怀,她嘻嘻哈哈地蹦跳出去,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做个嘘的样子。捣什么蛋?我踏进屋子一看就乐了,大吉普半长的头发滴溜儿到桌子外沿一些,头顶的一撮已经像孔雀开屏一样扎起一个鬏。

饭桌上大吉普像打量特务一样左眼瞅瞅我,右眼看看苹果。我俩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头也不抬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饭。他没辙。

我拿起扫帚打扫庭院的时候,苹果已经嚷嚷着叫大吉普陪他去后院摘枣。空闲的时候,我的下巴托在扫帚把上不自觉地转头去望奶奶的卧室,想起晚上那个噩梦,我便心神不宁。可我,很想……刨根问底,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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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7:10 | 显示全部楼层
“若惜你快来看!”苹果从后院的院门里探出脑袋。


“什么?”我走过去。
]

原来她让我看小佛堂墙面上写的字,昨天晚上太暗的缘故,什么也没看到。墙上被烟灰熏黑的地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充满童趣的汉字:梅雪、东子、良嫡、爸爸、妈妈……这十个字被圈在一个貌似红心一样的圈圈里,一旁是五个长短不一的人,很像抽象的米罗名画,其实应该出自孩子的手笔。

“这些图都什么意思啊?”苹果问。

“这上面画着两个大人,应该是夫妻两个,带着三个孩子走在村子里,还有他们生活片段的记录。”

苹果说,“还挺有天赋,画得跟抽象画似的。”

“就是,”大吉普欣赏道,“让我想起了古罗马庞培壁画,看样子这画画的人还挺有艺术家造诣。”

可是……梅雪?东子?良嫡?

这些名字好熟悉啊!

难道是他们,那几个在厨房里奔跑的小孩?还有一个三岁的男孩抢我手中的鸡蛋,他就叫良嫡。

怎么?他们在这个家里住过?

我又懵懂起来。

苹果在我眼前晃动手指,我恍过神来,她递给我一个大枣:“吃吧!好甜呢!”

“嗯。”我接过来填在嘴里继续发呆,食之无味一点没觉得甜,反而发现有串小小的字在墙面的下角极其隐晦的地方,若隐若现。

那段文字是什么?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苹果和大吉普也跟上前读——

我叫梅雪,今年十岁了。两个弟弟是我的宝贝,更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可惜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就要活不长了,爸爸很伤心,整天寻医问药,家里飘着浓浓的草药味儿……

这串字被打断了,出现了三个突起的包包。

“这是什么东西?”大吉普问

“好像是座山。”以我年幼时画过画的经验去分析,“这好像是在说,他们翻山越岭来到了某个地方……爸爸为了继续给妈妈治病,又到了很远的地方……”我继续念到,“听说舍卜坡有一位蓝奶奶,是个神人,什么样的难事求到她,都会变得很好解决。于是爸爸带上了家里仅剩的一件家传宝贝来求医。爸爸说,只要能治好妈妈的病,他就把老祖先传下来的宝贝送给这位蓝奶奶。”

后面又没有了。

这算是什么,一个小女孩儿的日记吗?那么说他们真的在这里生活过,这个佛堂后院说不定还是三个小孩经常玩耍的地方。

但是……奶奶通晓未来之事,可以参悟玄机,却从不会治病呀?更何况我离开村子之前奶奶已经去世多时,这些人来找奶奶,岂不是贻误治病?

再低头看看苹果递给我的枣,刹时惊异:“咦,我们昨天晚上看见的枣还是橘红色的呀,这些怎么这么红?红彤彤的真漂亮,就像颗颗饱满的晶莹宝石。”

“那是昨天晚上没注意到,喏!”她单手一指,我这才看见,院子最靠角落的一颗枣树上结的果实颗颗都这么红润漂亮,单这艳丽的色泽就让人爱不释手,还真有些不舍得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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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7:34 | 显示全部楼层
日过三竿了,我们三个人成一排坐在大门前的门墩上,等待大伯他们回来。疑问太多,心事重重,只想问个明白。夏季容易泛困,还不到午休时间,苹果已经依偎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再看看大吉普,他在抱着门框打鼾。唉!又剩我一个人枯坐了。

等啊等啊,直到日头落西。我眼睁睁地看着门外村口的天由青变蓝,再变紫变黑,渐渐地全暗了下来,能见度很低,连村口的那颗老槐树都变得模糊了。怎么还没回来?我在想,是不是该叫醒苹果他们了,睡得太久晚上怎么还睡得着。

谁知我回头看向肩膀,大骇!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清澄明亮的黑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距离太近,近到我都看不到他的脸,近得让人恐惧

我“啊!”的一声抽身,想站起来,膝盖却怎么也伸不直。

我歪着身子向后退,他便咄咄逼人地向前靠,不过这回我看清楚了,是那个叫良嫡的三岁男孩儿。

你什么时候坐到我身旁的?苹果呢?'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眼睛被沙子狠狠报复一番。天地似乎就要合并一般发出剧烈地震动,转眼间房屋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塌,树木都拔地而起,像长了腿一样飞跑起来……

这是什么景象?

我惊恐却叫不出声来——人呢,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天崩地裂了我耳边只有刺耳的震动和轰鸣,却没有人的叫喊声?人都去哪儿了?

三岁的孩童突然发狂一般,笑得前俯后仰,根本不像是个幼小的孩子。

我头脑发懵,呼吸紧促:“你……良嫡,你是良嫡吗?”这表情哪里像个孩子,更像个狰狞的地狱使者,随时都有可能把血红的唇拉到耳边,把一张孩子的脸变得丑恶嚣张。

他仍在笑,红色的唇变成了深紫,是那种深埋黄土之下尸变之后的黑紫。一个似孩童又不似孩童的声音从他翕动的嘴里吐出:“你吃了我的血……你吃了我的血……”

他正要扑过来掐我的脖子,我惊惶地使尽浑身力气猛掀出去,胳膊一抡把这似人似鬼的孩子扇出去好远。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风停了。

房子也从坍塌中重新站立起来,好像从未塌过

树木也老老实实地重新植根插进泥土,纹丝不动。

世界好像是太平的,什么都没有动过……

“若惜!”

“若惜!醒醒!醒过来啦!”

有人在叫我?

我缓缓地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了?突然使好大的劲啊!是不是在做梦发癔怔啊?”

苹果在冲我微笑,她的酒窝那么真实,告诉我:“我还在你身边。”我激动地哭了,一把扑进她怀里抽泣难安。她笑着安慰我:“没事啦!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你是做噩梦了!梦醒了就好了。”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可我的心跳依然剧烈。

即使什么都好像没有改变过,刚才那一幕幕似乎也没有发生过,可我的心跳改变不了,它确实受了一轮又一轮的刺激,快要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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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做梦了吗?”我问苹果,自己不敢相信。我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啊

“可不是做梦吗,你看看他。”苹果指向一边。

大吉普正坐在黄土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可是连动都没赶动,保持着罪证呢!”

“他怎么了?”我疑惑地问苹果。

苹果呵呵一笑:“你刚才定是噩梦里看见什么怪物了,一巴掌呼扇过来,使了好大力气呀!幸亏我刚站起来想走一走,不然你打的那人就是我了。还好,大吉普肉厚,多打几下没关系。”

大吉普冲我咧嘴笑笑:“也是,挨女人的巴掌似乎是男人的荣幸。”
]

“别贫了,快去洗脸吧!”苹果作势要揍他。

大吉普爬起来飞快去跑了。

他脸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手指印。可不是使了好大的劲吗!

我不明白,小男孩良嫡似乎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

“若惜,”苹果在我眼前拍了个倍儿响的巴掌,“你不会是臆想吧?我看你的神情好奇怪啊!老实说你这样子我看着有点害怕。”

“嗯?”我惶恐地回望她。

“也就是紧张你啦!不要想那么多哦!我觉得你好像心里装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一个人负荷太多会很累的,你要不要跟我讲一讲?”

我摇摇头,在我理出头绪之前,不想她也和我一样担惊受怕。

回头看一看,厚厚的云层逐渐散去,院子里又出现了原有的四方形的太阳地。如此阳光灿烂之时,我怎么会看见那么奇怪的东西?是啊,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太阳这么好,把被子褥子全都拿出来晾一晾吧?”我拍拍苹果,拉着她回屋子。
“大吉普!”苹果亮开嗓子大叫,“快来帮忙啊!”

“不就是搬被子吗,这么点小活还用我出马?”他闲在一边不愿意动。

“快来帮忙!快!”她过去揪他的耳朵,直溜溜地拎过来,“你都快养尊处优做少爷了,快帮忙干活!”


“做少爷还不好?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少爷的市民也不是好市民。”

“屁!”她训他干脆利索,“你都快养成猪了,干活!”

院子里搭起红红绿绿的棉絮墙,我拿桃树棍子使劲地敲打,被子里的灰尘飞飞扬扬地全跑了出来,扑进眼睛里耳朵里。我们嬉笑着跑开,床单下面只剩下细碎的脚步声。

忽然,我看见了奇怪的鞋子,被子下面有几双穿步鞋的脚在移动,一双大脚,三双小脚,急匆匆地跑过去。看脚步他们很惬意,欢畅地蹦蹦跳跳。

我有片刻的精神恍惚,赶紧钻到被子的另一面去——没有人。

左看看,空荡荡。

右看看,还是空荡荡。

大门处有人走进来,我听见咣当的声音,带着赌气的意味。忙钻过层层棉絮墙向外看,真是他们回来了。

“大伯,我有话问你。”

“累死了……”大妈拿毛巾使劲地抽打着自己身上的洋灰,愤愤地回屋去。

“你们去哪儿了?”我问大伯。

他有些神色慌张:“呃……”

“真为难我就不问了。”我看见他们鞋底下的泥土,松软的,黄的。这么厚的土,恐怕是上山去了,“我主要是想问下,咱们家是不是曾经来过五个外乡人?一对年轻夫妇,一个十岁的女孩,一个八岁的男孩,还有个最小的男孩,大概不到三岁。”

大伯睁圆了眼睛,里面的血丝迸了出来:“你……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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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真的有问题。

“我没说错吧,这三个孩子的名字分别是梅雪、东子、良嫡,对吗?”

大伯的身子剧烈地摇晃,惊恐地颤抖。

我步步紧逼:“请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你认得?”大伯的声音有点绝望。

“见过,最小的那个男孩还找我要过鸡蛋吃呢!”

“啊?”这下子,他的惊恐一下子带进瞳孔,忽闪一下就暗了下去。

“请对我说实话。”

“啥是实话?”

“咱们家究竟怎么了?我在村口遇见放牛的老郭叔,他根本不愿意理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蓝家多么受人尊重啊!从来没有人充满敌意怨艾地躲避我们。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实话!”

大伯惊骇:“你这孩子……你老郭叔已经去世三个多月了!”

这话让我心跳加速,老郭叔已死?那么说,我在这舍卜坡又见鬼了?自从幼时见过小辉哥哥的魂儿之后,事隔九年我又在这片土地见到了鬼?那……先前见到的梅雪、东子、良嫡……难道也已不在人世?

我惊诧地盯着大伯,想起那个匪夷所思的梦,棺材里的女尸对我说:还来!还给我……“大伯,你们是不是欠那良嫡的妈妈什么?我怀疑她的魂魄在这院子里徘徊不去,要追讨什么东西。”

“什么?”大伯又是大惊失色,“她……的……魂儿……在这里?”

究竟还瞒着我什么?我想知道。

大伯无声地走开,不想再和我说话。

心头重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要小心了……

下午我又折回后院去看小佛堂,里面黑得静谧,什么也看不到,可忽然……好像有东西在动?

我心里一紧,差点喊出声来。漆黑的佛堂里面一切都像蒙上了黑布一样神秘幽暗,惟独有一处光在闪,那是一双眼睛,同时也在注视着我,一闪一闪,睁得滚圆。

“谁在里面?”我的咽喉处咽了两下,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我。静得出奇。

“有人在里面吗?”

仍是静幽幽的。

我正准备问第三声,突然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动了,在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奔过来。我惊悸地闪向一边,只感觉那双眼睛就要扑向我一般……

半天没有动静。

我闪在佛堂一侧,僵硬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再扒在门缝上窥视。就像点燃鞭炮跑开的孩子,炮仗点燃了却没有炸,疑心是不是出了问题,却担心靠近去观察的时候冷不防炮仗又炸了。我也担心那小小的两扇门后面会冲出什么鬼怪来。

此时是下午三时,太阳还没有消失热力,怎么会有鬼魅做怪?我甚至放宽心地想,是不是这黑幽幽的佛堂里面阴凉寒骨,正好做了鬼魅的息身之所。可也不对啊,神佛圣明之地,鬼魅怎敢肆扰?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时,从两扇小门的下方大缝里钻出一只小小的头来。我的心立刻放下来,原来是只猫咪。它骨瘦伶仃,十分无辜地看着我,喵喵叫两声。是不是饿了?我正欲找点食物来给它吃,忽然,一阵狂风,院子角落里的那颗长势最好的枣树被刮落许多大红枣下来。我抱起猫咪去拣了地上的枣来喂它,谁知它突然烦躁狂暴地挣扎跳了出去。我拿着枣诱它,它却退得更远,浑身发抖,颤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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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时,从两扇小门的下方大缝里钻出一只小小的头来。我的心立刻放下来,原来是只猫咪。它骨瘦伶仃,十分无辜地看着我,喵喵叫两声。是不是饿了?我正欲找点食物来给它吃,忽然,一阵狂风,院子角落里的那颗长势最好的枣树被刮落许多大红枣下来。我抱起猫咪去拣了地上的枣来喂它,谁知它突然烦躁狂暴地挣扎跳了出去。我拿着枣诱它,它却退得更远,浑身发抖,颤颤巍巍……

怎么了?

猫咪绕开半圈弧线一溜烟跑开了,仿佛我的身后站着什么妖魔。可我回头,什么也没看见。鬼魅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它在怕什么?我端详着手中的大枣,这颜色实在是红的娇艳,人见犹怜。

转瞬间,放在手心里的红枣化了,方才还是一颗浑圆饱满的果实,顷刻间化成了一滩血水般的红液。我惊惑地抖掉手上的液体,像丢掉一颗烫手的红炭,却发现手心里留下了血红的印记,怎么搓也搓不掉。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叶沙沙做作响,忽而猛烈,猛到直到把树干掀弯为止。我惊诧地发现,长势最好的那颗枣树好似正在下一场红色的雨,噼里啪啦,大红枣纷纷落地,却在半空时全化成了红色的血一样的浓稠液体……

我吓坏了,撒腿就想跑,后脖颈上阵阵寒意,头皮麻簌簌的。

跑到中庭仍然惊魂未定。我缓缓地伸开手掌,不安地再看看那抹烙印一样的红色,却发现手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干净得如同水洗过。

这是怎么回事?

苹果和大吉普从另一个偏房追出来,嬉笑打闹,看见我仍乐不可支。我问他们要去哪?他们回答我说去后院摘枣吃去。你大伯大妈又出去了呢,平共处现在不摘等他们回来又遭埋怨。

我惊慌地阻止他们,试图把后院那块儿地方说得狼顾麕惊,可是,苹果哧哧地笑,说我逗她。他们不信,一左一右与我擦肩而过,跑进了后院。
]喂!喂!

我惊呼着,追着他们跑进后院。

可是一切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乎连风都没有光临过。

“地上哪有落下的红枣?”苹果不满意,“若惜你唬我呢吧?”

大吉普已经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他在上面打枣,苹果在下面接着,不住地欢呼叫好。

我又疑惑了,难道我真得出现了臆想?

不!不对!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我能感觉到这院子里的阴霾超乎寻常,这阴郁之中含有怨气,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冤灵力量在试图控制我的脑电波。他们想要告诉我什么?是在给我暗示吗?可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出来见我?

我抬头看看太阳,刺眼。

此刻我做了个决定,夜里再到这后院来看看。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来。这么藏着掖着更让人难受,我要来和鬼魅对话,究竟有什么怨,连这佛堂所在之地也能折腾起飞沙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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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傍晚,仍未见大伯他们的踪影。

我正要去厨房,准备三个人的饭,出去玩的苹果回来了。她冲我大喊:“若惜,洗衣粉在哪呢?”

“现在洗衣服?天都要黑了,明天再洗吧!”


“不是衣服,你看看……”她捏着鼻子,把一样东西举得很高。

“什么东西?”黑糊糊的,我没认出来。

“大吉普的高级球鞋!”

“嗯,怎么成这样了?”

“是啊!你说那家伙多没出息。我们看见水稻田边有只鸭子,他一时兴起就去追,一脚踩进了粪坑里,臭死了臭死了……”

“那是沤粪池,养肥料的地方。”我乐了,“你们运气不错,头一回下乡就踩地雷了。”其实他们不想走,更多的原因是离开喧闹的城市,这村子贫瘠,虽没有旖旎的田园风光,但是空气新鲜,清净怡然,新鲜乐趣似乎让他们做了一次情侣二人游。

把刷子洗衣粉给她,她立刻像个小媳妇一样甩开胳膊干活。

我啧啧称赞:“别看大吉普整天叫屈受累,说被苹果压迫了,这个时候不定他躲在哪儿美呢!”我也学着大吉普的口气说话,“哎呀!咱老婆就是能干!”

“死丫头!敢笑我!”她仰起手就要来掐我。

“别!都是泡沫!”

正说着,大吉普进来了,他说:“若惜!我刚看见你家看门狗望西山上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西山上都是坟场,天都晚了它上那儿去干嘛?

“我去找找。”还是不放心。

“我陪你去吧!”大吉普问我。

“不用了,我打小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都能走回来。”我出了院门,向暮色中的西山走去……

山上黑得真快,天一暗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带了手电筒,却没敢轻易打开。奶奶曾告诉过我,西山上的亡灵太多,夜里他们会从坟墓中走出散散步。凡尘的光亮会惊扰他们。

“大黑!”我呼唤着它,声音又尖又细。

风吹着。

林子里树头摇晃,叶子发出琐碎的声音,静得出奇。山顶有很多三百年前的老坟,半山腰上的乱坟冈则埋葬的多是“文革”时期被批斗枪毙的地主恶霸。过去我听大伯讲过,那时候枪毙了几十个,半截身子在土下,脑袋还在土上面。被秃鹫啄得血肉模糊,后来把肠子也刨出来吃掉。没人敢靠近,风干日晒了多少日子。躲藏起来的地主的后人们做了坟添了土之后,便跑到山外隐匿人海,不知去向。多少年了,早就没人在坟头添香拔草了。杂草乱生丛中,飘着星星点点的幽蓝火焰,像是地狱的门张开了血盆大口,只是那口变了颜色,幽蓝诡异。

忽闪一下,我好像看见林子里飘过一个人影。再看,好像是个白衣白发的老翁。吓出了一声冷汗,不敢动。他也立着不动。我提着嗓子小声问:“是谁家的大爷来上坟吗?”村子里的旧俗也有人半夜上坟的,为的是和先人说说话,据说那时候能把魂叫来。老年丧偶的来诉诉情,后生晚辈们来求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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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忽闪一下,我好像看见林子里飘过一个人影。再看,好像是个白衣白发的老翁。吓出了一声冷汗,不敢动。他也立着不动。我提着嗓子小声问:“是谁家的大爷来上坟吗?”村子里的旧俗也有人半夜上坟的,为的是和先人说说话,据说那时候能把魂叫来。老年丧偶的来诉诉情,后生晚辈们来求保佑……

我找了根直竿的槐树枝,向前探步。林子里冷不丁发出的声响惊得我心跳加速、紧锣猛敲。

是只乌鸦。我拍拍胸口。

再往前走,我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东西在盯着我看。那东西有眼睛,眼皮还会眨巴,眼皮张开的时候有异样的光泽。

那是个什么?

心里扑腾扑腾乱跳!手心噌噌冒汗。

“大黑!”我试探着冲对面喊了一嗓子。

“嗷!”一声。

它哼哼着跑了过来,脚下的肉垫压断了树枝,发出“喀吧”的声响。

“还真是你,吓死我了!”我掂着木棍子忽悠它,“走,回家!”

转身的瞬间,似乎看见远处有火光。


山上有人!

我蹲下来,按住大黑的头,它匍匐。

那火光忽闪一下又不见了。四周静邃。我拍拍大黑:“走吧!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着走着,大黑突然像弹簧一样猛蹿出去,咆哮不止。

“什么人?”

“大黑!快撒手!别咬,撒开!”有人大喝。

传来的声音很熟。

我小跑冲下去:“大伯?您怎么在这?”

暗处有两个身影,一个佝着背,中等身高,体格壮实。我知道,那是大伯。他身边还有个人,正是大黑扑咬的对象,陌生人。这人骨瘦伶仃,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哪来的狗,我踢死你!”瘦子猛喝。

我惊倏招大黑回来。我摸黑捋顺它的鬃毛,它的脖子下面有黏稠的东西——血?我一愣。这瘦子的脚上带着刀子?

“若惜?”大伯问,“你咋在这儿?”

“我先问你的。”

“我是你伯,咋说话呢?”

“狗跑了,我出来找它。”它偎在我脚边,发出呜咽的声音,看来很疼。

“哦!”大伯吁了口气,“那找着了,赶紧回家去吧!”

“他伤了咱家的狗。”我一只手指着瘦子,不愿意让他走。

“伤就伤吧!不就是一条狗嘛!”大伯说,“回头给包包就行了。黑灯瞎火的,它扑上来就咬,人家也是防身,还以为是个狼呢!”

他防身?”我不置信地瞪着阴暗处的陌生面孔,“这山上早二十年就没狼打了,他一个外乡人,大半夜地跑咱家置坟冢的西山上来干啥?”

“看你这孩子,这西山这么大,又不是咱一家的坟茔,咋这么说话呢?快回家去吧!大人的事你少搀和。”大伯伸出一只手,把我拨到一边,拉着那外乡人从我身旁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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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40: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面有诈!

难道住在奶奶隔壁西屋的人就是刚才那家伙?

]我不甘心,半道折回,摸黑上了山。大黑的脖子还在黏糊糊地淌血,嘴里发出小声的哼叽,像个没断奶的婴孩儿。我把衬衣里面的背心脱下来,缠在狗脖子上,拍拍它的头:“别叫了。山里的狗都有一半的魂儿和人的黏在一起,受点伤死不了。风把口子吹干就不会淌血了,回去我给你包扎,现在你先帮我找到他们。”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个嘘,“但是别惊了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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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4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黑像是听懂了,闷着头往山上嗅去。我在后面跟着,不久就发现半山腰上有一处窑洞里发出了火光,光影还被风吹得忽闪忽闪。

大伯和那瘦子进窑洞了?

我再探前已挪不动步子,大黑正死命地拽我的裤脚。

“你咬我干什么?”我伸手拨它。

刚起身,它又咬上来。

“你不乐意我进去看,是吗?”我问它。

大黑呜咽一声,缩着头蹭我的脚跟。都说狗通人性,看来它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这窑洞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吧!等天亮了再来。”我拍拍它的头,转下山去。

奶奶家。

我推门吆喝:“我回来了。”

没人应我。

我走到水缸前,舀一瓢水喝了一半,另一半倒手心里:“大黑。”它很乖,摇着尾巴走过来。

“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大妈从里屋出来一声大喝,把狗吓得弹出去很远

咣当一声,门又关上了。

唉!我拍拍大黑:“我们都不遭人待见。”它也老了,奶奶在世的时候,还能享享福,经常有骨头啃,闲着就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没人骂。现在……此时非彼时。

“嘘!若惜!”厨房那边探出个脑袋,“快过来。”苹果冲我招手。

他俩躲在厨房里干什么?

“怎么了?”我刚走到门口,被她一把拽进去。

“这儿有好吃的呢!”她冲我挤挤眼睛。

我就看见大吉普被烟熏得活像个包公。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在干嘛?”

“你大妈忒抠门儿了。我们发现她带出去的小篮子里有吃的,有油馍,还有炒面呢!可惜凉了,我和大吉普商量着生火热热吃。”

我心里挺难受:“对不住你们,本来这些应该请你们吃的……”

“拜托!别在那儿唧唧歪歪了!”大吉普说,“我受不了了,若惜快来救命呀!你家这炉子我可玩不来,快呛死我了。”

我和苹果捂着肚子笑歪了:“哪有把整张脸都填到灶里去吹火的……哈哈……”

我抓了把麦秸秆子引火往灶里一填,拿把小摇扇一引,火就着了。

“看看,你家这锅,十个人吃饭都够用的。”苹果围着铁锅直转圈,啧啧地撇嘴。

他俩人在唧唧喳喳,我无心掺合,现在想的是:今儿夜里,我要去后院会会那鬼……

心里默念,大吉普叫我的声音都没听到:“想什么呢,若惜?”

“啊?”回过神来,赶紧抓过油馍和炒面往大锅里汇,“锅热了,这火大,翻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香啊!”苹果伸手就要抓热了的油馍。

“烫!”我拍她的手背,“这么下锅,手不起泡才怪,去拿筷子。”

他俩嘿嘿笑着,拿了筷子和碗,并排站着等待开饭。

我倒挺像食堂的伙夫,拎着大铲子分配食物。

夜静更新时候。我一个人来到后院。鸦默雀静,似乎一如常态,但是真的风恬浪静吗?我在那棵红枣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夜风把手脚酿得冰凉,仍未等到一个鬼魅。我对自己的判断失常有些懊恼,每次焦急时,我的预知能力似乎都枯竭了。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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