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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鬼眼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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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2:09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眼新娘2》



我,蓝若惜。

一个天生鬼眼,归于宿命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奶奶给取的。奶奶说,我这丫头阴气太重,总能把鬼魂招来。若是那个真心疼惜我的人出现,我这一生都会很幸福。所以我的名字是——若惜。

我三个月大时家里来了两个少年,奶奶语出惊人道出预言:其中的一个会成为我的丈夫,而另一个,会把他的生命交给我。

我不懂呃!为何我才刚出生,宿命就已尘埃落定。

我的初恋结束在十五岁,虽然是懵懂的单恋,但它已像挥之不去的烙印塞进了少不更事的青春。海哥哥死于一场离奇的仇杀,其实还算不上仇杀,只是一颗愤愤不平的嫉妒心便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他背朝黄土仰望蓝天,深邃如海水般的眼睛里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就无声地死去。我在他脖子上那个被猎枪打穿的冒黑烟的洞上挥洒了我的眼泪,可是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生。我曾在睡梦中看见他变成天使的模样,带着我的单相思飞向天堂,不知那里是否也有孤单和想念。

这份悲伤直到我上了大学,遇见一个玲珑爽朗的女孩儿,才算搁浅。苹果的开朗率真使得炽热阳光覆盖我的郁郁寡欢。我难忘她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冲我嫣然而笑:“叫我苹果吧!我喜欢你!”就是这么简单直白地坦然,她成了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无论何时提起她,我都会把快乐不经意地流露。

这份单纯唯一的友谊直到有一天突然地冲进一段友谊之外的情愫,在我十七岁的萌动里,第一次感到混沌开元中洒进了一片盛世光明般的怦然心动。他叫狄珞,一个让所有女孩见到都会像含羞草一般垂下睫毛、心跳加速的俊美男子。他儒雅的举手投足、彬彬有礼的教养姿态让人如沐春。他虏获了苹果的芳心,也让我脸红心跳。可是如今,我念到他的名字时,心尖都会颤抖,仿佛被芒针刺到,神经变得脆弱敏感

我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大森林。

他像守护神一样,总在我危难的时刻出现,仿佛从天而降的齐天大圣把困难险阻轻而易举地排除。可就是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人啊,却在我眼前生生地失掉了性命,如流星一样陨落。而他的死,正应了奶奶当年的预言,他会把生命献给我。

可是,明阳却对我说:小乌鸦!你能改写命运!我相信!

小乌鸦是明阳对我的昵称,他说太阳之子是乌金,我就是他心中那轮太阳,可以光芒万丈解救生灵。我真有那么神通吗?不知道呃。可是明阳一直鼓励我,他对我说:恐惧来自你的心,人心底滋生的恐惧比鬼魅更可怕,只要战胜了自己,你就会勇者无敌。

你见过这么阳光明朗、无所畏惧的大男孩吗?我遇见了,他就是奶奶预言中将会成为我丈夫的人。那个与我一样,天生鬼眼的少年。

可是宿命这东西,它强迫你低头的时候,你偏不服输。这与性格无关,是骨子里的不甘。我想争一争,看无形的桎梏是不是能够被奇迹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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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2:56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眼新娘2》]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正午,野草被烈日烘烤得打了蔫儿。稻谷飘香,玉米地里一片金灿灿的耀眼光芒。我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柔软的泥土上,肆无忌惮地与大地亲近。阳光下散发着烤熟了的泥土味,肥沃的田地滋养了又一季的收成。山洼里不知名的野花大片大片地盛开,发出璀璨的胭脂般的绯红。我站在山洼口,向不远处的地方张望,水稻的秆发出甜甜的薄荷糖一样的清香,我知道,我快要到家了。

“上车喽!”司机在叫唤,半路下来入厕和休息的旅人匆匆跑向长途客车。苹果也在喊我。终于恋恋不舍地穿上鞋子跑上车,旅程继续。莫急哦!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回到舍卜坡了

开学前我要回趟老家祭祖。

苹果和大吉普与我同行,他们是一对儿恋人。

傍晚时终于到了村口,闻到久违的气息。麦秸秆被放进炉灶里烧得劈啪作响,发出一股幽香,透着麦草的烟味儿。

可惜物事人非,奶奶的故居显得那么萧索凄凉。

正当我冥想追忆过去时,木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个穿桃红布衫水蓝色裤子的妇人走出来,是我大妈。

“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家的小家雀吗,怎么,飞出去了还知道回来看看啊,我还以为你被狗吃了良心把我们全忘了呢……”

苹果不高兴,把我拽到一旁:“若惜,这人谁啊,怎么说话这么让人讨厌呢?”

我无奈笑笑:“没事,我大妈。”

“大妈?”

“就是我大伯的老婆。”

奶奶在时,大妈对我还客气一些,如今奶奶走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说话都提高了嗓门。

“我回来看看,还有十几天就开学了,趁这个空当回来给奶奶扫墓。”我一边说一边拉着苹果进了门。

“啧啧啧……说得可好听!你自己回来,这后面还拖着两个,我这里又不是菩萨庙。”大妈脸上的褶子没让她显得慈祥,反倒多了分小家子气。而大伯则在站在一边尴尬地搓着双手。

苹果的直脾气上来了,上前就要与她理论。

“苹果!”我急忙拽回她,冲大吉普使眼色:让他赶紧把苹果带出去,她急脾气,会闹僵。

大吉普拉着苹果闪出去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大妈身上,拖出了阴森的影子——奇怪!我在她的身后看见了一个硕长的影子,那是个手拿镰刀的魔鬼影子,獠牙上还分生出了锯齿。

我吓了一跳,向后退去……

我瞥见大妈厌恶的眼光,不敢再询问她,只得小声问大伯:“大伯!我回家来扫墓,只住几天就走了,奶奶的床能让我们用吗?我们两个女孩儿睡炕上,那男孩儿,让他打个地铺吧,不是有一间小屋子空闲着,放了杂物吗?”

大伯犹豫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楚,他又指指大妈。

我明白了,大伯不当家,还是要问大妈。

可是我得到的回答令人大吃一惊:“哪里有空床给你们用,家里的房子早出租给别人了。”

别人?我诧异:“奶奶的房间,你们也给出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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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3:19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眼新娘2》

“租了,都租了!”大妈一脸不在乎。

“都租了?”那更奇怪了,这穷山僻壤的,怎么会突然来很多人租房子呢?谁要旅游也会找些风景优美、交通便利的地方啊!谁会来这儿……

“没你们的地方,要睡在院子里打个地铺就行了,凑合凑合!”大妈不耐烦了。

“那怎么成呢,虽说是夏天,但是山里后半夜露水大,还是容易着凉的。他俩都是城里的孩子,我总不能让他们生病了啊!”

“你跟我嚷嚷没用,我都跟你说了房子都租出去了……”大妈没好气地回屋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什么人会到这里租房子长住?

“若惜!”苹果在门口有点委屈地看看我,指指自己的肚子。

“哦!对不起啊!我忘了,这就去做饭!”我转身跑向厨房。

炉灶里的火已经熄了,没有人情味儿一样冰凉。

我去柴房抱了捆麦秸秆,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摸黑到窗台边找到火柴,刺啦一声,火引着了。

奇怪,家里似乎来了形形色色的“外客”,只是我一个也没见到。

谷场上。

星星密密匝匝在天际的黑幕上闪耀,没有皓月当空,黑云遮挡了光亮,夜很静。

我看见苹果和大吉普都已睡去,就托着脑袋仰望星空,想心事。暑假期间我经历了一场离奇的失踪,更不可思议得是,那些的失踪日子变得褪色斑驳,有很多东西怎样努力地想也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一处隐秘的别墅里,我和一个叫做明阳的人在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呢?每次想来都是头痛欲裂,那一段空白的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森林和明阳都不见了!

汪——

两声狗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们都被惊醒,见是奶奶家的看门狗大黑。

“这狗像是来找你的。”大吉普跳下草垛奔过来。

“我今天在奶奶院子里都没看见你呀!”我梳理它的鬃毛,发现它的牙齿咬得很紧,“吃的什么东西?”我让它吐,它呕了半天,吐出一块儿骨头。

月亮时明时暗,天上的厚重云朵被大风吹得呼啦呼啦散去。我把那骨头拣起来看,顿时怔住——那是一块儿人的骨头,一根手指头!

大黑静默地坐在地上,乌黑的大眼睛里能沁出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

难道这村子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

三人无语。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天亮后我要上山,奶奶的坟冢就在上面。我对他俩说:“扫完墓我们就回去吧!不要再在村子里待着了。”

“为啥?”苹果问。

“别问!”我无法解释我的不安。心中惶恐。

“不着急。”大吉普说,“还有十天才开学。”

我只好看向苹果,至少她该和我想法一致。

“大吉普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任性起来,“他不走我也不走。”

大妈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俩的心情,两人早就盼望到乡下体验一下田园生活了。我叹口气,继续上山。

荒草长得茂盛,这山中埋葬了经年累月的尸骸,积累了匆匆悠悠的故事。正因为这样,泥土喂噬了血液,生命力才如此旺盛。土坡有点儿滑,看来夜里降的露水都在半山腰处接了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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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了奶奶的坟。冢的两旁有两行整齐的槐、杨树,似乎是守坟的卫士,枝叶也长得茂盛,伸出手臂能把人拦腰抱起。

我把提前准备祭祀用的水果放在碑前,拿小铲子添土把坟头加固掂高。苹果和大吉普蹲在一旁拔草,满头大汗。大吉普拽拽大苹果的袖口对我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好多话想对你奶奶说吧?我们先去别处……”

我拿出朱漆给坟头上的篆字描红,很认真地描,一遍又一遍,直到朱漆的红变得像血一样。青灰色的石碑很无辜地看着我,我坐在它脚边,偏头靠着它。

奶奶!我好想你!

我低下头掳起一撮草,看看石碑上那个慈祥的容颜,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奶奶!您曾经交代过我,离开村子后就不要回来。可我还是回来了,我……实在很想你!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你说!你能听见吗?

我仰头看看天,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有星星点点的光洒下来……

一别两年多了,该从何说起呢?我遇见了两个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的人。

那个伟岸不凡的男人叫大森林,他总能运筹帷幄,每次都及时出现于我遭遇危险的地方施与援手。这太神奇了,就像在做梦……我好像很喜欢他,可我们总是唯唯诺诺的,好没出息。

而另一个人不同,那个叫明阳的家伙。他像个滚烫的火球一样无止境地挥发他的热情豪逸,跟他在一起时,我可以说些傻里傻气的话,即使遇鬼时惊骇失态也不觉得尴尬。他像个任性的孩子,把礼教束缚抛掷脑后,狂傲不羁,还有……他也是个天生鬼眼。

奶奶,为什么我在暑假这一个多月里的记忆是残缺的?我仿佛被人施了催眠术。

催,眠,术?!

大黑又跑上了山,它低着头,吐着红舌头,眼睛顺着右边的一排树盯着前方。“大黑,你经常来看奶奶吗?”它跑到我脚边的时候趴下,喉咙里有呜咽的声音。我想弄点东西给它吃,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都没吃早饭。

一下坡就看见那俩人正躲在一棵泡桐树下说悄悄话。大吉普把头枕在苹果腿上,惬意地闭着眼睛。苹果正拿了个牛角耳勺在给他掏耳朵,打远处看有点像猴子拣虱子。

“起来吧!我们下山,肚子不饿啊?”我一阵风似的飘过去,大黑紧跟在后面突突地往山下奔。他俩赶紧收拾停当跟着下来。

半山腰处,大黑缠住我的脚,明显地挡着去路,嗷嗷直叫。怎么了?我诧异。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朝北边甩了甩头。

“你想让我……去那边?”我指一指北头。

它一躬身子,朝北边走出几步,停下来看看我,又转身继续朝北走。要去干什么?我踌躇片刻,跟过去。

“去哪儿?”苹果叫我。

“不知道,”我说,“大黑似乎想引我去一个地方。”

“北边?”大吉普问,“你家还有亲戚葬在北山头吗?”

“应该不会……”我想一想,“《葬经》说:葬都,乘生气也,意思是说立坟安葬,要在有生气凝聚的土地上。阴宅风水偏重于龙、砂、水、向,就是以向收水,以向拨砂,配合二十四山以及二十八宿和纳甲水法原理来综合分析。这山的北面砂飞水走,是极不适合做冢的。我家在清末是大户,注重祖先葬地的风水,像我家族的葬地都是砂环水抱,适宜安葬的,怎么会有亲戚葬在北面?”我皱皱眉头,感觉到北边的阴气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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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你好厉害啊!风水你也懂?”苹果的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

“哪懂啊!”我笑笑,“那学问可大了,我只听奶奶讲过点儿皮毛。”

汪——!

大黑突然狂躁地叫起来。怎么,附近有人?举目四周,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你叫什么?”我上前按住大黑,让他卧倒,安静下来。

“若惜!”苹果环抱着胳膊,往大吉普身上靠,“我怎么觉得好冷啊?”

“冷?”

“嗯!是冷!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她拉起袖子给我看。

我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忐忑:湿气越来越重,人的眼皮和脚跟都沉重起来,甚至不像走在红尘中的感觉。这山上大概坐落了上百个坟冢,阴气自然要比山下重,树木密集,阳光似乎都被遮蔽了,感到冷也不奇怪。“先回去吧!”我拉着大黑下了山,疑问暂且抛在脑后。

路上苹果冷得发颤,大吉普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又摸了摸额头:“好像烫起来了。”

“是不是昨晚睡场院着凉了?”我担心,“我还是去跟大妈商量商量,睡屋里!”

大吉普问:“她要是不答应呢?房间都租出去了,哪里还有空地?”

“她贪小便宜,我们付费住宿,只当住店。”我这么说,可是西屋和奶奶的房间究竟住了什么人?这个问号郁积在胸口拂之不去。

进门后发现,院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人都去哪儿了?

大吉普掂着脚尖就往里屋方向走。我问他做什么,他不做声,只扒着门缝往奶奶那间屋子里面瞅。苹果也像是立刻来了精神,冲上去看。

门上了锁,只能推开一条缝,没有阳光,里面黑洞洞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上锁,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大白天上锁的习惯,除非是出远门。何况这是内屋的套间,谁会进来?

“走啦!没什么好看的!”苹果嘟着嘴埋怨一声,“什么也看不见嘛。”

大吉普虽然扫兴,仍是心有不甘:“若惜你有没有钥匙啊?满足一下好奇心啦!”

我冲他憨笑,摊开空空的手掌说:“我去做饭。”

跨进厨房时,觉得身后一直有轻微的脚步声跟着我,猛回头,见是大黑:吓死我了!

我在灶台上找了块儿甘薯丢出去,它一跃而起,咬在嘴里咯牙,咽喉里一边发出“呼噜”的声音,一边流着哈喇子。我忽然想起来大黑去谷场找我们的时候,嘴里咬着的人骨手指:“大黑,你在哪儿找到的那骨头?是个人的手指啊!你不会是饿极了上西山把谁家的坟给刨了吧?”

话未说完,身后似乎有个活动的影子闪过。

我回头,什么也没有。

再转头,门吱呀呀地慢慢关上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谁?”我的气场大乱,呼吸急促,心脏剧烈震荡。

大黑突然发狂了一样暴躁地狂跳起来,一边跳一边狂哮。“嘘!安静!”我命令道,强制地按下它的头。

“谁在屋里?”我冲着黑漆漆的灶台后面闷声问一句。

万籁俱寂,太静了,让人很不自在''

自己吓自己!自我安慰一番,轻轻踢了大黑一脚,“咱们把门打开吧!屋里太暗,还没到掌灯的时候。”

大黑懂事地闷着头向前走。门刚开一个口子,它便一猫身蹿了出去。再想把门打开大点儿的时候,门板又重重地关上了。很奇异的感觉,有股力量与我相反。门板严丝合缝,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我,还是安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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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摸到火柴打着洋火,支上一盏小小的酒精灯。忽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白色衬衣、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不漂亮,但是很温柔,眼睛一笑成了弯月,只是脊背有点驮了。她正站在灶台后面掀锅盖,阵阵扑着热气的白雾从锅里腾上来,扑在她的面颊上,面色似乎瞬间红润了很多。;'''

我刚想问她是谁,她已经抬起头冲我这方向大喊一声:“梅雪、东子、良嫡,快来喽!你们最喜欢吃的八宝粥好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跑进来三个孩子,纷纷从我身边擦过。最大的女孩儿大概十岁左右,稍小一点的大概七八岁,最小的不过两岁多,跑动的步子还不稳当,遥遥晃晃。中年女人笑着假嗔一声:“梅雪你做大姐的,怎么不看着弟弟呀?”

被唤做梅雪的女孩儿折过来,一把抱起弟弟,走过去把他放在灶台上。小男孩儿趴在锅沿边往里看,说着口齿不清的话:“娘,良嫡饿。”

“就好就好。”女人怕小孩掉进锅里,赶紧夹住抱在胳肢窝下面,一边用大勺舀锅里的粥喝,一边说,“中了,中了……”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客人?听口音是外乡的……

正诧异时,我手中的酒精灯突然灭了。一阵阴风呼啦呼啦地刮,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黑暗中的寂静。

方才的一切影像都消失了。

奇怪!

门还在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我正要去开,却当啷一声被撞个正着。

苹果正推门进来:“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门后面。”

我有点恍惚,一时间适应不了外面明亮的光线。再回头看,灶台前后都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背后有凉飕飕的阴风在吹,后脖颈变得又凉又硬……

“大吉普叫你过去呢!”苹果说,“我们不会用你家院子里的那口井,他压了半天也没见有水出来。怎么弄的?”

“哦!”我跟着她出去,“忘了跟你们说了……”

后院正中间,大吉普正在使了蛮劲地压水,满头大汗却没见成效。他冲着我大喊:“这东西怎么玩儿的?快来帮帮忙。”

“好玩吗?”我问他,“我看你可是意犹未尽呀!这是山里人吃饭的家伙,跟城里的自来水管不一样。喏!像我这样……”我从缸里舀半瓢水出来浇进压水的槽眼里,同时压动铁杆,有两声拔气门芯一样的声音,渐渐地槽里引上了水,再压杆,地下泉水就像潺潺的细流一样不断涌上来。

“真好玩!”苹果冲上来抢铁杆,“我来我来,这么好玩的东西怎么能错过。”

我没跟他们凑热闹,回厨房去做饭。忽然胳膊上起了很多细密的小疙瘩,浑身打了个哆嗦。心神不宁地抬头望天,天边大块大块的黑云席卷而来,刹那便堵住了风眼一样。院子里的槐树叶子迅速地打了卷地往下落,它们似乎也在瑟瑟发抖。我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耳朵似乎聋了一般再听不到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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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再回到厨房,一切寻常。被烟熏黑的灶台,锅是冷的,压根没有热气冒出来。现在已是秋时下午两点左右,这个时刻是乡下最安静的时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支起灶火,搬了把小马扎等水烧开。曾经,我也是这样坐在灶火前为海哥哥他们做饭的,门被推开,他笑盈盈地走进来对我说早上要上课。我从他逆着阳光的身影上看到了预示的凶兆,他脖子上被穿了鸡蛋大小的圆孔,有缕淡金色的阳光从那个孔里射出来。马扎翻了,我吓得坐在地上。我预见了他的死亡,可是在他奔向死神怀抱的时候却没能拉住他……

我盯着灶肚里的火苗发呆,麦秸秆烧出的黑烟熏疼了眼睛,有两行泪涌出来,我没有擦,任它流吧!

火!

红彤彤的火焰。

我的脑壳像被什么重物击打了一般,突然有一点清醒。我似乎见过浩大的巨焰燃烧,就在我面前。骇人的,悲惨的,火光冲天……什么时候?我盯着它,噼里啪啦的麦秆烧卷折断的声响似乎换成了更为剧烈的震动、更刺耳的声响……

那是什么?脑壳里有景象在渐渐生成,我好像想起来了……

“咚——”有人把门踢开,抬脚走进来。扫了一眼,当没看见我,径直走到柴堆后面,摸出一篮子鸡蛋就走。

“大妈,我想煮鸡蛋面,给我留两个吧?”原来她把鸡蛋也藏起来了。

她没理会,继续往外面走

“大妈,我向你买。”我站起来掏口袋。她赶紧凑过来眼睛死盯着我的动作。

“给我三个吧!”我把零钱给她。

她撇撇嘴:“你还用我的锅烧我的柴了,这些你咋不算啊?”

我怔了怔:“好吧!我用了多少柴多少水多少粮食,您记笔账,等我走的时候一起给您付了,好吗?”

她嘴角咧咧,假惺惺地说:“也就是看在亲戚的分儿上,不然谁肯让你赊啊?”她迈着小脚走了,灶台上放了三个模样十分小家子气的鸡蛋。我拿在手里看着笑了:“怎么长得和你们主人一样小气呢?”

再抬眼的瞬间,发现身后站着有人。我一惊,回头,竟是先前见过的一个小孩子。叫什么良嫡是吧?我正要问,你从哪儿来?话没出口,他就扑上来争抢我手中的鸡蛋。我迅速地收回:“哪家的孩子,咋没礼貌呢,还没叫姐姐就抢东西吃的?”本想逗他,谁知小男孩儿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么不经逗呀?我冲他做个鬼脸:“你是不是饿坏了?别着急,这是生的,我煮熟了给你吃,好吗?”

小男孩儿破涕为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拍巴掌,高兴地一蹦一跳。

“不许要她家的东西!”一声怒喝。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一把抱起小小的良嫡拽到身后,像面对着十恶不赦的歹人一样面露凶狠仇视的目光,指着我教训良嫡:“你记得!她是蓝家的人!是我们的仇人!记清楚了!”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踌躇,忽听墙壁的方向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含着鄙夷和讽刺。

“谁在笑?”我扭头过去看,墙壁仍是墙壁,壁前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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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头,方才说话的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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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5:32 | 显示全部楼层
“若惜,”苹果在我面前挥手,“想什么呢?”

我们三个人,一人端着一个碗,吸溜吸溜地吃鸡蛋面。只是鸡蛋小得可怜,实在不解馋。说实话,人一进山就知道什么是知足了。山里连个像样的火腿肠都没的卖,肚子饿的时候哭天都没用。

“没想什么!”我用食指弹她的脑门,“快吃!吃完我带你们去四处走走。”

“好,好。”她满心欢喜地努力扒筷子,飞快地往嘴里填,“我早就想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了。”

呵呵。我在想,若是我九岁那年被送回乡下奶奶家的时候就能遇见活泼开朗的苹果,是不是我的性格就不会这样沉默少言而孤独?可是过去的时光没法更改,就像我不能让海哥哥死而复生,也同样不能求奶奶永生常伴。生活是严谨固执的大钟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永不回头

饭后我们走了走村子外围的水塘,那里已经没有了孩子的欢笑嬉闹,当年海哥哥他们的青春涟漪也都同水波的荡漾一起消失在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光里。水面平静极了,让人想到荒凉。

“若惜你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在哪呀?”大吉普问我。

“咳!咳!”苹果像个领导一样虚张声势,“不用脑子也想明白了,若惜这么聪明,十六岁就上了大学,肯定是自学成才的!是吧?”她回过头来冲我挤挤眼睛。

我配合地点头。

以前村头有个乡村学堂,如今也荒废了,孩子们不知去了哪里,过去那个曾经赞美过我的民办教师也不见了踪影。我们站在红砖小屋前透过铁窗向里面看,一片狼藉,翻倒的残破课桌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才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已面目全非?

我们顺着夕阳西下的方向回家,土路上的影子被余晖拖得很长很长。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情景很让人“闷”,比王菲歌词里的闷更令人惆怅费解。大吉普把苹果拉到前面说悄悄话,渐渐拉开了距离。对面走过来当年丢失了黄牛去向奶奶寻签问卦的老郭叔,他比往年更显苍老,脊背也弯曲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身后依旧牵着一头黄牛,却已不是当年的那头。

“老郭叔。”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跟他打招呼,“家里还好吗?”


他抬起枯黄的眼珠上下打量我,像审视一个陌生人。末了什么也没说,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把头垂得更低。

“若惜,”苹果回头问我,“你在跟谁说话?”

我摇摇头:“没事,走吧!”

我不明白。

以前蓝家是多么令人尊敬的村户啊!以往奶奶走到哪里,众人隔着老远也会打声招呼,嘹亮的声音,从田东飘到田西。如今怎么了?我在乡亲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和厌恶。

复杂的厌恶。

这个认识让我浑身一颤。我想起了那个叫东子的男孩,他指着我对他弟弟教训:她是蓝家的人,是我们的仇人!

我决定回去好好盘问大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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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伯他们仍没有回来。我叫苹果和大吉普先在大妈的屋里休息。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伯他们仍没有回来。我叫苹果和大吉普先在大妈的屋里休息。

“大概今儿晚上不会回来了。”我是这样猜测的。

“怎见得?”

“大妈连她常用的牙刷毛巾都拿走了,”我说,“看来是躲到亲戚家去了。”

“躲你?”苹果觉得不可思议。她正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大吉普补袜子,男生的脚不知是不是天生具有破坏性,好端端的袜子总是顶破大拇指的位置

我看着苹果灯下走针的样子:“真难想象,原来你身上也有母性光辉呢!”

她温柔地一笑,似乎也羞涩:“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做娘的不心疼,谁心疼呢?”

嗯?

我心里一惊,这是苹果说的话吗?

身子向后颤一颤,才发现和我说话的人根本不是苹果。面前这个在灯下捻线穿针的人正是白天我在厨房见过的那个中年妇人。她天庭饱满,皮肤白皙,眼帘低垂,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袜子上。袜子?这捏在手中的袜子已经全然不是大吉普的,这是个小巧的孩子的袜子。


我惊愕地向后倒退,一时间天旋地转。

“大吉普!”我冲着门那儿喊。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我:“怎么了?”

“苹果……”我指着苹果给他看,自己又呆愕。

没有错!眼前穿针引线的人的确是苹果,哪儿来的中年妇人

我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若惜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苹果停了手上的活问我,“你脸色好差哦!”

“没……没事。”我起身站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我走到前院,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的青白色印子,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不同以往的茫然,如今这座冰冷的院子让我感觉它不是家,太陌生了。

小佛堂。

奶奶最常去的地方。

我走过去,短短的一截石路上已经长了青苔,佛堂边有几颗枣树,上面挂了些橘红色的果实,还没到深红。看来这里真的很久没人来过了,不然爱闹的孩子会把未熟的果实摘光填腹。我站在佛堂的两扇木门前,有些沮丧——上锁了。

奶奶在世时这里从不上锁。

舍卜坡是个敬畏神明的地方,乡民虔诚,从不做违背菩萨的事情。

我背对着木门,仰望星空,夜凉如水,寒意让人一阵阵头脑清醒。忽然间,我感觉到背后伸出一只冰冷坚硬的手来,正抵住我的后背……

“呃?”我惊错地回头,身后并没有什么手,却见一枝伸长的树枝正在挠我的后背。顺着树枝往下看,竟是苹果。她蹲在暗地里捂着嘴笑。

“想吓死我啊?”我用手抵住胸口,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谁让你专心致志地研究天象呢!我从后面进来你都没发现。”她丢掉手中的东西,站到我旁边跟我一起仰望,“看什么呢?”

“我在看天上哪颗星是奶奶,哪颗星是海哥哥。”

“嗯。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

“你怎么知道?”

“有些事不能勉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声音一出口,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刚才这句话绝对不是苹果的声音,是个有几许沧桑的中年妇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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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4:3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惊讶地盯着她的脸看,看了半天没有看出端倪。

“我脸上有字啊?”她也回头来看我,一脸俏皮,与平常无异。

我又惶惑了。

夜里我们没有去稻谷场,在大伯的房间睡下。我和苹果睡在炕上,大吉普把两个供神用的高高的四角桌并在一起躺下。我问他能行吗?他的脚还伸在桌子外面。他说没问题,只要不是头耷拉在外面就OK。

入夜之后。

“苹果……”我小声地叫她。她睡熟了,双目紧闭

我爬起来跳下炕,经过大吉普的时候看看他,他已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从窗台上拿了手电筒,轻轻打开门出来,反身关住,提着一口气来到奶奶卧室前。伸手往房檐上面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穿红绳的钥匙,呵呵,这是大伯的老习惯,看来没改。白天没有告诉大吉普钥匙在哪里是有意要遏制他的好奇心,现在,夜深人静,我想看看奶奶的房间有什么变化没有……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闻到了熟悉的香樟味儿,那是奶奶最稀罕的老木墩的气味儿。主人已经不在了,旧物还有怀念的气息。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鼻子也发酸起来。

屋里肃静得很,风从窗户缝里刮进来,发出嘶嘶的声音,有些骇人。窗棱上的木条微微晃动,房间里有细细碎碎的声响,仔细去听,又似乎是风声。这间房十分阴凉,夜里更添寒气。手电筒的光亮微弱,我想可能是电池不足了。照了一圈准备出来,似乎这里没有变样,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的布局。

转过身来猛然发现,房门后面有一个又黑又长的东西横躺着。这是什么?我一步一步地走进……

呀!吓得我差点坐到地上。

一口灵柩。黑压压的棺材板上还有未干的涂料痕迹,散发着某种幽暗的气味儿。

两个条凳支撑着沉重的棺木,棺材板底下的地上还是湿的,有液体流出来。以我的常识,它肯定不是空棺,板材上面有阵阵凉气泛出,棺木的夹层和边上就肯定放有大块儿的冰,现在是夏天,那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做的措施。坚硬的冰缓慢融化,再有人把融化的水放出去。山里没有先进的福尔马林液,不可能医学防腐,这是最原始的办法。且这棺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质量下等,山里人虽然穷,但对自己的后事十分讲究,舍不得吃穿也要准备一副好棺材。这口油漆劣质的棺木肯定不会是大妈自己留用的,

且……村里的旧历还有规矩,人死后过头七,要把棺材在死者生前住过的屋里停放七日。

]难道,这棺木里躺着的人,生前住过奶奶的屋?

我把两个拇指用力地按在太阳穴上,默默念着明阳告诉我的话:恐惧来自你的心,只要你战胜了自己,没有什么是可怕的……

我念着,反复地念着,小小的声音汇聚成了巨大的洪流一般在屋顶响起,盘旋不去。似乎屋顶多了一层底儿,有人正踩在这层底儿上面踱步,步子里面含有焦虑,忧心忡忡,接着是叹息,连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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