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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幽冥紫

《嬗变:杀戮者与推理者的顶级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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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3 17:4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浴血
第137节:浴血

王军和天堂夜总会的人一起把董豹送到医院,刚刚包扎完毕,就接到侯林立的电话,说是徐总要找他“谈谈”。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匆匆赶到徐诚在内城的私邸——贰号公馆,发现停车场上并排停着一溜豪车,仅仅看牌号,就知道市里房地产界一等一的豪门都聚集在这里了。走进公馆,古色古香的云石灯把用佛家典故做浮雕墙面的大厅,照得有些迷离。迎面几个人走了过来,都是各位老总的司机或保镖,平时喝酒赌博泡夜场都混在一起的,最是相熟不过,此刻一个个面色凝重,虽然都叫“王哥”,但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把一块块石头咽下了喉咙。王军故作镇静地捏了捏其中一个的肩膀,坐电梯上了二楼。公馆二楼的会议室,黄花梨大门关闭得严丝合缝,听不到里面一丝声响。侯林立正在门外低头踱着步子。王军有些惊讶,公司上下都知道,自己和侯林立是徐诚的文武两条臂膀,自己在外面负责打打杀杀也就罢了,侯林立在内部出谋划策,一向被徐诚视为可共机密的人,怎么现在也只能在会场外徘徊?“老侯,里边在商量什么,连你都不让进?”王军很紧张,也很好奇。“你没看报纸么?上面发文了,严禁捂盘惜售。今天市里的几大房地产公司都遭到停止销售半年以上的处罚,无一漏网,所以聚到这里开会,从下午一直开到现在,想找高秘书透透风,可是他傍晚才过来……”侯林立神色冷漠地说。此刻的他,全无在“莱特小镇”应付林香茗时的卑躬屈膝,蜡黄的脸上像蒙着厚厚一层桑麻纸,“你也是,这个时候还连着番儿的捅篓子,惹徐总心烦。”你他妈装什么文天祥!王军心里腻味得像吃了死苍蝇,可又不敢得罪这个阴沉的家伙。徐诚拿侯林立当谋士,拿自己却只当一条会叫会咬的狗。况且他也知道,昨天晚上在莱特小镇袭警被捕,虽然徐诚拜托高秘书出面把自己捞了出来,但也可以证明他对此事的重视。原以为出来会挨一顿臭骂,谁知徐诚忙得没有时间见自己,偏偏刚才在天堂夜总会的那一番冲突,中间又牵涉到警察,这样连着番儿的捅篓子,他能轻饶了自己吗?
第138节:浴血

“老侯,我闯的祸,徐总什么态度,你给个信儿吧……”他低声下气地说。侯林立还没说话,会议室的大门突然开了,从门里涌出的不仅是一群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富豪,还有一股浓重得呛人的烟气。被众人拥着走在正中间的是高秘书,他身边的徐诚朗声大笑:“那么,我们今晚都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在电梯前,高秘书扶了扶金丝眼镜:“徐总您可以放心,不过最近一定要低调些,特别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老弟,放心,我心里有数。”徐诚说,“甘愿受罚,甘愿受罚!”其他的开发商们也都应和着一片“甘愿受罚”的哄笑声,仿佛是看完了马戏后,心甘如怡地散场。老总们上了电梯,徐诚看着门关上,显示器上的数字“2”变成了“1”,依然站立着,嘴保持着咧开的形状。“徐总,看得出,不是个事儿了。”侯林立笑得很媚。徐诚点了点头:“高明,上面真的是高明!”“哦?”侯林立显得很讶异。“小侯,你说咱们捂盘惜售的目的是什么?”徐诚问。“这个……”侯林立嘻嘻笑着,“尽量延迟,拖得越久,房价涨得才越高啊。”“那么,上面给咱们的处罚又是什么?”徐诚问。“停止销售半年以上……啊!我明白了!”侯林立恍然大悟,“敢情上面是帮着咱们捂盘呢!”“对啊,我本来想捂三个月的盘,到时候再想办法拖一拖,结果上面一下子‘罚’我半年不许销售——你说上面高明不高明!”徐诚大笑起来,“小高把窗户纸一捅破,等于给我们吃了定心丸。那帮穷鬼和记者们肯定以为我这回倒了大霉呢,让他们高兴去吧!什么叫玩弄于股掌之上?就是玩弄他们,他们还得为被玩弄而鼓掌!哈哈哈哈!”侯林立陪着笑。这时,徐诚头一偏,发现垂立在墙角的王军,笑声戛然而止,向着会议室走去。侯林立和王军跟在后面。会议室有一个套间,徐诚走进去,坐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第139节:浴血

沙发旁的立灯,把微蓝色的光芒照在他那张扁扁的、皮肤粗糙的方脸上:巨大的眼袋、稀疏的眉毛、宽大的嘴巴,还有发泡石一样鼓鼓囊囊的鼻子。一切都像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显得有些恐怖。侯林立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他身边。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红木落地自鸣钟的滴答滴答声。王军耷拉着脑袋站在徐诚面前。徐诚闭着眼一言不发,足有3分钟,可在王军,觉得有3个小时那么长,他清楚地感到额头上沁出了汗水,仿佛是等着枪决,行刑队却迟迟不肯开枪一样。“呵呵呵呵呵……”突然,徐诚的喉咙里发出了夜猫子一般的怪笑,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哈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指着王军,仿佛是戳破了什么,然后一挺腰,从沙发上站起,大步走出了会议室,笑声却久久地回荡在套间里。“我,我,我……”王军吓得浑身哆嗦,像一只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的田鼠。侯林立看着他,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王军木呆呆站了很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不久发生的一幕,也是在这里,也是晚上,也是徐诚坐在沙发上,侯林立站在他身旁。“那个女人有点烦……”徐诚这么说了一句。“我马上去办。”当时,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徐诚顿时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指着他,不住地点着头:“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那天晚上的立灯,灯光也是蓝幽幽的,在徐诚的笑声里一颤一颤的,仿佛坟地上的磷火。现在,他为什么又指着我笑……我被警察盯上了,尽管他让高秘书把我保了出来,但谁知道他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我给他做了这么久的司机和保镖,我给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是不是我像那个女人一样让他觉得“有点烦”了?这么想着,他脚步踉跄地离开了“贰号公馆”。天气本来就热,他开车居然忘了开空调,等到了自己所居住的“花藤园”小区,才觉得后背一片黏湿。
第140节:浴血

“妈的!”他咬咬牙,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他定了定神,往楼门口走,刚刚从裤兜里把门禁卡拿出,突然发现树后面闪出一个影子,他将皮带扣上藏着的手刺“嚓啦”一声拔了出来。那影子被唬得一愣,倒退了三步,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王哥,别动手,是我!”小区的路灯照出了一个脸孔尖瘦,耳朵上有一撮黑毛的家伙。“贾魁?你怎么来了?”王军愣住了。这个贾魁是做毒品生意的,自己刚刚从部队复员来到这座城市时,曾经跟他一起倒腾过白粉,后来仗着能打会杀,被徐城收入门下,便很少来往了。偶尔见到,也是在夜总会里,只知道他依旧做着老本行,贩毒的钱都用来买春,这在黑话上叫“出痘儿”,意思是跟天花一样,入的靠毒,出的是“花”,两下一抵,他也就始终是个做不大的“老混子”。“王哥……”贾魁低声下气地叫着。尽管他年龄比王军大得多,但道儿上有道儿上的规矩,自从王军跟了徐诚,“辈分儿”早就是自己的爷爷级了,所以不能不叫哥,“我好像被条子盯上了,想跟你借一笔钱,先找个地方躲躲。”“怪了。”王军,“你他妈的坐地拉屎,凭啥让我给你轰苍蝇?”“您看,我那闺女,您不是也睡过吗?”贾魁陪着笑脸,“说来,您还得算我半个女婿不是?”“放你妈的狗屁!”王军一口痰唾在他脸上,“你他妈也配和我攀亲?!”贾魁任由脸上那口痰往下淌,连擦都不擦,眼睛里划过一道极其歹毒的光芒:“那您就别怪我多嘴了,芬妮……”话还没说完,他的脖领子就被王军一把抓住,勒得他喘不上气来:“王哥,我开个玩笑,我开个玩笑……”王军狞笑着龇出白森森的牙齿,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贾魁,你他妈的敢在背后搞我的鬼?!”“我没搞鬼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贾魁不住地哀求着,“您看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天好活了,跟您借点钱,就是想买把镐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刨个坑儿把自个儿埋了。”
第141节:浴血

王军慢慢松开了手,贾魁一边咳嗽一边恐惧地看着他。王军眯着眼睛说:“好吧,看在老交情的份儿上,我给你一笔钱。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是是是!”见王军有拿钱封口的意思,贾魁很高兴:“那,钱……”“钱,我现在没有。”王军果断地说,“我凑笔现金给你,你等我的消息。”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想刚才差点被他卡死的一幕,觉得还是走为上策,所以一溜烟跑掉了。王军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后悔放走了他,不如把他哄到个没人的地方,一刀毙命来得干脆。不过,反正他也要找自己来拿钱,到时候再下手也来得及。贾魁回到家——这个家并不是位于椿树街果仁巷胡同的灰楼402房间,而是他在碓子楼租的一套房子。这里总说要拆迁,但政府和居民谈不拢价格,所以一直又拖着没拆,由于不稳定的缘故,租金很便宜,附近的六里屯、洗马河一带都是烟花繁盛的地方,正利于他“做生意”,所以他早就搬到这里住了。进了房门,仔细地上了锁,没有开灯,他点上一根烟,坐在黑暗里,一口一口地狠狠嘬着。想起夜总会里撞见马笑中,到刚才被王军卡住脖子这一连串的事,不禁心有余悸。王军那笔钱,拿吧保不齐要送掉一条老命,不拿吧一想就心痒痒。还有马笑中,当年自己一个大嘴巴就能把那小子打得顺着嘴角淌血,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他警校毕业后,据说一直在查陈丹她妈妈那起案子,摆明了是要和自己过不去——这也正是自己从椿树街搬到碓子楼的原因之一。“那个……还是毁掉的好。”想到这里,他把烟掐灭,走到床边,掀起床板,把一包东西拿了出来,看了又看。正正方方的,硬梆梆的,想一下子烧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自己现在手头又没有打火机,从天堂夜总会里拿的那几盒火柴,又都用光了……“算了,再留一个晚上吧,明天一定要销毁了它!”他这么想着,扣上床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像被吊在半空中似的,迷迷糊糊地,直到天蒙蒙亮,才想明白吊着自己的绳子是哪一道——那个女的,真的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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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0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2节:浴血

“妈的!”他坐起身,忿忿地骂着。还是得去一趟,不然放心不下。下楼,打车,到了华文大学。他顺着墙根儿溜到女生宿舍楼的附近,像一只老猫蹲在一丛灌木后面,瞄着楼门口。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独自一人,往食堂那边走去。贾魁远远地跟着她,看她进了食堂,就又缩到树后。约摸一刻钟,她吃完饭出来了,慢慢踱进了小花园,一面消化食儿,一面想着心事。好吧,就是现在!贾魁刚要上前,只见假山石的后面突然飘出一个身影,先他一步拦住了那个女生。虽然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但是仅仅从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就可以感觉出绝对不是个善茬儿。贾魁飞快地转过身,沿着一条岔道溜掉了。“你好,我们见过面,我叫刘思缈,市局的。”刘思缈说,“我想和你谈谈。”女生惊惶地看着她,在她眼里看出了一种不容分说的严厉,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她坐在了一张长椅上。从被杜建平招进专案组开始,刘思缈便下定决心,要在这个系列变态杀人案中和林香茗一决高下,看看谁能先一步抓住罪犯。作为一位优秀的刑事鉴识专家,她一直认为:只有脚踏实地的在犯罪现场取证,依靠扎实的人证和物证,才能顺藤摸瓜抓住罪犯。行为剖绘这种推测罪犯心理的玩意,玄玄乎乎的,在刑侦工作中,充其量只能算是干冰制造的云雾,给舞台增加点气氛罢了,根本唱不了主角。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呼延云以及他的什么推理能力,更是看小说看坏了脑子的明证,亏得林香茗还煞有其事地把他介绍进专案组来,简直太儿戏了!但是现在,林香茗成了专案组组长,又分配她去和杜建平、林凤冲一起布置警力,防止2号凶嫌再次犯罪,这在她看来纯粹是个力气活儿。当时虽然接受了,但心里是非常不满的。所以,昨天她虽然去分局忙了一天,但脑子里一直在“走私”,把整个案子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几遍,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第143节:浴血

沮丧之时,突然想起老师李昌钰告诫过她的一句话:“当案件的侦破陷入僵局,与其指望发现新的线索,不如想想有没有疏漏旧的东西。”于是她想起:刚刚接手这一案件时,她和林香茗、郭小芬曾经一起到华文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向室长习宁和另外一个叫孙悦的女生,查问过陈丹的生活起居。有两件怪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是陈丹床上的大布娃娃,胸口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另一个是陈丹的抽屉虽然上了锁,但打开后里面居然空无一物。但是由于“割乳命案”不断发生,把警方的视线引向“外线”,这两件明显有“内因”的怪事就被搁置到一旁了。现在,“割乳命案”是由两个不同凶嫌犯下的可能性被林香茗论证成立后,这两件怪事就有被重新重视的必要了。疏漏的又岂止是这两件怪事,还有一个人。就是身边这个有些肥胖的女生。“你叫程翠翠吧?当时在宿舍里,你一直非常害怕,没有说话,所以我们也就一直在跟习宁和孙悦说话,没有问你任何问题。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程翠翠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你好像很紧张。”刘思缈盯着她的眼睛,“你紧张什么?”虽然是七月,可是早晨并不太热,况且这张长椅被一片茂密的绿荫覆盖着,但程翠翠一张圆脸上沁出了汗珠,仿佛是一张刚刚洗完的白瓷盘子。程翠翠低着头不说话,刘思缈也不再问。沉默往往是一种无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大的压力。得找准时机。太阳在天空悄然攀升,树影也随之挪移,当热辣辣的阳光直射到程翠翠眼角的一刹那,刘思缈突然厉声说:“你把它烧掉了?!”程翠翠像被灼伤般一哆嗦,做出了两种本能的反应:闪躲着阳光,也逃避似的说了一句——“没有”。“那你把它交给谁了?”刘思缈步步进逼,“说!”“我,我……”程翠翠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愤怒而惊惶地甩着胖脸:“你凭什么这样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44节:浴血

“晚了。”刘思缈冷笑一声,“你问我凭什么问你?因为你无论是把东西烧了,藏起来了,还是交给什么别的人了,我都可以认为你涉嫌包庇公安部督办的一号大案的罪犯。你还是大学生吧,卷到这个大案里,你的学历、前程可就全都没了。我只给你半分钟考虑的时间,讲出来,我可以帮你洗脱;如果半分钟之后还不讲,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把那……那东西收走了?”程翠翠结结巴巴地问。刘思缈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一言不发。程翠翠盯着刘思缈手腕上的那块表,秒针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透露出一种讽刺意味。“我……你不能……”程翠翠的脸涨得通红。时间到了,刘思缈平静地站了起来。一瞬间程翠翠的心理防线垮了,她拉住刘思缈的胳膊,苦苦哀求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刘思缈摇了摇头:“我说话算话,半分钟的时间已经过了……”“我说,我都告诉你,陈丹出事的前一天,她的继父找到我,让我把她抽屉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拿出来。我……我以前跟陈丹关系不好,怕她写日记骂我,就配了一把她抽屉的钥匙,所以才……”程翠翠一连串说了出来。配陈丹抽屉的钥匙,目的分明是窥人隐私,刘思缈却懒得拆穿她。那天在宿舍里,郭小芬把锁着抽屉拉开,发现里面是空的,林香茗立刻问孙悦抽屉里的东西的去向时,刘思缈敏锐地发现,畏缩在墙角的程翠翠下意识地把手插到了裤兜里,并传出非常轻微的金属磕碰声。正是这个动作,让刘思缈怀疑她用配或偷的钥匙取走了抽屉里的东西。“你给陈丹继父的东西中,就有她的日记,对吗?”程翠翠点点头。“日记里都写什么了?”“我每次都是趁她不在,匆匆翻一翻,看不大明白。大约就是记跟谁谁又上了床之类的,还有,她好像总在咒骂一个男人,骂得非常恶毒。”
第145节:浴血

“这个人是谁?”程翠翠支吾了半天,才说,“她在咒骂的时候,总是说要给死去的妈妈报仇。”这只要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咒骂的对象是谁。刘思缈顿时变了脸色:“那你怎么还能把日记给她继父!”程翠翠耷拉着脑袋不住地哀求:“是我错了,他给我一大笔钱,是我错了……”“陈丹的大布娃娃的胸口那个窟窿,也是你挖的?”刘思缈问。程翠翠带着哭腔说:“是我挖的……她在宿舍总炫耀她身材好,胸大,我就来气,就用刀把那个布娃娃的胸挖了一块儿。”刘思缈看看她那从脸到小腿差不多一般粗的煤气罐身材,又看看她瘪瘪的胸脯,叹了口气:“这也真是巧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没有,那你先回宿舍吧。”程翠翠一时不敢相信,就这么便宜把她放了,还站在原地不动窝。刘思缈挥挥手,打发她走了。陈丹出事前,她的继父匆匆取走了她的日记,目的只有一个,日记里有些东西必须掩藏,不能让它随着警方的搜索大白于天下。雪白的阳光从树叶间洒到地上,像一片流泻的白沙。刘思缈沉思着如何才能聚沙成堆:陈丹的继父疑点越来越大,必须马上找到他。对了昨天晚上,郭小芬好像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提到了六年前陈丹妈妈的意外死亡……她很不情愿地拨了郭小芬的电话。居然是关机。都几点了,她怎么还不开机?刘思缈站起身,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儒雅的男子望着她微笑,正是陈丹的班主任吴佳:“刘警官,好久不见了,您怎么到学校里来了?”刘思缈冷冷地说:“有点事情。”“我刚才好像看见我们班的程翠翠从花园里走出来了,您是在找她谈话吗?”“哦,是,她拿走了陈丹的一些东西。”“什么东西啊?”刘思缈不想多说,话题一转:“陈丹出事到现在,她的父亲来过学校没有?”“没有。我们打电话把事情告诉她继父,但对方匆匆就把电话挂掉了。”吴佳说,“案件还没有突破吗?前两天我带着几个学生还去医院看过陈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语言能力,指证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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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6节:浴血

刘思缈还没有说话,手机响了,接通一听,声音陌生,有点痞气:“我叫马笑中,分局的,也是郭小芬的男朋友。她叫我今早电话通知你,让你到分局来一趟,咱们在档案室碰面,有事儿,你快点儿过来!”然后电话就咔的一声挂断了。这口气,这态度,比工商局催小商小贩缴税还要蛮横——真是岂有此理!刘思缈被气得七窍生烟,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吴佳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准备到宣武分局,好好跟郭小芬以及她“男朋友”算账!一进分局档案室,只见一个矮胖子正坐在桌子上,冲一帮围着他坐的警察们吹牛:“那孙子对着几十个打手说‘给我上’!话音还没落,我一酒瓶子砸在丫天灵盖上,就听哗啦一声,当时丫就鲜血直流。然后我以万夫不当之勇在天堂夜总会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到最后,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两条腿站着的了,我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那帮警察一个个嘴巴半张着,目光里充满了崇拜,活像王胡听阿q讲怎样杀革命党。听声音,没错,就是这个人。于是刘思缈站在他身后:“你叫马笑中?”马笑中一回头,舌头登时伸了出来,眼睛都不会眨巴了:乖乖,这个妞儿比郭小芬还要漂亮!“你是郭小芬的男朋友?”刘思缈问。马笑中咽了两口唾沫,才能正常发音,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暂时的,暂时的……”“我就是刚才你打电话找的人,郭小芬不是有事,派你来差遣我的么?我来了,她呢?”刘思缈越说越来气,嘴茬子像刚在磨刀石上开过刃似的,“拿破仑说男人六点起床,女人七点起床,笨蛋八点起床——她在家给你孵蛋呢?”话是损透了。谁知马笑中自封为郭小芬的男朋友,“孵蛋”二字在他听来,不但不以为忤,反而一个劲儿地点头:“她是起晚了一点,在家叠被子呢,让我先来这儿等你……”“你少胡扯!”档案室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正是姗姗来迟的郭小芬。
第147节:浴血

马笑中立刻迎上前去:“都怪我,不该这么早说出去……”然后朝那几个警察挥挥手:“都散了吧!”警察们一面往外走一面朝他挤眼睛,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都给我站住!”郭小芬气急败坏地把大家拦住,指着马笑中说:“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对对对,我不是她男朋友,出去别乱说啊!”马笑中将警察们请出档案室,转身一脸坏笑。“呸!”郭小芬狠狠地啐他,“我男朋友在上海,你少动歪心眼!”“我看你们俩倒挺般配的。”刘思缈冷冷地说。“谁是郭小芬?”从门外走进一个40多岁的警官,瘦高个子,半闭着眼睛,由于脖子向后扬得过分,显得喉结特别大,活像是扳机。“您就是司马凉警官吧?”郭小芬走上前去,伸出手,“昨天晚上是我给您打的电话。”司马凉却没有和她握手,依然背着手:“谁让你们查档案的?”郭小芬见他毫无善意,把陈丹母亲一案的卷宗在他面前一拍,不客气地说:“当年的这起案件是你负责的吧?我们认为死者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谋杀的。”司马凉扫了一眼那卷宗:“不错,是我负责的,不过,死因是什么,不是你上下嘴唇一碰随便说的。你有什么资格翻出以前的案子?你只是记者,不是警察!”“我是警察。”马笑中插话了,“这案子跟公安部督办的系列变态杀人案有关,需要重新侦办。”“马笑中!”司马凉轻蔑地说,“你的级别,不配和我对话!从你加入工作那天开始,就一直拿这个案子跟我纠缠不休。今天我把老话重新给你讲一遍:想翻案,门儿都没有!你再不老实点,我让你片儿警都当不成!”说着,他拿起卷宗,对目瞪口呆的档案室工作人员说:“收好,别再让不相干的人随便查阅。”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刚要从他手里接过卷宗,刘思缈上前一步,抢在手里。司马凉勃然大怒,想冲她发火,但刘思缈只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那一丝冰冷竟把他生生冻住了。
第148节:浴血

刘思缈一页一页翻过卷宗中的文件,逐字逐句地读,长长的睫毛一忽扇一忽扇的,节奏很慢。最后是现场照片,看得更加认真。郭小芬走到她身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低声说:“这上面的拖鞋有问题。”然后把自己的推理和实验过程讲了一遍。“推理不能取代证据。”刘思缈面无表情地说,“我只相信证据。”马笑中突然想了起来,对郭小芬说:“怎么没有看到呼延云,还有你的手机早晨一直关机是怎么回事?”“手机没电啦。”郭小芬说,“至于呼延云,我早晨醒来,就不见他的身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连个纸条也没有留。”马笑中笑嘻嘻地说:“我还怕他欺负你呢,这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郭小芬懒得搭理他,见刘思缈把照片放下,凝视着天花板出神,便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一瞬间,马笑中和司马凉,两个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刘思缈那雪白的面庞上。刘思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要,回到现场。”椿树街,果仁巷胡同,灰楼,402房间。郭小芬、马笑中、司马凉,还有分局的一位副局长带着两位干警,以及一位现场摄像人员,都集中在这并不宽敞的两居室里。确切一点说,是集中在发生命案的北向小屋里。之所以集中这么多人,是因为事情闹大了的缘故。在分局档案室里,郭小芬和司马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一个说案情有疑点应该回到现场重新勘验,一个说案件铁证如山就是意外死亡无须回到现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许多干警围观,包括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赶巧这位副局长曾经和刘思缈一起参加过市公安局的一次业务培训,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是她的铁杆fans,所以支持回到现场。司马凉虽然老大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瞪着刘思缈,嘴里不住地嘀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你还能发现什么!”
第149节:浴血

这也是包括郭小芬在内的所有人,心里的疑惑。再一次走进402房间,马笑中突然一阵紧张,粗糙的掌心渗出汗来。六年了,他一直想弄明白,少年时代深爱过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妹妹,为什么突然堕落?她妈妈的死,究竟有没有冤情——今天,这一切真的能破解吗?人都会集齐了,刘思缈才走进这间小屋,步履从容,神色平静,仿佛是一幕大戏的主角。“我仔细看了卷宗里的文字资料和照片。”刘思缈说,“案子已经是六年前的了,想重新审查,有一定的难度。毕竟现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事人中,贾魁不知去向,他的女儿陈丹又躺在医院里,手不能写,口不能言。仅仅从审讯记录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死者的死因确实是意外死亡。”小屋里一片沉静。司马凉的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刘思缈问司马凉:“你是这一案件刑侦工作的总负责人,我想问,卷宗里的文件和图片是否都是真实的记录?”司马凉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那么,你呢?”刘思缈把身一转,问那个现场摄像人员,“卷宗的照片拍摄这一项上,有你的签名。”“是我拍的。”他点点头,“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这些照片的真实性。”“那么好。”刘思缈把照片递给那位仰慕她的副局长,“请您看看这张照片,告诉我,上面显示死者的血迹集中在哪些地方?”副局长看了看,谨慎地说:“集中在四处:暖气片的顶部,就是死者头部磕撞的地方;还有暖气的下面,死者歪着头靠在暖气片上,血从她的后脑流出,淌了一地;还有墙壁上和天花板上喷溅的血迹……”刘思缈打断副局长的话,问司马凉:“你……有没有学习过刑事鉴识科学的基础知识,比如血迹学。”司马凉愣住了。“血液占人体重量的1/13,人体每公斤约有80毫升血,根据血液在现场的形态、形状和大小,可以准确推测出犯案经过。这方面的知识如果不具备,是没资格做刑侦工作的。”刘思缈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暖气片的顶部和暖气下面的血迹,没有什么问题,我感兴趣的是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血迹。这两块血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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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0节:浴血

“审讯记录上说得很明白,那是死者撞击暖气片后,血液从伤口喷出,或者短暂挣扎的时候摇头导致的。”司马凉说。“死者受到创伤,由于心脏的持续跳动,在大血管里形成巨大的压力,将体内的血液从伤口泵出,喷溅,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刘思缈说,“但是,当血液撞击物体表面,因物表结构和吸附性的不同,血迹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她指着照片说:“如果是从伤口泵出形成的喷射型血迹,那么血滴的分布应该非常广泛,形成喷雾状的一大片血点,跟用高压水管射击墙面留下的痕迹一样。但是这张照片上的血迹,尤其是天花板上的,却更像一个个惊叹号——这不是喷射型血迹,而是飞溅型血迹,是由于血液在空中飞溅一段后,以一定角度碰撞到平面形成的。”“我学过一点血迹形态学。”那个现场摄像人员说,“飞溅型血迹也有可能是头发比较长的人,受伤后,摆动自己浸上鲜血的脑袋形成的……”“对对对!”司马凉连忙说,“我就说嘛,也有可能是她短暂挣扎的时候摇头甩上墙的。”“我现在的发型,跟死者是不是很像?”刘思缈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郭小芬。郭小芬看了看现场照片上的死者,又看了看刘思缈,点点头说:“都是过耳垂肩的发型,怎么了?”虽然是正午,但窗户向北,天色又有些阴晦的缘故,屋子里有一种诡异的凝重。刘思缈慢慢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用剪刀打开,抬起胳膊,塑料袋的开口冲着自己的头顶,倾倒——血液!竟然是血液!血液一下子将她那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面庞,染成一片淋漓的鲜红,红得异常恐怖!浓重的腥气,刹那间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所有的人,都吓得倒退了一步。她到底要干什么?!一步,两步,三步,刘思缈走到暖气片旁边,站定。然后,她由慢到快地甩动起头发来。
第151节:浴血

无论她的头发甩动得多么剧烈,血点也顶多是甩在墙上,呈十字形交叉纵横,根本飞不上天花板一滴!然后,她又走到门口,从地上拎起一只早准备好的布娃娃,放在暖气片上,接着从手提包里掏出另一袋血浆,倒在盆里,四下看了看,从墙角拣过一个笤帚,把笤帚柄在盆里浸过,拎着走到暖气边。她抡起笤帚,发狠似的不断击打起那个布娃娃来!随着她手臂的抽甩,笤帚上的血点立刻飞溅到墙上和天花板上,形成的轨迹,与“意外死亡现场”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这个疯子!”郭小芬看着刘思缈,目光中充满了敬意。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很久……“马上抓捕贾魁。”副局长对手下的两位干警,很简捷地说。马笑中扑通一声坐倒在床板上。“好啦,好啦……”他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我得告诉陈丹去,告诉那个小丫头去……那个可怜的小丫头。”“你,停职。”副局长严肃地对呆若木鸡的司马凉说,“对这起案件的现场勘验工作中的失职,深刻反省,等待局里的处理。”厨房,刘思缈把脸和头发洗干净,自来水管里流出的无色透明的水,在落入池壁时,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所有人都离开了402房间,郭小芬是最后一个。即将关上门的一瞬,她侧耳倾听,曾经的噩梦里,那个坐在墙角的女子的哭声,一点都听不见了。好啦,我不用再回到这里啦。她放心了。一步一步,她走下楼梯,结束了吗?似乎还没有。许多年前对一个母亲的谋杀破解了,但新的戕害却在女儿的身上继续,而且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任何关于凶嫌的头绪。猛地,她发现其他人都已经消失在楼道中了,她走得太慢,被甩在最后了。孤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仿佛突然遇到了寒流一般,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噩梦:房间的门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她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她被牢牢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耳际。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把雪亮的尖刀!拿刀的人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刀尖一点点伸向她的胸口,终于触及到了她的肌肤!该死的!怎么梦境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她惊慌失措地跑下楼去。这个梦太可怕了,莫非它预示着什么?你的冤,我已经帮你伸了,你为什么还要哭泣?那个拿着刀的人是谁?他或她的刀尖,为什么要刺向我的心口?冲出楼门的一瞬,郭小芬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拼命地跑啊跑啊,直到在胡同口追上马笑中他们,才渐渐喘匀了气。401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慢慢打开了,那个灰而发青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的老太太探出脑袋,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很久很久,她那两颗浑浊的眼珠子,才像要从眼眶中坠落似的,骨碌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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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奇怪的30秒
第152节:奇怪的30秒

对贾魁的缉捕工作,从一开始就不顺利。由于他早就搬出了椿树街果仁巷的灰楼,而随着这些年人口流动的加快,对个人的管理,派出所和居委会都呈现“失控”状态,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说得出他现在究竟住在哪儿。“要他妈你们有什么用?!”马笑中气得朝居委会主任拍桌子,“妓院里的老鸨也比你有记性!”居委会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是个爆竹脾气,顿时火冒三丈:“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瞧你长得跟个龟公似的!”刘思缈在旁边冷冷地跟了一句:“正好一对儿。”“我倒想起条路来,也许能找到贾魁。”郭小芬说,“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天堂夜总会看见过贾魁么……”“对了!”马笑中跳了起来,拉着郭小芬和刘思缈上了他那辆警用普桑,一踩油门向天堂夜总会方向驶去。一路上,马笑中一直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在天堂夜总会附近的一个破破烂烂的胡同里,他们找到了昨天晚上搭救过的娟子。天气热,她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衬衫,下身套了个灰色的大裤衩子,头发蓬乱地跟一群小姐们儿坐在屋里“拱猪”,门口支的小锅里咕噜咕噜炖肉的气味,与平房特有的霉味、铁丝上晾晒衣服的漂白粉味儿混合在一起,仿佛整条胡同都是一条浮荡着无数腐败物的阴沟。
第153节:奇怪的30秒

看见马笑中一行,娟子匆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尽管素面朝天,但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有着勾人魂魄的美艳。“你……你们怎么来了?”娟子有些胆怯地问。马笑中跟“小姐”说话,使惯了管教腔:“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认识不认识贾魁这个人?”“贾魁?”娟子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哦,我忘了你们的行规——只管点炮儿,不记炮手了。”马笑中轻蔑地说,“那个人,耳朵上有一撮儿黑毛,你再仔细想想。”娟子的手捻着衬衫的衣角,慢慢地说:“这个人我有印象,他经常拿一些粉儿来卖,我有一个姐妹好像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问一下。”她拨通手机说了两句,然后对马笑中说:“那个人住在碓子楼46号楼2门502……”马笑中抬腿就走,娟子突然说:“等一下!”“怎么着?”马笑中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我……”娟子支吾了好久,才把脸扭向郭小芬,“昨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他……他还好吗?”原来她是问呼延云。郭小芬说:“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吧。”上了车,马笑中没好气地对郭小芬说:“你跟她啰唆什么。”“你吃枪药啦?”郭小芬可不怕他,“我还想问问你,跟人家一个小姑娘凶巴巴的做什么?”“什么小姑娘!”马笑中“啪”地狠狠一拍方向盘,“不过是一个小姐而已!”“小姐也是人!”郭小芬立刻回击,“别忘了……”她刚想说“别忘了陈丹也做过小姐的”,但是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马笑中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所以在前往碓子楼的路上,一言不发,脸色更加阴沉。46号楼下,警察们已经实施了包围。马笑中他们一到,立刻冲上去破开502的房门——房门没有锁。房间里空无一人,床板掀开、柜门打开,所有的抽屉都像阿尔卡扎将军的下巴一样被拉了出来。被褥、书、碗、光碟、避孕套扔了一地——总而言之,整个房间像被开肠破肚一般。
第154节:奇怪的30秒

刘思缈从地上拣起一张照片,上面一个脸孔又黄又瘦、耳朵上长着一撮儿黑毛的男人,手里拿着酒杯,怀里搂着个小姐,一脸猥琐的笑容:“这个人,就是贾魁吧?”马笑中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横眉怒目地咆哮着:“没错,就是这个王八蛋,他卷东西跑了!”“我看照片,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再搜一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刘思缈说完,戴上手套,蹲下身一点一点地翻检每一样东西、每一个角落。马笑中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困在铁笼子里的狮子,无论什么东西挡了他的走动,他都飞起一脚踢出老远,一时间屋子里叮铃哐啷响成一片。刘思缈说:“你安静点。万一毁坏了证物,谁负责?”马笑中俩眼珠子瞪了她半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巴紧紧地闭着。半个小时之后,刘思缈一面收拾现场勘察箱,一面对郭小芬和马笑中说:“没有什么收获,咱们走吧……”“我他妈早就知道找不到什么!”马笑中像一枚已经臭捻儿,又突然爆炸的二踢脚,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那个王八蛋跑了,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然后狠狠朝墙上擂了一拳,冲出房间,滚雷似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越去越远。刘思缈饶有兴味地看着墙上被马笑中的拳头砸出的大坑:“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狂暴?”“你不觉得,这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吗?”郭小芬忽然说。“嗯?”思缈看了看她,“你什么意思?”“而且,东西也很少……”郭小芬仿佛是在喃喃自语,“他如果是跑了,带上该带的东西就是了,有什么必要把陈设如此简单,一切都一目了然的家里弄得如此乱七八糟?”“也许他跑得很匆忙,急于找什么东西?”刘思缈说。郭小芬摇摇头:“毒品贩子记性都好得像马一样,从来不会忘记把重要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刘思缈说:“那你的意见是……”“我怀疑,这个把屋子翻得乱七八糟的人不是贾魁,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他进入这个房间,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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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3: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5节:奇怪的30秒

“那么,贾魁很有可能并不知情,还会回到这里!”刘思缈想马上布置警力暗中监视,守株待兔,但是郭小芬认为为时已晚:“咱们这么大动静,贩毒的都是靠嗅觉混饭吃的,他即便是没有回来过,也一定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不会再踏进这个房间半步。”尽管如此,刘思缈还是让两名刑警留在这个房间里蹲守48小时。下了楼,郭小芬一直东张西望,刘思缈问她在找什么,她说:“马笑中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两个人在砖红色楼群中绕来绕去,天苍欲瞑,那些高大的杨树的茂密枝叶在风中摇摆,仿佛是宣纸上的泼墨。走到一片摆放着许多健身器材的空场,空场北端有一排石墙,上面写着“碓子楼社区健身中心”。马笑中背对着他们坐在一辆骑马机上,望着北边的大街。郭小芬和刘思缈走到他身边,三个人都沉默着。大街上的车辆穿梭着,像是席卷着无数落叶的湍急的河流。很久,马笑中突然痛苦地呻吟出了一句:“她……为什么能这样活着呢?”郭小芬和刘思缈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回答。马笑中喃喃道:“她肯定被那个王八蛋凌辱了无数次,而且……我甚至怀疑出事那天晚上她就在房间里,目睹了她妈妈死亡的真相。可是她却选择了沉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只是猜测:也许贾魁威胁她,也许她被凌辱后觉得无比羞耻,不敢说出一切。”郭小芬说,“那时,毕竟她还太小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她学校的宿舍去,看到她布帐子很厚,听习宁说她无论怎么放荡,从来不在外面过夜,夜里经常抱着大布娃娃躲在帐子里哭泣。也许这恰恰说明她的心里对黑夜有极大的恐惧,缺乏安全感,每到这个时候就用抱娃娃来安抚自己,她既是抱着娃娃的妈妈,也是妈妈怀中的娃娃——她对母亲的死一直有着极大的歉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越来越缺乏揭开真相,替母亲报仇的勇气和信心……”“然后,就开始作践自己?”马笑中说,“一个人、作践自己、压抑自己整整六年!六年的时间啊,就是熬一锅粥也熬糊了吧……我想象不出一个人怎么能在这样的煎熬中活下来。”
第156节:奇怪的30秒

郭小芬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我是她,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这么活!”马笑中说。下嘴唇不知何时咬破,渗出鲜红的血:“这六年来,每次看见她,我都发现她跟不同的男人搂抱在一起,我的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她,可是她连正眼都不看我,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她的妈妈没有被人杀害,仿佛她没有承受过那些羞辱——她到底是怎样把那些痛苦忘掉的啊!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啊?!”他的宽厚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大概,她的心,从那个恐怖的晚上开始,跟她的妈妈一起被杀死了……”郭小芬说。“心死了?”马笑中愣住了,“心死了……人怎么活?”呼啦啦!一阵狂烈的晚风,树摇枝曳,掀起一片苍茫的涛声。“也许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倒是挺好的……”很久,马笑中长叹一声,“走吧,咱们走吧……”“要走,也把这个人带上。”刘思缈一指旁边的草丛。那里坐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身前扔着几个空的易拉罐。“呼延云!”郭小芬大吃一惊,上前一步,就闻到他一身酒气,看他双目,更是呆滞无神。“你怎么在这里?”呼延云斜睨着眼睛看了她半天,突然像个傻子似的,咧开嘴笑了。“别傻乐了,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啊?”郭小芬突然有点可怜这个相貌丑陋的家伙。“上次香茗带着咱们找到他,也是在这儿吧?”刘思缈一指北边,“郭林家常菜”五个霓虹灯的大字在暮色中一眨一眨地,“我猜,他也许就在附近的哪个单位工作吧。”“走啦!”郭小芬拉住呼延云的胳膊往起拽,醉鬼的身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好不容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去了。“他怎么老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马笑中皱着眉头,上前和郭小芬一起扶着呼延云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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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7节:奇怪的30秒

突然,一个神情呆滞的男人从后面搂着一个女人,像连体婴一样迎面走过来,不知男的说了句什么,女的嘎嘎笑了起来,都快要擦肩而过的当儿,那女的一眼瞄到呼延云,“嘣”地一下跳到他面前,大声喊了句——“哈喽”!随着喊声,她举起一只胳膊,像是招手,但动作过于僵硬,让郭小芬想起了皮影戏。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有点罗锅,皮肤皴得厉害,眉毛一提就一排抬头纹,又让人怀疑她有三四十岁。她的头发又黄又稀,圆圆的脸上,戴着一副镜片有点模糊的眼镜。众人都不禁吓了一跳。女人看着醉醺醺的呼延云,得意地笑了起来:“又喝多了?你真行!”她的笑容很怪:嘴角翘得很高,但脸上的肉却纹丝不动,活像放少了酵母的面团,死死板板的一坨,加上一只眼睛有点斜的缘故,看上去笑得很邪气。“这两个是谁啊?”这女人歪着脑袋,手指着郭小芬和刘思缈问呼延云,“你的新相好?”站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突然像鹌鹑一样咕咕地笑了起来,上前一步揽住女人的腰,小腹紧紧贴上了她的屁股,不屑地看着呼延云,仿佛是在“示威”,表明怀中的女人是他的“占有物”。郭小芬觉得她和他都放肆得没边儿了,余光一扫,发现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呼延云,此刻高傲地昂起头,侧着脸不看那女人,嘴抿得紧紧的,眉宇间充满了悲愤……不知道为什么,郭小芬心中激荡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感情,对那女人说:“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操!”那个女人龇着有点黄的牙齿,朝郭小芬一抬下巴,“你丫跟谁叫板呢!”呼延云上前一步,挡住郭小芬,压低了声音对那女人说了两个字——“你——走。”刹那间,站在他后面的郭小芬,觉得他有点酷。那女人一看,对方四个人,自己无论骂街还是打架都占不到什么便宜。悻悻拉着那个男人走了。“这个女人是谁?”郭小芬气愤地问呼延云,“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第158节:奇怪的30秒

呼延云又耷拉下了脑袋,不复刚才的傲然。“你倒是说话啊!”“算了,你别问他了。”刘思缈对郭小芬说,“那女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那个男人,你不觉得眼熟吗?”思缈这么一说,郭小芬稍微一想,顿时满脸的讶异:“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不是习宁的男朋友吗?”刘思缈点点头。第一次去华文大学的时候,她们曾经撞见过习宁的男朋友,他的小短腿、上半身僵硬、走起路来像水面上的木头一样打晃的样子,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负责跟踪这个男人的林凤冲当时还发现,在警方问讯过习宁之后他马上打电话给习宁,鬼鬼祟祟的。而这样一个人后来居然没有引起警方应有的重视,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疏漏。“这个人脚踩两只船。”郭小芬轻蔑地说,“对了,还不只两只船,不是说陈丹还和他有过关系吗?”马笑中的神情一片黯然。郭小芬有些歉意地拉着马笑中的胳膊:“走吧,跟我们一起回市局,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去!”起初,马笑中以“我又不是你们专案组的人”为借口,拒绝跟她们一起走,但是经不住郭小芬连拉带劝,终于答应跟她们回市局。呼延云却说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马笑中开车,找了个公交车站把他放下,郭小芬一个劲儿地叮嘱他直接回家休息,不要再喝酒,他只是捂着胃,蜡黄蜡黄的脸像要融化一样,沉默不语。郭小芬偏着头,看车窗外呼延云那歪斜的身影,随着车子的发动而倏然消失,不禁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觉得呢?”马笑中说。郭小芬想了半天,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坏人。”回到市局。一进行为科学小组的办公室,只见香茗正专心致志地在一块小白板上勾勾划划,开列出2号凶嫌的作案时间、地点以及在每个现场发现的物证,以对其犯罪人格进行剖析。“香茗!”郭小芬指着马笑中说,“我做主,给咱们专案组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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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9节:奇怪的30秒

林香茗吃了一惊。这个案件是“钦定大案”,专案组的人选岂能当儿戏一样随意加减?所以还没等他说话,一向严谨的刘思缈当机立断地说:“你别胡闹!”“什么胡闹!咱们这些人中,谁能像马笑中一样,既对残害陈丹的犯罪分子有刻骨的仇恨,又具备丰富的社会经验?”郭小芬抗辩道,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马笑中在案件侦缉中的种种推动作用,详细地向林香茗讲述了一遍。林香茗沉思了一下,说:“好吧……”刘思缈把他的话当腰拦住,严肃地说:“林香茗同志,我对你有意见。现在专案组里已经有了两个并不具备刑事侦缉经验的‘外人’,不宜再增添人手。尽管马笑中长期做民警,但他并没有做刑警的经验。他加入专案组,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林香茗凝视着刘思缈的眼睛,说:“思缈,我们……”“请叫我刘思缈!”刘思缈把脸倔强地转开,不看他的眼睛。瞬间,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芒一闪,仿佛烛火,在风中一颤,欲熄,未熄。林香茗一愣,尴尬地意识到,两个人这简单的对话,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某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东西。但随即沉静下来,接着说:“我们都从美国留学回来不久,办案还是要考虑到中国的国情,专案组确实需要增加一个社会经验更加丰富的人。”“我觉得纯属多余!”刘思缈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个案子——至少1号凶嫌的身份,我认为已经可以认定,剩下的只是缉捕。”语惊四座。“你知道1号凶嫌是谁了?”林香茗问。刘思缈点点头。“谁?”“就是贾魁!”“这不可能!”郭小芬马上说。那种断然否定的口气又令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思缈脸色一沉:“你凭什么说不可能?”“因为我对1号凶嫌也有一个认定。”郭小芬斩钉截铁地说,“和你的不一样!”眼看这俩人又要掐起来,林香茗连忙打圆场:“对一个案件,在没有最后侦破前,每个人都有保留、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的权力。刘思缈,你说说,你为什么认定1号凶嫌就是贾魁呢?”
第160节:奇怪的30秒

刘思缈说:“我通过问询与陈丹住在同一宿舍的程翠翠,得知贾魁是在陈丹出事的前一天,让程翠翠偷出陈丹的日记的,早不偷晚不偷,偏偏在陈丹出事之前偷,摆明了是要作案,提前销毁不利于他的证据。”林香茗沉思片刻,又问郭小芬:“你呢?你认为,谁才是真正的1号凶嫌?请讲出理由。”“1号凶嫌具体是谁,我现在还无法认定,所以还不能讲出他的名字。但是已经有了一个范围。”郭小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呀,只要稍微一想就能得出答案,还记不记得咱们一起去莱特小镇的那个晚上,那一地的玻璃……”郭小芬还没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林香茗听了没两句,神情猛地紧张起来:“你们确认她的安全?已经报警了吗?好!好!我马上赶过去!”放下电话,香茗说:“是仁济医院于护士长打来的电话,前不久我去该院调查时,把联系电话留给她了。就在5分钟前,有个形迹可疑的人闯进小白楼,似乎是要对陈丹不利……马笑中你不用紧张,值班的护工把那个人给吓跑了,陈丹很安全,咱们现在就一起去仁济医院。”仁济医院小白楼外,接到报警的派出所民警,正在附近巡视。林香茗他们赶到后,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进入小白楼,一直向前,当冲在最前面的马笑中,将要推开那扇将一层楼道隔断为两部分的玻璃门进入里面时,站在门里面的于护士长把他推出来了:“别进去了,咱们就在外面说吧。”据于护士长介绍,今晚在小白楼里值班的是小乔护士和护工潘秀丽两个人。大约9点左右,一个用墨镜遮了半张脸的人走进楼里,当时小乔护士在洗手间,只有潘秀丽在拿着墩布擦地。那个人问她,陈丹住在哪个房间,潘丽指给他112,等那个人在楼道尽头拐弯了,反应迟钝的潘秀丽才觉得有点不对头,上去一看,那个人已经走进112房间,从怀里抽出一把刀,站在陈丹的病床前,潘秀丽一面大叫一面抡起墩布打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有抵抗,而是一溜烟跑掉了。小乔护士闻声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解情况之后,立刻报警,并给于护士长打了电话。
第161节:奇怪的30秒

“现在,陈丹没事吧?”林香茗问。小乔说:“陈丹一直在昏睡,中间骚动那会儿,她稍微醒了一下,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又睡着了。”“我看看她去!”马笑中说完就往玻璃门里面闯,于护士长要拦他,却被林香茗拉住了:“让他去吧……您把潘秀丽找来,我要问她一些问题。”潘秀丽来了,见她的第一眼,郭小芬就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盘子”,因为她脸圆圆的、长了一双小短腿的身子也圆圆的。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又小得像两颗绿豆,而如此“微型”的眼睛的眼角,居然还布满了赤目糊。在核实了于护士长介绍的基本情况以后,林香茗问她:“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潘秀丽使劲眨巴了半天眼睛——由于赤目糊太多,而眼睛又太小的缘故,眨起来特别费劲:“他戴着个老大的眼镜……”“眼镜?”林香茗一愣,“于护士长说是墨镜啊。”“哦,是黑的眼镜……”林香茗糊涂了:“黑的眼镜?镜框是黑的?还是镜片是黑的?”“镜片是黑的。”“那不就是墨镜吗?”“是墨镜,是墨镜……”林香茗问了几句,饶是他平时涵养极佳,此时额头上也沁出一层汗来。这个潘秀丽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够数”,思维混乱,记性奇差,她既没有记清那个歹徒的长相,甚至连他穿什么衣服都说不出来。最可笑的是,问她歹徒手里的刀有多长,她居然拿自己的墩布一通比划:“比这个还长呢,亮晃晃的,可吓死我了。”“看来这个歹徒姓关。”郭小芬在一旁插话。“啊?”林香茗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的?”郭小芬忍不住笑了起来:“关羽嘛,要不然怎么随身带着这么长的青龙偃月刀呢?”林香茗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问旁边的护士长:“你们怎么用这么个稀里糊涂的人当护工?而且还在这小白楼里照顾特殊病号。”于护士长无奈地低声说:“她是院长的远房亲戚,手脚笨,脑子又不大好使……”
第162节:奇怪的30秒

郭小芬一指玻璃门的上方:“这里不是安装着摄像机吗?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不就知道歹徒是谁了吗?”于护士长摇摇头:“那摄像机没有开,只是个摆设……”“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林香茗生气地说,“这次算是万幸,陈丹没有受到伤害,万一歹徒真的行凶得逞了,摄像机连个他的影子都没拍下来——马上把摄像机开启,保证其正常监控!”然后又给赶来的附近派出所的所长下命令:“你派警员,24小时在这里值班,没有我的命令,这小白楼永远也不能撤岗!”一直蹲在地上检查足迹的刘思缈站起身,长长地吁了口气。林香茗问:“有什么收获吗?”刘思缈轻轻点点头:“虽然这里足迹非常多,但是由于地面事先被擦得很干净,所以每个足迹都很清晰,我从中提取了一组最有价值的足迹,并进行了步幅特征和步态特征的比对,结果是——”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结果是,和通汇河北岸无名女尸分尸案现场的足迹属于同一个人!”“可惜,那个摄像机没有开……”林香茗痛惜地说。“开不开都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脸。”刘思缈说,“脸可以整容、化妆,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步幅特征和步态特征是很难伪装的。我相信,今晚来意图谋害陈丹的,一定就是贾魁。我想起来了,我说看他照片的时候怎么感觉眼熟呢,我到华文大学找程翠翠说话时,曾经在小花园里撞见过他。他似乎是冲程翠翠来的,但一见我就溜掉了。想必他偷听到我和程翠翠的对话,知道警方已经怀疑到他了,所以才赶过来,想杀人灭口!”刘思缈说话的时候,郭小芬一直在看那两扇玻璃门。等她讲完了,郭小芬推开门走进去,化验室、b超室、心电图室、icu……尽头,左拐,就是陈丹住的112房间,现在马笑中正在里面探望陈丹。郭小芬突然问:“盘子……哦,对不起,潘秀丽,从你把陈丹住在112房间告诉那个歹徒,到发现他站在陈丹床前要行凶,经过了多长时间?”
第163节:奇怪的30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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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3节:奇怪的30秒

潘秀丽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三六九。“这样吧,我来扮演那个歹徒。咱们把当时的场景重新表演一遍。”郭小芬说,“现在,我就是那个歹徒,当时他是在哪里和你碰上的?哦,是在楼道里,玻璃门的里面。你能否确认:歹徒是自己推开玻璃门进入内治疗间的,不是你给他拉开门的?你确认,很好。我是歹徒,我拉开门进来了,当时你刚刚开始擦地,从外往里擦,就在这里,刚刚进门的位置,咱们碰上了。我问你陈丹住在哪个房间,你告诉我,一直往前,左拐,洗手间对面的那个,好,谢谢你,我往前走,你继续擦地,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完完全全像当时一样做事。”说完,郭小芬往前走,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潘秀丽愣了一下,从墙角边拿起墩布,一点一点擦地,擦到心电图室旁边,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啦,擦到这里的时候,墩布干了,我要拿到洗手间的池子里涮一下,所以就也往里面走。”说着她拿着墩布,走到了楼道的尽头,往右拐。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地面,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切都突然消失了。所有的人,心里都一阵发毛,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112房间对面就是洗手间。潘秀丽站在洗手间门前,神情恍惚地嘀咕着:“我刚要涮墩布,突然觉得112里面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太安静了,所以我就……”潘秀丽一把推开了112房间半掩的门——里面,黑暗。郭小芬站在门口不远处。马笑中坐在陈丹的床边,诧异地望着门外的人们。“那个坏蛋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把长长的刀,他要杀人,要杀人!”潘秀丽突然指着郭小芬,凄厉地叫了起来!“安静!你给我安静点!”于护士长拉着潘秀丽的胳膊说,身体微微颤抖。郭小芬走出112,把门虚掩上,看了看表,对潘秀丽说:“40秒,你居然用了40秒。”大家都莫名其妙地望着郭小芬。郭小芬眉头紧锁:“你们看,潘秀丽告诉我,陈丹住在112房间,我走进来,只用了10秒,然后剩下的漫长的30秒,就在这里等她,漫长的30秒!”
第164节:奇怪的30秒

每个人的眼中依旧一片茫然。“你们还不明白吗?”郭小芬尽量压低声音,“30秒!歹徒拿着一把刀,目的明确、时间紧迫地来杀人,外面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发现他的护工,而他居然在这个房间里整整站了30秒,却没有任何作为——这到底是为什么?!”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那扇玻璃门,证实了我的一个推理;可是这个40秒,却又把我搞糊涂了……”郭小芬叹息道。“我倒没觉得有多复杂。”刘思缈冷冷地说,“也许是贾魁在犹豫,杀了陈丹,会不会反而让警方加重对自己的怀疑。”郭小芬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往楼外走去。林香茗推开112的房门,想叫上马笑中一起走,却看见马笑中捧着陈丹雪白的手,轻轻地用嘴唇亲吻着,像教徒在亲吻圣母玛利亚的画像一般,虔诚得让人辛酸。而陈丹,一直在昏睡中,闭着眼睛。她睡得那么娴静,眉宇间又蕴着几许忧伤,仿佛睡在提香的油画里。林香茗轻轻把房门重新关上。走出小白楼,派出所所长报告,值班警察已经排好岗,保证这里24小时都有人值班。香茗点了点头,然后和郭小芬、刘思缈往医院外面走。经过门诊楼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在楼的拐角处一晃,旋即消失。“什么人?!”林香茗飞身便追。但是转过楼去,除了医院里各种高矮不一的、病恹恹的建筑,什么都没有。香茗站在黑暗中,炯炯的目光扫射着四周,但是一切有形的物体都仿佛死去一般,沉寂而僵硬。“难道是我看错了?”香茗想着,摇了摇头,他认为自己的观察力不输给任何一只雄鹰。“那么,是他跑掉了。”他想着,又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身手和速度,更有猎豹般的信心。也许,应该仔细地搜查一下?这时,刘思缈和郭小芬赶了上来:“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没什么,咱们走吧。”一种王子的矜持,终于让这个俊美的人选择了放弃。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很久,门诊楼后门旁边,那块仿佛覆盖着杂物的一块大塑料布,慢慢地蠕动起来。终于掀开。站起一个人,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他浑身发抖,连眼珠子都在痉挛,放射出宛若被逼到悬崖边的狼一样凶残而绝望的光芒——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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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2: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大恐慌
第165节:大恐慌

香茗一行上了“巡洋舰”,刚刚要开车,突然看见马笑中低着头从医院里走了出来,打开后门钻进了车的后座。“你不陪陈丹了?”郭小芬问。“嗯。”马笑中应了一声。似乎还应该有一些话要说,然而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只突然坏掉的黑色听筒。香茗等了等,似乎是要确认这沉寂,然后才一踩油门,按照每个人的住址,把大家分头送回家。路上,坐在副驾位子上的郭小芬发了个短信之后,每隔一两分钟,就看一眼手机,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按了拨打键,放到耳边听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放下,一脸失望的表情。“怎么了?和男朋友联系不上了?”香茗觉得车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开了个小玩笑。马笑中本来目光呆滞地出神,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怎么找不到?我不是在这儿吗?”“去去去!”郭小芬厌烦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在和呼延云联系,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又关机,也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哎呀呀,你变心了!”马笑中嬉皮笑脸地说。“小郭。”香茗幽幽地说,“你谨慎点。”“怎么了?”郭小芬瞪起眼睛,“我跟呼延云可没什么,你们别往歪了想。”香茗笑了笑,轻轻地点开了车内cd,leonardcohen那忧郁的歌声又如烛火熄灭后的烟一般,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飘渺起来:“每个人可以活着,每个人也可以死去,你好,我的爱,再见,我的爱……”
第166节:大恐慌

“能不能把音乐关上?”刘思缈突然生硬地说。林香茗很平静地把cd关上了。“呼延云……”不知道是不是被leonardcohen的歌(或者说是歌词?)感染了,郭小芬突然又问起了那个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车上的四个人中,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林香茗。“他……”林香茗欲言又止。郭小芬讲起了在碓子楼健身广场附近碰到的那个戴眼镜的女人的事情。说完了,林香茗“哦”了一声,说:“大概就是这个女人吧……”“什么啊?”马笑中也挺好奇的,“这个女人是谁啊?”“她叫章娜……”林香茗没说下去。“你接着说啊,干吗吞吞吐吐的。”郭小芬说。“我在想,怎么能够客观地讲给你们……”香茗说,“因为我毕竟是局外人,出国留学了几年,回来后才断断续续从朋友们那里听说了呼延的事,我讲的不一定对,你们权且一听吧。”“呼延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章娜是他的同事,市场部的。在那个杂志社里,呼延很孤独——他在哪里都很孤独,刚才小郭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说他始终是个和现实格格不入的人,读书和推理是他唯一的乐趣。他长相一般,又恃才傲物,所以很不讨人喜欢,都26岁了,一直也没有个女朋友……”“章娜大约二十四五岁,她听说呼延家境非常好,就天天往他身上贴,说自己家里多么穷,父母对她多么不好……她早看透了呼延:表面上强硬得铁板一块,其实骨子里是个善良、单纯,读书读坏了脑子的傻瓜……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呼延傻乎乎的还真上了套,以为章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非自己而不能拯救之。”“我想强调的一点是,呼延这样的推理者,身上总有一种堂吉诃德式的东西,总想去帮助别人,或者拯救什么——尽管他自己常常是最需要帮助和拯救的一个……”在旁边静静听着的郭小芬,不由得点了点头。
第167节:大恐慌

“渐渐地,呼延发现,章娜不仅有男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在性方面很随便,他感到非常震惊,在他看来,感情上的专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是做人的底限。换句话说,如果连感情都可以玩弄,那么一个人也就不配称之为人了——所以,他坚决地离开了章娜!”“章娜哭哭啼啼地对呼延纠缠不休,发誓要洗心革面,跟那几个交往中的男人分手。但是呼延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坚决离去,她恼羞成怒,纠合了杂志社的一群同好,反咬一口,诬陷呼延品行卑劣。”林香茗说得有些激动,把车停在了路边。仿佛是一条船,在黑夜中,划到了湖的中心,忽然失却了船桨,只能任凭舟身浮荡,漾出一轮浅似一轮的涟漪。沉默良久,香茗接着说:“面对汹涌而来的污蔑,呼延感到手足无措。他惊讶地看到,周围的人们竟大多认为,他要求的感情真诚、专一,是‘过时的’,人们谴责他‘伪君子’、‘反人性’;而章娜玩弄感情的行为,倒赢得一片喝彩……”“这个推理者,曾经因为无数次地发现真相,而无数次地被污蔑为疯子。现在,他连疯子都做不成了,因为人们说他装疯……他终于被击垮了,他既痛恨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女人交往,更加困惑、悲愤的是,整个世界,黑白颠倒,善恶不分,各种邪恶都可以打着各色的幌子招摇过世,而他从小所信奉的东西,却被呼啸的人们踩在脚下,一文不值!他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原来这个世界不需要真相,不需要推理,或者干脆点说——根本不需要他这样的人!”“他开始酗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那不断痉挛着的灵魂,他也放浪形骸,玩世不恭,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又知道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夜,黑得像铁一样。“这个人好傻啊……”很久,郭小芬才嘀咕了一句。“我从美国回来之后,知道了他的事,感到非常痛心,和他聊过几次,发现他变了,真的变了,以前他总想去帮助和拯救,但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就像被谋杀的人化为了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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