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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炎热,白疙瘩村的人有这样一个耕作习惯,麦收的季节,凌晨就起床趁着月光下地割麦,太阳一竿子高的时候,一个人就能割一亩多小麦,然后收工回家吃饭,白天基本不干活,等到太阳落山了,就套上牛车把收割好的小麦拉回自己家的麦场,待吃过晚饭,便三三两两的来到麦场为小麦脱粒,堆草垛。
人口少的户家,就三四家合伙买一台脱粒机,大家相互帮忙打场,既热闹,又弥补了个别家劳动力的不足。
白疙瘩村有一户姓童的人家,兄弟八个,虽然八兄弟不算是横行乡里的恶人,但村里遇到他们家的事情总会避让三分,可能都觉得童家人多势众。
童家八兄弟都已成家立业,老大到老七还和父母分了家,单独过生活,只有最小的儿子结婚时间不长,依旧跟着父母过。
最小的儿子名叫童八宝,今年二十七岁,打小以来,属他吃的苦头最少,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我国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农民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了,在加上上边有七个哥哥,所以就造就了他刁蛮任性的性格。
老童头和最小的儿子童八宝跟邻居童新正、老牛头三家是多年的打场伙伴。
吃过晚饭,童家父子早早的来到了麦场上,童新正和老牛头也随后赶到,通过抓阄,决定了打场的先后顺序,童家父子抓到了一号,先打,老牛头第二,最后才轮到童新正家。
麦场上,灯火通明,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打麦了。
这时候,村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老牛头,电话,还没撂呢?在村部,好象是你儿子从外地打回来的。”
老牛头接完电话回来,怯生生地对童家父子提出了一个要求:
“童大侄子呀,孩子从外地打电话了,说有点要紧的事情,你看能不能这样,让我先打,打完我得赶紧走,不过不会让你们白帮我,我走了,让你老婶子老帮你们打,你看看……”
知道童八宝的事交不好打,老牛头几乎用了哀求的语气。
“中中中,没事,你先打,打完你尽管走,也不用叫老婶子来了,这儿的人手也差不多,够用,快开始吧。”
老牛头喜出望外,就连老童头也瞪大了眼睛,暗自在想:孩子结婚了,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懂事儿了,不再任性了,知道宽容忍让了,好。
老牛头在其他两家的帮助下,小麦很快就打完了,就麦场往布袋一装,算是完事儿。老牛头一边感谢着童家父子,一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麦场。
接下来轮到童家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停电了,整个村庄一下子一片漆黑。
可能是打麦的季节,各种电器启动的太多,村里的电力供应不上,老跳闸。
漆黑中,童八宝有些急了:
“真他妈的扫兴,轮到我了就偏偏停电了,我操他奶奶。”
“不要着急,可能是跳闸,电工一会儿就送上了。”老童头说。
“不行,我得去看看,真他妈的。”
“你去看什么呀?”
“去配电房看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你个小鳖子儿,你去管个屁事儿,跳闸不跳闸有电工呢?”
“不行,我要去看看。”
“哎,回来,回……”
老童头的话还没有说完,童八宝就摸黑儿向村配电房跑去了。
老童头见没有叫住儿子,就嘟囔了一句:
“小鳖子儿娃子,瞎操心,叫电打死你。”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电就被送上了,可童八宝还没有回来。不一会儿,村里的电工一路跑着来到了童家的麦场:
“老童头呀,你家老八哩?”电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老八,刚才还在这儿,不是停电了吗,他非要去配电房看看,估计该回来了,咋了,找娃子有啥事儿?”
“哎呀,不是有啥事儿,那肯定就是你家八宝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刚才去送电,配电房旁边躺个人,被电打了,可像你家老八,赶紧去看看吧。”
“啥,你说啥……”
撩下手中的活儿,老童头、电工、童新正都飞快的向配电房方向跑去。
被电击后的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老童头很快就认出那就是自己家的老八,童八宝。
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下,尸体惨不忍睹。童八宝被电打焦了,身体卷成了一团,身长不及原来的二分之一,本身穿的衣服就少,皮肤都裸露了出来,几乎没有一块儿完整的了,满是密密麻麻的紫黑色的小窟窿,还不停地向外渗着血水,手臂少了一只,灰色的骨头茬子清晰可见,整个身体保存最完好的还算是面部,烧焦的头发死死的粘在烧焦的头皮上,通脸都是青黑色,面目狰狞,两眼圆瞪,其中一个眼珠已基本掉了出来。
跪在儿子尸体跟前,老童头嚎啕大哭,边哭边使劲地抽自己嘴巴子:
“宝呀,宝呀,爹该死呀,咋不叫电给爹打死呀,爹不该咒你呀,爹不该不听风水先生的话,让你这么早就结婚呀……”
一阵痛哭,老童头晕死了过去。
三年前,也就是童八宝二十四岁的时候,曾经谈过一个对象,全家看后都十分满意,就要结婚了,可风水先生算卦说这孩子在二十七岁那年有一个大灾,不易过早结婚,如果能躲过去,孩子往后的日子将无忧无虑,一帆风顺,如果这个大灾躲不过去,那就要出人命,要是结婚早就害了人家女方,如果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岂不是也害了自己的孩子。
童八宝的父母对风水先生的话有所顾忌,当时就取消了儿子的婚事,可人家姑娘不等人呀?就悄悄地跟了别人。童家上下都感到很惋惜,有人还不时的骂骂那个该死的风水先生。
过了一年,也就是童八宝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又谈了一个对象,这个对象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上的厅堂,下的厨房,比一年前的那个对象还要优秀,家人喜出望外,村里人也都说童家要几辈子才能修来这福分。
童八宝和姑娘谈恋爱谈了一年多,可父母还是对风水先生的话有所顾忌,迟迟不愿让儿子完婚。
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还不结婚难免会让别人说三道四,再加上两个人谈的时间也确实不短了,最后,童八宝的父母把风水先生的话背着姑娘,把婚事给办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风水先生的话还真的应验了,童八宝被电打死了,童八宝的媳妇还挺着大肚子。
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上面还有七个哥哥,童家决定把童八宝的葬礼办的隆重一点。
这一天是出殡的日子,童家的大门外搭起了大大的陵蓬,白纸白布挂满了童家的里里外外,哭声四起,哀乐争鸣,旋风刮起的纸钱漫天飞舞。
童家的正中堂屋里,童八宝静静地躺在草铺上,身体经过整容,算是基本有的人形,脸皮下坠,眼窝深陷。
在一片悲戚的痛哭声中,童八宝的尸体被放进了棺材。
“主家注意,随葬齐备否?主家注意,随葬齐备否?”葬礼的主管在盖棺前不停地问着死者家属。
“齐了,齐了,没落下什么。”
葬礼主观见随葬品都已放置完好,就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宣布道:
“随-葬-齐-备,家-属-离-棺,泪-棺-不-祥,壮-士-就-位,准-备-盖-棺。”
哭声停住了,走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每人拿着一把斧头和一个三寸多长的铁钉,斧头都绑着一条辟邪的红布。
几个小伙子在童八宝的棺材旁边站定,等待着葬礼主管的盖棺命令。
“盖---棺”,随着葬礼主管的一声令下,几个小伙子一手拿斧头,一手抬起了棺材盖。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喵喵喵”的三声猫叫,一只二尺多长的黑色野猫“嗖”的一下窜到了童八宝的棺材盖上,然后叫着跳出了童家的堂屋。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野猫给吓呆了,有好几个来看热闹的人已被吓跑了。
再看葬礼的主管,他面如土色,头发也一根根竖立起来,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额头哗哗落地,他把脸慢慢地转向了还未曾盖上的童八宝的棺材。
棺材里,童八宝突然惨叫了一声“啊”,两只眼睛就瞪了起来。
几个盖棺的小伙子大惊失色,扔下斧头和棺钉撒腿便跑。
只听棺材里的童八宝一声惨叫,直直的就立了起来,浑身僵直,要试着跳出棺材。
在场的人,除了童八宝的父母和葬礼主管,都哭叫着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葬礼主管拾起地上的一个棺钉,一个箭步跳上了棺材,左手拿钉对准童八宝的天灵盖,右手“啪”的一下,就将三寸多长的铁钉拍了进去。
童八宝一下子蔫儿了,又恢复到了尸体的状态。
一切又平静了下来,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把童家挤的水泄不通。
在几个胆大人的帮助下,童八宝的尸体又被重新在棺材里放好了。
屋里又是一阵哭声,童八宝的父母哭的更是伤心,爬在儿子的棺材边上,一边摸着儿子头上的铁钉,一边问着儿子疼不疼,一边骂着自己该死,一边痛哭流涕,老泪一滴一滴落到了童八宝的脸上。
埋葬完童八宝后的第十八天,童八宝的媳妇就要生孩子了。
听说童八宝媳妇生孩子那天,童八宝的鬼魂也回来了,先是附在了接生婆的身上,在他父母的苦苦哀求下,鬼魂又附到了童八宝母亲的身上,童八宝母亲的声音也变了,变的和生前童八宝的声音一模一样,一个劲儿的要求童八宝他爹跪在地上忏悔。
老童头跪在鬼魂附体的老伴儿跟前,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忏悔:
“儿子呀,你走吧,是爹对不起你呀,爹不该不听神仙的话呀,让你遭这么大的罪,你放心地的走吧,爹会照顾好你的孩子的,爹年纪也大了,也活不了几天了,你要是不解恨,爹可以现在就去死,到那边去陪你……”
老童头的脑袋都磕破了,血顺着脸颊不停的流。
后来,老童头家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家里的水缸头天晚上挑满水,可到了第二天早上总是空的。
童八宝坟地周围总是很湿,有好多人都说那是因为童八宝父母的眼泪滴进了他儿子的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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