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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阴历生日是三廿三,算命的说那是个至阴至柔的日子,如果是女孩,或许是皇后的命,可是我是个男人,或许就只能感受那些阴冥。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有灵异的感觉,大约我一岁半时,姥姥病故了,之后的很多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在姥姥死的那个炕上,和对面没有人的墙壁玩一个游戏----就是把笤帚立在火炕上,很开心地喊“站!…站!!”而那笤帚就真的立在炕上了,好象对面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握着。那是姥姥在没死前常哄我玩的一个游戏。每当这个时候,父母看到了,总是大惊失色,并且找人给我破了又破… …对于这些,我并没有记忆,是后来他们告诉我的,以后还有一些类似的事情,比如我四岁时候的春节,和姐姐经过家前面的一栋房子,我忽然哭了,大声喊“有死人!有死人!!”姐姐骂我过年说话不吉利,可过后人们发现有个女人在那个房子里被丈夫杀死了很多天… …
在我九岁那年,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令我极度身寒,毕生难忘的事:那是一九九一年九月中旬的一天,刚开学不久,那天从午后到黄昏,持续下了几个小时的暴雨,我和父母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我们都睡着了,雨还淅淅沥沥的没有停,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从梦中惊醒(后来我也记不起来,我最初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喊了一句“妈!有人敲门!!”母亲从睡梦中醒来,胡乱地拍拍我说:“没事,鸡叨食槽子。”厨房里养了三只鸡,但是鸡从来没有在夜晚没灯光的情况下吃食的习惯,随着母亲的轻抚,我懵懵懂懂的又睡着了,继续做着那个梦: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我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推父母,他们都没动,于是我就自己下了床,走到门口问: “谁啊?”没有人回答,但敲门声依然继续,一下一下的,很微弱,很有节奏,我烦透了,就打开门,都没有想过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文弱的男人,穿一套蓝色的中山装,有些旧,带个蓝帽子和一副宽边黑眼镜,浑身上下都是水,不停地往下滴,他好象有些冷,身体微微颤抖,敲门的手停在空中,他用眼镜后面无神的眼睛望着我,那么无助悠远,仿佛在看我身后的墙,他想说话,嘴角蠕动了一下,无力地张开,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发出无声的叹息…我正想问他来找谁,他忽然间就没了,连脚步声都没有就消失了,我再定神看,整个门洞(那时侯我家住四楼)都是黄土深坑,象小时侯见过人们挖菜窖的大坑,而且渗着水,我就站在菜窖的边缘,马上就要掉下去了!!我一声惊叫,把父母都吵醒了,父亲把我从门口拽回来,把门插好,对母亲说:“这小子,又梦游了。”然后把我哄上床,又把我拍睡了。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昨晚的梦,吃过早饭,就去上学了。路过楼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道旁围了一大圈人,还听说淹死人了,很好奇,就跑过去看,那是修马葫芦前先挖的一个大土坑,坑里,一个浑身堆满黄泥的人坐在里面,象小时侯看过画报上的《收租院》里的泥雕塑,只是轮廓更模糊不清了,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死人,心里碰碰地跳了起来,很害怕,刚想跑开,可又看见他的两只手举在空中好象在——在——在敲门!!!瞬间我出了一头冷汗,浑身冰冷,我是见过这个人的!!!我把昨天做过的,今天早晨已经忘了的梦全记起来了!!!他昨晚敲过我家的门,我为他开过门啊!!!
我恐惧到了极点,我感觉身旁的人都是死人!!我转身跑回家,对着还没有上班的父母喊了起来“爸啊!妈啊!楼头淹死人了,我见过他,他昨晚敲咱家的门了!!”正在吃饭的父母顿时脸色惨白,他们想起来昨晚我的梦语和梦游,他们知道我是有灵异感觉的!母亲哄我,父亲则马上下楼了,我对母亲说昨天后来的梦,说那个人衣服的颜色,还有帽子和眼镜,虽然今天并没有那些,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母亲搂紧我,不挺地拍我,她的脸色煞白,紧咬牙关。一会儿,父亲回来了,说楼头正在修建的马葫芦里确实淹死了人,由于昨晚雨大,水把马葫芦和路面给灌平了,又没有防护栏,有人走进去淹死了,雨停了以后,水从坑道旁边的缝隙渗了下去,所以今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死他的,他为什么要敲我们家的门,吓我儿子!!!”母亲愤怒了,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你们今天别上班上学了,我给你们请假,也别出去,等我回来。”父亲又走了,我颤抖着躺在母亲怀里,惶恐不安的睡着了,而且发烧了。
注定了,他是一定要敲我们家门的,因为如果他没有被淹死,他真的会亲自来敲门,只是,他死了以后,他的敲门声可能只有我听得到。下午三点,父亲就回来了,我和母亲也知道了他淹死的原因,那时候,父亲在单位的房产处,负责分房,他是父亲单位的职工,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分得一套平房,那天晚上,他和妻子拿了钥匙去看房子,感觉不是很满意,就让妻子先回去,他自己过来和我父亲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调换另一套,在来我家的路上,就… … 他的尸体被抬了上来,同时发现的,还有他的帽子,眼镜和自行车。
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有缘由的,他死的不甘心,所以他的魂魄还在路上,凭他的遗愿找到我,有可能想告诉我,他要换一套阳光更多的住房。
父亲为他的妻儿满足了他的夙愿,母亲则又请人行法事又烧纸,只有我,在多年以后仍心有余悸,最怕深夜有人敲门,还有,在每次回家的路上,我都能感觉他还是浑身冰冷坐在那个马葫芦里,也从来不敢经过那路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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