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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位于潮汕地区,潮汕人都特别的迷信,对那些神神鬼鬼深信不疑。我家所在的小镇地处偏僻,人们的思想非常封建,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祭拜神佛和祖先,办丧事要请“仙人”来超度亡灵,办喜事也要求仙问佛,碰到倒霉事时要去找仙姑,看看是被哪个鬼纠缠到了。总之生活中永远也离不开鬼神!最盲目的还是生病不看医生,而是去烧香求佛,然后让“仙人”画张神符烧成灰,用水送服。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大人的强迫下喝过那令人作呕的“符水”。
家乡的老人对那些蛇神鬼怪的事很是了解,打小我就听他们说过许许多多的禁忌。比如,小孩子出门、归来还有睡前都要大声呼唤几句他的名字,因为小孩子的魂魄容易停留在一个地方,经常呼唤他的名字,好让他的魂魄时时刻刻跟着他的肉体,以免魂魄在外迷路丢了三魂七魄。还有晚上眼睛不能透过红色透明的物体看东西,比如红色塑料袋、红色眼睛、甚至红领巾。因为夜晚正是鬼魂出没的时候,我们生活的空间中到处都有孤魂野鬼,如果我们隔着红色的物体就能看见那些鬼魂。另外,到山上玩也要格外小心,山上有山神,而且野鬼甚多,千万不能随便乱动山上的东西,更不能把那些东西带回家。
我们家乡类似于这样的禁忌数不胜数,即使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轻易触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对这些却还是十分的忌讳。然而在众多的禁忌当中,最令我印象深刻、也是至今都让我害怕的是:老人说,睡觉到半夜时若是听到有婴儿的哭泣声千万不要去看个究竟,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在哭,而是鬼。那些死于胎中的幼婴,他们的灵魂是不能投胎转世的,因为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并不算是完整的一个人,属于半人半鬼。在这个时候死去,他们的魂魄将永远游荡在阳间。他们很小,很无助,于是总在半夜出来哭泣,在悲伤地寻找自己的父母。在他们哭泣的时候如果被你看见,同时你也被他看见,那他便会认为你是他的父母,今后他的魂魄将会永远跟着你。
记得我从小就已经有这样的经历,就是睡到半夜醒来听到婴儿的哭叫声,可是我附近明明就没有婴儿。在寂静的黑夜,那哭叫声非常的犀利,非常的凄凉,听着着实让人心神不宁。每次半夜听到婴儿的哭叫,我都被吓得拿被子严严实实的缠住自己,哪怕是在酷暑。有时候刚好尿急,但同样不敢起来上厕所,就这样一直憋到天亮。因为在漆黑的深夜那不知从何传来的声声凄楚的婴儿哭泣声,实在是太恐怖、太阴森、太诡异。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早上一觉醒来就听到一阵阵凄楚的婴儿哭泣声,那声音跟以往在半夜听到的很像,应该就是同一种声音。但当时天已经亮了,我也没感觉到害怕。就在我上洗手间洗漱的时候竟看到窗外有两只猫,一只趴在另一只的背上,上面那只还用嘴紧紧的咬住下面那只,而那种婴儿的哭叫声,竟然就是下面被咬的那只猫叫出来的,估计是被咬的太疼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两只猫在交配。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因此发现,原来以前半夜听到的婴儿哭泣声是猫在求爱交配时发出的叫声,原来老人从小便对我们说的那是鬼婴的哭声是错的。当时我的这一重大发现实在让我又惊又喜。感觉好比当年哥白尼推翻地心说一般,我推翻了我们那地区不知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迷信真理。于是我马上四下跟同学,以及所有认识的人讲述这一发现,这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乡镇。小孩们得知这一真相后都惊讶不已,纷纷私下议论的如火如荼。但是大人们对此却没做半点表态,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来干涉这这么“重大”的事件,大人的思想,我一点也不懂。
朱立,我的同班同学,他听我说完此事后反应异常激烈,对此特别感兴趣。连续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积极的到处散布这一发现,乐此不疲。用现在的话来说,当时的他很八卦。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件事过后不久突然有一天朱立没有来上学,第二天就听说他疯掉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两天还在班上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疯掉了呢?好多人都对此感到疑惑。后来我们从他哥哥的口中得知了其中的缘由。
我们那里的人孩子一生就是一大堆,上一辈人生他七个八个一点也不奇怪,到了我们这一代也还是三五成群。家里孩子多肯定不够房间睡,于是都是兄弟几个睡一间房。朱立便是跟比他年长两岁的哥哥同一间房。那天夜里,朱立的哥哥半夜醒来又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在那寂寥的深夜一声又一声,叫人听了无不破胆。那么的尖锐、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悲伤、那么的恐怖。虽然那时他也听说过夜晚所谓的鬼婴哭叫实际只是猫叫声,但毕竟是听人所说,再说鬼婴哭泣寻母的说法在脑海中停留了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对此无动于衷。所以他哥哥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鬼婴哭泣,感到无比的害怕,再也无法入眠。
最后迫于无奈便把朱立叫醒了,在自己如此害怕的时候,能有个人说说话确实可以壮胆。朱立醒来后也听到了鬼婴的哭声,见他哥如此害怕便说那只是猫叫,没什么好害怕的。他哥听朱立这样说便怂恿他去把“猫”给赶走,好让耳根清静。实际上朱立也十分害怕,但在他哥的再三怂恿下,碍于面子逞强起身“赶猫”去了。鬼婴的哭声是从他家厨房外边传来的,如果去到厨房,透过厨房的窗户便可以把“猫”赶走。朱立穿上拖鞋便朝厨房走去,没过多久鬼婴的哭叫声真的就不见了,但是他哥哥却迟迟不见朱立回来。他躲在被窝里等了许久都没见朱立的身影,最后终于害怕的大叫了起来。他父母被叫醒了,等他父母去到厨房时,竟然看到朱立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一脸煞白的站在窗户面前一动不动。从此朱立便傻了。
这一事件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家家户户无人不知。之前被我推翻的,鬼婴哭叫声实则是猫叫声的理论从此再也没人提及。所有人对半夜鬼婴哭泣的说法更加的深信不疑。从此生活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每每半夜有人听到鬼婴哭泣,都吓得浑身发抖,彻夜难眠。原来,虽然猫求爱交配时发出的叫声确实跟婴儿的哭叫声很像,但是我们在半夜经常听到的,凄楚的婴儿哭叫声并不是猫叫声。那真的是鬼婴在哭泣,他们还没完全成人便克死胎中,他们无助、害怕,他们只能在深夜悲伤的哭泣,寻找他们的父母。
朱立傻掉之后,人们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就叫“傻子”。慢慢的,好多人也都忘记了“朱立”这个名字,但我却久久难以忘却。他傻掉之后也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但是我也经常在街上遇到他,他总是歪着脖子,面上的表情很扭曲,有时候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或许他跟前真的有个“人”,只是我们看不到。有时他会突然傻笑,突然哭泣。有时突然指着空气疯狂的大喊大叫,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些情景总是让周围的人看得毛骨悚然。
三年之后,我上六年级。有一天突然到处有人议论说,傻子被水淹死了!原来那天晌午时分,有人看到河里飘着一具尸体,打捞上来后发现是傻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水淹死,是不小心跌进河里?还是自己去河里游泳淹死的?又或者是...用我们家乡老人的话说,就是被鬼附身自己跳进去又或者被鬼魂推进去的。具体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夜晚,他自己走到厨房去“赶猫”时,透过窗户在那漆黑的夜色里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事实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经历告诉我们,如果以后你在夜里听到有婴儿在哭泣,千万千万不要去看个究竟,因为你看到的可能不是一个婴儿,更不是猫,根本就没人知道是谁家的婴儿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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