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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卤猪鼻子

《石佛镇》 作者:亦农(18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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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8 11: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章 石佛山

           白色的捷达车经过两天的行驶,驶过辽阔的华北平原,进入中原地区,再经过岳飞的故乡汤阴,过黄河,穿越八百里雄伟的伏牛山,前行百余里就到了禹州地界。按行政管辖划分,石佛镇现在隶属于禹州。
    离开拥挤繁燥的城市,一路上不同风光入眼,土坤的心情这两日都很好。尤其接近石佛镇的时候,他的围绕石佛镇的话题就多起来。“你可以以一种旅游的眼光来读这个古老的小镇。这里每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都能给你讲一大堆关于古镇的故事,我就是在故事中长大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告写小说谋生的原因之一。”土坤兴趣昂然。
    “有故事听真是太好了。我小时候也爱听故事,天天缠着姨妈讲故事。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天鹅湖》、《木偶奇遇记》等等百听不厌。后来渐渐长大了,反而没有机会听故事了。现在有闲的时候,只能翻一翻你的恐怖小说。可是你的恐怖小说又太吓人,看完之后晚上会做噩梦。我现在倒是对民间故事更感兴趣。”阿萍的情绪被土坤感染着。
    火毒毒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知了声音从路边的树上传来,一路“吱吱”的声音绵延不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渐渐地土坤感觉眼前的村庄河流熟悉起来,和他的血脉相通了。他是在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这块土地都滋养了他。“算是回到家了。”土坤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把汽车的冷气阀门调了调,使车内更加凉爽。捷达车驾车驶进石佛镇地界,路标上显示,离石佛镇还有30公里。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石佛山。现在他们只能看到石佛山的背部,宽厚而结实的石佛的背。顶天立地,震撼人心。人类敬仰高山,当一座大山形同一座佛像时,那山所蕴涵的意义,在普通人们的心中就更加非比寻常了。
    阿萍闪亮着迷人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叫石佛山呢?”
    土坤说:“我曾经在小时候听玉女巫说过。”
    “谁是玉女巫?”阿萍问。
    “她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女巫婆。就好像你知道的那位梦专家方敬芳一样,都有一些神神道道,会一些邪门异术。”土坤解释:“玉女巫曾经给我讲过,这座石佛山很久已前已经存在了,在人类之初,佛祖如来有一次路过中原,觉得有些累了,就靠在此地一块石头上打坐一会儿。因为如来非常累,一睡就是半天。如来佛祖过的是佛界时间,他这一睡就是人间百年,等他醒过来,睁眼一看,面前堆得山一样的是人们烧的佛香。看到跪着的一大片香客,如来佛不忍心就这么突然离开,让大家失望,于是,就把自己的千亿个佛身中的一个留在这里。天长日久,木聚石堆,就形成了如今的石佛山。它是禹州人的福气,保着禹州这块土地世世平安、代代幸福。石佛山非常形似一个巨大的石佛,可谓形神兼备,每年石佛镇举办鬼节,都有数千上万民众到石佛山前烧香跪拜,乞求石佛保佑一方水土平安,保佑他们发财、长寿。”
    不知不觉,车驶近石佛山,与石佛山顶的角度越来越小,最后和石佛山成了一条直线。反而看不到石佛的形象了,眼前只有两边高耸的崖石,几棵枝杈突起的老树。几只老乌鸦在空空的山坡上飞起又落下,眼睛如幽灵一般盯着闯入者。这条省级公路从石佛山一侧横穿而过的。
    此时,阿萍突然感觉到石佛山里一股阴气袭来。有佛身的地方不应该有这种阴冷之气,但阿萍却强烈地感到这里有另一种恐怖的东西。他们会是谁?究竟隐藏在哪里?“这里好像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阿萍不安地揣测着,双手抱了抱自己的双肩。
    土坤看阿萍一眼说:“阴森森的感觉?有这么严重吗?你怎么在这里会有阴森森的感觉?”
    车驶上一个高坡。阿萍突然看到远处的林中鬼影丛丛,在树林背后,有一双双无神的大大的眼紧盯着土坤和他的汽车。她紧张地闭住了呼吸,努力想看清楚他们,但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影子,他们似乎正在忙着什么事情。原来他们在这里。阿萍暗想,口里忍不住说:“土坤,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非常不巧,正在这时候,土坤的车突然熄火了。
    “别着急,可能是车出了点小毛病。”土坤打开车门,跳下车,立即有一股热浪扑过来。土坤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孔在“啪啪”地打开,汗液立即从汗毛孔溢出来。“千万别在这里出大问题,如果开不走车,我们会被太阳烤焦的!”土坤大声告诉阿萍:“你先呆在车里别下来!我担心你的细皮嫩肉烤糊了。”
    阿萍坐在车里,紧张地盯着远方,她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片林子里真的有许多东西在晃动,还有一双一双的眼睛闪着鬼火般的光。他们会不会就是梦专家所说的“活死人”,或者吸血鬼、僵尸?可是他们为何要集聚在这里?在那片黑黑的林子里,阿萍感觉他们至少有数十也许上百。他们手舞足蹈,口里叫嚣着,有的还冲她挥着手,有的在冲着她淫笑。太远了,看不太清楚。阿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许她还会回来。她佯做平静地问土坤:“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石佛山下,有一个名字叫野猫林。就是因为远处那片大森林,过去有很多野猫在其中生活。据说这些野猫混身黑如漆,但一双眼睛却很亮,喵喵的叫声非常惨人可怖。”土坤一边说,一边掀开前盖仔细检查,发现原来是输油管旁边的一个螺丝钉松了。土坤取出板手,重新把螺母拧紧。
    阿萍的耳畔听到一种声音:KA——YA——KU——这种声音是阿萍似曾相识的,这种声音令她感到更加不舒服,头开始隐隐作痛。“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阿萍问重新上车的土坤。
    “什么声音?”土坤觉得阿萍有些奇怪。
    阿萍不再说话,她忽然觉得不应该把自己的这种莫名的感觉告诉土坤。
    白色捷达车发出一声轰鸣,继续向前行驶。
    阿萍忍不住扭头向野猫林中看,那里黑黝黝的,他们在冲自己晃动,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白森森的牙齿,贼亮的眼睛一闪又一闪。她听到他们中有人在笑,是冲自己不怀好意的淫笑。阿萍再定一定神,想仔细看一看,但突然间什么也没有了。
    “你扭回头在看什么?”土坤问。
    “没什么!”阿萍说:“看一看风景”。
    “你刚才问我听到什么声音了?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土坤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是一种神秘的声音,像HA——YA——KU——”阿萍还是忍不住向土坤吐露一些心迹。
    “什么?”土坤扭头看了她一眼。
    “KA——YA——KU——”阿萍重复一边。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在哪里呢?”土坤一边开车一边想。前面遇到一个急转弯,几乎90度的转弯使捷达车差点与迎面驶来的大卡车相撞。“妈的,会开车吗?”那个方脸大胡子的司机扔下一句脏话。土坤摇摇头,怪自己刚才分心了。
    “专心开车!”阿萍说。她想起了梦专家方敬芳的忠告,在心里默默请求太平环保佑自己和土坤千万莫受到这些异物的攻击。同时她把手悄悄地伸向胸前,轻轻握了握那个玉做的太平环,如果他们追过来,她决心和他们一拼到底。这时候,阿萍有些后悔,不应该鼓励土坤回石佛镇了。
    沉默了片刻,土坤想起什么,忽然一拍方向盘说:“对了,关于这石佛山,我听人说过,几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很轰动的事情。有一只黄金部队,就是专门负责勘察黄金的勘察队,在这里发现山上有黄金,他们就在可能有黄金的地方做了标记。想不到他们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石佛山附近的人到山上砍柴,发现了那些奇怪的标志。其中有人识得这是黄金部队那些人做的标志,于是就顺势挖下去,希望能挖到真正的黄金。石佛山上有黄金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引来附近成百上千的人来疯狂开挖。这时候,从省城来了一个据说很有来头的家伙,他通过关系与石佛镇政府签了合同,独家开采。他招了三四百本地和外地的人,为他挖黄金。挖黄金你知道是如何挖的吗?”
    阿萍摇摇头说:“我没听说过。”
    土坤笑了笑说:“我曾经写过一部《金魔》,所以对这方面有研究。要挖黄金首先得找到黄金的脉络,然后从垂直方向挖洞。他们当时用的是打干钻的方法,洞里粉尘飞扬,工人进到洞里一呆就是一天。天长日久,工人就会得一种病叫矽肺病,就是因为吸入大量灰尘,沉积在肺里。人的肺会慢慢地变硬,人将最终因不能呼吸而死亡。在山西上山乡,曾经有一个矽肺病人,死后三年,家人给他迁坟,挖开坟墓,发现棺材早已朽烂,他身上肉也化成了灰,只乘下一副骨头,但人们却在他的胸口发现他的那个肺,仿佛凝结成一块石头,拿锤砸都砸不烂。呵呵,我扯远了,再说石佛山上那些人挖黄金,后来突然有一天,黄金洞塌了,三百多人被埋在洞里,无一生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萍暗暗地大吃一惊,她脑子里在急剧地猜想:野猫林子里的丛丛魅影,会不会就是那些被埋在黄金洞中的孤魂野鬼呢?如果真是他们,那么他们是早就存在于此还是最近刚刚聚集在这里?如果这三百多个吸血鬼或者僵尸全部进入石佛镇,石佛镇将会变成什么样呢?阿萍再次后悔不该鼓励土坤回石佛镇。
    阿萍扭回头,这时候,她看到了面南北背的形神兼备的顶天立地的石佛。突然,她发现那座石佛动起来,仿佛要站立起来。他的宽大的肩缓缓而动,他的双腿,是两旁绵延的山脉,也仿佛要动了。树丛如他的汗毛一样颤抖。那深陷下去的眼睛闪动了一下,(阿萍不知道,其中一个眼睛,实际上只是一个空空的隐藏的山洞,而正是这个山洞曾经吞没了300多名无辜的人)。
    阿萍惊惧地“啊”了一声,一双手同时捂在心口上,她的心“突突”直跳,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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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0 14:2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石佛镇

           “怎么了?“土坤在专注地开车,头也不回地问:“发现新大陆了?”。
    阿萍眨一眨眼,石佛山却又还原了本来面目,静止在那里。阿萍如梦醒一般,镇定了一下自己说:“没什么!我已经‘老眼混花’了。阿坤,我想我们还是在这是城少住两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还没有到石佛镇你就想撤退了?有什么事吗?”土坤问。
    “没,没什么事情。”阿萍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暗自责怪自己,她要和土坤一起回去,必须得有充足的理由。
    “石佛镇到了。”土坤兴奋地一拍方向盘:“故乡啊故乡,我的母亲,今日回到你怀中……”土坤的哼唱,把阿萍从沉思中唤现实,她抬眼向前望去。那是一个阳光明亮的世界,石佛镇如一个窝在盆地中的明珠,完全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捷达车轻巧地驶过观音桥,从高大的贞节牌下面穿过,进入石佛镇。
    石佛镇,中国玉石的最大集散地之一。全国各地的玉石批发商来这里购货,再销售到全国以至世界各地。在世界地图上,也许人们看不到禹州,但一定能看到石佛镇。依地图来看,石佛镇往南是渐渐起伏的丘陵,往北,紧挨石佛镇就是一条婉延崎岖的观音河。观音石桥建有百余年,近些年经过多次修缮。观音桥畔所立的贞节牌坊,据说是明朝朱元璋手下有位官员为其儿媳所立,经历数百年而屹立如故。过观音河,有一片坡林地,杂草树木纵横交错。再往前走就是石佛山。石佛山上还有一座石佛寺,却因年久失修,成为乞丐的居所。
    石佛镇是中原一个古老的大镇,现在总人口却不多,只有二三万。石佛镇大多数人一年四季种庄稼,靠天吃饭。当然,也有不少头脑灵光的石佛镇人做玉器生意,有的人以石佛山上的独玉为原料加工制作千姿百态的玉货,有的则以经营业为主。
    石佛镇惟一的主街道石佛镇大街的两边有近百家经营玉货的大小门店。比较知名的如主街从北数第一家张三万的张家金玉店,王家玉铺、孙家石佛记……还有白啸天的白门老玉店,鬼协秘书长孔令白的孔家玉店等。这些门面还都是古老的设计,即是由一扇扇门板组成,白天开门时一扇一扇地卸下来,到晚上再一扇一扇地装上去。店铺里卖的除了寻常家用的东西外,还有石佛镇本地产的东西,那就是玉石,大部分店里都卖玉货。石佛镇人有的家里就是一个小小的玉石加工厂,祖辈都手工制做各式各样的玉摆件、玉挂件。石佛镇里有几个在全国都有名声的玉匠,他们的加工制作的玉货,还被做为国礼送给外国贵宾。这很为镇上人所骄傲。
    每家店铺各有特色,石佛镇的玉货应有尽有,挂件、摆件,还有的在门口摆着大件如“扬帆千里”大帆船,这一件工艺品在北京工艺美术商厦要卖到上百万,而在这时在也就只有数万元。近百年来,在玉货交易的带动下,这里形成了一个大的交易集市,方圆数百十里乡民村人,都纷纷赶来或卖或买。形成一个集批发购买玉货、服装、食品的加工集散地……
    土坤的白色捷达车缓缓驶在石佛镇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并不多。这里并没有大商场,有的只是小铺面。路面倒还干净,是沙士地,每家自扫门前地,扫完后再洒上水,很清爽。土坤开车而来,吸引了很多铺面上的人,他们以为又有外地老板来进货,纷纷冲土坤招手说:“来店里看看货吧。”土坤只是冲他们微笑着,偷闲对身边的阿萍说:“瞧,我老家的人还都挺好客。”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路边有几个摆地摊的。土伸停下车,走下来想买些水果。几个摆摊的摊贩纷纷和他打招呼。土坤来到一个健壮而看上去很实在的老女人面前。这个女人有个外号叫大脚婆,大脚婆正拿起一个苹果递给站在她摊位前面的张哑吧。
    土坤很惊诧自己一回到石佛镇就看了看张哑巴,这是他回石佛镇见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张哑巴、公社发。多少年过去了,张哑巴身上似乎变化不大,土坤还清晰地记得这位衣衫破烂的小镇名人。
    张哑巴对土坤、阿萍的出现似乎有些吃惊,他停止吃苹果,惊诧地看着阿萍,又看一看土坤,好像不相信眼前站着的是人。土坤冲他点点头。张哑巴没有任何反映,转过身去留给土坤一个肮脏的背。他的背上依然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时候,同时关注他们到来的,还有一个青皮,他自从阿萍下车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萍。阿萍也注意到了,她冲那个青皮婉尔一笑,过去挽住了土坤的胳脯。意思是告诉那个青皮:“别来碰我,我有人保护。”
    大脚婆笑眯眯地注视着这两个新来的客户说:“先生,想买些啥呢?桔子,苹果还是香蕉?”
    土坤说:“苹果!”
    “要多少?”
    “搬一箱吧!”
    旁边有人说:“大脚婆你今儿个可是发了呀!”大脚只顾忙活着,没有功夫理他的伙伴们。手脚麻利地从身后一摆果箱中搬出一箱苹果。土坤走过去,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张哑巴。张哑巴冲他看了看,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大脚婆说道:“这个张哑巴也不会说一句谢谢你,我替他说谢谢你了!”
    大脚婆把一箱苹果搬到土坤的捷达车后备箱里,土坤点了钱给他,多了两元。土坤说:“大妈,不要找了,你告诉我在石佛镇有没有好一点的旅馆,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那当然是悦来客栈了,白啸天家开的,就在前边不远,门口有一个百年老槐树,一边大门上写着悦来客栈,一边大门上写着白门老玉店,都是白啸天家的。要不,我这就给你带路过去。”
    “不用了,谢谢你!”
    土坤开着捷达车,掉了个头,缓缓地往前走,不多的路人注视着这辆外地来的车。阿萍说:“这个镇上的人似乎都怪怪的,刚才有个青皮小伙子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我的胸脯看,恨不得要钻到我怀里。真流氓!”
    土坤扭头看了看阿萍的胸脯说:“你的这件衣服衣领太低了,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有些不安分的想法。”
    阿萍冷冷一笑说:“天下男人都是猫托生的,闻不得一点儿腥味!”
    土坤笑一笑,把注意力投向窗外。从这些人的神色上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小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的神色言谈举止如此相象。几个小孩子追过来,凑到他的车窗口往里看,土坤冲他们友好地笑一笑,问:“小朋友,告诉叔叔,悦来旅店怎么走?”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家伙抹一把鼻滋,一指前面结结巴巴地说:“叔——叔,我知道,因为我奶——奶就在那里烧锅炉。往,往前走,马上就到了。”
    看到小家伙吃力地说话,土坤停下车,唤小男孩上车。阿萍侧过身子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土——巴,我奶奶就在,在悦来客栈烧——锅炉。”土巴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眼睛骨录录四下乱转,对车内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悦来旅馆位于石佛镇的中心区域,门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门楼。门前静卧着两个大狮子,守护着这个古老的宅院。与悦来客栈紧临,果真有一个很大的铺面,牌子上写着“白门老玉店”。
    悦来旅店是石佛镇最好的旅店,即古老又现代,是传统与洋化的和谐的统一体。旅店老板白啸天,除了开旅店外,还经营着旁边这家大的玉器店,悦来旅店分上下两层,一层显然最近经过装修,改成了门面店,铺着磁砖,高高的货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货。现在,在这里主管日常事务的,是一个叫梅小青的女人,妖冶而迷人,风情万种。
    土坤径直将车驶进悦来旅店院。“小,小——水姐,来,来客——人了”土巴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急急地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喊。
    服务员叶小水正在悦来客栈的大堂台里看琼瑶的小说,这个多情善感的女孩子,此刻正被琼瑶的故事打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土坤他们从大门口开车进院时,她似乎并没有发现。现在市场不太景气,来石佛镇的商人不多,来悦来旅店的客人也很少。
    土巴的呼喊把她从琼瑶的世界唤回现实。叶小水抬起头,看到两上客人,男人三十岁左右,瘦而结实,头发有些微微地卷屈,一双不大但很深遂的眼睛。他的身旁是一个时髦的大城市女人,很洋气,披肩的长发在未稍略微烫了烫,眼睫毛卷而长,肤色白晰,是经过特殊保养的。
    叶小水脸上显出习惯性的微笑,微微向前弯腰鞠躬说:“先生小姐好。”
    土坤看了看阿萍说:“有套间吗?”
    叶小水说:“二楼208房,昨天北京一位老板刚退的房。你们可以住进去,那里条件比较好。”
    “别的没有了?”土坤问。
    叶小水说:“有啊,你们可以根据自己需要挑房间,一楼后院嘈杂些,二楼临街,但窗户是双层的,很隔音。即可以看到街头的风景,又比较安静、干净。我推荐的就是临街的二楼。”
    “那就208吧。”土坤看了一眼阿萍,发现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惊诧与不安,一双眼睛正紧张地注视着大堂外面,顺着她的视线,土坤又看到了张哑巴。
    土坤轻松地一笑说:“别紧张,他叫张哑巴,小镇上生活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你,是不是有些怕他?”
    “不,没什么。”阿萍收回目光,土坤注意到阿萍的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
    “放心吧,他是一个哑巴,手无寸铁,不会怎么着你的。”土坤安慰阿萍。
    阿萍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张哑巴眼中有某种东西闪亮地刺激着自己,还有他背后那把生锈的铁剑,那剑上的快要脱落的铁锈,在她眼里就是一块块凝结着的血液,那是铲除“活死人”和吸血鬼后留下的凝血。这种感觉令阿萍感到非常不安,并产生要逃避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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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青皮

           这时候,悦来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一辆粗笨的摩托车出现在悦来客栈门前。随着一声口哨,从大堂门外进来一个青皮,头发从发梢到后脖根有宽阔的一缕染成了棕黄色,耳朵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玉环。蒜头鼻子,单眼皮,眼白多,黑眼珠小,嘴唇肥厚,因为吹口哨,双嘴噘得能栓一头倔毛驴。这家伙左顾右盼,一步三晃地来到柜台前。这种年轻小伙子,在石佛镇被人称作青皮,又叫愣头青。
    “梅姐不在,她刚出去了。”叶小水没好气地冲这个青皮说。
    “今天不找她,我是特意来会一会这位新来的美女。”青皮眼睛肆无忌惮地在阿萍身上扫来扫去。“啊,大城市来的姐姐?果真与山村妹子不一样,味道不一样!”青皮说着斜眼看了看叶小水。
    叶小水愤愤地别过脸去。
    青皮嘿嘿一笑,凑近阿萍,夸张地提了提蒜头鼻子。
    阿萍记起他就是刚才在苹果摊前那个目不转睛看自己胸部的男人。他竟然尾随着捷达车跟到了这里。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涌上来,可恶的色鬼、流氓!阿萍突然想张开口冲过去,狠狠地像狼一样咬住这个家伙的喉咙,把他突起的喉结嚼碎,把牙插进他的血管,吸干他身体里所有的血。但是,这一刹那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旁,她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呢?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张哑巴!
    阿萍轻蔑地看了青皮一眼,转头望向别处。然而侧身的阿萍,却在无意中更显示了其细细的蛮腰和丰满的胸脯,以及那个令男人们想入非非的性感的乳沟。
    “有句电视广告说得真他妈的准确,女人‘挺’好,女人只有挺起来才更惹男人喜欢。”青皮垂涎三尺,竟然要伸手摸阿萍的胸。
    “啪!”阿萍忍无可忍,迅捷地一身,顺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而清脆地打在青皮的脸上。阿萍的脸因为愤怒而瞬间变得乌青,毫无血色。
    青皮的脸上立即红起五个指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说:“打得好,真他妈来劲,你真要让我起性了!俏娘们,有种你再来一次!”说着,青皮伸长脖子,将另一半脸几乎要凑到阿萍的鼻尖了。
    “孔庆东,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好不好?”叶小水大声拦阻,但口气中更多的是无奈。
    正在掏钱交押金的土坤跨上一步,无声地挡在孔庆东和阿萍中间。
    孔庆东止住脚,上下打量土坤几眼,忽地变了脸色说:“噢,我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护花使者。瞧一瞧,啧啧,一朵鲜花是不是就插在你这堆牛屎上了?”
    土坤不语,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黄毛没退的年轻人。
    孔庆东以为土坤害怕了,忽然呵问:“你们哪来的?”
    土坤强压怒火,不懈地说:“本地的。”
    “本地人还来住旅馆,哈哈!我看你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吧?在你们那个地方玩女人不方便是不是?专门来我们石佛镇玩女人来了?你们这种人老子可是见得多了。”青皮的肥厚嘴撇着,一幅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土坤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盯着孔庆东反问道:“你是不是常这样干?”
    “哈哈哈,男人都喜欢这样子,不是吗?不过,”孔庆东停一停说:“住这里得小心有鬼!”
    “有鬼?”土坤皱一皱眉。
    孔庆东压低声音,阴惨惨地说:“隔墙有鬼!昨天夜里12点,我就在这里看到一个扎黄蝴蝶结的长长马尾辫子的女子面向墙根在哭,我这人心肠特好,就走过去问她,姑娘,深更半夜你不回家,在悦来客栈里向着墙哭啥呢?是不是我们的叶小水欺负你了?她说,大哥啊,叶小水没有欺负我,是因为我父亲生病快死在医院里了,我又没有钱给他老人家看病,你说怎么办啊?我说别太伤心,没有钱我明天帮你抢银行去。现在咱们得上床睡觉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她说,大哥不用了,因为你看到我的样子会非常非常害怕的,我说没关系,你就是一个吊死鬼我也不害怕,快快起来吧,我用摩托车托着你送你回家。这时候,她就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们猜猜?”
    土坤和阿萍都不开口,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看到的还是一根扎黄蝴蝶结的长长的马毛辫子,哈哈哈哈。”孔庆东为自己讲的故事而得意地大笑。
    “我不怕鬼!”土坤冷冷地说,这种小儿科在他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孔庆东耸着腰身极度夸张地哈哈笑着,围着阿萍左瞧右瞧,突然神秘地说:“我怎么看你有点像是昨天晚上那个对着墙根哭的女人呢?妈妈呀,好可怕啊!”
    土坤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小子,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孔庆东一愣,笑僵在他的脸上,他裂一裂嘴,欲言又止,转身要走,却忽地急转身,一个黑虎掏心拳直取土坤胸部。他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地人一个下马威。土坤早有防备,右手握住他打来的拳,顺手牵羊一带,孔庆东站立不稳,重重地往前跑几步差点载倒地上。
    偷袭不成,自己还差点载倒,孔庆东恼羞成怒,大叫:“他妈的哪来的外地人,竟敢欺负你大爷,今天让你领教领教老子的厉害。”说着,自己先“哼哈”练了一趟三脚猫的拳,然后一个恶狗扑食直奔土坤过来。土坤站着双脚没动,左手一挥拨开孔庆东的双拳,右手变掌,啪啪,一掌击在他脸上,一掌戳在他后腰上。孔庆东晃了两晃,只觉得整个脸一阵麻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土坤冷笑一声说:“这是给你上第一课,记着以后在女人面前要规矩点儿。”
    孔庆东忽地跳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土坤面前晃了晃,说:“行啊,老小子,没看出来,手上还有点功夫,来,有种跟我玩玩这个!”
    “孔庆东,你疯了吗?”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女人,一把扯住孔庆东的胳膊,夺下他手中的刀。
    “梅姐,你可回来了。”几乎吓傻了的叶小水又惊又喜,从柜台里跑出来说:“这是两位住店的客人,你表弟他——”叶小水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孔庆东,不敢再说下去。
    被称做梅姐的女人一手紧拉着孔庆东,一边对土坤和阿萍点头作捐道:“实在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惊了。晚上的饭钱算我的,小水,快带客人上客房休息。”
    “好好,两位请跟我来。”叶小水有些不知所措,擒了土坤的包在前面带路……
    “你,你他妈的等着吧!”孔庆东似乎对这个女人有所惧怕,他的胳膊被女人拉着,但嘴却没有闲着,他左手狠狠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外地人,有种你等着!”
    土坤懒得理他,转身轻轻揽过阿萍说:“对不起,看来我的老家的人对你并不是很友好。”
    “没关系。”阿萍对土坤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扭过头,从土坤的肩膀旁边,往回看了一眼在后面叫嚣的孔庆东。
    孔庆东仿佛被长尾巴黄蜂蜇了一般,立即闭了声。从这个漂亮的女人望来的一眼中,他感到了一种摄人心魂的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中行走,空然前面出现一个女鬼,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冷森森的无情的光。
    站在孔庆东身旁的梅小青也是一愣,因为都是女人,而且阿萍身上那种特有的来自大城市的女人气质,从梅小青进门第一眼就上心了。所以,尽管全力阻拦孔庆东闹事,她的眼睛仍然非常关注着阿萍。因此,阿萍在刹那间的一回眸,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漂亮的一个时髦女郎,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恐怖的回眸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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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 张哑巴

           二楼208房,不是207房,也不是209房。这个房间是土坤选定的。
    叶小水打开房门,土坤和阿萍走进去。这个套间共分为里外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套桌椅茶具,此外房内共有一个洗浴间等。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洁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人在屋里面,通过东西窗户,即可以看到悦来客栈院内的情况,也则可以看到石佛镇惟一一条主街的街景。
    叶小水看到土坤满意地点头,便说:“先生,如你有什么要求,就拨打床头柜上的电话。我们大堂24小时都有人为你服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慢走,告诉我,刚才那个后来的女人是谁?”土坤问。
    “她叫梅小青,是我们老板高薪请来的悦来客栈的主管。那个和你打架的人,是她的表弟。他,他可是这石佛镇上的一个青皮无赖,先生你刚才让他出了仇,以后可得小心些,他们那伙人会报复你的。”叶小水担心地说。
    “他们,是黑社会吗?”土坤问。
    “不知道,反正他终日和一帮地皮无赖混在一起,还组成了一个摩托帮,好象名字叫阴阳会,打扮得鬼里鬼气的,收保护费,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公安局派出所都拿他们没办法。”叶小水说。
    土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听你的口音,你也是本地人,能告诉我是哪个村的吗?”土坤对这个看上去有些纤弱的女孩子印象不坏,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些当年叶莲老师的影子。
    “翻过石佛山,山北的叶家坳!”
    “哦!”土坤暗暗地吃一惊,不由得多看两眼眼前的女孩:“叶家坳,你知不知道叶家坳多年前有一个叫叶莲的女子?认识她吗?”
    叶莲说:“当然认识,她们家就和我家住邻居,叶莲姐姐很漂亮,我们小时侯都叫她仙女姐姐,她那时候常常带我们出去到山上或者村头水坑边玩。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分到石佛二中当老师。可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上吊死了,好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阿萍问。
    “叶小水!”
    “小水,名字很好听。”土坤若有所思。
    “你怎么知道叶莲的名字?”叶小水对眼前这个略微有些络腮胡子,身体瘦瘦,但非常结实的男人有些迷惑。他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如何知道自己村子里的叶莲呢?
    “她曾经是我的老师,我曾亲眼目睹她死时的模样。”土坤看出叶小水对自己的疑惑,解释说。说这话时,土坤眼前又闪现出叶莲老师吊在房梁上的样子,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就显得有些木木的,仿佛要被记忆的绳索捆绑住了。
    “真的吗?好可怕!你知道她为什么上吊吗?”叶小水问。
    “不知道。”土坤显得有些木纳地回答。停了几秒钟,土坤回过神来,他希望从眼前这个女孩子口里知道更多有关叶莲的事,就问:“你经常回家吗?叶莲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吗?”
    “我在这里干活,不能天天回去,一般半个月回去一次。叶莲有一个母亲,我们叫她叶大妈。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叶石大,她的哥哥有点痴呆。叶莲的爹很早就死了,离现在大约有二三十年了,我出生时就没见过他,听说是在石佛山挖黄金时,碰到了龙脉,佛爷动了怒,把所有挖黄金的人都塌死在里面。叶大妈带着儿子女儿艰难过日子,后来不幸叶莲姐好死了,叶大妈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就开始有些神经了。她们家一直很穷,好可怜,屋里除了床、断了一个腿儿的桌子、烂掉靠背的椅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叶小水,叶小水!”楼下有人喊:“你们村来人找你,听见没有?”
    “对不起,我得下去了。”叶小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好吧,谢谢你。有事我们会再找你的。”阿萍亲切地在叶小水的肩上拍了拍,她也挺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单纯的女孩。
    叶小水出门,顺手把门带上。土坤站在那里呆了一会,走过去拉开窗帘,透窗看半个石佛小镇的街景。像许多中原小镇一样,平常日子里这里并不热闹。人们显得很懒散,丝毫没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种紧张的生活节凑。人们大部分是在不紧不慢地闲狂,或者在聊天。有的人在电线杆着一站半天,不知是在看蚂蚁上树,还是在痴痴地发呆。
    阿萍到旁边专用梳洗间洗梳一毕,换了一身红衣裙,穿着自己带来的粉红梅花鹿牌拖鞋,轻轻地走过来站在土坤后面,深情地搂住了他的腰。她原想好好享受一下小镇的景色,然而顺着土坤的视线看过去,又发现了那个浑身污着的张哑巴。“那个人好像还在朝这里看呢?”
    “谁?”土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哑巴。
    “就是你说的张哑巴!你没看到他吗?”阿萍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穿着肮脏衣服的人,凭借着直感,她觉得这个人将会给自己带来某种不可敌挡的威胁。
    土坤宽容地笑了笑说:“张哑巴可是石佛镇的‘小镇名流’。他的身上带着许多毛主席像章。有一次他去找镇委书记,镇委书记不在,只有秘书在。秘书不知道这张哑巴有何来头,就毫不克气地问,你有啥事,给我说吧!张哑巴比比划划,意思是说,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怎么办?镇委书记秘书说,问你自己吧?你不是有的有脚吗?张哑巴急了,忽地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衣服内里上面,竟然全是毛主席像章。最令人惊诧的是,有一颗竟是刺穿了皮肉,直接粘挂在左胸前。张哑巴在镇委走廊里又蹦又跳,引得镇委许多人都出来瞧。保安部的处长急忙跑上来,拿一个帽子遮住了张哑巴硕大的下体。镇委书记从县里开会回来,正赶上这一幕,他立即毕恭毕敬将这位哑巴请到办公室,安抚下来,让秘书取一身衣服给他,并下命令以后镇委负责张哑巴的吃穿。据说,那张哑确实是有一些来头,和镇委书记的岳父一起干过革命。但镇委下面的人并不认这个情,觉得他疯疯颠颠地,给他发衣裤时存心捉弄他,特意在他的裤子裤腿上分别写上: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也不在意,穿着裤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公社发’成了石佛镇一句流行语。那个镇委书记呢?后来听说到省里当领导了,据说还是正厅级!”
    “竟然有这等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阿萍侧着脸观察土坤,土坤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土坤对于自己的话并不能非常肯定:“我也是听人传说的,真假不敢说。但我却亲眼看到他裤腿后面写着‘张哑巴公社发’的字样。”
    “要是这样讲,他可真算个小镇名流了。”阿萍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然而某种莫名的担忧仍不能消去,她感到张哑吧绝非普通人看到的这个样子,因为她感到在张哑巴的身上,潜伏着某种非人类才有的怪异的气息,这种气息她似乎在梦专家方敬芳身旁感受过。那么,张哑巴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这个疑问又激起阿萍强烈的好奇心。
    这个哑巴不疯不傻,可是他混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常人难难以发现的尖刀一般的光芒。我不是常人,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定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真相。阿萍右手紧握着胸前的那枚太平环,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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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 性游戏

           看着土坤和阿萍两位客人在叶小水的带领下上楼去了,梅小青重重地甩下孔庆东的胳膊,一言不发,噔、噔、噔,快步往悦来客栈的后院走。孔庆东诞着脸紧紧跟随其后,口里甜腻腻地叫:“大表姐,梅姐,别丢下我就走啊。”
    后院正在和黑狗嘻戏的土巴,停止了动作,一眼不眨地看着这对男女走进来。梅小青拿出钥匙开了房门,闪身进去,孔庆东也跟着挤了进去。土巴冲着那扇“砰”然关上的门,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非常夸张变形的嘴脸。
    “土巴,奶奶烧的红薯好了,喷香喷香的快来吃吧。”后院的后门旁边出现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她机警地召唤着。眼晴却向梅小青的房门看了又看。
    “奶奶,我正和黑狗玩呢,他亲我的嘴!呸呸,什么味啊!”土巴抱着黑狗的头,向后院的后门拖,黑狗脑袋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屁股使劲儿往后退,摇着尾巴哼哼即即,眼里满是无辜。
    梅小青的住室没有怎么收拾,略显得凌乱,墙上挂着一幅外国某知名男影星的性感照片,裸露着壮硕的肌肉,宽宽的皮带故意没有系着,前面的拉链拉了一点点,露出一捏不易觉察的阴毛。孔庆东一把从后面抱住梅小青,两只手准确地摁在她的乳房上顺势揉了又揉:“好有弹性。”
    梅小青努力挣脱出来说:“孔庆东,你怎么越来越浑了?来我店的客人你也敢耍流氓?”
    孔庆东似笑非笑说:“表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亲热亲热。你咋不同意呢?”
    梅小青一脸轻视说:“谁是你表姐,姑奶奶与你隔了八辈子远了。从今往后叫我姑奶奶得了,不许再叫表姐。叫我,你也不嫌害臊,哪有表弟要摸自己表姐奶子的?”
    孔庆东突然张开双手,脸上做了一个极度恐怖的表情,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你不知道你表弟是个吸血鬼吗?我要扒了你的衣服,撕掉你的内裤,我要趴在你那粉吐吐的身上,把牙齿插入到你那细皮嫩肉里,吸你的血。我还想吸你子宫里的精血。啧啧,好香好甜的血啊!”
    “快滚蛋,少在这里婆婆妈妈地罗索!小心白啸天回来活剥你的皮。”梅小青说着走进里屋,“怦”地把门关上。
    “白啸天,我才不怕白啸天呢,他能把我吃了?我敢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孔庆东嘴里这样说,却已有了离开的意思,他贼眼乱轮,看到门后绳子上搭着一个黑红色的三角内裤,轻轻取下来,又歪着脑袋扒门缝往里屋看了看,确定梅小青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就一把揣进裤兜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说:“姑奶奶啊,我走了啊!你就别亲自出来送了。”
    “你丫快滚犊子去。”从里屋里传出梅小青的声音。
    孔庆东嘿嘿一笑,拉开门走出去。经过大堂,孔庆东冲叶小水打了一个响指,说:“妹妹,哥改天请你吃饭啊!别忘了告诉那个外地人,老子还会来收拾他的。”一边说,又挥了挥拳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孔庆东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向前行驶。对于错肩而过的漂亮的女子,他都要吹一个响亮的口哨。有时,还捎带手地摸一把女孩子的臀部,吓得那个女孩子尖声呼叫。孔庆东则放肆地哈哈大笑。摩托车喇叭声恨不得把全石佛镇人耳朵都震坏了。
    摩托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胡同,孔庆东回到家里,推开院门,正看到父亲孔令白在院里忙碌着。院里亮着一盏100瓦的电灯。孔令白说:“庆东,这些日子你不要四处瞎逛了,你帮我办置些鬼王节(七月初七日)的用具。”
    “什么用具?”孔庆东一脸不懈地问。
    “购买些香火、鞭炮、炮架,还有你要帮我一起扎做些鬼节上要戴的面具。”孔令白说,他手里正在用面稠和竹枝、麦秸扎做牛魔王的面具。牛魔王一双如铜铃一般的牛眼瞪着孔庆东。
    “你为何不去找庆南,他比我这个儿子还儿子,他办事,你放心。也比我好使唤得多。”孔庆东阴阳怪调。
    “庆南在玉店里打理生意走不开,你终日吊儿郎当什么事也不做。你要是有庆南十分之一二就好了。”孔令白叹口气。
    “行了,行了,你就把庆南当亲儿子吧。”孔庆东狠狠地说:“这是你们镇鬼协会办的事情,我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再说,我给你做了活,你又不会给我发工资,现在都市场经济了,不给钱的事谁愿意做?”
    “你这个兔崽子,真是岂有此理,哪有老子给儿子发工资的事情?你不务正业,好逸恶劳,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孔令白气得直咳嗽,巨烈的咳嗽使他几乎传不过气来。
    孔令白在石佛镇街面上开着一家孔家老玉店,规模还算可以,他识文断字,能写会画,因此被推荐为石佛镇鬼协的执行秘书长。鬼协是石佛镇一个特有的民间协会,每年在镇政府的支持下,都会在石佛镇举行为期三天的迎送鬼王的活动。来自四邻八乡的人们,装扮成鬼神的模样,在大街上进行狂欢。这是石佛镇的一大独有节日。同时,中国以至世界上的许多玉货商也都赶过来,集中在这些天里进行交易。
    孔庆东恶声恶气地说:“别打扰我,我在外面吃过饭了。”
    半晌,孔令白终于把憋在胸口的痰吐出来,那是一口墨绿色的痰,还带着几丝血迹。孔令白喘着粗气,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有恨无处发,扔了一句给他:“饿死你个龟孙才好哩。”
    孔庆东嘀咕着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愤愤地走进楼上自己的房间,他狠狠地关上门,拉上窗帘,躺倒在床上:“他妈的,气死我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急速地摸口袋,从里面掏出那个刚才从梅小青房里偷来的黑红色内裤,他贪婪地放在鼻子、嘴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陶醉地闭上眼:“他妈的,这女人真够骚的啊。”
    孔庆东跳下床,把门打开,天已经暗下来,黑暗正一步一步侵吞着这座古镇。孔庆东重新关上门,拉上窗帘,又检查一下门和窗的插锁。孔庆东的这项举动,关键是不能将自己的不可告人的隐私泄露给外面的世界。
    孔庆东把窗帘拉上之后,在确定屋里一切都已被遮掩,甚至连一丝光线也不可能为外人知的情况下,孔庆东从枕下摸出一张六寸照片,借着床头灯,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女人的夏日泳装照,正午阳光灿烂,女人穿着比基尼,裸着修长的大腿瓷白而性感。孔庆东把照片与黑红色内裤一并摆放在一起,贪婪地瞪大了双眼。“啧啧,你这个女妖精啊!想死我了。”孔庆东不由得连连咽了几口吐沫。他的下体开始膨胀起来,短小的内裤支起一座小山包。
    照片上的女子正是梅小青,孔庆东的那个远房表姐。如果追本源,最初给他以朦胧性爱的,正是这个看上去妖艳无比且性感十足的女人。那时候他只有八九岁,学校放暑假,他去乡下的姨妈家,姨妈家有很大的一片苹果园,里面种着黄瓜、西红柿等水果。为了防止偷盗,姨父在苹果园中搭建了一个棚子,夜里专门来看护。苹果园的夏夜倒还凉爽,孔庆东便时常来这里避暑。
    梅小青是姨父家出了五伏的表姐,因为两家私交关系不错,所以姨妈就让孔庆东叫梅小青表姐。他们的年纪没差几日,那时候两人便常玩先有谁的游戏。
    孔庆东说:“先有我后有你,我比你大。”
    梅小青不服说:“我比你大半年呢?为什么先有你后有我呢?”
    孔庆东说:“你听我给你算嘛,咱俩出生年份一样,不需说了,只说月份,我是9月生,你是3月,对吧?”
    梅小青点头说:“对呀!”
    “你瞧,年份咱俩一样,咱就看月份,我是9月,你是3月,咱们学过数学课,10、9、8、7、6、5、4、3,9是不是比3大?所以我应该比你大,你应该叫我表哥。”
    梅小青差点气晕说:“你这是混账话,你会不会算生日?1月、2月、3月,我是3月,先有我吧。然后是4月、5月、6月、7月、8月、9月,这时候你才出生,你老老实实叫我姐!”
    ……
    除了这些少年游戏之外,孔庆东和他的这位不粘边的远房表姐还玩了一个令人无法启口的游戏。在暑假的时候,有一次,孔庆东在睡梦中感觉异常舒服,他睁开眼,天已灰朦朦地亮了,姨父不知去了哪里,他的身边多出一个梅小青。梅小青正专注地抚弄他的生殖器,狡猾的孔庆东立即闭上眼装睡,但他的生殖器却苏醒一般直立,这种变化使梅小青很惊奇和激动,吓得退后很远愣愣地看,然后再悄悄地移近细看。
    从此后,两个人心性相通,常常悄悄玩这种见不得人的游戏:一个假装入睡,另一个悄悄地抚摸对方。从脸到乳房以至下体,孔庆东认识到了女人和男人的根本区别,这使他产生了从没有过的莫名的激动。
    那是一个令孔庆东难以忘怀的暑假。他和梅小青始终共守着这个绝不能对外人道秘密,甚至连两个人之间也不曾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一切都是暗示着来进行。在无第三者在场的时侯,有一个人会说:“累了,咱们睡一会儿吧。”于是两个人就并肩躺下,那个做出暗示的人会很快醒来,抚弄对方。当被抚弄的一方想结束时,会故意发出一声睡醒前的叹息,然后翻身坐起。另一个人也可以从容地做出刚睡醒的样子。
    很幸运,他们的这种性游戏始终没有被第三者看见。这段少年经历给孔庆东的印象至深,因为对异性的强烈的好奇心,使他染上种种不良习性,比如在厕所的墙缝里偷窥女人大小便,夏天的夜晚到观音河畔偷看女人洗澡。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他一个人在家中,一边做家庭作业,一边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抚摸自己的生殖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下体“刺啦”一疼,一团东西从里面喷射出来,他吓了一跳,望着地下那团乳白色的粘糊的液体不知所措,以为自己的身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可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他庆幸之余,不仅又回忆起那团液体喷射而出刹那间的感受,有一丝丝突破禁道的隐疼,但更多则是那种他平生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他不由渴望再来一次,再细细体验那种感觉。如果说第一次土坤是无意中认识到了性高潮的来临,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则是他有意为之。
    孔庆东为自己能够发现人类身体的这个秘密而激动不安。当他犹豫很久,终于忍不住向最好的朋友讲述时,那个年龄比他还大两岁的同学一点也不奇怪,而且还十分瞧不起冲他说:“笨蛋,那叫男人射精,知道吗?是一个男孩成熟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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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成为青春少女的孔庆东的这位远房表姐梅小青,却已对孔庆东失去兴趣,而且似乎早忘了多年前她和孔庆东的那种心知肚明却不说出口的性游戏。因此,对时不时来看望她的孔庆东,除了表面上的亲热之外,再无任何私下的亲密表示。孔庆东越来越失望,却又总忍不住去纠缠梅小青。有一回,在梅小青的闺室里,他乘梅小青不主意,竟然偷了梅小青的一个黑红色三角内裤回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又设法偷来了几件梅小青的内衣、乳罩,悄悄地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后来,梅小青跟随着村里几个姐妹去南方打工,孔庆东因此伤心了很久。唯一能安慰他的,只有梅小青那条黑红色的紧身三角内裤和她的几件内衣。然而,雄性荷尔蒙的分泌是男人成长中的必然,无处发泄自己能量的孔庆东这时期与石佛镇一帮流氓青皮终日纠结在一起,还加入了一个叫阴阳会的摩托帮,常常在石佛镇及附近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声名狼藉。孔庆东的性取向也从梅小青身上扩展开来,凡是遇上小镇上他看着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尾随她们,直到看着她们进了家门。当她盯上某一个漂亮的女孩时,他会再回头去想法设法偷取她们晾晒在外面的内衣、内裤。然而,最让他钟爱最能给他带来刺激的,还是那种和梅小青一样的黑红色内裤。
    数年之后,梅小青从南方回来,已今非昔比的她摇身一变成了悦来客栈的主管,成了大老板白啸天的得力助手。孔庆东仍像苍蝇一样前去纠缠,但梅小青总是不冷不热,时远时近。对于孔庆东来讲,他的这位远房表姐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看上去妖艳无比,却浑身是刺,近不得身。现在,孔庆东这位石佛镇的非著名小混混贪婪地盯着梅小青的玉照,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刚从梅小青那里偷来的黑红三色内裤想入非非……
    随着时间飞逝,孔庆东终于疲惫地躺在床上,但他的那双贼眼依旧盯着梅小青的照片,慢慢地,那照片模糊起来,他努力地眨了眨眼,发现照片变成了阿萍。阿萍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孔庆东面前,孔庆东激动地伸出双手,口里喃喃而语:“好美人,你好漂亮,快来陪我。”
    阿萍冲着孔庆东妩媚的一笑,轻轻地宽衣解怀,露出了她那瓷白细嫩的肌肤。阿萍伸出右手食指朝孔庆东勾了勾。孔庆东色迷迷地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扑过去。“宝贝,和你睡一次我死了也心甘。”阿萍敞开怀抱住孔庆东,孔庆东陶醉万分。阿萍自然地把嘴放在了孔庆东的脖项上,突然,她的脸急剧变形,头发如遇到风一般飞扬起来,双眼突出,眼珠刹那间要暴出来一般,从她的嘴里伸出上下四棵长长的牙齿,她拼命地张大嘴,把尖利的牙齿刺向孔庆东的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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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石佛二中

           早上起床,土坤要了一张油饼,三个素包子,外加两个小冷菜——小葱拌豆腐、凉拌黄花菜。他知道阿萍喜欢吃素包子,不喜欢吃肉包子。阿萍认为肉包子里面的馅都有问题,“你怎么能相信那些饭店?尤其是街头小店那种,他们为了最大限度地赚钱,不可能去买上品好肉,而是与肉贩勾搭,买那些垃圾肉、臭肉,反正最后都绞成了肉沫儿,填充到包子里面,谁能分得清楚?”对于油饼,阿萍也没有兴趣。“油吃进肚不好消化,我怕长小肚楠。”这样说的时候,她会拉过土坤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他摸着自己平滑的小肚。有时候,土坤会顺势往下摸,熟悉地摸到她的下面。这让阿萍感到非常刺激,她甚至会在土坤短暂的摁扶中达到高潮。
    面对一桌早餐,阿萍没有一点食欲,只是端起小碗玉米粥来喝。土坤的胃口相当好,很快就吃完了油饼,把玉米粥也喝下去。土坤有些担心地看着阿萍问:“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有。”阿萍说着,露出一个安慰土坤的微笑。
    土坤:“我们今天先去一趟石佛二中。”
    “故地重游,去看一看你梦中情人当年居住的地方!”阿萍的口气里有一点点醋意。
    土坤听出来了,拉住她的手说:“我想,一是回母校看一看;二是可以亲自去看一看轩莲老师的当年的办公室,也许能了却一桩心愿,希望以后再不会有噩梦来纠缠我。”土坤似乎在自己自语,又像是在真诚地与阿萍交流看法:“我不晓得这其中有没有必然联系,或者说没有什么科学的依据,只是凭我的直感,第六感。就像我的恐怖小说里说的那样,有时候这种直觉或许会更有用。这么多年我总觉得叶莲老师是在向我暗示些什么。可是,我一个普通人,能帮她什么忙?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千里迢迢来看一看她!”
    “都这么多年过去,叶莲老师当年住的那间房子还存在吗?即便存在,没有钥匙你怎么能走进那个小屋呢?”阿萍问。
    “只有到了哪里才知道,才能有办法。”土坤说。
    石佛镇第二高级中学(简称石佛二中),座落在石佛镇西北角,是禹州地区一所重点中学。乡村的孩子小学毕业后,要通过严格的考试,成绩达到重点中学的分数线,才能被这所学校录用。相当多的乡村孩子因为没能达到所要求的分数线,而只能去普通中学就读。石佛二中是一所规模相对来讲比较大的重点中学,有极好的师资力量,生源也很充分,教师数十人,学生数千人,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进入这所学校,如果一切顺利,一个学生就会由初中到高中,最后升入到全国各地的大学。学校每年的大学升学率约在65%以上。
    土坤曾经在这所中学读书,而今要旧地重游,却别有一番滋味。土坤和阿萍驱车往石佛二中走,两旁都是些小街道,十几年过去,这里似乎没有太大变化,老房子、老路、老墙,有的房屋和墙因为年久失修而更加破败。土坤没费多大事儿就来到石佛二中的大门口,但是不巧,大门锁着。土坤怪自己应该想到:现在是学校放暑假时间,学校没了学生,如何还开门呢?
    在石佛二中学校前面几十米处,有家理发店。土坤先走进去,阿萍站在门外向里瞧了瞧,一股说不出的异味令她不愿跨进半步。屋里空空的,多年烧煤做饭,墙被熏得黑黑的。“有人吗?”土坤大声问。没有人回应,土坤提高声音又问了两声。
    回答却从门口阿萍的背后突然传来,吓了阿萍一跳。“人在呢!”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毫不客气地拨拉开阿萍,一瘸一拐的往里走。“要理发吗?”
    在错肩的刹那,阿萍看到这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小个儿,精瘦,脸上坑坑洼洼的。眼很大,眼白多,眼珠黑而小。“这样的臭男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阿萍不由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王师傅!”土坤立即认出进来的这个人,还是十几年前的王拐子。
    王拐子冲在门外的阿萍招招手说:“外面的闺女请里面坐吧,屋里不干净,小心别脏了你的衣裳。现在学校都放暑假了,要不然我这里可是最热闹的呀!”
    土坤说:“十几前我在这里上学,也在你这里理过发!你的手艺不错。”
    王拐子呵呵笑道:“小伙子会说话,瞧你现在的穿戴像个大老板,请问你这是在哪里发财?”
    “在哪里也没发财,我靠写书为生,挣些小钱,仅够填饱肚子。”土坤说。
    “噢,这个我懂,你成作家了。现在有些作家可有钱了,陕西有个贾平凹,写了个《废物》(注:应是《废都》),一下子挣了好几百万。娶三五个老婆不愁,下辈子都花不完。”王拐子滔滔不绝神侃。
    土坤怕他侃起来没完,就拦住他问:“现在,学校还有人吗?”
    “有,有几个老师,还有候丙魁那老小子在看护学校。白校长有好些天没见他了,听他老婆纪大姐说他去了省城。”王拐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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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土坤说:“学校大门锁着,挂着铁锁。我想进去看看进不去呀!”
    王拐子说:“咱这学校大门你还不知道,不是锁人的,那门缝大得很,只要一侧身就能过去,除非你是二三百斤的大胖子,将军肚儿太大塞不进去。”
    土坤又与王拐子闲聊片刻,告辞。车只能停在校门外了。土坤与阿萍侧身从门缝中进入学校。校院里很静,看不到人影走动。学生早放假了,少人走动的路两旁和阔大的操场上长满了茂盛的青草,有的草茎叶脉已有一人多高,把小路也掩盖住了。
    土坤和阿萍的闯入,引起了护校员工侯丙魁的注意,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在后面跟踪良久。当土坤他们横穿篮球场,走到大庙的月亮形门口时,候丙魁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干什么的?”随着粗蛮的呵斥,侯丙魁紧走几步来到他们面前,充满敌意的眼光扫过土坤,停在阿萍丰满的胸上。
    阿萍被吓了一跳,她看到一个极其丑陋的50多岁的男人,一个眼圈烂得只剩下一条缝,连眼珠子都看不见。另一只眼努力大睁着,充满了淫邪。
    土坤上前一步说:“你是食堂的老侯,侯丙魁师傅吧?”
    侯丙魁诧异地后退一步,瞪着通红的小眼晴问:“你们是谁?你们不像是这小镇上的人,如何认识我?”
    阿萍一指土坤说:“他原来在这所中学读过书,离开学校很多年了,如今只是想回学校来看一看。”
    知道土坤是回母校探看,侯丙魁的态度缓和下来,告诉他们说:“我早不在食堂里做了,现在是这所学校的总管、管理员。学校里所有的库房都归我管。”
    土坤眼睛一亮:“那么说,你是撑管着这所学校里所有共公房门的钥匙了?”
    “那当然!这些家伙什么就拐在我的腰上。”侯丙魁“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腰,脏污的衣服下面果然挂着一大长长短短的串钥匙。侯丙魁一卖脸,眼睛向上翻了翻,很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得意。
    “那么,如果我想进当年我们那座教室里坐一坐,只用请你允许就可以了!”土坤看一眼阿萍,阿萍从土坤的脸上看到了他打鬼主意时的表情。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因为了解,所以才为他着迷,才深深地爱他。
    “可以这么说吧!”侯丙魁有些得意忘形了。
    土坤又提起学校从前的一些事儿,和从前一些在学校中响当当的人物的名字,侯丙魁居然也认识并记得,两人关系很快亲密融洽起来。土坤拍拍侯丙魁的肩说:“老侯,咱俩总算有缘份,你是我回玉佛镇遇到的第一个熟人。这样,今晚我请你喝酒,如何?”
    “那合适吗?”侯丙魁略作推辞,就答应下来。
    土坤说:“这样老侯,我们先到学校里随便走走看年,晚上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喝酒。”
    “好、好!我就住在学校大门旁边,站在校门口你只要喊一声老侯,我准能听得见。白校长说我的耳朵比老鼠的耳朵还灵!呵呵。你们随便在学校看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就不陪你们了!”侯丙魁说着,眼睛却往阿萍高耸的胸脯上贪婪地扫了扫,努力咽了口臭吐沫,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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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 女大夫

           阿萍望着侯丙魁离开的背影说:“这个家伙也是个大色魔,瞧他那烂眼圈都快睁破了。”。
    土坤“噗嗤”一声笑了说:“谁让你是一朵花呢,到那里都会招蜂引蝶。美女人人爱,男人不爱姿色出众的漂亮女人,还算是一个男人吗?”
    阿萍嗔怪地捣了土坤一拳,接着把自己紧紧地偎在他肩上。两个人并肩穿过月亮门,走进大庙的院里。这是一个别致的古香古色的小院,据说过去实际上是一个庙宇,有佛像有和尚,当然也有很多香客,一度非常兴旺过。但后来随着岁月变迁,和尚不知去了哪里,连佛像也不见了踪影。
    土坤进入月亮门后就站住了,他静静地环视着这个小院。当年,这个院里没有住几个人,南面住着一个老教师,已经退休,耳朵也不好使,有太阳的日子他总是搬一个破旧的太师椅,坐在大庙前面看书,或者听收音机,老教师很喜欢听单田芳播讲的三侠五义,因为耳朵不好使,所以声音开得很大,土坤从他旁边走过,很远都能听到。北面有两间空房,曾住过两个修大庙的民工,大庙修好以后民工走了,屋子就空下来。
    小院里很安静,一棵老槐树,枝丫突兀,树叶繁茂,绿荫蔽日。阿萍环顾四周问:“你说的那个叶莲老师她住在哪里?”阿萍这时候对叶莲老师产生了兴趣,她甚至希望能早一些看看那位叶莲居住的地方,想多知道一些她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人,能如此入侵入到土坤的灵魂深处,令他十几年来都魂不守舍。
    “我这就指给你看。”土坤说着揽过阿萍的肩:“你会不会害怕?”
    “我?怕什么?光天华日之下,难道还有吊死鬼不成?”阿萍不以为然。说完这话,她心里却突然一沉,一层不祥的阴影袭上来。她看一眼土坤,土坤并没有太注意阿萍的神态,眼睛正看着右侧一个房门。
    “叶莲老师就住在临近大庙这一间。”土坤指着一扇老旧的门。阿萍走上前,用白晰的手摸了摸那把挂在门上的大铁锁,锁身和锁眼儿都锈蚀了,蒙着一层厚厚的岁月的尘土。她扭回头问土坤:“看上去这门有很久没开启了?”
    “也许吧,也可能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开过,更没有人进去过。”土坤望着那斑驳的门若有所思。
    阿萍低下头透过门缝往里看:“这现在是一个书库嗳!堆得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曾住过人!”
    “是吗?让我看一看。”阿萍侧过身子,土坤凑近往里看,屋里放着数排书架,有的书架上还有发黄的标签。此外,地上到处都是堆得如山一般杂乱横陈的书籍。靠墙部分堆得最高,已接近了屋顶,屋里整个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山窝窝,四面高山,中间是谷。在杂乱的书堆上,倒卧着一个梯子,就好像很多年前,曾有一个人在这里整理图书,他站在扶梯上,把书一本本放到书架上。但是,因为书实在太多,最后他失去了耐性,索性糊乱把书堆起来。那架扶梯也被他一脚踹倒在书堆上,再也懒得动它……一阵风从屋后残破的玻璃窗刮进去,有几本书的软薄的封面被吹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颇似“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叶莲老师吊在那里,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原来美丽的脸因为充血变得肿涨而怪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眼珠子突出来,象要跑出来似的,黑眼珠如黑黑的灯炮,在周围白的晶体衬托下,更显得空洞而深远。叶莲老师的舌头伸得长长的,一直伸吊到下颌下面,遮住了那原本秀美的脖子,还有那根紧紧勒在她脖子下面的绳子……)
    土坤脑海里又闪现出16年前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肿胀的皮肤摁上去就是一个深坑,没有温度、冰凉的、无生机的皮肤……土坤突然直起身子,脸色苍白。
    “看到什么了?你没事吧?”阿萍不安地注视着土坤,她无法体验此时土坤的那种感受。
    土坤努力镇静自己,说:“没事,是我多想了。我们还是到别处看一看。”
    “你不想进去了?”阿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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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2 11:2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们总不能像强盗那样拿把板斧破门而入。等晚上见到侯丙魁再说吧,但愿我们能从他那里有所突破。”
    (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在叶莲老师住室梁上放着的一本厚厚的书,封面被顶了又顶,仿佛是一只老鼠要冲出来,或者就是一个人的一根手指在往上用力。同时,里面发出一声游若细丝的叹息!那一声微弱的叹息距今仿佛有几千年了。)
    阿萍微微地一愣,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一个人微微的哀怨而无奈的叹息!阿萍站住脚,支起耳朵细听。
    “你听到什么了?”土坤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也许只是树叶的声音!”阿萍说,一棵心忽然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揪住了,生疼生疼的。她加快脚步走到土坤前面,她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时候,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自己还会回来的,而且要不止一次面对这个无声的、曾经吊死过一个美丽生命的房间。阿萍耸一耸间,为自己这个预感而感到可笑。
    转过弯儿,又听到“沙沙”的声音。一棵桂花树,花开时节,十里飘香,满校院都是芳香的味道。曾经常有女学生在树前驻足品评,久久不愿离去。还有的女生捡了那被风吹落的桂花,放在书页里面,打开书时,满教室都是桂花香。“沙沙”声就是从桂花树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从外面收拾的情形,土坤判断屋里面可能住着人。土坤走过去,敲了敲虚掩的门。他想知道这里现在会住着什么人?自己是否还认识?
    “老侯吗?请稍等,这就来。”话音未落,从屋里出来一个30岁左右年轻的女人,齐耳短发,大而有神的眼睛。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漂亮的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模样与年轻女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生就一个美人坯子。
    “请问,你找谁?”女人忽闪着大眼,疑惑地问。
    “你是——曹、曹玉娟!”土坤从这个女人的面像上,依稀看到多年前那个同班同学的影子。
    曹玉娟惊诧地说:“你是——土坤,我的天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了阿萍的身上。女人天生对男人身边的女人感兴趣。
    “你就住在这里?”土坤也问。
    “女儿来奶奶家好几天了,我过来带她回去。公爹这两天就要回来,我顺便帮婆婆把他们屋子打扫一下。这就是我女儿白娃,快叫叔叔阿姨好。”曹玉娟微笑着把躲在身后的女儿拉出来。
    “叔叔你好,我认识你,你叫土坤,我妈妈枕边有一本书,就是你写的,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妈妈说你我他的同学,她坐前一排,你坐后一排,你坐在妈妈后面。”白娃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口齿很伶俐。
    曹玉娟尴尬地一笑说:“这鬼丫头,记性倒挺好。她说得不错,有一次我去书店看到你的书就买了,你写的恐怖小说挺吓人的。”
    “我不怕鬼故事,叔叔给我讲鬼故事好不好?”白娃说。
    “没问题。”土坤过去轻轻抚了抚白娃的脑袋,并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小女孩子。“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阿萍。”土坤感觉有些冷落了阿萍。
    阿萍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时候,她礼貌地点点头并伸出了手说:“你好。打扰了。你们老同学见面,值得庆贺。”
    两双女人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曹玉娟说:“你好,我叫曹玉娟,和土坤是中学同学。”曹玉娟感到这只手冰凉,是一只她握过的最冷的手。凭着职业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可能有病,也许是一种很怪的病。因为对土坤的亲切,使得她忍不住要关心土坤身边的女人:“你的手好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阿萍笑一笑说:“谢谢你的关心。”阿萍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从心里来讲,阿萍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即具有职业女性精明强干的一面,同时也有居家过日子温柔贤惠的一面。如果做情敌的话,她将是自己最强有力的对手。但现在,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你们刚回来吗?住在哪里?方便吗?”曹玉娟问。
    “我们昨天才到石佛镇,住在悦来旅店。条件不错。”土坤说。
    “噢,住在我们家的旅店,太好了。”白娃拍手说。
    土坤问:“我们就住在悦来客栈。怎么没有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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