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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车臣战火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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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48: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对的,可是有什么结果呢?这几个证人上哪儿去提供证词?有谁会听他们的呢?必须重写一份上诉状呈交俄罗斯最高法院。古罗夫以为维尔丁已经知道证人都不见了,这一点他估计错了,中校直到第二天才得知这一切。因案情有了新发现而向上诉法院提出申诉,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维尔丁下令干的头一件事准是策划一次不幸事故对付辩护律师。律师可不能锁进地下室,因为他必须逐级出庭。派警卫去保护他,那就意味着彻底暴露,报纸和电视就会大声疾呼……俄罗斯的小伙子们在为祖国流血牺牲,可是民警古罗夫,这个后方机关的芝麻官却在策划为杀害儿童的恐怖分子辩护……他们还会把士兵母亲联合会扯进来。到头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回事?你怎么啦?”玛丽亚抓住古罗夫的肩膀拼命摇晃。“别撕你身上的海魂衫!你一个人堵不了所有的枪眼!你只有一条命!只有一条!”
  “我跟民间童话里的火龙一样,总是很走运①!”古罗夫顺手抓住玛丽亚的两臂,朝卧室走去。“你这个坏东西,我马上让你看看谁该在哪儿睡觉!你打我耳光,我得惩罚你!”
  
  ①俄罗斯民间童话中的火龙有三个头,砍掉一个头仍然不死。

  第二天,星期五傍晚,维尔丁中校暴跳如雷,因为所有的证人都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眼线,即捷列霍夫那个奴才。维尔丁无法理解,为什么迄今为止古罗夫没有碰捷列霍夫,这人最容易出乱子。假如古罗夫能成功的话,那么他只消再努一把力,便可当众查明,把已经暴露的恐怖分子交给特警队员的那个人是个充当眼线的情报员。“是的,上校先生,您在这儿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维尔丁心里盘算道,“您心想要这四个证人招供已经够难的了,第五个就算了,让他见鬼去吧。没想到这一个才是主要的,因为那四个人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跟上校谈话以后,捷列霍夫吓得心里作呕,回到家里时醉意全消,满身大汗,妻子断定丈夫生病了。他在沙发床上躺下来,脸朝着墙默不作声,心里盘算着眼下该往哪儿去,主要的是怎么跟妻子说。工作单位倒是简单一些,很快就可办好休假。
  他躺在心爱的沙发床上,像安泰①一样,一接触大地就恢复了力量。上校的话也许是对的,最好是躲一阵,躲过这场倒霉的事。可是也不能草木皆兵,现在可不是贝利亚②当权的时代,吐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①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他的母亲是大地。
  ②前苏联内务部首脑,五十年代中期被处决。

  他翻身仰面躺着,两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
  “你吃晚饭不吃?”妻子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回得这么早,而且没有喝醉,真是奇迹。”
  “你这是冤枉我。孩子他妈。”他坐起来,稍稍打起一点精神。“我可是一门心思顾家,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样。我明天得外出几天,碰上了一件赚钱的买卖。说不定能庆祝一件新的裘皮大衣。”
  “乡巴佬,”妻子的眼神柔和一些了,但仍然显出不信任的神情。“节日才说庆祝,裘皮大衣得说买。”
  “你文化水平高,比我更有眼光,”谢苗·西多罗维奇显得百依百顺,又使妻子警觉起来。
  “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是出差吗?”
  “银行里我办个休假手续,事情跟他们不相干,不让他们知道,”他说话时竭力显得泰然自若,可是妻子马上听出这是假话。
  “那么,不是出差,在单位里办休假,你还要编些什么话来哄我?我明天就给你那位尼基福罗维奇打电话,问问他:自己这样掏钱往外地跑是怎么回事?跟谁一块儿去?莫不是你们俩打算结伴而去?那么我再给他那口子打电话,告诉她……”
  “别说了,亲爱的!”他吓得喉咙都噎住了,嗓音由粗重变得尖细。“我跟头儿说我乘飞机去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呸,去叶卡捷琳堡③看望母亲。休假期间工资照付,我一个子儿也不留,全交给你,免得你这娘儿们脑子里胡思乱想。”
  
  ③即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苏联解体后恢复旧名。

  第二天他办好休假手续,领导没有异议,可是手续也不是一下子办好的,左一个签字,有一个批准,得花时间等待。
  到了傍晚,同事们按老规矩要他请客,得喝一杯。可是在俄罗斯,谁也不会计较休假酒宴闹了多长时间,因此捷列霍夫直到八点多钟才离开宴席出门。这一下该他走运了,他刚把手举起来,有个“揽私活”的司机就开始刹车,随后突然加大油门,飞速冲上人行道,把捷列霍夫撞到楼房墙上,压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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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4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维尔丁听了圆满完成任务的报告,感到心满意足,但随即陷入沉思。为什么那民警藏起四个证人,但对他最重要的一个却不去加以掩护呢?密探肯定找捷列霍夫谈过话,当然是逼他招供,他可以把那个下流东西的口供用磁带录下来。捷列霍夫已经死了,对他的声音无法加以验证,然而任何疑点都只会对被告有利。万一辩护律师那个傻瓜达到目的,让最高法院上诉法庭重新审理这个案件,那么不论怎样对那民警进行诽谤,车臣人的死刑都会撤销,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维尔丁虽然年轻,性格却沉着镇静,而且办事锲而不舍。他拥有足以对付古罗夫的强有力的手段,但子弹只有一颗,那是最后一颗,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开枪。维尔丁决定眼下先处理证人。把人藏起来是很难的,古罗夫来不及为他们准备长久安身之处,他像限时比赛中的棋手一样时间紧迫,可见他这一着下得必定不合常规。一个人能想出某种招数,另一个人也就能破解它。
  科诺瓦洛夫的情况很清楚,总的看来是一步和棋。维尔丁手下的侦查员早就在形形色色的罪犯中物色适于招募的人选。大约五个月以前他们碰上了表面看来规规矩矩的公民瓦西里·加夫里洛维奇·科诺瓦洛夫。那人刚刚四十出头,行为规矩,已婚,有两个孩子,在阿富汗服过役。但当克格勃人员对这个堪称顾家模范的人深入进行调查时,很快就查明这人并来在阿富汗服役,而是在坐牢,两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跟他同居的那个女人的,科诺瓦洛夫并未跟她登记结婚,他在莫斯科也没有户口。
  维尔丁开始对这个人进行招募前的培训。就在这时他开始策划车臣“恐怖分子”事件,他们一伙人认定科诺瓦洛夫完全合适,便把他塞进来当证人。然而这些昔日专门在知识界猎杀世界各国情报机关帮凶及其他异端分子的人却未能好好揣度这个刑事犯的心理,工作一开始就对他进行压服,令他怀恨在心,致使他后来一时冲动走了嘴,说整个案件都是编造的,是彻头彻尾的虚构。
  瓦西里·科诺瓦洛夫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维尔丁毫不怀疑这个刑事犯是藏起来了,他再不会为任何人工作,首先是民警。要找他得上某个犯罪集团去找,多半是在高加索,受人雇用。总之这人已经跟案子脱离关系,该把他忘掉了。
  捷列霍夫已经顺利解决了,还剩下三个人。秋天日益临近,这些人需要有个家,他们是城里人,娇生惯养,在乡下无事可做,再说还少不了电话。给暴发户看守别墅?有点像。古罗夫跟这些人有些什么联系呢?再说那些“俄罗斯新贵”自己也能找到看守别墅的人。多半是某个像佩列杰尔基诺一类人们住惯了的舒适的家园,财富不多,传统倒不少。要民警上校自己推荐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那么民警跟这种人有什么关系呢?
  要是维尔丁更易于动感情的话,他准会拍一拍自己的额头——他突然想到了女演员,一个密探是决不能娶个女演员的!戏剧!电影!但主要的当然是女演员。噢,警官,你手上既然捧着这么一件精美的瓷器,就不该卷进一场打斗。随便碰一碰不就打得粉碎么。
  莫斯科刑侦局拒不让步,不肯泄漏自己的机密,这是多年以来定下的规矩。部里可以把详细的案卷要来,没完没了地进行检查,可是情报工作是一件神圣的事业。侦查员要是寸步不让的话,部长从他那里也会一无所获。当然啰,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似乎也算自己人,可是熟悉他的侦查员几乎都已离开了莫斯科刑侦局。一些人不堪疲累退了休,另一些人受金钱引诱投奔了商人,还有几个人则已不在人世。
  作为特别重大案件侦查员和总局的一名上校,斯坦尼斯拉夫在目前的案件中没有成功的希望。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仅仅听说过他克里亚奇科、跟他有点头之交的人,而是一个可以与之坦诚相见的朋友。困难还在于,有个眼线当时对铁木尔·扬季耶夫作过详细了解、并对这个车臣小伙子小声讲出他的亲属的名字,那么跟这个眼线联系的无疑不是一个一般的侦查员,而是一名长官。这个眼线受到贿买,讲得通俗一些,就是被人彻底收买了,再不就是被克格勃人员恐吓得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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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4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斯坦尼斯拉夫不认识莫斯科刑侦局局长本人,在将军看来,他不过是部里来的人,派头十足,虚有其表,在办公室之间转来转去,妨碍别人工作而已。古罗夫催朋友抓紧一点,一心指望通过查出的叛徒获取重要的侦查情报,不过他几乎毫不怀疑,查出的人最多只能到维尔丁这一级,再往上就此路不通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认输了,能力不够,咱们还是去求求将军。”
  “你在休假,不要打搅朋友的正事儿,”古罗夫答道。
  “今天星期天,彼得兴许在家里,你打个电话,邀他来吃午饭,告诉他我也来。”
  “你以为这是实话么?”古罗夫执拗地表示反对,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要是斯坦尼斯拉夫提请帮助,那就是说非帮他一把不可。
  完全出乎意料,彼得·尼古位耶维奇来到古罗夫的寓所时兴致勃勃。原来将军夫人去看一位偶染小恙的女友去了,一整天不在家,将军无所事事,正感到苦闷不堪。
  “唔,两个捣蛋鬼,”奥尔洛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面搓着宽大的手掌,一面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把自己锁在茅房里不知怎么出来,真是活该。”
  “别那么刻薄!”斯坦尼斯拉夫冲口说,脸色也红了。
  将军呵呵大笑,环视了一下摆好的餐桌,拿起一瓶蒙上一层水汽的酒,看了看外国商标,把它放回原位。
  “我很喜欢受贿,可惜的是除你们两人以外,谁也不给我半个子儿。列瓦,我想你还没有变得懵懵懂懂,你不用跟我胡说八道,马上坦白告诉我,是哪只烤鸡啄了你的屁股?”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被啄的不是古罗夫,而是我,”斯坦尼斯拉夫说。
  “你得了名家通病,亲爱的。”奥尔洛夫从桌上拿起另一瓶酒,也没有看懂商标。“烤鸡不会区分是谁的屁股。好吧,咱们一人喝上一杯,我再听你们说。”
  将军听汇报时跟往常一样闭着眼睛,等古罗夫住了嘴,说道:
  “我看这都是白忙。莫斯科刑侦局长这人我认识,可是他对我来说是个外人,我不能去找他,要他答应你们的请求。你们的请求说白了就是:‘我们掌握了情报,证明您身边有个人已被联邦调查委员会招募,请讲出他的姓名。’于是那人心想:‘好家伙,你想得倒美!谢谢你提供情报,可是自己家里的事我们自己会搞清楚。’”
  “那怎么办呢?”斯坦尼斯拉夫问道。“要是我手下的伙计,我决不会对任何人讲出来。”
  “那么对我呢?”奥尔洛夫狡黠地眯起眼睛。
  “唔,瞧您说的,”斯坦尼斯拉夫窘住了。
  “正是这样。”奥尔洛夫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来,移过电话机。“必须在我的同事中找一找,看谁是莫斯科刑侦局现任局长的首长或老师。假如他确信情报不会泄漏出去,他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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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4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机关的声誉固然不容玷污,可是谁也不愿意跟见利忘义的叛徒在一起共事。你们两个小家伙到厨房去,把门关紧。我跟谁打电话,谈些什么,可不能让你们听。”
  两个朋友把自己关进厨房,听见并联电话丁当响了一阵,沉寂下来,随后又响了起来。奥尔洛夫将军在电话里谈了大约两小时。
  “咱们喝点酒吧,列夫·伊凡诺维奇,今天我反正不工作了,”斯坦尼斯拉夫说。
  “你喝吧,”古罗夫耸了耸肩,“你呼吸短促啊,斯坦尼斯拉夫。”
  克里亚奇科转过脸去,突然说道:
  “那么给我一支烟。”
  “你这个年龄开始抽烟有害无益。”
  “你自己戒了又抽,已经上十次了。”
  “我这人意志薄弱,我可以这样。”古罗夫答道。就在这时门打开了,奥尔洛夫走进了厨房。
  他不是朝两个侦探、而是朝桌子看了一眼,估量了一下几个酒瓶里酒的高度,随后满意地嘿嘿一笑。
  “小伙子们,你们还不错,跟你们可以共事。”
  “要是我把一瓶酒喝光了,那就不能跟我共事不成?”斯坦尼斯拉夫冒火了。
  “我总得找个话开口呀!我也是个大活人。列瓦,你打不打算请我吃一顿?”
  他们在桌边坐下来,也不碰杯,每人喝了一杯,随后开始吃东西,却是食而无味。奥尔洛夫放下叉子,气忿地说:
  “见鬼!假如我帮你们干的事由列瓦来干,那么他会漠不关心地看上一眼,耸耸肩说,这一切都微不足道,你们尽管使用,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收到古罗夫这件‘礼物’的人一辈子会觉得欠他的债,一心想着要为他献出生命。比如斯坦尼斯拉夫,他会恭恭敬敬低下头来,说他这个受够了折腾的侦查员就爱建立赫拉克勒斯①式的功勋,唯独我不会像列瓦这样露脸。”
  
  ①希腊神话中最有名的英雄,曾建立许多著名功勋,如击毙巨人安泰、解救普罗米修斯等。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喜欢你,将军。”古罗夫对斯坦尼斯拉夫使了个眼色,低下头来。
  “列夫·伊凡诺维奇,明天十点钟莫斯科刑侦局长等着你。将军了解你面临的问题,他答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几个朋友再也没谈工作。他们在一起从来不谈体育和政治,斯坦尼斯拉夫则把所有的趣闻和他爱讲的俏皮话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几个朋友不想吃也不想喝,默默坐在那里,各想各的心事,也许三个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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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4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莫斯科刑侦局长的办公室原封未动,还是老样子,仿佛自古罗夫首次跨进这个门槛以来的二十多年间现实生活毫无变化,办公室里仅仅有人擦擦灰尘而已。唯一的变化是在墙上,捷尔任斯基①的照片没有了,换上了一幅镶在厚重镜框里的画,那是艾瓦佐夫斯基②绘画的复制品。
  
  ①费·埃·捷尔任斯基(1877—1926),前苏联早期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十月革命后任全俄肃反委员会主席。
  ②伊·康·艾瓦佐夫斯基(1817—1900),俄罗斯著名画家,以擅长画大海及海战著称。

  年轻的将军从桌子后面走过来,握了握古罗夫的手,指了指客座上的单人沙发,自己则在对面同样的沙发上就座,以表示对客人最大的尊敬。
  “我叫尤里·伊万诺维奇。您也明白,列夫·伊凡诺维奇,您的来访不会使我感到异常高兴。”
  “谢谢您让我进您的办公室来,”古罗夫答道。
  “生活真是一团糟呀,每天都在想,真是糟透了。就仿佛有只小锤子不住地敲你的脑袋。咱们就以‘你’相称,好吗?”将军的话音显得很苦闷。
  “好吧,不过这不会使你我感到更轻松。”
  “你在这里开始时是在谁的手下?”
  “我基本上是在图里林将军手下供职。”
  “我对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几乎一无所知,尽管他在我们学院授过课。列夫·伊凡诺维奇,请说实话,要是你的话,你会把自己的副手交出来吗?”
  “决不!”古罗夫冲口答道。他咽了一口唾沫,又补充说:“只有一个人的请求除外。”
  “唔,行了,咱们是侦查员。我研究了你提出的问题,你需要的是我的一位副手索博利上校。他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侦查员,我对他没有什么不满意。”
  “我认识维克托·谢苗诺维奇,”古罗夫凭直觉感到将军并不十分喜欢自己的副手。“我和他一度在一起担任平行职务。”
  “你要对他进行调查吗?”主人在沙发里欠起身来,把烟灰缸往前移了一下。
  “空口说怎么说都行。”古罗夫点燃一支烟,“可是怎么开口跟他谈呢?况且他不喜欢我。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不打算跟他亲自接触。好吧,请原谅。”古罗夫捺熄未抽完的烟头站起身来。“假如我那里出现什么具体情况或是我决定对索博利采取什么步骤,我保证让你最先知道。”
  “比奥尔洛夫和克里亚奇科还早吗?”将军把客人送到门口。
  “他们得到情报可能比我还早。”古罗夫握了握将军的手,走出办公室。
  他回到家里时玛丽亚已经睡了。每逢上午排练,晚上还有一场演出,她总是睡不安神。她竭力在白天打个盹,哪怕睡上一个小时。
  古罗夫知道,不论他怎样轻手轻脚,玛丽亚准会醒过来。他把鞋脱掉,穿着袜子走到厨房,正好听见电话机略有动静,不等铃声响起便一把抓起听筒,用脚把门推上,说道:
  “喂,我听着。”
  “是我该听你说,”斯坦尼斯拉夫说道。“可是我的消息更糟,因此你先听听。前天捷列霍夫从银行出来时被人杀了。”
  “可是他星期五压根儿就不该到银行去呀。”古罗夫歇了一口气。“前天出的事,可我们今天才知道,咱们这些侦查员真不赖。”
  “我是八点左右被彼得揪出来的,当时我想,他准会接死我。”
  “可是你在休假呀。”
  “不错,因此我们没有及时看看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情况通报。”
  “我不明白这条癞皮狗干吗赖在莫斯科不走?我跟他讲得一清二楚。笨蛋!我是个笨蛋!是我!我们本该跟踪监视,直到他离开本地。这死鬼是个臭狗屎,我却偏要洁身自好,不愿沾染臭气!”
  “你说的话跟奥尔洛夫将军对你这个人的评价几乎一模一样。请原谅。”
  “彼得说得一点不错。这事要是出在你身上,我真会揍死你!”古罗夫扯开嗓子说。就在这时门开了,玛丽亚走进厨房。他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对着听筒问道:“是怎么干的?”
  “是汽车,冲到了人行道上。汽车已经悄悄弄走了,因此我们只有竹篮打水的份儿。”
  “没有人提供任何线索吗?”
  “老一套……中等身材,中等年龄和体形,从穿堂院里溜走了。”
  玛丽亚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从古罗夫的脸神和话音里猜测是有人被杀了。她也有件事要告诉古罗夫。今天上午剧院里来了个男人,带了一些优质法国化妆品,价格非常便宜。女演员们自然把他团团围住,一下子抢购一空。玛丽亚不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对她看得过于仔细,尽管他周围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姑娘们跟他调情。甚至打听他的电话号码,答应给他打电话,并询问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到。
  玛丽亚对这个商人没有好感。她知道男人到后台来有两种原因:要么看中了某个女人或是一般地对姑娘们感兴趣,这种人对剧院的风尚几乎一窍不通;要么卖给姑娘们一些贴着巴黎标签的土耳其或越南旧货。
  那个陌生人对姑娘们却彬彬有礼,卖的是真正的法国化妆品,别的且不说,玛丽亚对化妆品却是在行的。她自己也很愿买上一小瓶心爱的香水,但出于原则考虑而没有买。也许是受古罗夫影响的结果吧,玛丽亚只瞥了那个商人一眼心里就想:他上这儿来干什么?她对那男人注视的目光十分恼火,尽管她早已见惯了这种令人讨厌的殷勤,甚至视若无睹。玛丽亚从这个“货郎”身边走开,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个人无意中说出“别墅”两个字。玛丽亚这才比较留心地看了那个卖外国货的贩子一眼,记住他的外貌,暗自决定这事儿一定得讲给古罗夫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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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5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此刻玛丽亚明白,上校这里出了大事,心里很不痛快,便决定晚上再跟他谈。
  维尔丁中校如释重负。唯一令他感到危险的证人不在了,其他几个人不了解任何具体情况。撤消判决并对案件进行补充调查的机会实际上等于零。当然啰,证人现在何处应当查明,但最好是争取尽快执行判决,这样才能放手大干,掐住那个百万富翁的脖子,从他身上抖落出一大笔钱来,并重新点燃正在熄灭的战火。
  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图,维尔丁需要一个忠实可靠而又机智勇敢的人。手头有几名人选,但他们都由于种种原因而使中校觉得不满意。候选人必不可少的条件只有一个——他应当是血债累累,已被缺席判处死刑。符合这个条件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一下子就被刷掉了,因为那是个车臣人,而维尔丁所要的必须是个俄罗斯人。这样的刑事犯也有一个,此人两次越狱,打死两名士兵和一名民警中士。可是这名候选人长相太可怕。说话也口齿不清。这种相貌在一些描绘远古时代人们手持长矛和粗棍攻击猛犸的画面上倒是可以见到。而这个惯犯只要一开口说话,连阅历丰富的人都会觉得难受。加之这人头脑异常迟钝,远近的罪犯们都知道这个人,却不邀他参加他们的集会。这人大概也只能用一次,让他干最简单的活,去杀个人,随后立即把他干掉。
  维尔丁需要一个迥然不同的人,不是刑事犯,最好是个国际主义战士,在阿富汗犯过血腥罪行,维尔丁翻阅了一些侦查案卷,那里有些伙计很合适,可是那些人早已受到侦查,而进行侦查的不是中校手下这帮笨家伙,而是配有现代装备的行家里手。要是连他们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那么顶多只有一个月时间的维尔丁更是犯不着去钻这个死胡同。
  电话铃响了起来,维尔丁摘下听筒。
  “喂。”
  “你好,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近来怎么样?我不知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维尔丁听出这是索博利上校。尽管他们二人都确信自己的电话绝对保密,但他们还是认为用伊索式的隐晦语言通话为好。
  “你得的是慢性伤风,老头儿,”维尔丁不满地皱着眉头答道。他对招募莫斯科刑侦局副局长寄予很大的希望,但具体成果却一直令他不满。副局长有时捎带办几个小小的刑事案件,抓几个人,中校主管的处因此在局里不算最差。但维尔丁把很大的希望寄托在牢房里的工作上。莫斯科刑侦局是不让外人进入自己管辖的监狱的,可是索博利实际上是那里的当家人。迫使那个车臣娃娃闭嘴就是通过索博利安插的眼线干的,但维尔丁觉得这还不够。他在局里虽然也算是个优秀的谍报专家,但事实上他并不够格。维尔丁工于心计,头脑聪明,他能预见对手的行动进程,从而赶在对手前面,然而他缺乏足够的魅力,不善于跟人建立友好而又互利的关系。他执拗地坚持一种常见的错误,即力图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索博利则跟他磨洋工,这种态度错在维尔丁,因为他忽视了一点,索博利比他年龄更大,军衔更高,经验更丰富,自尊心也不比他弱。
  维尔丁是靠掩盖一起谋杀案而把这位警方人物招募过来的。作案的是一位上层人物的儿子。案子不了了之,案卷也归了档,没想到就在这时那位上层人物下了台,随后又身败名裂。可是那份案卷却留在档案室里,随时都可以取出来启封。索博利犯下了民警系统最常见的一桩罪行。只要维尔丁不提这桩罪行,跟这位民警官员友好相处,平等相待,有时也请长者出出主意,那么这两个人尽管是狼狈为奸,但他们的联合却十分有力。然而一个人只要生下来不是胸怀坦荡,而用居心叵测,那么就连上帝也无法让他敞开胸怀。这种人的心只能挖出来喂狗。
  就说这会儿吧,人家诉说身体欠佳,那意思就是他碰到了麻烦。那么你就该表示同情,听他说完,约个时间见面,想一想怎样帮他一把。可是维尔丁不是这样,冲口就说人家患了慢性伤风。碰巧那件麻烦既跟索博利、也跟维尔丁有关。上校顿时火了,气冲冲地说:
  “古罗夫今天拜访了我的将军,不过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事要互相协作。我的头头跟任何一位将军一样,不喜欢部里的人。”
  “你这话是想说明什么呢?”维尔丁警觉起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说的我都说了。”
  “别惊慌失措,咱们的朋友不是上帝,不可能钻得这么深。再说案子是春季发生的,法庭审过了,判决也有了。”维尔丁当真冒起火来,他甚至不愿意暗自承认他显然是吓坏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不喜欢这个人,一辈子对他都无法忍受,可是我得事先提醒你,这个人记性极好。眼下他在休假,仿佛是跟最要好的朋友闹翻了,跑去尽社会义务,查找一个什么团伙。既然你这么年轻,又实在没事儿可干,那你尽管信口开河好了。”
  “别忘乎所以,上校!”
  “你自己别忘乎所以,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家伙!你干吗要吓唬我,凭什么要挟我?你那只钓钩早就不灵了!索博利上校两年以前搅乱了那个案子,是吧?那么你是今天才知道的,还是瞒了两年没说?”
  “维佳①!维克托·谢苗诺维奇,对不起,咱们有话好说,再说这些话也根本不该在电话里说。”
  
  ①维克托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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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50:1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弟,有话好说,两年前就该如此了。可是今天,就像咱们那位共同的熟人老爱说的那样,命中注定,无可奈何。行了,有什么消息我会打电话。”
  那天早晨,古罗夫上校来访之际,莫斯科刑侦局长就已下令对索博利上校的电话进行监听。负责这件微妙工作的部门头头正想表示异议,还没等他张大嘴将军就猛地一拳捶在桌上,大声吼道:
  “滚开,别跟我提什么检察机关。懂吗?我难道要你监听他妈的杜马不成?这里我说了算!你懂吗?得听我的!我让你在茅房里装麦克风,你就在茅房里装!你把维克托的电话并连一根线接到我的机子上来。只接到我这儿!不准让任何人知道,你也马上忘掉这件事。”
  索博利上校放下听筒,维尔丁中校也放下听筒,最后一个放下听筒的则是将军。
  “难怪我不喜欢维克托·索博利,”将军心想,“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跟他一样是个狗东西。只不过这件案子我没有被人抓住把柄,他却被人抓住了。”
  两年前一位上层人物的儿子杀了人,将军对此记忆犹新。他当时还没当上将军,只领导一个处,索博利则是他的副手。政府里有人施加压力。检察长则厌恶地对这个案子不予理睬,仿佛连一清二楚的事实也不知道。一个证人“丢失了”,另一个证人“没有找到”,移交检察机关的是一具臭味难闻的尸体。检察机关把案卷随意塞给一个见习检察员,随即把一大堆重要工作压在他头上。尽人皆知,对内行指手画脚,只会把事情办糟。有一家不起眼的报纸鬼迷心窍,派记者来莫斯科刑侦局采访这个案子,刑侦局有人便塞给他另一份耸人听闻的材料,讲的是一个躁狂症患者连续杀人的事,使这个记者当即忘了他干吗要来莫斯科刑侦局。
  许多人知道这件事,但在侦讯材料上赫然可见的是索博利中校的签名。有一条规矩早已众所周知:谁签名谁负责。
  古罗夫在住宅里来回踱步,等候格奥尔吉·图林的电话。他自己也可以拨电话过去,但从策略上考虑,等他打过来为好。密探主动打电话会被理解为你是在讨债。
  士兵睡大觉,勤务误不了——这是一条靠得住的规则。此时斯坦尼斯拉夫正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盹。
  电话铃响了起来,斯坦尼斯拉夫像猫一样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正在准备会剧院的玛丽亚在浴室里喊了一声:
  “我已经走了!”
  “人一上年纪就慢慢学会撒谎了,”古罗夫不满地嘟囔着,随即取下听筒:“我洗耳恭听。”
  “是列夫·伊凡诺维奇吗?”古罗夫听出是莫斯科刑侦局长的声音。“维尔丁这个姓名对您有所启示么?”
  “很有启示,谢谢您的电话,将军先生,我欠您的情。”
  “好极了,您马上就可以还情。列夫·伊凡诺维奇,请尽可能忘掉你我今天上午的谈话。”
  “什么谈话,我怎么不记得了,将军先生?”古罗夫恳切地说,“我由衷地高兴您给我打来电话,并祝您万事如意。”
  “谢谢。请常来电话。别忘了咱们是以‘你’相称。”
  玛丽亚飘然走出浴室,迅速转身面对着两个男人,用手掌挡住试图靠近她的古罗夫。
  “站住!这张脸可不能碰!上校,别忘了提醒我,今天晚上我有件事要讲给你听。暗号是两个字:‘别墅’。”
  “等等!”古罗夫挡住玛丽亚的去路。“什么别墅?”
  “我要迟到了!”
  “斯坦尼斯拉夫!你送大明星去剧院,在路上把一切都问清楚,再多问几个问题。我倒是很乐意亲自去,可是我得守电话。”
  “别墅、山庄、城堡,”斯坦尼斯拉夫边说边给玛丽亚开门。
  古罗夫面带微笑看着斯坦尼斯拉夫,只见他彬彬有礼地把门拉开,但一眨眼却挡住玛丽亚,首先走出房问。
  送走玛丽亚和斯坦尼斯拉夫以后,古罗夫走到书架跟前,想取下布尔加科夫①作品的一卷集·《大师和玛格丽特》这部小说他能没完没了地读了又读,但他突然想起了父亲,便从架上抽出《三个火枪手》。古罗夫不止一次下决心开始重读《战争与和平》,或是好歹把《克利姆·萨姆金的一生》啃完,但要完成这种壮举,他的毅力和精力都不够。他在沙发上躺下来,打开《三个火枪手》,翻到达塔尼昂竭力要他的仆人普朗什相信睡眠完全可以代替午餐那一页,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古罗夫不止一次谈过恋爱;他曾经无数次等候别人的电话,但这种等候跟女人却从不相干。
  
  ①米·阿·布尔加科夫(1891——1940),前苏联作家,长篇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系他的代表作。

  “这可不好啊,”密探看着电话机心想,随后不慌不忙取下听筒,按老习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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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5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您好。我洗耳恭听。”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讲话的是图林。“昨天我被判了两年,缓期执行。”
  “祝贺你,往后再别闯红灯了。”古罗夫很高兴图林打来电话。密探知道法院昨天开庭的事,他指望图林立即打电话给他,可是图林神经正常,他知道自己的身价。
  “我听不出长官高兴的语气。”
  “我在不声不响地放鞭炮庆祝呢,整个住宅都熏黑了。”
  “好吧,算您赢了。得见个面才好,”图林说。
  “你不是我的朋友,咱们不急于拥抱。眼下我还无法给你提任何具体建议,”古罗夫不说实话,他注意到他撒起谎来一年比一年更容易。“你是在开出租汽车吧?那你就开吧,挣钱维持生活,同时考察这个城市。”
  “那么住宅呢?我是交房租还是怎么样?”
  “眼下你住着再说,等我跟上司商量商量。”
  “好吧,”图林明白他住的地方是个秘密联络点,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他确信刑侦机关早就为他准备了这份“礼物”。上校待人和气,彬彬有礼,那是哄傻瓜的,现实生活中谁也不会平白无故送这样的礼物。或许是他格奥尔吉·图林看错了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密探,上校并不相信曾经企图谋杀他的这个人,要把他变成“罐头”储存起来,留待最佳时机再用?
  “明天上午十点左右,你把车开到‘复映影片’电影院门口,咱们兜兜风,兴许能想出点名堂来。”
  实际上只有图林才能打破僵局、推动破案行动,但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必须极其小心地让这个前上尉接近维尔丁。按照行动安排,前克格勃官员完全需要图林这样一个人,而这种人不仅不是唾手可得,就连那些看管较严的处所也极难找到。让他们互相认识倒是轻而易举,难就难在必须使维尔丁相信这个在阿富汗打过仗的人。照古罗夫的看法,图林有一条重大的缺点,那就是:诸多优点集合在一个人身上,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古罗夫考虑问题通常有一个前提,即对手不比他本人更蠢,经验也不比他差。他背地里对维尔丁进行了周密的调查研究,了解这位年轻中校的一些缺点,认为自己跟他相比有明显的优势。但古罗夫也知道,侦查员往往就在自认为胜券在握的行动中被对手干掉。
  格奥尔吉·图林。一个成熟的战士,经验丰富,年富力强,在阿富汗服过役,那么他的经历就笼罩着一层隐秘的薄雾,十有八九是犯过罪,否则也不至于离开空降部队流落街头。既没有家庭也没有什么专业,只有两点除外:能娴熟地驾驶任何有轮子的车辆,会使用各种装子弹的枪械。他曾答应干掉民警上校,可见他很有胆量,脑子不受成见的拖累。他曾在阿格耶夫上将的指挥下服过役,现已去世的福金中校对他进行过审查。
  格奥尔吉·图林是个理想的执行者,这样的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他未能完成任务,他的监护人已死,死因不明。图林本人则被手持精良武器的民警抓获,关在彼得罗夫卡的内部监狱里,等着布特尔监狱的法院开庭审理,而特工机关自然也对他作了详细的调查分析。他在法庭被判处两年徒刑,缓期执行,弄到了临时户口,眼下在出租车停车场工作。法庭作出的决定可以理解,这人打过仗,习惯于摆弄武器,他不可能毁掉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把它卖掉挣几个钱。
  那么他,古罗夫上校,能信得过格奥尔吉·图林么?一辈子也不会。一切都过于令人称心,无可挑剔。随便哪个有经验的侦探都十分清楚,解释越合情合理就越不可信。现实生活中一定能找到一些破绽,一些小的矛盾和精心掩盖的谎言。假若这些东西一点也不存在,那就意味着是一场弥天大谎。
  而且主要的是,理想的执行者在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对这种人应该离他远一点,要用也只能在双重游戏中使用。
  古罗夫重新分析了侦查的整个进程,心里发愁了。他觉得格奥尔吉·图林虽是一张稳操胜券的王牌爱司,跟整副牌却对不上号。指望维尔丁会因疏忽而出错,并据此来拟定工作方案,那是轻率的。然而维尔丁的处境也不值得羡慕。
  这位克格勃人员显然受命往车臣战火中浇油。一些人在这场战争中捞的钱太多,致使交战双方无法媾和。政治家和几颗星的将军们既从主战派、也从主和派那里拿钱,看来已经完全乱了套,不知该支持那一方。
  维尔丁这个毛孩子考虑得很对:要天空再次电闪雷鸣,不一定非爬上奥林匹斯山。让众神跟提坦诸神相互厮杀好了①。这些神忘记了在地上忙碌奔波的老百姓,他们似乎啥也不会干,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克格勃官员维尔丁是个厚颜无耻的败类,但却不是个傻瓜,他没有忘记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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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50:52 | 显示全部楼层
①典出希腊神话。奥林匹斯山顶是众神居住的地方。提坦诸神是十二位巨神,跟他们斗争并最终战胜他们的是主神宙斯,他掌管雷电霹雳。

  公共汽车爆炸,两个孩子被炸死,车臣杀人犯被关进笼子里,这件事使不同民族的老百姓感到震惊,而且令他们久久感到惴惴不安,仿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被仇恨所笼罩。然而正像智慧之王所罗门说的那样:“一切都在流逝。”霍洛多夫②被人谋杀了,利斯季耶夫③也被人谋杀了,这些事件似乎会令人永志不忘,一年以后人们举行了周年纪念,两年以后还有人提及两位惨死的记者,但他们的名字很快将被遗忘,而那些扔掉旱冰鞋、迷上“梅谢尔杰斯”小汽车的小伙子则压根儿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姓名。
  
  ②③苏联解体初期被人谋杀的两名莫斯科记者。

  维尔丁不遗余力地干了起来,但他有点操之过急。报纸和电视大肆鼓噪,但现实生活却迫使他们改变方向,转而关注总统选举,关注那位踩灭战火、把没有烧完的木块四散扔开、扭住对手的手臂强迫他们坐到谈判桌前的鲁莽直率的将军④。那么维尔丁今天拥有什么呢?几个可靠的假证人和一纸所需要的判决。古罗夫上校截获了证人,似乎掌握了主动权,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成功的假象。密探无法利用自己的优势。而克格勃官员的凶残行动虽能使一个无辜者遭到枪杀,但也同样不会带来称心如意的后果。即使朝铁木耳·扬季耶夫的后脑勺呼地一枪,也不过像气球呼地一声爆裂一样。它只会引得人们抬起头来望望空中,画个十字,仅此而已。
  
  ④指俄罗斯国家安全委员会前秘书列别德。

  古罗夫从沙发上站起来,正想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又停住脚步。假如一个人能够通盘估量形势,那么同样的事另一个人也能办到。
  维尔丁指望什么呢?他必须明白他的进攻已经受挫,他点燃的火不可挽回地正在熄灭。可是假如他事先准备好汽油桶,在最后一刻把它扔进行将熄灭的炭火中呢?他会想出什么点子呢?这一点只有格奥尔吉·图林才能打探清楚。
  古罗夫给库拉根上校拨了电话。
  “你好,巴维尔,鄙人是古罗夫。”
  “我碰见你那天是个倒霉的日子,列夫·伊凡诺维奇,”反间谍官员答道,“我只能给你提供两个伙计,再没有了。伙计当然是有的,但符合你要求的只有两名。”
  “你很机灵,巴维尔。明天从上午起我只需要一名。”
  维尔丁中校听取了上午在剧院里卖法国化妆品的那个侦查员的汇报。
  “遵照您的嘱咐,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我没有提启发性问题。”
  维尔丁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寻思:狗拿耗子,那有什么屁用?就让那民警被这几个证人拖得喘不过气来。谁也不需要这些证人了,眼下主要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你跟玛丽亚结识了吗?”他这么问纯粹出于好奇。
  “没有,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她简直像条蛇,目光跟眼镜蛇一样,仿佛会施催眠术。”
  “可是她又何苦要找你呢?她产生警觉,说明她了解情况,那民警也给她嘱咐过一些话,”维尔丁满意地笑了一笑。那些老侦探全都靠装模作样和虚构臆测过日子。已经是原子时代了,他们仍在琢磨着要发明火药。
  “我跟两个风骚娘儿们拉上了关系,”侦查员见首长嘴角露出了笑容,说话就随便一些了。“可是总的来说,这些可爱的女演员在实际生活中看上去都叫人流眼泪。在舞台上她们是女王,是名门闺秀,可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分量。不过,只要祖国需要,就是贱货我也跟她上床。”
  “别拿性命冒险,中尉,可是这些姑娘你挨个儿跟她们会会面。为了防备万一,不妨打听一下,那几个狗屁精被古罗夫藏到哪儿去了。”
  “我懂了,可以走了吗?”
  维尔丁正准备回答,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中校做手势让部下别走,随即拿起听筒。
  “喂,是我。”
  “情况不妙,维克多尔·奥列戈维奇。准确地说。不是不妙,而是有些莫名其妙……”
  “简短一些!”维尔丁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你这是什么习惯——臭狗屎还用装在金匣子里?”
  “扬季耶夫家里的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坐飞机飞走了还是抬腿溜了?他家里人不少啊,他爷爷几乎连腿都抬不动。”
  “没法儿理解。先是父母亲坐黑道人物的汽车走了,好像说是去邻村参加葬礼。第二天来了个什么亲戚,把两个孩子带走了。又过了一天我们进他们家里,爷爷不在了。头一天晚上他还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你们干吗不早一点报告?”维尔丁发火了。
  “是我的错,可是这种事司空见惯,他们经常到处走动。”
  “这就是说,扬季耶夫家里的人一个不剩了?那么东西呢?他们是光着身子走的还是带走了什么东西?”
  “带走了,”维尔丁勉强听清楚对方的话,扔下话筒。“你还站着干吗?”他突然冲着中尉吼道,“带上钱去买你那些破烂儿,跟那些娘儿们会面去!明天傍晚以前必须告诉我那几个乡巴佬在那儿露面。赶紧去查一查,亲眼看一看,一定要十拿九稳。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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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6: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首长一贯正确!”斯坦尼斯拉夫走进住宅,兴冲冲地说。“上校先生,您的天才我都赞赏得腻烦了。我看,您的心情不大好吧?那就笑一笑吧!今天上午在剧院里呆过的是咱们那位朋友手下的伙计。我在那里跟几个姑娘说了一阵悄悄话,打听到那个伙计仿佛顺便似的问了一个女演员,不知有没有谁想找个人去看守别墅?好像是他被老婆赶了出来,他没有地方过冬。克格勃的先生们大刀阔斧干起来了。”
  “可是咱们干起来却像开拖拉机,留下的痕迹一直通向天边!”古罗夫从桌上抓起一只碗,想摔个粉碎,随即感到赧然,又把它放回原位。“有什么值得欢笑?是我们自己的愚蠢还是无能?我们实行的侦查计谋连乳臭未干的娃娃一眼都能识破。干吗要笑?干脆呵呵大笑得了?”
  “我这人老爱说蠢话,可是咱们应当输得起。就连天才的冠军有时也遭到失败。”
  “输要输得适当,而且不能把人的性命输掉。你带上柯托夫和聂斯捷伦科,给库拉根上校打个电话,他答应给我两个人,我只要了一个,你带上另一个,然后分成两对,封锁那两处地方。我看维尔丁的人不会采取莽撞行动,只不过进行侦查,我需要他们的照片。”
  “万一他们莽撞起来,闯进屋子,企图把人抓走呢?”
  “你自己琢磨吧!”古罗夫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会处于二对三的境地,”斯坦尼斯拉夫装出难为情的样子。“当然,万一来者采取鲁莽行动,可以当即开枪打穿一个人的手臂。”
  “所谓‘万一’是指有害无益的时候。‘罪犯’进行抵抗时打断他的手臂,一定要铐起来,‘假’证件予以没收。开来的汽车车轮都要开枪打穿,不是一两个,而是所有车轮。把当地民警叫来,把联邦安全委员会的人也叫来。再给电视台和《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打个电话,”古罗夫叹了口气。“痴心妄想啊!这种便宜咱们是捡不到的。你把照片拍下来就算了不起了。”
  古老的避暑村很久以前盖起了一些豪华别墅,今天这些别墅看上去已经相当寒伧了。可是那些地段却比以前更漂亮,上面的树木几十年来鼓足了劲,长得枝繁叶茂。当年分配地块时十分大方,再说住在这里的远非是平民百姓,而是有各种特权的人。战后首批住进来的是一些打过仗的退役将军,名副其实的人民演员和举世闻名的艺术家。当然啰,五十年来户主基本上都已换了人,可是整齐端庄乃至典雅的风格在避暑村仍然保留下来。
  年轻的个体户卡西亚诺夫和商贩费季索夫去充当“看守人”的那两幢别墅实际上挨在一起。斯坦尼斯拉夫跟柯托夫两人一起,在卡西亚诺夫那儿安顿下来,而聂斯捷伦科和一个年轻的克格勃特工则进了费季索夫那幢别墅,那年轻人皱着眉头,对派给他的这份差使显然感到不满。斯维特洛夫的“莫斯科人”汽车停在对面,他在座位上躺下来,心里满有把握,认为这么一辆汽车谁也不会注意。
  斯坦尼斯拉夫和库拉根上校的那个伙计担任组长,两人商定了联络方法。克里亚奇科一眼就看出那个克格勃特工不满的神情,随口说道:
  “狗屁一样的差使,主要的是无的放矢。”
  “一点不错,”小伙子一听就来劲了。“你们不找我们帮忙就干不成么?连普通的小偷小摸都对付不了,太糟糕了。”
  “一点不错,”斯坦尼斯拉夫点了点头。“鲁斯特①并未驾飞机飞到我们这儿来,平科夫斯基②和戈尔季耶夫斯基③也没有在我们这儿服过役。”
  
  ①德国青年,八十年代曾驾驶轻型体育运动飞机长驱直入,在莫斯科红场降落。
  ②③前苏联安全部门工作人员,充当外国间谍,七十年代被破获。

  那位反间谍人员没有料到这个睡眼惺忪的民警会如此迅速作出反应,开始琢磨怎样回答,但斯坦尼斯拉夫抓住他风衣的钮扣,严厉地说:
  “你要不要抓住奸细,娃娃?说不定他们就会露面。可是他们来自你们的办事处,而不是我们这一边。万一支起火来,你的任务很简单。你代表你们单位,并且竭尽全力不让别人把你打死。”
  “我倒没什么,上校先生,”小伙子窘住了。“只不过我不明白,是谁要钻到这儿来,干吗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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