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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车臣战火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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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已是十月,天气一直晴朗,可是这天晚上偏偏下起了毛毛雨。古罗夫几乎一眨眼就到了,但桌上的茶炊已经发出咝咝的声音。密探在安乐椅上坐下来,用手掌捧住厚重的茶杯,点了点头,意思是:请讲吧。
  主人简短地讲了讲发生的事情。古罗夫责备似的摇摇头,说道:
  “伊戈尔·谢苗诺维奇,您怎么不讲主要的呢?当您的伙伴带着枪和豺狼来到房外时,他看见了什么?”
  主人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的索尼亚,点了点头。
  “看见一片漆黑,有个地方白桦树在发亮,”巨人不满地答道。
  “豺狼使劲挣扎,您带着它往林子里跑,”古罗夫提示说,“您听见什么啦?”
  “那儿没法跑快,眼睛会刺穿的,我又没有带手电筒,怕招来子弹。”
  “撒谎,手电筒您带了,可是从小路转弯时您跌了一交。随后的事很清楚,狗拽着您站起来,您摸到了手电筒……人已经跑了,您没有撵上。根据灌木树枝断裂的声音您听不出有几个人吗?两个还是三个?”
  “好像是两个。”索尼亚偷偷查看了一下自己那身干净的、甚至熨得很平整的空降服。
  “您就别胡乱猜谜了,”古罗夫笑了一笑。“您刚换了衣服,可是您左手手掌上有新擦破的痕迹。您最好告诉我,穿过树林笔直走,离公路很远吗?”
  “就只一片树林和一块田地。”索尼亚心里显然不是滋味,因为民警揭破了他的谎话,而主要的是他未能抓住敌人,想瞒住谢苗诺维奇,也被民警揭穿了。
  “要是换算成米呢?”古罗夫追问道。
  “没有多远,”奥加尔科夫插嘴说,“二百米左右,也许还不到,站在门口台阶上就能听见公路上的动静。”
  “那么您干吗心里不安呢?”古罗夫感到惊讶,“你没法赶上他们。”
  “要是把豺狼放出去,马上就能把他们抓住,”索尼亚皱着眉头答道。
  “把谁抓住?”主人生气了,“那样一来连救护车都来不及救人,你难道不了解咱们的狗?那是一对小青年……”
  “请原谅,主人,”索尼亚打断他的话,“正常的人不会给狗扔肉。”
  “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是上好的煎牛排?说不定他们点着篝火烤肉,听见栅栏里面有狗就扔了过来。”
  索尼亚挥了挥他那粗大的手,气恼地走了出去。
  “天亮以后专家会给我们答案,”古罗夫说,“煎牛排我带走。照我看,伊戈尔·谢苗诺维奇,您对迫在眉睫的危险估计不足。咱们很走运,俄罗斯人天生有一种危险的习惯,一开始总把事情想得简单,直到后来碰了钉子,这才开始认真考虑。眼下我们已经受到了警告,因此有所防备了。他们是打算把狗毒死,等您走出汽车时再开枪打死您。”
  “他们干吗要掀起这场风波呢?我主管监狱三十年了,听到的威胁数也数不清,真正动手的不过两次。而且那些人都是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对付。”
  “这么说您根本不明白我跟您谈话的意思,”古罗夫忧郁地说。
  “我明白了。有人希望判处极刑的铁木尔·扬季耶夫快点死掉。我们国内到处排队的现象没有了,可是为等候开庭和执行判决排的队却长得看不见尽头。”
  “不错。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赶紧把扬季耶夫的呈文递上去。可是有两件事一下子就让他们迟了一步。车臣已经停战了,眼下对车臣人执行死刑不合时宜,加上总统又生了病,今天谁也不敢把申请赦免的呈文塞给总统。”
  “那么这跟奥加尔科夫上校,一个奉命行事的人有什么相干?”
  “首先,您不食人间烟火,不收受贿赂。这是个百试不爽、令人惋惜的事实。您是个忠心耿耿、墨守成规的老管家,用歪门邪道无法买通。要是把奥加尔科夫除掉,换上另一个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吓唬我,上校!”奥加尔科夫挺直身子,威武地扬起下巴。
  “您知道我们的犯人称什么人为公子哥儿吗?饭桶?傻瓜?他们称为公子哥儿的是那种自认为无所不知的人。我和您知道的东西很多,但远远不是无所不知。咱们可不是公子哥儿,因此您明天住院去,您的病是神经根炎,病情恶化。”
  “神经根炎和盐沉积我都有,”奥加尔科夫笑了一笑。
  “您的副手中哪一个最傻?”
  “两人都不怎么样。这可以理解,谁会心甘情愿上监狱来?人事干部说得也对,有头脑的军官一个个打下去了。上哪儿找他们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些工作年限将满、快要退休的人。”
  “找个胆子最小的代理您的工作,告诉他您很快就会出院,只要有人投诉他一次,他就得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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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是个冷酷的人吗?”主人问道。
  “我尽力保持做人的本分,是非自有别人评论。”
  两人沉默了一阵,随后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呀,咱们何苦要陷进这种泥坑?也许到了另一个世界能有所补偿?”
  “别作指望了,到了那里也会强迫我们去抓醉鬼。”古罗夫试图逗主人开开心,因为他还面临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古罗夫一班人徒劳无益地到处查找的伊万就住在莫斯科市中心的一家旅馆里。他租了一个颇为讲究的房间,装成养病的样子,举止彬彬有礼,给小费出手大方,因此赢得了人们普遍的尊重。然而即使有维尔丁提供的无可挑剔的身份证,住旅馆也是危险的。女服务员们生来都很好奇,一个年轻的单身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跟姑娘们谈情说爱,对这样的人谈论一番是很有意思的。
  恐怖事情发生以后,伊万当即乘飞机离开了莫斯科,但过了一个月他又被迫返回,因为维尔丁迟迟没有付钱给他。维尔丁并未赖账,不时给他一两千美元,同时推说银行暂时停止付款。有一天伊万终于按捺不住,当面宣称:墓地上再多一个死人也不会引人注意。维尔丁听了只是笑一笑,答道:
  “伊万,你那作恶多端的尸体连找都不会有人找。我还欠你两万,你很快就能拿到。还有一件事你要是答应帮帮忙,那么你的钱口袋都装不下,得去买个皮包。”
  伊万心里很清楚,这个克格勃分子既不是胆小鬼也不是傻瓜,不会为两万美元闹得不愉快。同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跟你谈话。还有件什么事,克格勃分子没有说,但他透露了一两句:没有任何危险,时间只需十分钟,钱预先付。
  克格勃分子约好三点左右来跟他最后商谈,而在十二点房间里来了一个面容可爱的女人,伊万只好起身穿衣,定了午餐要人送到房间,随后他反复盘算……必须今天就离开旅馆,换个身份证,这件事他得完全依靠克格勃分子。
  三点差两分有人敲门,维尔丁走进了房问。
  桌上酒菜已经摆好。伊万握了握客人的手,做手势请他坐下。维尔丁的情绪坏透了。昨天晚上派去消灭老典狱长的两个家伙傻头健脑,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自己也好不容易才逃脱。维尔丁早就咒骂自己不该跟伊万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保持直接联系,可是今天又到旅馆来找他,而且是第二次,这对一位行家来说是完全不允许的,直至最近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行家。今天早晨刮脸时他重新估计了整个局势,对自己够不够得上行家产生了怀疑。假如有人把这样的事讲给他听,事情又是别人干的,那么维尔丁至少会对那人滔滔不绝地大加评论,而且不会有一句赞扬的话。
  看见伊万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起了床,穿了衣服,桌上摆着酒菜,而“病人”则看着一边,克格勃分子明白了,他知道的远非是全部细节。维尔丁是个意志坚强、精神专注的人,他在桌边坐下来。把酒杯斟满,冷冷地说:
  “别心不在焉了,讲吧。”
  “五年前我在哈巴罗夫斯克一个女人家里住过。今天十二点找那心爱的人儿来到房间里。她不知为什么认为我是个间谍。我当初就因为她这种愚蠢的妄想才离开她。她说她今天要写封信给检察院,写好后交给他的女友。假如明天十二点不交给她五万美元的话,这封信就按地址寄出去。长官,我总不能就在这个房间里把她掐死吧?”
  “真是祸不单行!”维尔丁把酒喝下去。“她知道你的哪个姓氏?”
  “她的女友在这一层楼收拾房间,因此她知道我现在的姓。”
  克格勃分子又喝了一杯,沉思起来。尽人皆知,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最近这一昼夜之间,一大堆狗屎猛地压在他头上,然而只要处理得当,仍然可以干净体面地脱身。
  昨天两个笨蛋没有完成任务,眼下坐在那里全身发抖,听候发落。可以把他们召到这里来,派他们去找旅馆经理,把这段传奇故事演下去。对经理说,我们是反间谍机关的代表,对你们一位工作人员的行为感到惊讶。她把一个女友请到旅馆来,让她去看一个外人不该见到的人。这个姑娘认识我们的一个人,眼下威胁说要揭露他,并伸手要钱。马上把你们的工作人员及其女友叫到这儿来,我们要跟她们讲清楚:玩间谍游戏会有什么下场。
  维尔丁看了看伊万那副忧郁的面孔,心想刚才来看他的那个女友念头如此古怪而又无法遏止,这女人来得倒正是时候。
  “你的问题我来解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银行包扎的两叠钱,每叠一万美元。“我稍微拖了一点时间,对不起。”
  伊万小心翼翼地把钱接过来,仿佛生怕里面藏有炸弹似的。他把钱装进口袋,开始等候。这傻瓜心里明白,欠的债不会就这样还掉拉倒。“他同意息事宁人,也还了债,这就是说他想要我的命。我一个口袋里有钱,另一个口袋里有手枪,现在要我的命不那么容易了。”伊万下定决心,不管他提出什么建议,只能回答一句话:“让我想想。”反间谍机关不论提出要你干什么,哪怕最简单的事,你都不可能一下子明白过来;就算没有什么额外的负担,也得想一想自己往后怎么过下去。
  “我需要你在电视上露面讲讲话,”维尔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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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伊万一时不知所措,摸了摸后脑勺,呵呵大笑。“这想法有意思,眼下所有的盗匪都上了电视。然而每个人都应该安分守己。我看不惯那些黑道头面人物,他们从早到晚在电视上高谈阔论,我是个小人物,不够格。”他越说越开心。“我甚至比不上部长,我没有偷过他妈的上百万美元,没有杀过上百人!谁对我感兴趣?”
  维尔丁附和着伊万,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后陡然止住笑声,说道:
  “好好在电视上露个面,你杀死的就不止一百人!你还会一举成名,当上百万富翁。”
  “好得过头了,长官,看来你是拿我当傻瓜,”伊万说道。
  “那么,你是不想名利双收啰?”维尔丁问道。
  “不,我想留一条命,”伊万答道。
  “那么你至少也听我说一说,你只消干多大一点事儿就会给你这么大的好处。”
  “你既然非说不可,那就说吧。不过我心里有数,长官,不付代价是尝不到甜头的。”
  “谢谢你同意听我说完。”维尔丁明白酒不必再喝了,但还是干了一杯。“要在电视摄像机前详细讲一讲你是怎样炸掉那辆该死的公共汽车的。”
  “什么?”伊万听糊涂了,“也许我最好是对着摄像机上吊?”
  “别说傻话,你的生命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珍贵,”维尔丁语气尖刻地答道,“叶利钦那帮人要枪毙一个车臣的毛孩子,而我们第二天却宣布恐怖活动是俄罗斯人干的。你想象一下,格罗兹尼会作何反应?”
  “我才不管格罗兹尼会怎么样!”伊万叫了起来。“我怎么办?你也一样!”
  “咱们根本不会出事,”克格勃分子笑了一笑。“摄像时我们给你罩上面网。这种情景你在电视上见过几十次,嗓音我们也会略作改变。领导这次行动的俄罗斯反间谍人员的姓名你就说不知道。描述我的特征时你也作些改变。只要你愿意的话,把大象说成长颈鹿也并不那么困难。”
  “那么拿什么担保呢?”伊万急剧地绞着脑汁,只有一点他毫不怀疑:这种摄像他决不会同意,这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到头来他们会把他交出去让人撕成碎片。眼下重要的是要挺住这场谈话,要表示疑虑,讨价还价,拖延时问。
  “我跟你的担保是一样的。你明白我不是这篇故事的主角。你我有的是头脑和经验,他们有的是自负和金钱。预付一百万美元,用我们的名字存入瑞士银行。”
  “三百万,要现金,”伊万脱口说道。
  “傻瓜。你懂不懂三百万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根本就搬不动,也没法带出国境,可是我们必须火速离开俄罗斯,必须抢在节目播出之前。”
  “咱们两个都会被人干掉,这就是事情的结局。”
  维尔丁责备地摇了摇头。
  “我明白你现在心神不宁,你需要考虑考虑。我的事情太多,那咱们就暂停讨论。我必须把你那个娘们的事处理一下。”
  “人家会打死我们的,”伊万说。“我是死定了,闹这种乱子谁也不会容许。”
  “谁不容许?”维尔丁问道。“谁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只有一个民警在那儿转悠,不知抓哪一头好。万不得已的话我们把他消灭掉,我已故的上司在世时就已经为他准备了意外的礼物。大人物需要大乱子……”
  “只有我们谁也不需要,”伊万打断他的话。
  “你错就错在这里,只要我们活在世上,乱子就有可能发生。比如说,给你录一段电视节目,然后把你杀掉,那只会令人觉得可笑。今天电视里已经很少见到尸体了,但还会见到一具,就是车臣那个小伙子,他是无罪的,这是俄罗斯人进行挑衅。要是这个俄罗斯人不在了,只有一具尸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空话。现在单凭空话任何人都说服不了。”
  “我服了你了。”伊万苦笑了一下。“可是这几天我上哪儿住去?所有的旅馆都受到他们的检查,贼窝子我是不去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间个人专用疗养所,哪个警察都不会上那儿去,”维尔丁答道。
  “那么利亚里卡呢,就是今天来找我的那个娘们?你不了解她,这娘们真令人厌烦。”
  “废话!”维尔丁生气了。“你那个利亚里卡今天晚上会上这儿来乞求宽恕。你在床上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规矩一点。”
  克格勃分子最后这句话不知怎么对伊万产生的影响最大。
  “唔,你要能做到这一点,我或许会相信你。”
  维尔丁口袋里的BP机吱吱响了起来,克格勃分子掏出小黑匣子,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字母,高兴地笑了。
  “典狱长神经根炎加剧,被送进了医院。伊万,咱们终于看到成功的希望了。让我核实一下,了解详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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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维尔丁拨了电话号码。
  在一个不算豪华、却也并不简陋的旅馆房间里,格奥尔吉·图林和古罗夫上校正在喝咖啡。桌子上有一台电话。图林看了密探一眼,又看了看咖啡,皱了皱眉头,从餐具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
  “列夫·伊凡诺维奇,咱们打个赌,那个坏蛋要是不回电话,那么我就该这样过下去……”
  “说话别含含糊糊。格奥尔吉。”古罗夫往自己的高脚杯里斟满矿泉水。“咱们拿什么打赌?他打电话来你喝一杯,不打电话你喝两杯不成?”
  “你要是被人从民警局赶出来……”
  “不错!”古罗夫打断他的话。“这些话我跟斯坦尼斯拉夫说过一百次。”
  电话铃响了起来。图林和古罗夫对望了一眼。铃响过第二声以后图林拿起听筒。
  “喂。”
  “消息是从哪儿来的?”问话的是维尔丁。
  “从彼得罗夫卡①一个朋友那儿来的。”
  
  ①指莫斯科刑侦局。

  “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自己问他吧。我跟他谈别的事,他顺便冒出两句。”
  “谈什么别的事?”
  “这跟你无关。我要杀掉古罗夫,你别管。”
  “别碰那个警察!”维尔丁叫了起来。“你一会儿发誓要离他远一点儿,一会儿又……”
  “不错,改变主意了,可是我结识了一个极好的小伙子。他会把密探的一切情况都透露给我。说不定是两个人。你可别提前对那个娃娃下手,否则会把事情弄糟。”
  “可是你自己干的什么?咱们有基本任务!那个警察只是个人恩怨。你把他杀了,一窝蜂都会惊动起来,他们就会明白他们干得对。”
  “那就放一放再说吧,”图林和解地说。“你的任务是解决那个小伙子,好让我们放手去干。”
  “你放肆!”维尔丁粗鲁地骂了一句。“一个探子居然给我布置任务。”
  “我不是探子,狗娘养的!你可要记住!”
  “好啦!好啦!咱们友好地再见吧。”
  “好吧,”图林放下听筒。
  “你跟他说话干吗这么粗鲁?”古罗夫问道。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很清楚,这叫因人而异,跟他这种人说话就得这样。”图林往杯子里倒了一些威士忌。“我听说您不久前也是喝酒的。”
  “我一生中有许多事情很可笑,”古罗夫说句笑话作为回答,“你知道吗,我发过誓,上班时和干重要事情的前一天不喝酒。这样一来双休日怎么都过不好。”
  “我也有同感,”图林干了一杯说。
  “你的心情太平静了,格奥尔吉。”古罗夫问到威士忌刺鼻的气味,皱了皱眉,点燃一支烟。“看来似乎一切正常,克格勃分子你接上头了,跟利亚列克也建立了接触,米什卡·扎哈尔琴科也联系上了,可是我们兴师动众查找的主要人物却杳无音信。恐怖分子在哪儿,我们还不知道。”
  “只有克格勃分子一人跟他有联系,可是克格勃分子不傻,出言也谨慎。他的话倒是很多,却不会随口失言。我敢肯定他留着我就是为了消灭这个人。因此我一说打算对您下手他就慌了。他怕我还没到时候就丧了命,眼下我对一家旅馆有怀疑。”
  “哪一家?”古罗夫赶紧问道。
  “明天告诉您,要是他藏在那儿,那么他绝对跑不掉。而您呢,列夫·伊凡诺维奇,请原谅,您也不是上帝,也不应当提前掌握一切情况。”
  “什么意思?”古罗夫的脸板了起来。他对图林的称呼换成了“您”,语凋也不再轻松随便。“您断定我能容许您用这种语气跟我谈话?”
  “请原谅,列夫·伊凡诺维奇,局势太危急了,我神经紧张。”
  “不要撒谎,您的神经完全正常。您在玩双重游戏?”
  “那当然,我又不是蠢货。”图林伸手去拿酒瓶。古罗夫想拦住他,但没有来得及,只见他也不往酒杯里倒,对着瓶口喝了一口。“除了您的一句话,我还有什么本钱?跟您一起坐在您家里的那几个伙计活得好好的,是吧?要是他们明天去检察院作证,说我曾经对您下过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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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我不想争辩,您有可能重新入狱。可是我一生中从不食言。”
  “每个人都会有什么事情是生平头一次发生的。”图林拿起酒瓶又喝上一口,随后连人带椅子挪远一点。“您的话太尖刻了,上校。您难道没有想过,您的工作虽然平静,也可能被人杀死?到时候我格奥尔吉·图林该怎么办?您的将军和其他同事会把我撕成碎片。”
  “所以你认为有可能玩双重游戏?”古罗夫问道。
  “所有的人都在给自己保险,因为拿性命作赌注得有双重抵押。我但愿您永生不死,但即使没有您我也应该有自己的价值。您相信我,这我看得出来,可是斯坦尼斯拉夫却随时会对我开枪。他连手枪都从贴身皮套里拿出来,挪到了口袋里。”
  “挺细心。”古罗夫站起身来。“谁也不会强迫您工作。可要是跟我玩游戏,有话不说完,我是不允许的。您有您的自由,那个执行者,克格勃的走卒,没有您我也会找到。愿意的话给我打电话。”
  古罗夫能一天一夜不吃饭,仍然觉得自己能坚持工作,可要是破坏了睡眠规律那就糟糕得多。前天他陪同玛丽亚去参加一场稀里糊涂的演出,夜里三点钟演员们应邀去做客,当时只有古罗夫一人会开车。他们俩回到家里已将近早晨七点,九点钟奥尔洛夫又召他去。尽管古罗夫在休假,他可以向部长声明这一点,但是密探还是分秒不差,准时到了彼得的办公室。
  白天里他未能睡上一会,晚上又得去会见奥加尔科夫上校。古罗夫到家时已是午夜十二点多钟,玛丽亚在厨房里招待索博利喝茶。人们都知道两位上校关系不和睦,而且还发现索博利跟反间谍机关合作。不同的特工部门军官之间的合作是个不稳固的概念。要是那样看的话,古罗夫跟库拉根上校也是在进行合作。有时能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有时也给对方提供情报,侦查员的工作过去和将来靠的就是这种关系。
  密探见到维克托·索博利并不感到特别高兴,但他记得他曾经布置人找到索博利,他十分清楚,上校是硬着头皮上这儿来的。为了避免多费口舌,古罗夫装出一度十分亲密、但久未见面的同事重逢的那种语气。
  “久违了,维克托·谢苗诺维奇。”古罗夫俯身吻了吻玛丽亚的鬓角。“维佳①,对不起,打扰你了,我事先没有料到我有事要出去。”
  
  ①维克托的小名。

  “没关系,这种事也是有的,”索博利答道,随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告退吗?”玛丽亚站起来对客人点点头。“祝您一切顺利,维克托·谢苗诺维奇,您讲起故事来比这家伙有趣得多。”她踮起脚来亲了一下声罗夫的脸颊。“再见了,两位小男孩,请记住明天还有工作,”她指了指桌上的一瓶白兰地,转身走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有这么十全十美的夫人,能不招人嫉恨吗?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么个美人的?”
  “告诉你你可得保密,维克托,我是个侦查员。”
  “真的吗?”索博利竭力拖延时间,避而不谈正题。
  但古罗夫太疲倦了,想去睡觉,因此单刀直入地问道:
  “照你看来,维尔丁对你信任到什么程度?”
  “我跟他不久前吵了一架,但在吵架之前他也不相信我。有时我觉得他把我当成一个垫背的。”
  “不像话。但恐怕的确是这样。你一向是刑事侦查局十分得力的一名侦查员,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你知道他策划了一个案件诬陷了一个车臣青年,那青年人要被枪决吗?”
  “我有这种猜测,维尔丁对我只字未提。但根据他布置工作的情况,情报部门已逐渐明白他的意图,不过我仍然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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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想把罪责推到咱们头上,说是我们俄罗斯人爆炸了公共汽车、炸死了孩子,却诬陷一个车臣人搞恐怖活动,并且枪毙了这个车臣人。”
  “狗东西!”索博利把酒杯斟满,说道:“请原谅。”说着一饮而尽。
  “格罗兹尼已经媾和,但维尔丁手中仍然掌握着火种。然而总统生了病,切尔诺梅尔金今天则不会签字拒绝特赦,因为这样做很不合时宜,再说这也不是总理的职责。可是维尔丁等不及。应当了解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不管怎么说,他总不会让我知道他的计划,”索博利答道。
  “必须查明请求特赦的呈文放在哪个公文夹里,在谁的保险柜里,这个保险柜又放在哪儿。”
  “你打算偷出来不成?”索博利笑了一笑。
  “不,只不过严密监视那件公文通过什么途径从主管官员的保险柜传到典狱长的办公室。”
  “判决在哪儿执行?怎样执行?”索博利问道。
  “鬼知道!”古罗夫撒了个谎。典狱长曾对密探讲过公文如何传递,讲过判决执行的整个顺序,直至最后开枪。
  “恐怕我跟他最近谈过那一次以后维尔丁会跟我断绝往来,”索博利说道。
  “那你就把自尊心放到一边,主动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古罗夫已经迫使牢房里那个眼线招供,快要搞到你头上了。”
  “类似的话我已经对他讲过了。”索博利又匆匆干了一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我怎么变得这么混帐。”
  “可你当时是被人家抛出来的!”古罗夫提高了嗓音说。“你以为我不记得那件事?所有的人都陷入那件肮脏勾当,你只不过稍微沾了一点边,可是你的上司不是公正地分清罪责,而是一古脑儿推到你头上。你别撕身上的衬衣,你并没有出卖任何人,你挺身掩护了几位满身臭狗屎的将军。”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过错。我本来就该辞职不干。那么维尔丁怎么办?尽管我跟他吵了一顿,但收尾的话是我说的。有什么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极了!你打电话给这个……告诉他古罗夫在施加压力,要会见那个眼线,可是你把他藏了起来。把你的公文包亮给他看,就说你没有立任何字据,只是跟别的侦查员进行合作。这种合作对双方有利,但没有告诉领导,因此要共担风险。市场经济嘛,你给我好处,我也给你好处。你说你打算把古罗夫上校的意图告诉他维尔丁,但也不能白白告诉。你这儿有一位将军,愿意对有益的事情助一臂之力。但你必须知道为这件好事提供资金的人的名字,否则没法跟将军谈。就像做大买卖订契约一样,得有互相担保之类的条件。他要是不愿意,那就让他滚开。你提出这条建议,维尔丁这种人准会动心。万一他提到他手上掌握着有损于你索博利上校名誉的材料,你就淡淡地回答说:这个问题你跟领导已经谈过了,你们的结论是:看看是什么人写这种材料,是正经人就不去碰他们,你们只找那些寻常的刑事犯罪分子,那些人会高高兴兴地打维尔丁中校的耳光,要是冲动起来说不定还会打断他几根肋骨。”
  “此话当真?”索博利简直惊呆了。
  “一点不假,”古罗夫耸了耸肩,“我甚至不用找任何人。我跟斯坦尼斯拉夫会亲自动手,痛痛快快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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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奥尔洛夫将军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桌子边,什么事也不干。他把台历移到自己面前,台历一天一页,他在上面记着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该给谁打电话。今天这一页写的、并加了着重号的头两个字是“会议”。这次会议由第一副部长主持,奥尔洛夫刚从会场回来。
  出席会议的有几位副部长和各总局局长。奥尔洛夫本来打算在会上提出一项建议,内容是干部的重新配置,上至部里,下至各总局、各管理局等等,直至区民警分局,他认为这项建议是完全必要的。他服务的年限太久了,早已没有天真的想法,他明白这项建议多半会遭到否定,因为假如建议付诸实施,那就意味着大大降低领导人的工资,把资金下拨到基层工作单位,直至一般业务人员和管段民警身上。
  奥尔洛夫以他领导的总局为基础,从自己开始往下论证,认为给工作人员加算工资的一套办法起不到好的效果,因为到头来民警的主力——业务人员和管段民警——收入太少,尽管基本的和最吃力的工作正是他们这些普通工作人员干的。
  他刚参加民警工作时(那些岁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莫斯科刑侦局里人们就在议论这个话题。不止一次有人起草一些革命性的决定,其结果总是将军锦上添花,又分得肥腻腻的一块,而尉官得到的残羹剩饭则微乎其微。当时党的领导机关,当时的莫斯科人,如果允许的话也包括新闻界,都断言民警机关总在要钱。他们确实要了钱,但并未装进自己的腰包,而是用于技术装备。而对工资待遇则要求拉平一些,希望改变这种不公正的比例失调状况。
  人们无休止地谈论这个话题。随着岁月流逝,不断出现新的部门和总局,相应地来了一些新的上校和将军,而这些人通常都不熟悉民警工作。但大家都喜欢宽敞的办公室、专用汽车和专用电话,都醉心于崇拜名位。
  年复一年,奥尔洛夫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民警机关要么整肃自己的队伍,变成一支保卫祖国的军队,这样在工作人员中就会重新产生友谊、同志关系和精神上的平等;要么就让局势变得无法无天,让各种犯罪团伙的大小头目主宰社会。诚然,民警是一个军事组织,上司的命令就是法律,然而考虑到这支军队必须日日夜夜、实际上是一辈子进行战斗,那么对它的领导人来说,单是肩章上多一颗星是不够的。
  奥尔洛夫明白他的想法是根本不得人心的,但他仍然对自己的报告作了细致周密的准备。将军该开始作报告了,当第一副部长宣布开会以后,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扣好风纪扣,正准备站起来,没想到有个出席会议的人开口说:
  “别急嘛,咱们有的是时间,待会儿再谈公务和盗匪。您觉得科尔夏诺夫这人怎么样?这位威严的将军总是干得满头大汗,还胡说八道,说他的主要武器不在于文件,而在于他那光秃秃的脑袋。”
  “在总统身边呆了十一年,听得多也见得多,让他的仇人发抖去吧!”另一位将军呵呵大笑。
  “那人挺走运——头脑简单,他以为会有哪个侦查员去听那些宫廷的流言。”
  “证据就是证据,流言终归是流言,不论是在小啤酒店还是在总统的接待室里。”
  与会者把今天的议事日程,把刑侦总局局长的报告忘得一干二净,开始热烈议论近几天发生的事,判断某人所说的事情有哪些正在得到证实,有哪些尚未证实,检察机关是否会进行调查,抑或到头来那只不过是报刊电视报道的一桩丑闻。
  周围的人说的这些事有一大半将军都听不懂,他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姓名是什么人,担任什么职务,一个又一个演说家提到某一次电视采访,将军要么没有看过,要么不记得。
  奥尔洛夫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他的报告已经迟了很多年了,犯罪团伙的头目们已经占了统治地位,眼下已经毫无办法了。该上的火车开走了。要长出庄稼,首先得清除杂草。而且应当从他奥尔洛夫将军开始,因为他就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这番胡言乱语,既没有用拳头捶桌子、大声叫喊,也没有因心脏病发作而倒下来,只不过默默无言地听着。
  奥尔洛夫吃力地站起来,拿起公文夹,步履蹒跚地朝出口走去。
  开始时谁也没有注意他,随后有个人关切地问道: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您不舒服么?”
  他点了点头,揉了揉将军服的左边;他完全明白自己是个装病的懦夫,走了出去。
  此刻他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桌边,拿起钢笔,工整地把台历中今天这一页划掉。
  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悄然出现在办公室里。他走到桌子跟前,看了一眼台历,问道:
  “要找个医生吗?”
  “精神病医生。”
  “我懂了。”斯坦尼斯拉夫走出办公室,抱住一位药箱从不离手的年轻护士的肩膀,把她领到门口。
  “亲爱的,我们的问题由我们自己解决。”
  “可我是奉命……”
  “玛申卡,你就说你已经给他服了伐力多①。”克里亚奇科把护士带到走廊上。
  
  ①一种血管舒张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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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叫玛申卡……”
  “那更好。”斯坦尼斯拉夫亲了亲姑娘的脸颊。“走吧,亲爱的,走吧。”他返身回到接待室。“维罗奇卡,谁的电话都不要接进去。要是列夫·伊凡诺维奇来电话,你叫我出来。”
  “斯坦尼斯拉夫,您干吗要吻不相干的女人?要咖啡吗?”
  “那当然。”斯坦尼斯拉夫走进办公室,看了奥尔洛夫一眼,见他正在白费力气,试图打开一瓶白兰地,便把酒瓶拿过来,把将军推到桌子边上。“你坐下,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到处乱晃,干你当领导的事、酒瓶让行家来开。我知道你离开了会场,我知道!人同此心,我理解你。”
  “你又怎么会不理解我呢?”将军打断斯坦尼斯拉夫的话,随即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你是个专业人员,你必须跟你那些难兄难弟讲一样的话。比如说,要是你深入哪个盗匪团伙,你会不会用‘您’去称呼别人,擤鼻涕时会不会亮出雪白的手绢?你准会随乡入俗,开口就骂娘,擤鼻涕用手指。你干吗要用笔乱划一通?”斯坦尼斯拉夫指了指台历上勾掉的一页说。“请问这一切由谁来干?你知不知道古罗夫已经掐住匪徒们的喉咙,很快就会抖出他们的五脏六腑来?”
  “用不着,甚至毫无价值!杀人对他们有利,他们就还会杀人。”
  “至少可以救出一条人命……”
  “那你上教堂会吧!去忏悔吧!”奥尔洛夫不让他说完。
  “我是要上教堂去!即使是魔鬼的牙齿我也钻进去……可是正像我的朋友兼师傅说的那样,要我死只能用武力杀死。”
  “会有人杀的,”奥尔洛夫冷漠地说,随即把酒一饮而尽。
  “会有人杀的,”斯坦尼斯拉夫重复道。“但除非是连你和古罗夫一起杀掉。我还能数出不少的伙计。俄罗斯自古以来就有人杀人,可还是有人活了下来。”
  奥尔洛夫又喝了一杯,作手势吩咐把白兰地拿走。门微微打开,维罗奇卡端着咖啡进来,把托盘放在会议桌上,转身向门口走去。
  “谢谢你的咖啡,姑娘。”奥尔洛夫说道。“我没事儿。一切照常进行。”
  “明白了,我的将军!”维罗奇卡尽力让高跟鞋敲出响声,走了出去。
  “那么,你是说,列瓦已经抓住他们的尾巴啦?”奥尔洛夫问道。
  “他没有吭声,但从他的眼神,从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来看,是抓住了,”克里亚奇科答道。
  “你看着他一点儿,斯坦尼斯拉夫。”
  “我不懂你的话。”斯坦尼斯拉夫两手一摊。
  “尽量别让他单枪匹马,你跟他在一块儿。”
  “那他一下子就会看出来,会把我赶走。”
  “你别走。他要是开口骂人,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维尔丁走了,服务员早已把房间收拾干净。伊万坐在单人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把声音关掉,无动于衷地看着几个大眼睛的美人和头发梳得溜光的男人没完没了地谈情说爱。没过多久他就不再看他们,把眼睛闭上。
  决不搞什么电视摄像,这很清楚。人要是死了,美元就不需要了,再说谁也不打算付钱了。他发过誓不再跟克格勃分子合作,可是后来又泄了气。干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挣一大笔钱哪……应当头也不回地赶紧跑掉。伊万暗自试图为自己辩解:单是为了钱也许他还不会上钩,引诱他上钩的是想弄到有效证件。他们只要得到我讲述供词的录像带,马上就会把我干掉。可是也不能干脆拒绝,要是拒绝他们,谈几句话以后还是会把我干掉。其实他们早就想把我交给警察,只是担心我会供出他们的办事处。他们想让我把一切都讲出来,但却有一定的限度。他们需要的是胶片,因为胶片可以进行剪辑。让我现场招供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开枪自杀。
  伊万左思右想,仍然找不到摆脱目前处境的出路,随即睡着了。
  格里戈利·柯托夫坐在自家的住宅里,疼爱地看着怀孕的妻子,一面喝茶一面显出仔细倾听的样子,但对妻子讲的事情却听而不闻。
  柯托夫的妻子叫娜斯佳,是个俄罗斯美人,这样的美人在停滞年代经常搂抱着拖拉机出现在画面上:隆起的胸脯,粗大的发辫,丰满的大腿,浅蓝色的眼睛,脸颊上两个酒窝。娜斯佳怀孕后容颜依旧,尽管已经七个多月,但实际上觉察不出来。
  娜斯佳跟柯托夫是在谢列梅季耶沃机场认识的,当时她在贵宾候机厅里当小卖部服务员。这样一位美人怎么会看中瘦骨嶙峋、背又驼、鼻子又长的格里戈利·柯托夫,委实是令人费解。就连他自己,四十五岁的单身汉,一个老侦探,对自己这副相貌也了如指掌,按说也决不敢追求一位年方三十、身边的男人们经常为她展开争夺的美人。
  可是柯托夫当时正在执行古罗夫布置的任务,追查一个人,他有充分根据认为这位漂亮的服务员认识追查对象,但不愿说出他的名字。假如格里戈利对娜斯佳的追求早已注定要遭到失败,那么这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对服务员开展工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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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格里戈利·柯托夫具有不屈不挠、坚持到底的精神,干起工作来从不怕难为情,聪明才智和魅力则有的是。对古堡①的围攻持续了三个多星期,攻坚战遵循了种种科学规则,昼夜不停。古堡终于在一天夜里陷落,格里戈利和娜斯佳互相倾吐了爱情,第二天两人到户籍登记处申请登记结婚。
  
  ①原文为“庞贝”,意大利古城,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全城湮没。这里转义为古老而坚固的城堡。

  格里戈利高兴得差一点忘了向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只有傻瓜才相信漂亮女人的私生活都是幸福的。娜斯佳十九岁出嫁,二十一岁离婚,直至三十岁以前一直抵挡男人们的追求,他们总是积极主动、开门见山,这并不是什么大错。娜斯佳生来不善于观察和分析人的心理,她是个不愿意理解正常男人、相反却暗暗仇视他们的女人。柯托夫有任务在身,目标是个容貌秀丽的女人,这一点侦查员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三天以后他就不再留意她的外貌。
  总之,故事的结局是事先注定、合情合理的。
  他们俩结了婚,彼此恩爱,盼着孩子出生,此刻在一起喝茶。妻子在讲物价和生活琐事,丈夫心里却在想:列夫·伊凡诺维奇·古罗夫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是个极为能干的密探,但比他格里戈利·柯托夫还要固执,他还从未见过这种个性。
  “你在听我说话还是没有听?”娜斯佳生气地问道。
  “我全神贯注,”格里戈利答道,随即把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复述一遍:“今天早晨你碰到了利亚里卡,她好多年以前跟你轮班。”
  “你这人真怪,没有听怎么偏偏又能记住呢?”
  “录在录音机里。”
  “你太聪明了,格里沙①,什么都知道。”
  
  ①格里戈利的小名。

  “正是这样。”柯托夫斜着眼看了看钟,因为近来他睡眠不足。
  “刑事犯在身上刺的花纹是能够洗掉还是一辈子留下来?”
  “不知道,娜斯佳,对不起。以前好像是用酸洗掉,但有痕迹留下来。现在也许有人想出了什么办法。你干吗问这个?”
  “哈哈!这下可抓住你啦!”娜斯佳拍起手来。“我刚才跟你说过,我那个利亚里卡碰到了她很久以前的野汉子。那人手上原本刺了一只锚,可是现在没有啦。”
  “一只锚?在手上?”柯托夫明白他原先的猜想完全错了,忍不住问道:“那么是在哪只手上?”
  娜斯佳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掌,随后翻过来,伸出右手。
  “好像是右手。你问这干吗?”
  “那人多大年纪?”
  “兴许快四十了吧。”
  “个子高吗?”
  娜斯佳久久看着丈夫,啜泣着说:
  “又开场了。你在家里别想刑事犯不成吗?我不知道他个子多高,只知道人很体面,住在一家高级旅馆……”她哭了起来。
  “好娜斯佳,亲爱的。”柯托夫在妻子面前跪了下来。“宝贝儿,你可不能激动。你看看我这鼻子的模样,”他抓住自己的鼻尖。“天生就是这样。比方说医生吧:他要是看见哪个人有病,就不可能不想着他的病。我是个侦探,我亲爱的,干的就是这种鬼差使。”
  柯托夫走在夜间莫斯科的街道上。他要去的旅馆在街道尽头拐角的地方。年龄,手上刺的花纹——这不是标记,而是叫人活受罪……然而那家旅馆,还有多年以前那段暧昧的经历……是不是给斯坦尼斯拉夫打个电话?侦缉工作中担忧通常不会是多余的,错过机会则是常有的事。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想找一部自动电话机。他看见电话机就在街角,他正好该在那儿转弯。电话机上方,一根铁杆弯卜来,上面挂着路灯。“我要是能找到一个筹码……”柯托夫一边盘算,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他朝路灯跟前跨了一步,看见灯后面有个人影,觉得有危险。这不可能……那家伙孤身一人,不会守在他自己住的旅馆外面值班。人影动了一下,传来金属碰撞的响声,柯托夫往边上一跳,拔出手枪,当即感到侧面挨了一下。柯托夫生平从未受过伤,但他此刻明确意识到自己中了子弹。他倒下来,伸出拿着枪的手,他感到惊讶的是自己居然十分镇静,也不觉得疼痛,仔细地瞄准灯柱,等柱子后面有人刚刚探出头来,他稍稍转动一下枪口,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莫斯科这地方什么奇迹都能碰上。有时也真有这种奇事:两次枪声响过以后立即响起了警笛声,一辆亮黄色的警车急驰而来。
  一位身着警服的机敏的上尉小心翼翼地从柯托夫手里取下手枪,摸了摸颈子上的静脉,喊道:
  “中士,叫救护车!呼叫莫斯科刑侦局侦缉队!”
  民警们在等候救护车和侦缉队时一边抽烟一边谈起来。
  “又是一次相互清算。”
  “首先开枪的是死者……”
  “你可真会观察蛛丝马迹,死者不可能后开枪。”
  “话不能这么说,上尉。受了致命的伤也有可能开枪还击。”
  “可是这个死者不可能,他是前额中弹。”
  “距离五米相互开枪。是谁守候谁?活着的这个人该不会流血过多吧?当心,上尉,咱们可别抱着个死人。”
  上尉在柯托夫身边蹲下来,撩开风衣的衣襟,用颤抖的手指移了移正在被鲜血浸透的专用消毒包,说道:
  “我都不敢给他翻过身来。子弹好像打中了侧面,说不定穿到了肺部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待会儿再说吧。”
  救护车开了过来,几个民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退到一边。医生检查伤员时侦缉队员也乘车急驰而来。他们看出柯托夫情况危急,同意把他弄走,自己则开始检查死者。
  一个穿灰色风衣、身体结实的男人低下笨重的头查看了一下死者,冷淡地说:
  “这家伙笨头笨脑,不会射击,只隔七步都没能把对方撩倒,反而头上中了弹。拖走的那一个挺不错,伤得那么重,而且已经倒在地上,仍然弹无虚发。”
  “中校同志,”一个年轻一点的侦查员对他说,同时把从死者内口袋里搜出的证件递给他。“是个大尉……反间谍机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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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22 18: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咱们查一查。”中校把证件塞进口袋。“眼下黑社会发的证件军衔都不会低于大尉。另一支手枪在哪儿?”
  “在这儿,中校同志,”巡逻车上的上尉洋洋得意地把装着柯托夫手枪的塑料袋递过来。
  “弹壳呢?妈的,你们也算民警。我看你们是在抽烟,准是在聊天,找找弹壳都没有工夫吗?”
  伊万听见有人轻轻敲门,醒了过来。电视屏幕上闪着淡蓝色光芒,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伊万知道节目已经完了,打开身旁的落地灯,看了看表。已经两点了。许久以来他都没有睡得这么深沉安静,而且还是坐着酣睡。敲门声又响了一次。伊万用手掌摸了摸口袋,里面是空的,他身上没有武器,也不可能有武器。
  他咳嗽了几声,也不装模作样,用半睡不醒的声调气冲冲地问道:
  “谁?深更半夜,见鬼!”
  “伊万,开门,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声答道。
  “你又是谁?”伊万走到门边,但门上当然没有监视孔。他迟疑了许久,心想他们要是决定抓他,会想出更加聪明、不动声色的方法。
  伊万把门打开,按职业习惯退到一边,那女人本想把他抱住,却扑了个空。来的是利亚里卡,她中等身材,淡黄头发,脸上涂脂抹粉,还那么年轻。伊万顺手抓住她,把门关上,问道:
  “来要钱么?”
  “万涅奇卡①!”她还是把他抱住了。“傻娘们醋劲儿一发,一气之下,什么坏点子想不出来呀!”她把胸脯和大腿紧紧贴在他身上,试图亲吻他。
  
  ①伊万的小名。

  她身上一股酒味。伊万厌恶地避开她,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让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那么你还想出了什么点子?”
  “再没有啦,万涅奇卡!再没有啦!我是来认错的。可我打哪儿知道你干的事那么正经又那么保密呢?他们说要把我关进监狱!可我原先不知道哇,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是娘们的傻劲跟醋劲。我原先一直爱你!咱们一块儿过得那么称心,你却突然不见了!杳无音信!这会儿我才明白了……”
  伊万心里明白是伙计们把这个姑娘吓唬了一顿。他笑了一笑,倒了一杯矿泉水递给那女人:
  “喝吧,镇静一下。我给他们说说,谁也不会碰你这傻瓜!”
  “这可太好了!”利亚里卡开始喝水,她全身抽搐,溅得满身是水。她抖掉身上的水,同时仿佛不在意似的解开衬衣扣子,露出隆起的乳房。
  伊万觉得好笑,他伸手拍了拍乳房。
  “利亚里卡,你知道我这人不傻。把扣子扣上。”
  “我难道不可爱啦?”她把上衣稍微掩了一掩。
  “别装傻啦,什么可爱不可爱!”他感到一阵冲动,随即退到一边。“我有工作。”
  “这会儿深更半夜,都该睡觉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伊万。“不过你好像还没有上床。我身上一个劲地抽搐,我知道你不喝酒,我要来找你,可是浑身发抖,所以就喝了一口。瓦涅奇卡,我非得喝点酒。”
  “你喝吧,可是我这儿没有,我是不存酒的。”
  “是你要他们找我的……说是我找你要钱!”利亚里卡浑身发软,看上去更漂亮了。她步履轻盈地朝食品柜走去,柜子上面放着一瓶开过的白兰地,还有一些水果。
  “我忘了。有个朋友来过,一块吃午饭。”
  “我明白,你像个修士!”利亚里卡往高脚杯里倒了些白兰地,把它喝下去,又咬了一口苹果,转过身来面对伊万,敞开内衣,挺起尚未变得松弛的肥大的乳房。“咱们和解吧?然后我离开这里,忘掉你,就算我从来没有认识你,连见也没有见过!”
  伊万动摇了,倒不是因为他想要这个醉眼朦朦的女人,只不过她提出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利亚里卡看出伊万犹豫不决,便向他奔过来,动手脱掉他的衣服,生拉硬拽地把他推到床上。
  随后他把那女人送出来,警告她可别忘了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还不到清晨七点斯坦尼斯拉夫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他异常气恼,因为他通常八点才起床。最后一个小时的觉是最甜蜜的,斯坦尼斯拉夫往往每隔十至十五分钟睁开眼睛,喜孜孜地发现还可以再困一会儿。可是这会儿七点还不到,真是蛮不讲理!他气恼一阵以后又感到好奇:打电话的会是谁呢?昨天夜里他们这个小组没有人工作呀。
  “喂,”他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
  “我是斯克利福索夫斯基急救院,”听筒里一片嘈杂声中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您是亚奇科吗?请您马上来。”
  “来啦!”他一边回答一边跳起来穿裤子。
  “喝咖啡来得及吗?”妻子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要是去参观天文馆,那倒来得及,”他一边嘟嚷一边穿上风衣,把钥匙、手枪和手铐分别塞进几个口袋。
  莫斯科尚未完全苏醒,“梅尔谢杰斯”急驰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斯坦尼斯拉夫脑子里一个劲地想着将军说的最后几句话:必须保护古罗夫。不过,斯克利福索夫斯基急救院并不是太平间,我们在那里是做外科手术和进行复苏。
  斯坦尼斯拉夫差一点撞倒了朝他奔来的汽车检查局检查员,随即看见一辆亮黄色警车尾追上来。“你们会扫兴而归,亲爱的先生们,”斯坦尼斯拉夫心里想道。他在一个不该横穿的地方穿过花园街,在急救院门口停下车来,随即跑步来到接诊室,推开前面的人,挤到栅栏跟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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