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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独处的女人与孤寂的别墅
夜,寂静无声。朦胧月色中,婆娑的树影在秋风中缓缓摇曳,不时映射在窗户上。
看完了电视,已是深夜0点30分。象往常一样,刘静打着哈欠从沙发站起,边伸着懒腰边向浴室走去。柔和的灯光下,梳妆镜里出现了一张略显憔悴而没有任何表情的女性的脸。
刘静习惯性地走近镜面,仔细审视这张属于自己的、相见过无数次的脸庞。
“已经不那么年轻了!”刘静无声地叹息道,心底滑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悲凉——35岁,早已过了韶华岁月,正步向中年的行列了。她认真地从额头到眼角慢慢地查验,不时用手扒拉着面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静养成了睡前看脸的习惯。或许是潜意识中有某种力量使然吧。对于这个年龄的女性来说,留意修饰自己的容貌,竭力挽住“青春的尾巴”,应该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不过,刘静却把这个举动发挥到了极致。面对这张与生俱来的脸,她从来就没有过片刻的放心,总是惴惴不安地怕这张脸给她带来任何形象的损毁。因此,每天在这个时候都要和脸见上一面,而且象大侦探福尔摩斯查案那样一丝不苟地搜寻着面部的瑕疵。
——右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刘静深深地叹口气。似乎感到一股寒意从背部袭来,心脏猛地坠了一下,刹时竟有些头晕目眩……
这栋房子位于市郊的三环路以北,是一座两层欧式风格的别墅。单门独院,掩在一排排的别墅群中,并无多少特色。前些年,房地产开发热,市郊连片开发,几乎是一夜之间矗起了住宅楼、写字楼和漂亮的别墅。但是楼市后来渐渐萎缩,大部分房子只好闲置。这里档次最高的别墅也只是零星售出了几座,因此刘静的这幢房子四周都是没有住户的空屋,夜晚显得格外孤寂。
刘静能在这座小洋楼里养尊处优,得益于她的丈夫——国画家李逸潇。
李逸潇是八十年代后期崛起的国画“新生代”。他的中国画师古而不泥古,于笔墨中加入西洋油画的技法,并揉进了“印象派”的表现风格,开画坛新风。经过近十年的磨砺,李逸潇的画技日益成熟,自成一派,在国内外画坛上声誉隆盛。其作品灸手可热,成为书画收藏家的新宠,几乎达到“洛阳纸贵”的地步。
李逸潇在2000年举办了多场以“千禧之光”为主题的巡回画展,并将部分作品公开拍卖,挣得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李逸潇作画时喜安静,于是在市郊购得了这栋房子。一层作为画室和会客室,二层是起居室和活动室。
目前李逸潇正在香港举办个人画展,外出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
……刘静在恍然中明白了为什么化妆品对女人有那么持久的吸引力,美容业永远是那么生机勃勃。望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大小颜色各异的化妆盒,心底升腾了几许安慰,神情也恢复到了常态。明天又得注意有关去皱的化妆品广告了。
洗漱完毕,当刘静从浴室返回卧室时,似乎嗅到了某种诡秘的气息。她连忙关上房门,打开卧室内所有的灯,站定在屋中央。
环视四周,一切的家具、物品的摆设都是那样熟悉,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这不是多疑吗?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于是换上睡衣躺上了床。
若大的卧室这时显得很空旷。联想到这栋别墅四周都是冷冰冰的房屋而没有人气,刘静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几乎透不过气来,恐惧感从四面向她包围过来,她不由得紧紧地拉住被子。
这时,窗外一阵阵风过树梢的凄厉声传了进来……
第二章 危机一点点地逼近
秋风在深夜忽然加剧,以横扫落叶之势向四野倾泻。别墅区路旁两侧高大的水杉被刮得哗哗作响,不时夹杂着尖锐的哨声,响彻夜空。同时乌云翻卷,一点点地遮掩着本来就不明澈的月色,使整个别墅区笼罩一层肃杀之气。
现在是2001年11月中旬,中部地区这时候也应该从晚秋进入漫长的冬季了。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疾风是寒冬来临的前兆。
刘静紧紧地裹着被子,忐忑不安地细听室外的风声。虽然卧室内灯光明亮,但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孤独无助的现实,仿佛置身于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任由风浪颠簸而无法掌管自己的命运。
刘静回忆起刚才踏进卧室瞬间的奇特感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凭女人的直觉,她捕捉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信息,除了自己的心悸外,还有发自内心深处那种恐惧的体验。这种体验至少是入住这栋别墅半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遭遇到。
刘静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慢慢在安慰自己,或许是由于今晚看电视过于疲惫的缘故吧,或者染上风寒也说不准,一定是自己身体不适产生的幻觉。不管怎么说,这栋别墅从建筑结构上是安全的,名牌防盗门窗一应俱全,密封性能也无可挑剔,别说是歹徒,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换句话说,有形的物质是无法侵入这栋房子的。
“逸潇要在家就好了!”刘静想起了她那才华横溢、英俊倜傥的丈夫。女人在困境中总是希望自己心爱的人来到身边,给她依靠、给她信心和力量,刘静此刻的心情也不能脱俗。
李逸潇并不是人们通常想象的那种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甚至狂放不羁的艺术家形象,相反,他是那种外表清秀俊朗、内心细腻丰富的那类男人。即便是声名大噪后,也保持着自己一贯严谨的工作作风和生活方式。他十分注重衣着打扮,加上举手投足的儒雅气质,一个稳健、成熟的中年男人形象仍然有着很强的吸引力。这一点,从刘静对他的深深的爱意中表露无遗。
少女时代的刘静就好幻想,时常做着五彩斑斓的梦。但是性格内向,多愁善感,不擅长与人交往,喜怒哀乐不轻易外露。由于争强好胜,学习刻苦,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很优秀。1990年从美术学院毕业后供职于一家大型国有服装生产企业,从事时装设计工作。九十年代中期以来,国际服装市场竞争十分激烈,这家企业由于多种原因,一直以出口为主的市场份额急剧下滑,直至濒临倒闭。企业大量裁员,于是刘静于1998年以后一直赋闲在家。
好在这时的李逸潇声名鹊起,家道逐渐殷实。在丈夫的劝说下,刘静放弃了再找工作的打算,一心扶助李逸潇在画坛上有所成就。俩人所学专业基本相通,刘静一方面为李逸潇查找资料信息,一方面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充当秘书和保姆的双重角色。
但是三年来的家居生活使刘静积压了越来越重的危机感。与丈夫四处风光和事业蒸蒸日上相比,显然自己日渐色衰、没有独立经济是两人差距加大的重要因素。如果丈夫稍有放纵,自己的家庭地位便岌岌可危。刘静这半年来常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
想到这里,刘静心里又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伤感,心力交瘁。
忽然,耳畔响起了悉悉的声响和似乎是人的说话声,既清晰又模糊。刘静电击般地坐起,双眼圆睁,四处搜索声源。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逃出胸腔……
第三章 打破沉寂的尖叫
后半夜气温下降得很厉害。虽然风势有所减缓,但天空已是乌云四合,找不出一丝透视月色的缝隙,象一口巨大而沉重的锅严密地扣在别墅区的上空。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床头闹钟的时针正一点点地向2:00滑去,“嘀嗒”、“嘀嗒”声在这间静谧而又笼罩着不详气息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脆。这声音在刘静听来就象一把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自己的心脏。
刘静浑身肌肉绷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四周,又侧耳倾听室内每个角落,汗水涔涔,浸湿了睡衣。这与窗外急剧变化的气温形成强烈对比。
刚才那时隐时现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象一缕青烟散发在广袤的空间,不留任何痕迹。代之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如果说进入卧室时那种诡异的感受带有主观臆测的成分,那么10分钟之前传入耳膜的一阵细碎声响和轻声私语则绝对是真实而自然的,而且就来自这卧室的某个方位。在这夜深而孤寂的别墅内发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刘静的心房。她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双眼闭上片刻,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是有人潜伏在房间里吗?这是刘静理智回复后闪出的第一个念头。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一个孤身无助的女人,在这深夜独宅里,面对即将出现在屋里的歹徒,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刘静仔细回忆丈夫外出这半个月内自己的行踪,除了两天早晨出去买菜外,并没有长时间离开过这栋房子。白天一直在整理丈夫的画作,并摘录杂志中有关丈夫作品的讨论文章,除此之外和晚间就在隔壁看电视。她相信在这栋坚固的别墅里,没有自己的允许,任何人是无法进入卧室的。
刘静疑惑地扫视四周,再一次查看家具和物品的位置与摆设。
这是一间约15平米的卧室,位于二楼的东侧。室内的装饰透出现代人追求的简约明快的风格。除了一组矮柜、一张西式床外,就是那嵌入式的一直通向屋顶的壁橱。只有壁橱才有足够的空间隐藏人体。
刘静慢慢将目光定在壁橱上。问题出在壁橱?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沌,仿佛置身于飘渺的梦境中,眼前不断闪现五彩缤纷的气泡,一点点地向上升腾。一股寒流从头顶灌向全身。
刘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向上拉紧了被子。她使劲眨了下眼睛,彩色气泡消失了,还是那个高大的壁橱清晰地立在眼前。
壁橱里除了衣物,就是一些床上用品,基本上塞得满满的。如果有人进入的话,必然要将物品挪出橱外。但是从外表看,壁橱没有任何被人撬开的迹象,也没有什么东西丢在外面。
是不是应该报警?刘静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体验着莫名其妙的惊恐,但还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自己生命安全受到有形的威胁。再说警察也未必相信你那些捕风捉影的话。
但是,这些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呢?刘静坚信自己决没有听错。
壁橱,壁橱!一个顽固的念头迅速形成。这个念头驱使刘静下决心要看个究竟。她想,或许是老鼠在里面作祟也不无可能。刘静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披衣下床,一步步向壁橱挪去。
刘静小心地用钥匙旋开门锁,当双手缓缓拉开两扇橱门时,突然有团黑影从中窜出,向刘静的腰身扑来!
刘静顿时魂飞魄散,“啊”的一声尖叫破划了别墅区的沉寂……
第四章 皮包里骇人的秘密
别墅外寒气逼人,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点随着风势一阵阵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在这沉寂的夜,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刘静被壁橱窜出来的黑色东西吓得一声尖叫,向后一个趔趄,差点瘫坐在地上。她双手胡乱扶住了身后的矮柜,勉强站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倒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过一会儿,刘静没听到任何动静,便试着睁开双眼,只见一只黑色的皮包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原来这只皮包位于壁橱门与满满的衣物之间,紧紧地抵在门内侧,所以门一打开,便忽的一下弹向刘静。
刘静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口气,以残存的一丝勇气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只黑皮包是那种常见的公文包式样,外带一个短袢,里面鼓鼓囊囊的,象是塞满了什么东西。刘静自忖从来没有见过它,确信丈夫也不曾用过它。从它出现的方式看,这个包并不是认真放置在壁橱内,应该是谁于匆匆忙忙中丢在这里的。
刘静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思维已经变得十分迟钝。迷茫中她吃力地想弄清楚这样的疑问:这是谁的包?它是怎样放在卧室壁橱里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奇怪的声音与它有关系吗?
这是一幅奇特的场景——一个寒冷的深夜,一栋孤寂的别墅里,一个女人靠在屋角,满脸惊惶、疑惑和疲惫地怔在那里,与躺在脚下的皮包对峙足足有10分钟。
刘静终于支撑不住,慢慢蹲下身体,头痛欲裂。脑子里飞旋着一幕幕惊骇的画面: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步履艰难地跋涉着,骄阳似火,风沙扑面,极度的饥渴与绝望交织;立于刀削般的悬崖峭壁边,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随时坠入万劫不复之地;黑云压城,大厦将倾,楼群一幢幢摧枯拉朽、排山倒海般向头顶压来……
刘静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承受这一切,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头上汗水一缕缕地流下来,乱发粘住了额头和面颊。
打开它!今晚一切的秘密就在这里!冥冥中有种说不清的力量驱使着刘静一把抓住皮包,手颤抖而忙乱地拉皮包的拉链。
皮包里除了卷成一团的牛皮纸外,什么也没有。不用说,这是一个刚买还没有用的新包。
刘静不死心,把皮包里里外外的口袋都翻了个遍。终于在最外面的拉链口袋里找出了一张柔软的淡黄色的纸……
第五章 逃出地狱般的别墅
这纸张刘静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种粗糙的“毛边纸”,由于价格便宜又能产生与宣纸相似的书画效果,所以常被用作书画练习。刘静常为丈夫购买这种纸并裁切成适合的大小备用。
刘静急切地展开它,两列竖排的行楷扑入眼帘——
“ 契 约
婚姻是心灵的契约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如花的容貌和愉悦的肉体便是这契约的质证。”
那隽秀的字体是丈夫独有的字迹,刘静坚信没有认错。
刘静如坠入无底的迷雾中。她使劲摇摇麻木的头,努力想猜出这张纸片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丈夫何以要在这个黑包里装进这张莫名其妙的字条。然而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并且头脑越来越混沌。
纸片在刘静的手中颤抖着。在刘静注视的眼神里,纸上“婚姻”和“容貌”四个字忽然渐渐放大,重新分化组合并且急速地旋舞着,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刘静的思绪不禁飘忽起来,穿越时空,一直飘向远方。
大学的周未晚会上,李逸潇一鞠躬,绅士般地伸出右手,搂起刘静的腰枝,优雅地起舞,一曲又一曲。那《蓝色多瑙河》圆舞曲中,俩人忘形地飞旋着,象一对蝴蝶般翱翔;洞房花烛之夜,李逸潇无限深情地捧起刘静光彩照人的脸庞,注视着她迷离的黑眸,突然狂乱地吻着她的额头、睫毛、面颊和红唇,刘静娇喘连连……
——这是婚姻吗?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人生吗?我曾经全部拥有过他,那么他现在还那么完整地属于我吗?容貌,容貌!这是不是女人维系婚姻的全部资本?这是不是婚姻契约的保证书?
——但是我无法阻止容貌的衰老!我如此精心地呵护它,脸庞每个细小的变化都使我心惊肉跳。因为我明白再高明的化妆品也不可与岁月的风霜相抗衡!
——逸潇,我的爱人啊,你对我厌倦了吗?我噩梦般的担惊受怕是不是成了现实?你是不是想用这个办法打击我、胁迫我?
泪水止不住潸然而下,刘静伤感地抚摸着自己的脸。突然,脸颊有种异样的感觉,麻木混合酸痒一点点地蚕食着面部的皮肤。
我的脸怎么了?刘静惊恐万状地四下张望,一下子触电般扔掉手中的黄纸。
—— 一定是这纸上有什么东西!难道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刘静想到这里,绝望地向后退缩着。
她再一次惊骇地发现,刚才扔在一旁的那卷牛皮纸正在冒出袅袅白烟,烟雾迅速弥漫了整个卧室。一股恶臭味呛得她透不过气来!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分不清来自什么方向,有哭喊声、咒骂声、有撞击声不断向她袭来!
刘静的精神简直要崩溃了!她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猛然从地下跃起,夺门而出!
——李逸潇,李逸潇,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原来你是在处心积虑地遥控杀人!!
这是刘静最后清醒的意识。
奔跑中,刘静感到整个脸部火辣辣地痛,难以忍受。她越过浴室门时,下意识地向梳妆镜瞥去,顿时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声!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五官严重变形扭曲,皮肤已经溃烂化脓,如魔鬼般狰狞!
刘静一下子彻底崩溃了,边喊边发疯般地向楼下跑去!
刚跑到一楼的客厅,忽然“哗”的一声大门洞开。这时空中传来一声炸雷,在闪电的瞬间,刘静分明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门中央,映出了来人那张惨白无血、眦目裂嘴的脸!
刘静呼喊着向门口冲去,用尽平生的力气一把推开来人,向黑暗中夺路而逃。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刘静哭喊着向前奔跑,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只知道要奔跑!
恍惚中,刘静觉得后面的人影急速追上了她,在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第六章 病榻前的心灵独白
位于市西郊的康宁医院风景幽美、静谧而祥和。雨后天晴的晨曦下,医院错落有致的乳白色楼群掩映在一簇簇翠绿中。院内草坪上、花坛旁三三两两的病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悠闲地散着步。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时,伏在床侧的李逸潇醒了。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目光渐渐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刘静安静地仰卧着,置身沉沉的睡梦中。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衬托着那张白皙柔和的脸庞。两道细长的弯眉下,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使面部显得和谐而宁静。挺秀的鼻梁边,鼻翼微微翕动着,发出细匀的呼吸声;略显苍白的两片嘴唇玲珑精巧,嘴角稍稍上挑,使整个脸部的曲线看起来生动而甜美。
这张俏丽的脸庞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流逝的痕迹。十年来李逸潇不知端详过多少次,但从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令他产生怜爱和痛心交织的复杂情感。
李逸潇在近一个月内明显感到刘静的神态、言谈和举止有些不太正常,沉默寡言,敏感而多疑,尤其是对自己面部变化由一般性的关注发展到执拗的挑剔。他本想抽机会和她好好聊一聊,解开她的心灵之锁。但筹备香港画展的紧张忙碌和高度兴奋把这件事给淡忘了,直到在港活动的闲暇时才想起了远方独守孤宅而神情有异的妻子,隐约中有些不祥的预感。他准备这次回来后带刘静认真地看一下心理医生。可是为时已晚,因自己的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想起妻子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想起近几年她为了爱人的事业放弃了个人发展,想起了自己没有尽到丈夫对妻子的呵护责任,李逸潇觉得她欠妻子的实在是太多了,悔恨的泪水簌簌而下。李逸潇捧起了妻子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娑着,似乎这样才能减轻内心深处那沉重的负疚感。
昨天晚上,李逸潇在他下榻的宾馆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牵挂着妻子的安危,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灵感应吧。他越想越睡不下去,在烦燥不安中决定将明天的行程提前,于是匆忙收拾行装,搭乘夜间最后的航班返回。为了不打扰妻子的睡眠,也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走前没给她挂个电话,这也正是李逸潇懊悔不迭的事。
凌晨2:40分,行色匆匆的李逸潇终于在焦虑中冒雨赶到了自家的楼下。卧室还亮着灯,这多少令他感到有些蹊跷。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妻子悽惨的喊叫声,李逸潇心脏猛地收紧,连忙打开别墅的大门。没想到,就着闪电刺目的瞬间光芒,他看见了可怖的一幕,妻子披头散发、极度恐惧地尖叫着从楼上冲下来。李逸潇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时目瞪口呆,僵立在门口。刘静此时精神已完全失控,一把推开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雨夜。李逸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妻子,将她拦腰抱住。妻子在他的怀里拼命地挣扎,满脸惊恐,口中不住地哭喊着“李逸潇的皮包里有咒符!还有毒药!他要害死我呀!”“救命呀!”“楼上有鬼呀!”
李逸潇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没料到那个出门前匆忙没收拾好的新皮包和试笔随手写的一段警句给了刘静脆弱的神经以最后的一击。他急忙栏住出租车,强行将她送到了康宁医院……
值班的精神科主治大夫经确诊后,立即给予镇静剂治疗。狂躁症状控制后,刘静由于极度的体力透支,终于疲惫不堪地昏睡过去。
大夫在询问有关发病经过后告诉他,刘静得的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这种病起初表现为敏感多疑,渐渐发展成妄想,常见的是迫害妄想。发病时伴有严重的幻听、幻视和幻嗅等感知障碍。病人这时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受幻觉或妄想支配,情感上表现为极度恐惧,甚至产生自伤或伤人等行为。
大夫说,刘静发病的原因是复杂的。既与她郁郁寡欢、多愁善感的性格有关,也与她所处的环境变化有密切联系,危害最大的当属离群索居和缺乏正常的情感交流,气候的转换变化也是一程度上的诱因。李逸潇明白了,那座孤独沉寂的别墅,那半个月的形影相吊,终于将妻子推向精神崩溃的深渊!
由于刘静的病得到了及时的发现和治疗,预后会很好,大夫一直安慰着他……
李逸潇守候在妻子的病床边,心中默默地祈祷上苍还给她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他紧紧攥着妻子的手,心中一遍遍呼喊着刘静的名字。等她醒来时,他要给她诉说最虔诚的忏悔,补偿最火热的爱的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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