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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忆情》作者:娇羞胡萝卜(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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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3 12: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紫言 于 2013-2-24 17:29 编辑

  传说那些把名字写作双,刻在三生石上的人,会在手腕处从此牵起姻缘线。
  
  传说那被牵了红线的二人一同站在三生石前,那根红线便会在霞光中显出形状,熠熠有光璀璨。
  
  传说那根红线,若情意不悔便能历经转世而不断,纵使轮回亦无毁。
  
  传说那些不受天地庇佑的有情人,为相执,辗转寻觅三生石,只为写下那成对的名字……
  「九尾,你妄动凡心,
  擅改飞升之限……
  犯下大错……念在你苦修不易,
  今罚你堕入阿鼻地狱,
  而他将被罚堕入轮回……
  受九世轮回之苦,
  历九世永灾之劫……」
  
  天不知情缘如斯
  无止一尾换一世相思
  天不知妖尚情痴
  此生只慕连理枝
  
  「望天怜之,
  他每轮回一世,
  我愿自断一尾,
  自灭一识,压于石塔之下,
  只求减少他所受之苦,
  所历之事,万劫不复,再所不辞!」
  
  天不知轮回七世
  难辞修行付护他无事
  天不知妖且如此
  愿以牺牲换相执
  
  “九尾,”厉声一唤,在空旷中留下反复的回荡,只让匍匐在宽阔一片荒土上的单薄身影微微一颤。那身影孱弱无力,依稀可见身后九条美丽的狐尾。
  那声音也并不等待回应,继续肃然响起,“你妄动凡心,恋上凡人,且为留恋人间而擅改飞升之限,你可知你已犯下大错!”
  “九尾……知道。”
  “明知而犯,该受何刑?”
  “九尾……但凭处置,只是……”虚弱的声音又被打断。
  “念在你苦修万年不易,今罚你堕入阿鼻地狱!”凛然的宣判在天地间一片徘徊。
  “九尾甘愿受罚,只是他……”
  “九尾阿九尾,”那凌厉的声音居然也显出叹息的味道,“到此时你还执迷不悟,惦念着你那爱恋之人!”
  “九尾爱上人类,罪责不可饶恕,但念在他……念在他开始并不知情……”那凄凉的请求满满是哀恳。
  “与异族相恋,且在知情之后不知悔改,其罪难免!今罚他堕入轮回,受九世轮回之苦,历九世永灾之劫……”
  “他每轮回一世,我愿自断一尾,自灭一识,压于石塔之下,只求减少他所受之苦,所历之事。”
  “九尾,你可不会后悔?”
  “九尾万苦不辞,万劫不悔!”
  
  五百年后,受惩之人身处阿鼻地域,手足镣铐,艰难的走动间便有镣索撞击的嘈杂。
  “九尾,五百年已经过去,你所恋之人已经历经八世。”
  “八世了……”
  “你已毁去八尾八识,他最后一世,你要交出最后一识?”
  “第一世,他忠勇无敌却遇昏聩帝君,战死沙场而无马革裹尸;第二世,他居高庙堂却值奸佞当道,一世忠烈而被污叛国;第三世,他生来重疾又逢血亲不厚,一生病苦而无人探病榻;第四世,他出身显赫而带一身重则,一世操劳终至憔悴致死,第五氏……”
  “够了!九尾,早便告知过你,那人会受尽人世苦楚!你又何苦去探他每一世的灾劫。”
  “九尾毁尽修行,只盼护他无事!”憔悴的声音里霍然多了尖利的痛楚,“只不过这八识八尾的代价,他却没有因此少受多少苦楚!”
  “九尾,你这是在指责天道不公?”
  “九尾不敢,自毁修行是心甘情愿,下一世……九尾仍愿如此……”一滴泪从漂亮的狐眼中滑下。八尾换八世相思,最后一尾……代表着……
  “唉……念在你情真意重,天帝开恩,给你一世自由去寻他的第九世,这一世你将病苦缠身,且只有十八年的阳寿,十八年内,若他再与你相恋,便全你们的姻缘。但若不能,九尾,你将灰飞烟灭……”话尾远去,直至消逝。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2:35: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烈火如歌 于 2011-7-23 12:36 编辑

01


  这年夏似格外闷热,一身形健壮的青年疾步而来,一身玄色的长衫胸前汗湿了一大块的阴影。
  草草几下重扣,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青年还未跨进门便扯了嗓门:“离师弟啊,大师兄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快出来,师兄弟们可都在大厅了呢!”
  房内静坐的清瘦身影似乎微微颤了一下,但又似全无感知,不过放下手中书卷,慢慢转过身:“多谢齐师兄告知,尚离这就过去。”
  “好,那我先回大厅了,师弟你快些过来啊。大师兄可带回来不少稀奇物事呢。”被唤作齐师兄的青年显然没几分耐心,脸上也不掩饰那些急切和兴奋,才将话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屋内的人忽然又出声唤住。
  “离师弟,还有什么事?”
  孟尚离似几分挣扎,才低低开口:“可是……大师兄让齐师兄来唤我的?”
  “这个啊,”齐铭爽朗一笑,“大师兄才刚下了马呢,哪就能来交代我通知师弟啊,不过我看离师弟平时常问起大师兄景况,怕是念得紧,我这不就来通知离师弟一声嘛!快,咱们都快过去吧,迟些可就挑不到珍奇礼物了。”
  “恩。尚离知道了。多谢齐师兄。”孟尚离几不可闻一声低叹,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原来这齐师兄平时看着大咧咧地爽快,倒也有心细的时候,反而那个凡事上心惯了的人……
  这已是六月盛夏,时间……确是不多了……
  才在心里夸了他也偶尔心细的那位齐师兄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了,尚离忍不住微微叹气,这份活力和健康,他已经太久不曾感受,仿佛遥远得连曾经拥有过的岁月都难再忆起。
  回身关上房门,孟商离向大厅走去,脚步声里竟也似缠了情绪。
  
  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大厅里传来的喧杂热闹,尚离的脚步也急切了几分,小一年没见,那个人……
  跨进大厅就见一堆师兄弟围着好几个开了盖的大木箱子叽叽喳喳,这场面哪里还有陆家堂“武技威武,礼数文雅”的大家之气?尚离心中也微微松放,年轻的脸上才将将现出一点浅浅的笑纹,然而他稍微转开了一下视线便忍不住淡淡抽气:桓矽……
  孟尚离视线的终点落在厅堂左侧那个挺拔身影上,那人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望着一班师兄弟看稀奇看得热切,一身奔波风尘的憔悴疲倦也掩不去那肃然稳重的风华坦然。
  站在那处的陆御恒终于也看见了刚入大厅的孟尚离,迈步近上身来:“离师弟,你也出来了。”熟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温厚,却再没有熟悉的情意温柔。
  尚离轻轻弯下唇角,应了一声。“大师兄路途奔波,辛苦了。”
  “离师弟性子淡,这大炎夏的也能衣冠素整,倒显得师兄我一身狼狈了。”陆御恒伸手拉过尚离手腕,不动声色探查他脉象,“那些药,师弟可还在坚持服用?”
  “每日两次,不曾断过。”孟尚离任对方温热的手掌圈着自己的手腕,心中却不似面上无波,这少了魂识的身躯不过残喘之姿,哪能凭借这凡尘药物来治愈?能缓下这身体每时每刻不间断疼痛的几分凌厉便已是庆幸了。“大师兄还是快些回房收拾一下吧,这一身汗水粘腻怕也不好受。”
  陆御恒点点头,放开尚离的手腕:“那几箱小玩意是这次出行经过江南之时顺购的,离师弟也去挑几件。”
  尚离目送他的大师兄远走,这一世,这一位仿佛刀枪不入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尚在娘胎便丧父,童稚之年又慈母遗孤,苦寒炎暑勤奋不断练就一身本事,又勤恳不辍一肩挑起这陆家堂武馆……这一身的压力与背负……
  “离师弟!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挑礼物?”齐铭大嗓门一嚎,神游中的尚离才被拉回收回思绪,轻应了一声。
 
  这夜终比白日清凉,而这常人惬意的清凉于孟尚离却决称不上舒适。瑟瑟蜷曲的人影缩在床榻深处,白皙的脸上冷汗不止,细密的痛楚嗜咬肌肤每一寸,又沿着肌理深深穿刺入骨入心,痛楚犹如浪潮拍打而来,一波未平便有下一阵接踵而来,尚离咬紧下唇,痛得心中都恨起来,谁说疼痛持久就可以麻木……
  轻叩房门的声音响起,响过一阵又回复静谧,不刻又从容响起:“离师弟,你不在房里?”那声音中不可思议至极。
  “我……”尚离才松开口,疼痛汹涌而来,只把已经搁在咽喉的话语都逼开。
  “师弟你!”外面的人似乎忽然醒悟过来,拍开门便闯了进来,果然陆御恒进门即见一团瘦弱背影贴着床侧瑟缩战栗。
  陆御恒忙将手中纸盒搁置在桌上,疾步奔到床边,一把揽起那人影:“尚离你怎样?又发病了?”摸上怀中人的额,一手冰冷冷的湿汗。
  “桓……”疼痛模糊了神智,尚离睁大着双眼攀上陆御恒揽住他的手臂,却只能反反复复念叨一个含糊的字眼。
  陆御恒身体一僵,面上闪过一阵阴霾,瞬间又回复到温和,扣住怀里人的穴位轻轻施力,虽不能根除他的痛苦,至少也可缓解些许。
  许久痛楚的呻吟过去,尚离渐渐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他的大师兄怀里,忙是狼狈退出来:“大、大师兄……”
  “好受些了吗?”
  “恩,好多了。”手掌一阵麻软,撑着坐起的身体又重重砸向刚刚离开的怀中。
  陆御恒长长叹口气,把怀中单薄的身体撑抱起:“这回出门,师兄寻得几味药材,听说对于改善气血虚弱很有好处,离师弟自己记得要按时服下。”
  “谢谢,”干涩的嗓音冒出来,孟尚离自己都几分难堪,“不过大师兄也该知道,尚离这是生来带的顽疾,多少好药都是枉然……”这个人就是不死心吗?他从没觉得……他欠他啊,既……没有情爱,何必……做到这份上……
  “过几日,等处理完手上一些事务,离师弟随我去一趟瑶山吧。”
  “瑶山?”孟尚离心中一震,眸中竟是慑人的光彩,“师兄这是……”
  “听说瑶山有位青岚道长,能人所不能,离师弟这一身生来带的病,纵使别的人治不了,我总要请道长试一试的。”
  陆御恒话语恳切,孟尚离却渐渐失了眼中的光芒,心中一片气苦:怎么就又妄想了,哪里可能就会……他,可是轮回重生的人碍…“大师兄做主吧,尚离……没什么意见。”也不该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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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2:36:44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小镇的小酒家里,青衣少年正把左腿踩在长凳上,一手撑在架起的膝盖上,另一手在挥舞着比划,脸上表情飞扬。
  “话说将名姓一道刻在三生石的有情人,便能生生世世成双,只要那情意不变,姻缘便能历经转世而不断。”
  底下有人听着起哄起来,“小娃娃,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人把名字刻在着所谓的三生石上过?”声音里不信的调笑弥漫。
  那少年也是年少气盛,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吊起嗓音说道:“当然有过。”
  “哦,那倒是说来听听啊。”又是一阵笑声。
  “听说过九尾吗?”少年眼角一吊,脸上无限的神采。
  “九尾是什么事物?人?还是神仙?”
  “这九尾啊,是一只自修成仙的狐狸,每修行千年,历经千年磨难便添一尾,长一分慧根魂识,近万年冷寂修行才有九尾相生,伴生智慧仁慈胆识等九种仙性。”
  “那后来呢?”一声高亢得突兀的嗓音插入,竟是与陆御恒孟尚离同桌而坐的齐铭。
  “后来啊,”活力四射的少年忽然沉静下来,连声音都低喑几分,“成也败也,竟都是那成形的心性惹的祸。九种魂识,最后一识就是情识,第九个千年之后他修得人形仙性,却懂了情也动了心,为了他喜爱之人,九尾擅改飞升之限,最后被天庭得知,受到严厉的惩处。”
  “那这九尾又与三生石有何相关?”原来齐铭倒还念念不忘这少年的最初话题。
  少年一声轻笑:“这九尾犯下天条而未被天庭得知时,便妄图以三生石上刻名姓来成全这不受天道庇佑的情爱。结果是刻上了,可是即使刻上之后牵起姻缘线又能如何,还不是照被天惩!逆天而为,终是受尽苦楚啊!”说到最后,少年口气中疑似不忍又似敬服。
  一片短暂的静默,才有人出声:“小娃娃,你说这三生石上刻姻缘,可惜你这说起的唯一一个尝试过的人,却是不得善终啊!”
  少年苦笑两声:“是啊,违背天规,纵使全了传说也是枉然啊。”
  “小兄弟,那九尾……后来受了什么天罚?”开口的竟是未出过声的陆御恒,他身侧坐的便是尚离,苍白惯了的脸上闪过几许紧张。
  “要说后来嘛……”那少年若有所思看了陆御恒一眼,才移开视线开口道,“后来九尾被罚堕入阿鼻地狱,受尽水火煎熬之苦,而他所爱之人亦要堕入轮回,历九世轮回之难,九世永灾之劫!”
  长长一阵静默,陆御恒一声低叹:“明知不能相守,又……何必呢……”
  何必呢?何必?!孟尚离身体一颤,你竟说何必?!
  “何必?!”少年恨声反问,冷笑一声,“那大概只能问那九尾了,问他何苦几千年修行只为一凡尘俗子成痴,问他为何明知相思难全还要执着如斯?!”再一声冷笑,少年续道,“后来还曾听说,那九尾为了所爱之人少受苦楚,许下承诺,那人每轮回一世,他便自断一尾,自灭一识,压于石塔之下。狐狸修行千年,不易的不仅是其中磨难,更多是沉心静气无争无欲的难得,更别提其中寂寞凄寥。他却愿为那人毁尽一身道行,这魂识毁去可不比来时,会历尽切肤之伤,剐身之痛,只余残破之躯残喘挣扎。”一声叹息之后,又道,“不过后来又听说,因念在九尾意真情重,又有三生石姻缘相庇,正时值他心爱那人历尽八世苦难,天庭给了九尾转世为人的机会,要他这一世去寻那人的第九世,若是那人能再次与他相知,便成全这段姻缘,但若不能……便要灰飞烟灭……”
  少年说完这段话,便起身欲走,此时的凝重与初始的少儿灵动竟不似同一人。
  ——九尾哥哥,莫苍能为你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众人听完也是几分唏嘘,难得的沉默笼罩在向来喧闹的店堂之上。
  “等等,”还是齐铭一声高喝,喊住少年离去的脚步,“小兄弟,你说的那三生石,又是在哪里?”这直爽男子语气中倒纯粹是好奇之意。
  “三生石,其形貌不扬,传说坐落在瑶山一隅,至于能不能识见,但求有缘!”少年并不转身,抛下这句话便再不停滞,大步向外走去。
  瑶山啊?陆御恒凝眉,转头替咳嗽的孟尚离轻抚背部,“离师弟,又难受了?”
  尚离缓下咳意,勉强挤出笑容来:“不碍事”,这碍事二字尚未脱口,就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仿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力道。
  陆御恒贴近他,手下微微施力:“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回房吧。”才说完,就扶抱起孟尚离回客房。
  
  把尚离安顿在床上,陆御恒柔声叮嘱:“我去端药来,离师弟好好休息吧。”
  孟尚离轻应一声,浑身是虚脱的无力,昏昏沉沉靠伏在枕上,这身体是越来越虚弱了。天帝许了他一世自由让他寻回相思,却也不是没有限制的,十八年,十八年的期限一到,他这身子便会虚弱至死,而他的魂魄也会如他当日应下的条件——灰飞烟灭!可离这一世的十八年,这具身体十八岁的生辰,所剩下的日子已经无多……
  ——莫苍啊莫苍,我的傻弟弟,你可是为了莫殇在着急了呢?所以寻了这途径来帮我?只是我那心爱之人,我那桓矽……若不是他真心倾情,即使他忆起那世的曾经又有何用?!
  陆御恒叹出的那一句“何必”似砸在心上的巨石,砸出闷闷的沉痛。
  在他心中,怕总是觉得欠自己几分,不过是算命术士说过他此一生病痛会转移在那七月七出生又生来带重疾之人身上,他便信得死心塌地,总要把自己这一身的病治好了才安心。其实,自己何时要过他的回报,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份回应……只是那回应,遥远得模糊不清……七月七,我还能等到你的相知吗?
  陆御恒端着药来,进门的脚步声却未能扰动那恍惚之人,走近一些才看见他的离师弟已闭着双目。
  把药碗搁下,他在床沿坐下,沉默许久才抬手轻抚那沉睡之人的容颜,这一张脸,憔悴得让人心疼……尚离啊,过两天就可到瑶山,见到那位青岚道长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真希望那时你已经脱离这一身病苦……
  手掌轻触的知觉让昏睡之人忍不住更贴近几分那暖和的手心,孟尚离这才显出些舒服安心的神态,低吟出声:“桓矽……桓……”
  陆御恒心里一沉,尚离,你知不知晓你每回梦呓,叫得都是这个名字……那个人,竟是对你这般重要?!他是谁……我却不敢问……你这般牵挂他,他可挂念你?
  那妒意和伤怀弥漫了心胸,陆御恒只觉得满满一心的闷痛,那平日里疏淡成性的小师弟此时却在睡梦间正用难得的满足笑意磨蹭着他的掌,口中喃喃不停唤着那个名,陆御恒蓦然觉得无法忍受一般,憋不住恼意出声唤他:“尚离,尚离?”
  被唤的人抖了抖眼睫,陆御恒忙改了称呼:“……离师弟,醒醒,起来喝药了。”
  喂了那昏沉沉醒来的人喝过药,陆御恒担忧更甚,眼前人的身体仿佛一日差过一日,好时还可勉强坐行,坏起来便几乎的神志不清,也不知他的痛到底有多深重……
  “大师兄,”孟尚离探出手臂,拽住陆御恒的衣袖,这简单的动作于他却费力至极,“这一路,尚离拖累行程了。”简短一句话,却是气息难全,几断几续。
  “别多想,”陆御恒翻手握紧清瘦的手掌,那骨节分明的突出叫陆御恒更多些酸楚的柔意,“这本就是为你寻医,你的身体总是受不得轻慢的。别说这些拖累不拖累的话,师兄从没觉得你麻烦过……”
  这话语里的温柔竟有些记忆中的模样,孟尚离猛然抬起头来,望进眼前这人眸中,试图寻找到那曾经熟悉的情意婉转。
  陆御恒却被他那眼神看得仿佛不能忍受,微微别开眼,连原本便要脱口的话语都完完全全咽回去了。放开手中的力道,只是轻拍尚离的肩膀:“好好休息,师兄先回隔壁客房了,有什么事就喊我。”
  孟尚离收起差点要流露出的委屈,只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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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2:38:28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师弟他生来带病,常年孱弱,求道长能为他切诊。”陆御恒一向有度的嗓音露出急切哀求,“但求能为他缓下几分病痛!”
  趴扶在大堂木椅上的孟尚离从厚实宽大的披风中钻出视线,正恍惚瞧见陆御恒站在他身侧,挺拔惯了的身影也微微蜷曲出卑微恳切的弧度。
  怎能不心酸?若这般用心是为了情意也罢,偏偏这大师兄虽是一番用心堪称绝世,却大概只为了弥补吧……尚离口中一阵阵发苦,更觉一片无力。
  那靠坐在主位之上的青岚道长,慢慢站起身来走近孟尚离,从那布料的缝隙中探视过尚离的脸色,一言不发便叹口气。
  “道长这是……”陆御恒握紧抓着尚离的右手,提紧了一口气。
  “这位公子是天生气血两虚,后天弥补无助,诊治怕也枉然,至多靠药物延续时日而已。”青岚声色淳厚,言语和祥,但这几句话听在陆御恒心里却是难以接受至极,直觉得是被判了极刑。
  孟尚离原本也只为不逆陆御恒的好意,让他一个安心而已,并未对什么道长抱有期待。不过如今听他一番言辞,反而觉得这道长确有几分神通,倒免不得几分钦佩。
  陆御恒一时哽住,回神过了忙再问:“道长,真是再无他法了?我这师弟……他……”他不该是这命啊!
  青岚转过脸来,在陆御恒脸上逡巡一刻,才缓缓开口道:“他这情状,想要康泰无忧是奢望了……”没错过听者脸上堆积的愁苦凄楚,他又续道,“但若是要打破现状,却还是有希望的。”
  “何为打破现状?”陆御恒心思一紧,不经意便失了手下的分寸,握在孟尚离手上的力道惹得尚离痛呼一声。陆御恒忙松下手劲,探查过那轻哼之人的神色才抬头继续望向青岚。
  “所谓打破现状,至于是好是坏,那便是未必了。”
  “他若不能平安……还能有比这更坏的事吗?”
  青岚望着陆御恒半响,叹气道:“好事坏事,都未必在人预料之内,但若陆公子执念如此……”
  “我要如何做?”坚持而坚定。
  “吃了它,”青岚递出一颗墨色丹药,“至于后果,但看造化!”
  陆御恒接过,事到临头却再没那份搏命的笃定,这颗丹药喂下去,这结果……
  “不是给他,是你!”青岚制止了陆御恒犹豫着带药探向孟尚离的动作,“要吃下它的人,是你。”
  “道长?”
  “不用怀疑,病害在身的人是他,他却已无药可医,但能否换得另一种结局,跟结却在你身上!”说完这些,青岚便再不理陆御恒尚存疑惑,反身离去。
  既不用尚离食用这不明后果的药物,陆御恒反倒爽快,一口咽下药丸,抱起尚离便起身返回暂住的客栈。
  心中却已经是悄悄下了承诺:若无能保你周全,至少……能守你多少时日便伴你多久!
  
  入夜深沉,孟尚离昏沉沉醒来,床侧矮桌上一灯火苗昏黄。浑身的冷汗贴出一身粘腻,尚离觉出自己身体正处于虚弱之极后的回返,便挣扎着起来,取过盆里浸水已凉的巾帕,拭过额上脸上,又轻轻拉开上杉。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正是陆御恒进门,正见虚躺了几日的人此时正站在眼前。陆御恒忙上前去:“离师弟,你这身体还不知自惜?”是恼意多过责备,一边夺过他手上的湿巾,“虽说时夏,但夜来凉,等我去换了热水来,你要是身上舒坦了些,就坐会儿。”
  近身才见尚离正摊着上杉,露出胸前不少肌肤,算不得白皙细腻,反而带着病弱的苍白。不过有熟悉的热意涌上来,却几乎找不到熟悉的自制,陆御恒心中着慌,甩甩头试图如往常一般甩走那股欲念。
  孟尚离听话坐下,却见他的大师兄似乎瞬间晃了神。
  怎么会这样?失去惯常的自控,陆御恒惶惑不已,又不敢在孟尚离面前露了实情,忙开口道:“离师弟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几乎踉跄出门,陆御恒抬眼见月色清亮,想不通自己为何忽然失了那股常年在心上的苦苦压抑,竟有什么心思奔涌着要破土而出。
  端了热水进门,那人还是静静坐着,仿佛姿势些许未变,那侧影乖顺得让人动容,他微微垂着头,昏暗的油灯下显出那眼睫下一片扑腾的阴影,搔着陆御恒心上一阵阵的麻痒,本就未平息的热烈越发奔腾起来。
  陆御恒深吸口气,才走近。
  “师兄今日有点磨蹭。”那人却一丝未懂陆御恒正受着的挣扎之苦,难得身体清爽的音色更透出少见的清澈。那望来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诱人的淘气,只轻轻地在那灯火半明处浅浅地笑。
  陆御恒也未意识到,怎么自己就上前紧紧拥住了那人,用几乎揉碎身形的力道去怀抱;没发觉自己怎么就全顾不上那人的病痛,迫不及待抚触上他的周身各处,口中轻念:“尚离,尚离……”
  孟尚离被这似梦似幻的情状震惊得恍惚,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是好,脑海全是乱糟糟的喧嚣,却一点抓不住思路。
  “尚离,”陆御恒狠狠啃上怀中人苍白的唇,那股仿佛压抑太久而爆发的狠意却多少还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那承受之人的温顺迟钝更是愈发纵容这侵犯来得更剧烈。
  陆御恒一提气,怀抱起尚离靠近床侧,才将他小心放下便整个人覆上去。
  孟尚离总算稍稍回神,知道身上这人确实正在啃咬轻抚,一时酸涩苦楚各种情绪涌来,咽喉处一片哽咽,急喘几口气,才吐出话语:“大、大师兄……”
  陆御恒抬起脸,对上孟尚离酸楚难当的视线,却只是静静看他,手上也停了动作。
  那眼神盛着满腔难述的情意,盈满温柔缱绻,伴着太久压抑的涩苦,只把尚离淹没得苦不堪言,这哪里还是那疏离淡然的大师兄,这明明是那世相知相盼的——“桓矽,桓矽……”尚离唤出声来,一声一声铺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简单几声呼唤却刺激了原本似乎冷静下来的陆御恒,他猛然撕碎手下的衣衫,扑上来堵住了那倾吐呼唤的双唇。
  不许喊!不许再喊那个名字!因你心中有人我忍耐多年,可你偏偏又给我那么多信赖依恋,却总在每一次给我希望之时,唤出别人的名!
  那妒火纠结出狠厉,陆御恒顾不得身下之人的病弱痛呼,只把亲密作了愤怒心痛的出口,狠狠纠缠抵死也要这再无隔阂的亲昵。
  松开尚离唇舌,那承情之人也只能断续低喘,再说不出话语。陆御恒似是满意了,嗓音沙哑着低唤:“尚离尚离……”
  尚离啊尚离,把你唤作离师弟,那称呼间的疏远是我苦苦压抑掩藏的心意,你可愿要?可愿收容?可愿也分我一次机会,忘了那人的好?
  分明是初次的亲密,却又仿佛带着熟悉的契合,仿佛哪一段回忆里,也有过这般的淋漓缠绵,也有自己的低喘和身下那人的呻吟,细碎又绵密。
  视线辗转不清,身上有时断时续的疼痛,间或几许微弱的快感,又迅速淹没在身上那人凌厉的肆虐中,孟尚离说不清自己是喜悦多些还是悲伤多些,即使明知这人此时绝称不上理智,依然觉得这痛楚来得比任何其他都要尽兴都要过瘾。
  桓矽啊桓矽,你这突来的冲动又是为何?你是已动情,还是只是受了蛊惑?桓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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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2:38:46 | 显示全部楼层
04


  日光铺入客房,躺在外侧的人带着倦意醒来,睁开眼所见,是怀里那遍身是痕迹的身体。陆御恒一颤,各种记忆涌来,却是不堪回首。
  我……竟用了强?
  陆御恒如何也想不顺,自己为何就忽然爆发了?心思猛一沉,不由想起那青岚道长给的药丸,莫非是有机玄?但莫说那道长仙风道骨,即是一般常人,也未必有道理要陷人于如此窘迫之境。
  然而不论如何,这事实都已造成,陆御恒心里又是负愧难当,一边又忍不住觉得淡淡的满足,昨夜狂乱时未必理智,却是确确清醒的,那缱绻的记忆烧起来,那时的尚离分明是顺从的……只不过……是不是那时他唤的,依然是别人……
  思考的脉络行进到此处便开始烦乱,一如往常每一次的情愁,每每想到他这离师弟心里还有着人,所有的情绪就成了一团乱麻,再不知该如何,又不该如何。
  只是如今,这情状既已发生,再多后悔与自责也于事无补,离师弟醒来又该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恨极,再不能原谅?陆御恒心里一片凄苦,偏偏又不死心带着几分飘渺的希冀。
  “尚离,我不信你对我没半点情意,以后我全一颗心对你,你……就当给我一次机会,行不?”陆御恒伸出手轻轻描绘怀中人的眉目,低低地叹气。他从不是拖沓迟疑的性子,若是一个优柔寡断的陆大公子,陆家堂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度和实力,只是……面对某些太过重要的事物,总是再爽快决断的人,也要忍不住踌躇挣扎,正是太过重要,而赌不起,因为输不起。
  例如这怀中的尚离。
  不过既然如今已经如此,陆御恒也不会妄图再粉饰太平,侵犯和伤害都已经造成,除了用心对他好,护住他怜惜他尽力让他接受自己,其他的回避和借口都显得残忍与懦弱了。何况尚离所剩下的时日……
  陆御恒性子本来便坦然,想通了这些倒也不再太多纠结后悔这已经发生的事情,只想要如何处理能更好些。对孟尚离的感情,他容忍多年,压抑都成了习惯,倒是未料到最后竟是这样的意外打破了常年的平衡和隐忍。身体的亲密仿佛打开了情感的闸,勾动了蛰伏许久的激动,让希望和冲动都蠢蠢欲动。
  孟尚离被那轻抚扰醒,开眸便望进那一双深沉的眼睛。陆御恒不错眼的望向自己,除了视线初初相对的那刻流露的自责愧疚,紧接着,更多是深情和关怀。
  尚离心里一暖,忍不住忐忑着想,难道眼前的人这眉眼盈盈中竟都是对自己的情意?肌肤相贴的感觉带着间隔几百年的熟悉,有温热的触感,和无尽的怀念。那时相知,亲密就都是甜蜜,可如今这意味未明,同样的亲昵却是更多着忐忑和心酸。
  陆御恒伸手扳过孟尚离逃开的视线,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般开口:“尚离,你……可恨我?”
  “我……”孟尚离眼神刹那暗下来,心中苦笑,此时你要道歉吗?果然还是对我不曾有情意在吗?可是……我却还是无法恨你碍…
  “恨我吗?”陆御恒不依不饶,强迫正竭力避开视线的人与他视线相对,却在摸上那里脸庞时沾了一手的泪湿,不由心里痛了,声音也沉痛起来,“我知道道歉最无意义,可是……尚离,既然已经这样了……”陆御恒把那人的脸埋进自己胸前,再看不得那眼和那眼中泪,“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卑微而又试探的询问,只把孟尚离震得眼前一片凌乱,猛然要扎起脸来:“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为了……补偿我?还是可怜我?!
  陆御恒在尚离面前其实难得强硬,这回却有些豁出去的意味,扣住了他下巴,坚持问他:“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因你身上带病心里装着事,我容忍压抑,但如今即已如此,尚离,你可愿给师兄一次机会?”
  尚离只被他“容忍压抑”四个字砸得眼冒金星,连脑袋里似乎都乱了,只怔怔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刻是梦还是真实。
  陆御恒没在他脸上瞧出沉痛憎恶,以为他只在犹豫,便加紧了道:“昨夜的事,我承认自己失了分寸,不仅不顾及你的意愿也没顾忌你的身体,只是想了这么多年,我也未料到怎么忽然就自控不足了,大概是太想了……尚离,我只要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顿一顿道,“不是师兄的身份,而是相恋相知之人的立抄…你可愿不愿答应?”
  削瘦的手臂带着少有的生猛力道绕上陆御恒的颈项,伴着那常年淡然之人的紧致拥抱,那张苍白的脸埋进胸口,却红透了露在外的耳根。陆御恒瞬间有些怔楞,直到胸口传来闷闷的带哽咽的声音:“你……怎么从没说过?你这些心意,怎么从没提起过,我以为……我以为穷其一世,也等不到了……”
  这话里的认同意思可就太明显了,乍然的狂喜轰鸣,陆御恒收紧手臂回抱,十来年堆积的情意在昨夜宣泄,在此刻被成全,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只是这怀中温热微颤的身躯,和那人扣在自己脖子上好似要勒断了才罢手的手臂,都让陆御恒不得不信,“尚离,难道竟是我……让你等久了?”
  “不晚,还不晚,等到这结果,多少伤痛都值了!”为你我甘愿自断八尾八识,为你我愿毁去万年修行,为你情愿等过了八世寂寞苦楚。而这不过一世的考验,我又哪里会觉得委屈埋怨?
  去了心头事的陆御恒显出几分平常少有的爽朗快意,尚离抬起脸便在他脸上看到了这一世他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纯粹笑容,那笑容的纹路里都藏满了得意与满足。“尚离,尚离……”
  舒服的怀抱忽然僵硬,陆御恒蓦然想起了什么,忐忑问道:“尚离,你说你等我,可你知不知道……你往日昏睡神智不清时……唤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这可是妒意?孟尚离笑出声,才道:“你说得,可是——桓矽?”
  果然这名字一出口便让陆御恒僵住了表情,牵引而来的情绪复杂难言,那么多次在这个名字中感受到的落寞和遗恨,嫉妒和羡慕,夹着其间被忽略已久的相熟感,和莫名的亲切感,都拍打着思绪。于陆御恒略略小心翼翼问:“他,到底是?”你们何时相识,又是何时这般相知相连?
  “他啊,”尚离轻笑,“是我欠了几世的债,把自己搭进去都还不清的债……”
  陆御恒黯然,却发现尚离抚着他的脸唤着“桓矽”,一时有些忐忑的愤懑:“莫不是,我长得与他相似?”
  “不相似,而是……其实你就是……”孟尚离一阵猛咳,吞掉了下面的话语,这幅身子,经过昨晚的折腾和大早上一番情绪起落,已是勉强到了极致,这会儿忍不住各种疼痛齐发,只把尚离折腾得昏天暗地。
  陆御恒将他抱好了姿势替他顺气,心里着急,手上依然稳稳按压他的穴位。“尚离,你怎么样了?”
  孟尚离挤出几丝笑来,还未开口就被疼痛淹没过去,几乎要把脸都扭曲起来。
  陆御恒心急,口中一刻不停唤他,却发现他已经疼晕了过去。以往尚离发病时也这般痛不欲生神志不清,却是从未失去意识过。陆御恒心中觉得不安,提高了声音再喊他,却是再得不到任何回应。
  
  时值七月开初,正是盛夏时节,瑶山之上却是一片白雪茫茫。冰天雪地里,陆御恒抱着裹成一团的尚离跪坐着,小心不让怀中人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
  那日孟尚离昏迷之后便再没醒来过,城中几位声名远扬的大夫都给瞧过,也只束手无策,陆御恒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再次上了瑶山,奢望着那道长能有力回天。
  半个时辰之前,那青岚道长的小童便来回复了他拜见的要求——师父说,小公子期限已近,回天乏术,陆公子还是尽早回去吧。
  陆御恒低下头,厚大的披风缝隙中微微露出那人已没有生气的脸色,这个人,他想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他的点头,和一点期盼已久的亲昵,却在不到几个时辰的完满之后全部失去。
  一滴热泪砸在披风上,动物毛发的材质并不吸水,那泪珠沿着衣料滚下,落在雪地上没一点声响。仿佛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尝试,没有一点起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痛和恨?陆御恒仰天一声长啸,若不能相携此世,但求能同生共死!
  眼前的铁门却轰隆隆地打开,陆御恒抬起头来,正看见那青岚道长站在眼前。
  “贫道早说过,这公子的症结旁人解不了,而在你身上。”
  “道长……是何意?”
  青岚叹口气:“你二人那回来,我曾给你一颗药丸……”
  陆御恒忽然出声打断:“那药丸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它让我变成……”
  “那药叫做释情丸,不过是帮助吃下它的人释放压抑隐忍,看清自己的内心,”青岚低头看了于恒一眼,“它只不过,是帮你解放你心中真实的欲望而已。”
  真实的欲望……竟只是这样?陆御恒苦笑。
  “那日你带他来找我,我瞧出你眉宇间的凝重情苦,和他身上的苦愁期冀,料想你们该有事尚未说破,给你吃这释情丸,本意也只想替这病重之人全了心事而已。”青岚点到即止,“至于他的病情,我是早说过的,无能为力。二位还是回去吧。”
  通天法术,但也不能泄露天机,青岚能为两位做的,只能至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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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2:38:53 | 显示全部楼层
05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已预料到,却依然难以接受。陆御恒呆呆滞在雪地里,半响忽然燃烧起了希望。
  那日的青衣少年曾说过——
  “话说将名姓一道刻在三生石的有情人,便能生生世世成双,只要那情意不变,姻缘便能历经转世而不断。”
  “三生石,其形貌不扬,传说坐落在瑶山一隅,至于能不能识见,但求有缘!”
  这一世,他们遗憾重重,但至少要许得来世再续!陆御恒抱起孟尚离,毅然循着往瑶山更深处的道路走去。但求有缘,但求有遇见三生石的缘分!
  
  瑶山何其大,陆御恒又不识三生石形貌,抱着孟尚离辗转好几里路程全无痕迹。陆御恒心里渐渐升起从未有过的绝望,竟真只能抱憾了吗?
  精神上的疲惫和憔悴要比身体来得更猛烈,陆御恒颓然倒坐在一块大石的旁侧,尚离正恰恰落在他胸怀。
  忽有一阵暖风扬起,正抚在这身旁的巨石上,瞬息石面显得异常晶莹,不刻竟在暖光中上赫然显出一对刻字的痕迹。
  陆御恒惊诧不已,探过去细辨,那对刻字便清晰无比——莫殇,言桓矽。
  陆御恒稍稍低头,便发现手腕处牵系了一根剔透的红线,顺着丝线望去,那红色的另一头消失在怀中人宽大的拢袖中。
  “离师弟……”声音中居然再不复往日陆家堂少公子的泠然肃气,泄露出不止少许的颤抖。
  孟尚离竟在这刻悠悠回醒,陆御恒觉得仿佛无法喘气的紧张与期待,尚离睁开眼便直直望向那大石上的名字。
  “离师弟,你醒了?”
  孟尚离收回望着那对名字的视线,转过头来,一向温慢的眸色依旧晃似不动波澜,又仿佛水色盈盈弥漫,最终却只是轻轻叹:“桓矽碍…”音色不复往昔带病的浑浊,反而显得清灵悠长。
  陆御恒感到一阵耳鸣,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叫起来,冲击在耳廓深处,那惊天动地的冲击仿佛震动了心脉——
  温雅的问候带着期盼——“在下言桓矽,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那由默契而来的惊喜——“原来小殇也爱这流水小涧,往后我们闲来便可在这山间小屋暂住。”
  伴着轻笑的声音轻扬——“小殇,你怎么连个螃蟹都不会吃?”
  承着许诺的相知凄苦——“小殇,纵使万般苦,只求莫相离!”
  似有无尽凄惶的呼唤——“小殇……小殇!”
  那些话语带着欢闹和苦涩的起伏,砸中了心上仿佛闭塞已久的空洞,陆御恒一声悲叹:“小殇,小殇!”
  那世他们喧杂街头相遇,一遇沉沦。那时那有着惊世容貌的少年正站在几步之外,不过一个回头泻出的轻灵生动,那一个相望注定了那时短暂的相伴甜蜜,和这九世辗转轮回无常的苦。
  “相识的那一世,我还叫莫殇。莫伤莫伤,我历经千年修行,苦难无数,却未尝过情伤蚀心蚀骨。直到那年浅夏,你在那喧闹街头唤住我……”
  ——“这位小公子……”
  “小殇!小殇,我记起来了!”陆御恒蓦然高声打断,下一句却低沉得仿佛溺声,“我记起来了碍…”原来那让自己妒恨多年的名字竟是自己那世的名,原来他口中念念不忘的一直是我言桓矽!小殇啊!
  “那时我许你白首要你不尝孤寂,但愿能伴你一世,可是……”陆御恒浑厚的嗓音竟也显出无尽苍凉低怆,“可到头来,却只眼睁睁看着你被带离,我以为,那个时候的言桓矽以为,一死便可用魂魄寻你,却不知,死魂堕轮回却仍不能上天入地,非但寻不得你,只还要喝那忘情液,再不记得你……”
  “桓矽……”孟尚离探出手来,修长瘦削的手指触上眼前这人带着悲伤悔恨的脸,低低地一声声叫他,“桓矽,桓矽……”
  陆御恒握紧他的手指,泪沿着指缝间蜿蜒,迟缓地滴落在着冰天雪地里:“小殇,再不要分离,再不分离……”
  陆御恒在这一刻忆起前情,佐着那日的少年曾透露过的信息,八九不离猜出了莫殇所做的牺牲,只觉得心头疼痛不止,竟无法用言语来感怀那些痛惜怜爱。“你为我断去八尾与魂识,为我毁掉修行,但桓矽除了伴你护你,却再没能耐做其他什么啊!小殇你何苦这般痴傻!”
  尚离浅笑,弯了弯在他掌中停留的手指,挠在他的面颊上。“除了伴我护我,我也再不要其他……”
  
  三年之后的另一家茶馆里,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满脸带笑拉住一清俊少年:“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哦,是你啊!”少年笑开,眉目清朗,风华灼灼。
  “是啊,我就说小兄弟你看着眼熟,虽然不是当年那个说书人的模样,但齐铭我是什么人啊,但凡见过的脸,就一定记得几分!”齐铭说着重重一掌拍在少年肩上。
  那少年面不改色,仍笑悠悠的表情:“那当年和兄台一处的两位公子,此回可曾同来?”
  “你说大师兄和离师弟啊!”齐铭一大嗓门哈哈笑了几声,“那年离师弟瑶山看病回去,整个仿佛换了一个人,再没有病苦缠身,可神清气爽的很。加上大师兄一向把他当宝似的护着疼着,呦,如今我都羡慕他呢!”
  少年弯下唇角,轻叹口气:“那就好,”若有所思的模样,半天回过神来,出声道,“小弟还有事先告辞。”
  “好,”齐铭挥了挥手,忽然想起什么,道。“小兄弟,我们是潮州陆家堂,有空一定来找我啊!”
  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远,飘回来的“一定”二字却悠远有力,只在着喧闹的茶馆留下了一片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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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3 13: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啊,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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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3 17: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wctianma 发表于 2011-7-23 13:18
好文啊,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文。

已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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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3 17: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烈火如歌 发表于 2011-7-23 17:17
已经完结了

可惜了。。。
不过,的确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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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5 20:10: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搞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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