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与冥界圣君的旷世之恋：幽冥王妃》

烈火如歌

第二部分 第42节：迷幻梦境(11)

    “十二罗刹门只负责看守兽之王的魔笛，她生平的种种，我们根本无权过问。”清荷望着远处掠过山峦的飞鸟淡淡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说，“我们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他一定知道。”

    “谁？！”我和月月牙异口同声问道。

    “你的九哥，我们南洛国最伟大的皇。”清荷微笑着回答，“但是，他肯不肯告诉你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知道，他向来以冷血和不近人情著称。”

    这一席话，让我和月月牙面面相觑，触手可及的真相，一下子又在指间溜走。

    “不怕，怎么说今天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找到了关键性人物啊，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有目标，我们就好下手了！”回去的路上，月月牙欢呼雀跃起来。

    “他可不是一般人，要想在他口中套出点东西，怕是比登天还难。”目标锁定，我却依旧悲观。

    “不试试怎么知道，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妹妹嘛，这事我看你得亲自出马，我们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人物去，可能直接被他撵进鬼门关。”这家伙，一到关键时候就开始缩头缩脑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是我的事，是福是祸，都得我自己去担当。更何况，一路走来，她也帮了我不少忙了。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现在。

    我想不明白的是，连看守魔笛的十二罗刹门之人都不知道兽之王的真身，而尉洛吟却知道，这真的很奇怪！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

    夜深人静，整个皇城都进入了梦乡，只剩幽幽烛火于窗台间忽明忽灭。

    我在尉洛吟的寝宫外面站了好久，最后，终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他还没有睡，靠着案牍，一个人坐在地上喝酒，右手搭在膝盖上，一头火红的长发倾泻了一地，由案前的台阶一直拖到脚下。那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的眸子，如凋败的蔷薇花，颓唐，却依旧勾人心魂。

    “九哥……”我走过去，轻轻地唤他。

    他没有应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凉风从窗外袭来，吹起了他的衣袂和火红色的长发，落寞的气息夹带着祭灵花的香气，轻轻拂过鼻尖，竟让我心酸得想哭。

    为什么，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忧伤的表情，都牵动我的心绪呢？

    “九哥……”被当成透明人搁置了许久，然后，我再次唤他。

    终于，他抬起了那双冰封的琥珀色眸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拍着身边的台阶缓缓说：“路儿，过来，到九哥身边来。”

    我睁大眼睛，呆呆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听从了他的话。我在他身边坐下，对着光洁如新的地面静静看了好久，然后说：“九哥，我想问你一个事。”

    顿时，他摆弄着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如果是关于兽之王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开口了。她的事，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再怎么问我也只能说，无可奉告。”

    果然，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啊！

    难道说，兽之王真的只能成为历史之谜，真的只能是一个陨灭的神话？

    “九哥，我求求你，告诉我！”我一边摇着他的胳膊，一边说，“我的要求没有很过分，我只需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兽之王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尉洛吟的双眸瞬间睁大，连那张冰冷的俊脸也变了颜色。

    “无可奉告！”

    “你知道的，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是不是，你对她做了有失你帝王身份的事啊？”情急之下，我竟然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全盘托出。

    “你在说些什么？！”尉洛吟咆哮了起来，恢复他铁血帝王的冷酷本色，“小心我要了你的脑袋！”

    “我是你妹妹……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不是我妹妹！”他把酒杯狠狠摔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向后退去，喃喃自语，“你是我前世弄丢的路儿，你是我永远无法挽留的路儿……”

    “九哥……”看到他如此神伤的模样，我心如刀绞，像是被送上了刑场。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边？”说着，他的眼睛闪烁起了刺眼的星芒，“你知道，这个世界能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只有萨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你却屡屡那么狠心，一次又一次把我逼入绝境……”

第二部分 第43节：迷幻梦境(12)

    “九哥，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让你伤心难过的……”我低下头，有晶莹的液滴从脸颊划过。

    “经历一场噩梦般冗长的时光，你终于是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比以前还要遥远了呢？”他高高地站在台阶之上，长袍翻飞，长发飘飘，孤傲如一个执掌着黑暗世界的王者，琥珀色眸子流淌的悲伤，浩瀚如万里河川。他说，“路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因为……寻找真相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是，吸了下鼻子，我坚定地说：“我不怕！与其浑浑噩噩活于真相之外，倒不如来得惨烈一点。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前面横亘的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勇敢地走下去！”

    尉洛吟闭上眼睛，一切的劝慰都变成了徒劳，他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他走到窗边，过了好久好久，缓缓地说：“其实，兽之王的真身你早已见过，就在那一天的月圆之夜。”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而你，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却硬是要逼我亲口告诉你。”他长叹一声，嘴角扬起的是苦涩的笑，“萨路啊萨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是没法让我省心，逼我参与你的人生，又逼我为你指明离去的方向……”

    沉默，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只剩半夜的凉风轻轻地吹，吹乱了我的发丝，也吹乱了我的思绪。

    莲花池上，夜空投下的那个影像已让我猜到九成，但是，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证据一切都不成立。如今，尉洛吟都这么说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

    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我相信，他的话就是世界的权威，值得让我用生命去拥戴。

    对于尉洛吟，我始终是心中有愧的，但是，我听从真相地呼唤，不会为任何人放弃我的追求，我的使命。

    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后，我把星侍寄过来了那封信重新看了一遍。

    知道兽之王的真身，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我理解这句话，可是，我根本不知道380是什么意思啊，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整个人躺到了床上，望着珠帘发呆。

    突然，眼前出现了袅袅烟雾，如萦绕的音符，将我的脑细胞一个个催眠。渐渐地，我眼皮沉了下来，开始进入梦乡。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悬空了，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走，越过红墙，越过阑珊灯火，最后，落在了明清殿前面。

    这里很宽广像一个巨大的操场。来回走了一圈，我发现这里的建筑物坐落很有规律，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铜钱图形，四周建筑物到这里都等距离的。我恍然明白，这里就是南洛国的中心来的。根据星侍所给的提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的目的地，应该是向南行走380步。

    我数着步子，一路向南走去。果然不出所料，数到380时眼前出现了一座假山，草木峥嵘，流水潺潺，呈现眼前的是一番世外桃源般的雅致美景。

    假山上有一个洞口，散发着幽幽暗光，像是隐藏着无数玄机。

    我顿了顿，终是探身走了进去。

    里面很幽暗，四周都阴森森的，只觉得凉气扑面而来，全身都冷得发麻。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探究，这一切就像是神的指引，我根本没法停下自己的脚步。或许，真相离我就只有一步之遥；或许，那些被隐藏的秘密，就在下一刻揭晓。

    所以，我点燃一根火种，勇敢地走了下去。

    山洞越来越冷，凉气变成了寒气，如一把把尖锐的利刃，肆意切割着皮肤。黑暗一路延伸，无休无止，好像根本没有尽头。周围不断有水滴落，如凄厉的号角，一下下叩打着心扉，让人从头寒到脚。

    这是一个被隐藏的溶洞，这更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在我走得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幽幽光火，像是黎明的曙光，照亮了漫漫前路。我大步走上前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清澈的泉水，坚固的木桥，从天而降的缤纷桃花，攀岩缠绕的翠绿藤蔓，如此美景，分明就是世外高人遗世而居的场所来的。

烈火如歌

第二部分 第44节：迷幻梦境(13)

    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为这片突如其来的美丽的隐秘之地。

    我缓缓走过木桥，一个青衣男子出现在了眼前，他闭着眼睛，盘腿坐在顽石上。藤蔓在他的背后缠绕成了一道高高的绿色城墙，缤纷桃花飘落在他的长发上，他的青衣上。

    “师傅？！”我跑上前去，大声喊他。

    “你是第一个走进我精神世界的人。”青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

    那是一双睿智而又洞悉一切的褐色眸子，那么熟悉，那么让我怀念，不过，它多了一分犀利的色彩。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问道。

    “我叫炎月，不是你的师傅。”他看着我，定定地回答。

    “你就是炎月？！南洛国最伟大的占星师？！”我睁大眼睛，惊讶得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你和我的师傅长得这么像……”

    “是的，我就是炎月。”他以一个隐者的姿态，回答得淡定从容。

    原来，他就是炎月，与我师傅莫恩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这一切都早已注定？那张面孔，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却不是我张开双臂，就可以拥抱的人。

    “你很厉害，竟然一个人走过黑暗结界，来到我的精神世界，而且毫发无损。”说这话时，他神色平静，像一片从未受到干扰的碧海，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吗？”他继续问道。

    我怔住，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我很快恢复镇定，走上前去说：“这个很简单，只要知道兽之王的真身，一切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不是么？”

    “此话怎讲？”他微笑着，眼睛却是定定地盯着我，像是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千百年来，南洛国和夏昭国一直誓不两立，而且最大的威胁便是其盟友——以血腥杀戮著称的兽之王，所以，你们最潜在的抵制目标不是夏昭国，而是兽之王！你们是最痛恨她的人，却也是最了解她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们是最了解她的人？”

    “没错。就因为你们了解她生平的种种，甚至身世的秘密，所以，以南洛国的中心为轴线建造制约体系，防止她的复活，防止她的卷土重来。而且，这个体系就由你——南洛国最强的守护者镇守这最隐秘的关键地带，我说得对不对呢？”

    不置可否，炎月笑了笑，然后说：“既然是最隐秘的地方，为什么你又能找到呢？”

    “这得从兽之王的真身说起了，如果没有猜错，她的真身应该是，人首蛇身！这个论证，也正好符合了她兽之王的身份。”粉红色的花瓣在眉间划过，随着长发一起翻飞，“她是女娲后人，拥有的是神者之躯。”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我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要不你们也不会在这建造如此强大的制约体系了，这个冰冷潮湿的溶洞，是人首蛇身之神者灵力最弱的地方，却是制约效果最强的地方。”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小时候，师傅的书房有很多关于这些典故的书籍，我没事也喜欢翻看，所以知道其中的奥秘，真是巧啊，抑或，冥冥之中有人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

    “我的精神世界设定在如此隐秘的地方，进来的话必须从南洛国的中心沿着特定的方向行走，多一步不行，少一步不行，而且方位需百分百准确，否则，根本找不到入口。而你，竟然凭借一人之力走了进来，我想知道，这一点你又是如何办到的？”炎月甩甩衣袖，起身饶有兴致地问道。

    “说到这，还真得感谢一下星侍大人，如果没有他的来信提示，我怕是踏破铁鞋也无法找到这里。”

    “星侍？！夏昭国的星侍？！”

    “嗯，他给我们的信上有着380的字样，起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数字的寓意。直到知道兽之王的真身，又被莫名其妙带到南洛国的中心，我从那个铜钱样式的图案看到了个中玄机，而且听闻先生喜欢养向南鸟，所以，我猜布阵体系应该也是向南延伸。”

第二部分 第45节：迷幻梦境(14)

    “所以，你数着步子一路走了过来？而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炎月仰天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神啊，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他看着我，那双清冽的眸子，竟掩不住赞赏之色，而且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欣慰。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就是我的师傅莫恩，可是，他终究不是啊。

    “女神？这个称谓用于我身上，怕是贻笑大方了。先生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没有什么能耐的女孩，能到这里，全是误打误撞，外加一点运气罢了。”

    “你太谦虚了，不过，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敛起自己的光芒和发光点，是自己对自己最好的保护，这一点，你要时刻记住。”他不动声色，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这个忠告，却是无比真诚的。

    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有觉得他陌生，或者是无法靠近。

    “嗯，谢谢你，我一定时刻铭记。”望着脚下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向他说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先生，我到这里来是有事相求，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我是南洛国的占星师，效忠的永远是我们的皇，我们的国家，我凭什么为你们这些外来之人排忧解难？”炎月反问，神色无比清冷，“不过，沉寂那么久，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和我作伴，而且还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丫头，我好高兴。所以，你有什么请求可以提出来，趁我现在心情好。”

    听完这席话，我皱得死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和嘴角扬起的笑容，一起绽放。

    “先生，你是南洛国最伟大的占星师，名声传遍整个圣域，这一次，我们正是慕名而来的。在这片土地游荡那么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你啊。”

    “现在，你已经走进了我的精神世界，等于是找到我了。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不过，我可能帮不了你。”

    “先生？！”我差点忘记了，他是一个占星师啊，擅长的就是占卜之术，怕是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了吧，“相信先生已经知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为我解除身上的封印。”

    “这个，我帮不了你。”他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回答。

    “为什么？！”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才找到他，希望竟然就此破灭，“相信先生已经知道，我的身上有一个强大的封印，它如灾难，如不死的阴魂，一直跟着我轮回，一直钳制着我的生命。这种被别人操纵生死的痛苦滋味，你永远不可能了解。我到这里来，就是希望你帮我解除身上的封印，让我恢复面貌，做回以前真正的我。”

    “现在，还不是解除封印的时候。”炎月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眼中有着一种别样的伤感。

    “为什么？！”我更加疑惑了，这是实况，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帮我的托辞？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笑，然后说，“先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路儿，你过来。”他也叫我路儿，乍一听，我还以为是师傅在叫我。见我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他招手，示意我走过去。接着，他袖子一挥，眼前出现了四片绿色的叶子，银光闪闪地，像锐利的针在空中不断旋舞。

    突然，那几片叶子转变旋转方向，直直向我飞过来，从我的心脏穿插进去。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瞪大眼睛，感觉全身绵软无力，然后又渐渐僵硬。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炎月说：“这是驱魔针，虽然还不能解除你身上的封印，但是，它能镇住你身上的四兽獠牙，缓解月圆之夜时的剧痛。”

    “原来如此，谢谢先生。”经他这么一说，心终于踏实下来，连身体也渐渐恢复正常。

    “记住，记忆恢复的时候，就是你封印解除的时候，请你耐心等待。”

    “是么？！真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茫茫的黑暗路途，我终于见到了曙光。

    “只怕到时候整个圣域掀起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炎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复杂神色像一幅铺开的油墨画，有希冀，有顾虑，有着黯然纠结的伤痕。

烈火如歌

第二部分 第46节：迷幻梦境(15)

    我和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完全没有距离感，也许是他长得太像师傅，也许是我们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着他这副神情，我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先生，你在害怕吗？”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该来的始终要来，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无法违逆神的旨意……”炎月望着月朗星疏的夜空，复杂的情愫，在眸中幽幽婉转迂回。

    “路儿，那你呢，有害怕过吗？比如，真相比你想象的还要残忍……”

    “你不是说了吗，一切都已经注定，我别无选择，只能去面对，去接受。”我淡淡地回答。

    “你的心态很好，希望，所有秘密都被揭开的那天，你还能如此坚强与勇敢。”炎月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从宽敞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水晶球。

    不，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晶球，那是记忆之魄，和银涯上次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上次那个是透明的，而这个是淡绿色的。

    光芒四射的球体在他的掌心幽幽旋转，像是与日月争辉，闪耀得让人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这个给你。”说着，炎月把记忆之魄交到了我手上，“里面储存着关于你和你九哥的记忆，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记忆之魄，先生怎么也有这个？”银涯跟我说过，记忆之魄是至情至圣之物，要和记忆里的主人公渊源颇深之人才能得到这记忆之魄，否则，只能掉进幽冥之境，颠沛流离。所以，我很好奇，炎月为什么有这个东西？里面有尉洛吟的记忆，按道理，十有八九是在他手中的啊。

    “你拿回去吧，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交到我手上后，炎月继续嘱咐说，“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一如既往地爱你的九哥。”

    我沉默了，很明显，这个问题，我无法应允。

    回到这里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是，他却对我的过去只字不提。甚至，封锁消息，将和我扯上关系的人赶尽杀绝。这不是一个做哥哥的人应有的担当，更不是一个光明磊落者能够做出的行径。

    他还说，我身上这个封印，是一个沉重的罪孽。

    那么，它到底是谁种下的？又该是谁去完成这场救赎？一切都还是个不解之谜……

    “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它，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被封印的真相。”说完，炎月伸出手，一团紫色的气体渐渐生成，然后，一条通体发亮的链子落入了他的掌心。

    链子由一串紫色的珠子串成，珠子像棱镜一样，做成了多面体的形状。很亮，很闪耀，就像吸纳了世间万物的光芒，晃得让人差点睁不开眼。

    “这是通灵珠，你拿着。”光芒渐渐敛去后，他把它交到了我手上。

    “通灵珠？！”这东西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没错。它是圣域主神天魁开天辟地时留下的上古圣物，采集了天地灵气，吸取了日月精华，又以棱镜的构造制成，法力无边。在你找到三个记忆之魄后，他会帮你揭开最后的谜底，希望，到时你能发现它的奥秘所在。”

    “这个……炎月大人，我该怎么用呢？”

    “天机不可泄漏，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发现吧。”他微微一笑，沉静的双眸像是隐藏着无数不可预知的秘密，然后指着光束洒落的上空说，“记住，通灵珠也是有灵性的，它舒展筋骨的地方是，天际。”

    “是么？”我还想再问什么，但是炎月转身，不再看我。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切莫再强求。”接着，他转身说，“是时候回去了。”在我还处于错愕状态时，他已袖子一挥，将我甩进了浑沌时空。我整个人像被一个漩涡攫住，不断向后退去。

    “先生，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我要怎样才能再见到你？！先生……”

    “有缘自会相见。”

    他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我像一只被钉在八卦阵上的蜘蛛，四肢僵直，一路翻滚，被抛出了那个神秘的时空。

    天亮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床，熟悉的场景和摆设。雕梁画栋，城墙楼阁，一切都是昔日的。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吗？如果不是手里握着的淡绿色的水晶球和那串紫色通灵珠，我会以为一切都只是梦。记忆之魄，是残留在我手心里的记忆碎片，而通灵珠，则是我走进真相的唯一契机。

    炎月来过，却又走了，没有作片刻地停留。

    不，应该说是我闯进了他的世界，被指点迷津后，又被拒之门外了。

    炎月先生说，这个记忆之魄储藏的是我和尉洛吟两个人的记忆。经过那么多年，他已经长成了威震天下的皇，而我，也已经在轮回中变了笑颜。

    最初的我们，都双双被时光弄丢了。

    我顺着昨天晚上梦境里的场景来到大殿前，找到中心点上的铜钱图案后，数着步子一路向南走，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假山，更没有什么入口。炎月先生的速度可真快啊，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据说，他精神世界的据点可以变换时空位置，所以一般人很难找到。

    对于到过炎月先生精神世界这件事，我并没有跟月月牙说，毕竟，中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卷入了纷争。

    我的命运，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也许真相揭开的那刻，迎来的是一次重生，也可能是一次惨绝人寰的毁灭。我不想连累别人，但很明显，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无论是别人负我，还是我负别人，都在这次穿越之旅，来个了断吧。

    晚上，夜凉如水，我把侍女们早早谴下去，然后关上门，把记忆之魄拿了出来。

    我想知道自己过去的记忆，更想知道尉洛吟的。因为我是这个记忆里的女主人公，所以有心灵感应，手一触碰到记忆之魄，耀眼的光芒便迸射出来，直通云霄，如水晶般透明的球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如播放的影像，一一映入眼帘。

    很快，我进入了记忆之魄。

    那些被遗忘被埋葬的记忆，像一幅屹立于金戈铁马中的宏伟篇章，经历一场血洗，一次铁骑地践踏后，终于又被拼凑了起来。

    这段记忆，连接的是上次的那段记忆……

烈火如歌

    权倾天下

    母亲死于尸人池，而我，在她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血染红了整个沼泽，那片浓稠的红，那片泥泞的红，从此，深深映刻在我的脑海中，永不褪色。那是爱的颂曲，也是恨的悲鸣，经过一场血腥较量，它们终是殊途同归了。

    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淹没了我的哭声。

    父皇站在岸边，神色冷峻，依旧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皇。身后是簇拥着他的骑兵和占星师，他们像一群至死不渝的守护者，为他拿来披风，为他撑起了大伞。

    隔着茫茫雨幕，忽然觉得，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就像失去了生命之源，连心也跟着一起枯竭了。

    我相信，自始至终，他都是爱着母妃的。可是最后，他却用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亲手将她逼上了绝路。

    雨哗啦啦地下，像陷入了一个绵长的雨季，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伤，湿漉漉的痛。

    “母妃……母妃……”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小小的胳膊不停地哭。

    突然，父皇神色一凛，指着我说：“把那个小贱种拿下，不许让她跑了！”

    那凌厉的眼神，那冷冷相对的横眉，那毋庸置疑的命令，让我一下子失了神。我挂着眼泪，一脸茫然，彻底陷入呆滞状态。

    这就是我的父皇，连我的名字都不曾记住的父皇。

    命令一下，统领带着骑兵倏忽向我蜂拥而来。反应过来后，我向后退去，屁股重重摔了一跤，随即，连疼也顾不得了，从地上一爬起来便埋头奔跑。

    可惜，我根本跑不了。

    那些训练有素的皇族骑兵，一下子便涌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嘶鸣的马匹，肃杀的面孔，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天旋地转的世界，惊恐万分。

    无数冰冷的利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接着，我被送上了囚车。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母妃的死，父皇的翻脸不认人，一切都像蔚蓝天际打起的闪电雷鸣，让我静如死水的世界，天翻地覆。

第三部分 第48节：权倾天下(2)

    回过头，隔着囚车陈旧的木栅栏，我看见父皇看着我的双眸，如鹰般锐利，有怨恨，有着让人惊惧的寒光。

    小小的我，大大的囚车，看上去是多么滑稽的场景啊。更何况，萨路还是堂堂南洛国的公主，虽然时常被遗忘，但流着的血，依旧属于皇族。

    我知道，这一次的我，在劫难逃。

    囚车一路前行，我就那样，于流言飞语中，被自己的父皇押解回朝。

    就在我们回去的时候，边疆传来战报，说西夏国率军大举南下，一路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因为，天象显示，他们的守护女神——兽之王已经重现于世，无人能阻止！所以，他们士气大增，南下发动战争，企图完成一统整个圣域的宏伟霸业。

    各地城池连连告急，可是父皇的重中之重，不是退敌，而是把我押到大殿，对我举起利剑说：“今天，我要亲手把你处决了！”

    “父皇？！”我的双眸布满了很多问号，还有多如繁星的闪闪泪光。

    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小时候，那个出没无常的老占星师就说，妖孽生的孩子始终是妖孽，罪人生的孩子始终是罪人，永远摆脱不了那个命啊！

    难道一切都应验了么？不管怎样，我的父皇他确实是害怕了。他怕我真的是南洛国最大的祸端……

    天知道，我是多么虔诚地爱着这个国家。因为，它曾给过母亲一个温暖的臂弯，一个悲欢离合交叠上映的斑斓人生。更因为，这片土地，孕育了我最亲爱的九哥。

    “你是云母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我尊重她的决定。但是，你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存在，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父皇举起长剑，犀利的眸子闪过了一丝痛楚。

    大殿上很多人都在场，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为我求情，他们幸灾乐祸，或者是袖手旁观。

    寒光闪过，长剑直直向我挥了过来。这样也好，有我的陪伴，母妃就可以不觉得孤单了……

    “父皇！不要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身影扑了过来，狠狠推开了我。

    是尉洛吟，我一直心系的九哥！

    他推开了我，剑却刺中了他。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长袍，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开出了妖娆的花朵，红得触目惊心。

    “九哥……”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哭喊着，像只迷途的小兽，迅速爬到他身边，“九哥，你流了好多血，痛不痛？九哥怎么就那么莽撞地跑过来了呢……我是多么期待，只要一眨眼，父皇就可以把我送到母妃身边了啊……”

    “路儿不哭，九哥没事的。我不许你独自跑到一个没有九哥的地方生活，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呢？你找谁哭鼻子去……”他笑了，可是笑得很苍白，很无力，像是随时都可能虚脱一样。

    “洛吟！”长剑落地，父皇奔了过来，迅速将他扶起，然后大叫，“御医！御医！快……”

    他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皇子，所以，他不愿他伤半根的头发。

    如果不是九哥，我早已成为父皇的剑下亡魂了，毕竟，那一次他下手真的很凶狠。一直以来，我就是他的眼中钉，他种植在心中的那根芒刺。他早就想置我于死地了，只是碍于母妃的情面吧，怕她伤心，怕她生无可恋……

    而今，终于失去了顾忌，也终于师出有名了。

    夏昭国的大军兵临城下，正好以一个潜在祸害的罪名处决了。

    谁也没有想到，九哥会冲过来替我挡这么一剑，并且，这一剑成为我一辈子都无法推卸的情，以及无法偿还的债。

    因为他是南洛国出了名的天赋异禀的少年，灵力深厚，所以这一剑，还伤不了他的性命。不过，也是伤得很重，而且还落下了病根。

    与此同时，夏昭国的大军呼啸而来，像飓风侵袭着南洛国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浩浩荡荡而来，前线的将士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无坚不摧的攻势。

    一个月后，大军逼近南洛国的皇城，再接着，皇城陷落。

    战火连天，皇族之人逃地逃，捐躯地捐躯，被命运之神抛弃的老弱妇孺的哀号声响遍整个宫殿上空。时隔多年，再次看这凄惶的场面，依旧觉得喉咙堵得慌，连透气都困难。

第三部分 第49节：权倾天下(3)

    兵临城下，父皇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理会我的死活，他带领朝中仅剩的残兵余将，做最后地抵抗。说是抵抗，倒不如说是挣扎来得更贴切。面对迅猛而来的强敌，南洛国的战略部署根本还没到位，便被迅速击溃。

    南洛国一点点失利，残缺的旗帜屹立于高高的城墙上，像死神招魂的大手，把我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写上生死薄。父皇是一个骄傲又坚毅的帝王，所以，到死的那刻，他都没有屈服。经过一场血腥的死战，他没能避免死神的眷顾，然而，他是用剑撑着千疮百孔的躯壳，单膝跪地死去的。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倒下，不死的亡魂，像一座屹立的泰山。

    这是南洛国让人敬畏的死亡姿态，单膝跪地有两个含义，一个是表示愧对皇族列祖列宗，一个是表示对敌人永不屈服，永不妥协。

    他的魂，永远坚守着这片被战火侵噬的土地。

    最后，他的头颅被割下来，挂在了城墙上。暴雨冲刷，烈日荼毒，一个强势的帝王，一个千千万万人敬畏的帝王，就以这样悲凉的下场，终结了自己的暴政。

    城门被攻破，后宫妃嫔和皇族之后不是被俘虏，就是惨遭杀害。在我几乎绝望，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九哥来到了云来宫。

    他背着包袱，手握东冥剑，脸上有着无法抹灭的悲伤，更有着不属于他年龄的冷峻与成熟。整个人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路儿，你收拾点重要的东西，九哥带你走。”他蹲下来，紧紧握住我的双肩。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九哥？我们可以走掉吗？隔壁宫的娘娘说，我们都将死在这里，谁也逃不了……”说着说着，我的眼睛已经模糊起来了。

    “傻丫头，不要哭了。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因为，你有九哥呢。”他摸摸我的头，顺手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九哥……”

    他给我易了容，然后乔装打扮，混进了逃亡大军中。

    好几次，我们都险遭杀害，幸好，我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九哥，时刻守护在旁。他如一把强韧的保护伞，带我走过一道道刀光剑影。

    最后，我们终于杀出了重围。

    血光映在了九哥白皙的脸颊上，他如一只蛮横无情的兽，经历九死一生之后，终于获得片刻的安宁。他握着东冥剑，蹲下来，为我拭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然后说：“路儿，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过的将不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你害怕吗？”

    “不怕。”我摇头，内心无比惆怅，却依旧坚定地说，“只要有九哥在，我什么也不怕。天涯海角，九哥去哪里，路儿就跟到哪里。”

    “傻丫头。”说到这，他轻轻笑了，眼中有着晶莹的泪。

    走到城门口，我们的脚步停了下来，为那个被高高悬挂于城门上的头颅。在隐蔽的角落，九哥把剑丢下，跪到地上，对着城门深深叩了三个响头。

    而我，没有跪下，也没有叩头，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个高悬的头颅，仿佛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出与自己莫不相干的泡沫剧集。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皇，在我生命中从未扮演过父亲的角色，所以，他的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觉得凄惶，只觉得心中那片冰冷的城墙就那样坍塌了，它象征的可是一个国家的存亡啊。

    “路儿，跪下，给父皇叩几个头，就当是告别了。”九哥吩咐我说。

    可是，我站着没有动，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过了许久，我说：“九哥，我不会拜祭他的，他是千千万万人的皇，却终究不是路儿的父亲。他们家大厨做的糕点，情愿拿去喂狗，也不肯赏赐给我和母妃……这样的父亲，我永远不会稀罕……”

    “路儿？”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经过这么多事，我是渐渐长大了，一分一秒都不敢消停。

    九哥没有勉强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抱起我，向更深的暗夜走去。我就那样，以不孝女的姿态，告别了自己成长多年的皇城，告别了永远逝去的悲喜年华。

    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整个皇城都陷入了萧条与荒凉。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50节：权倾天下(4)

    九哥带着我一路向北走，每往前一步，我们就靠近危险一步，因为，夏昭国的国址正是坐落于北方的荒蛮之地。我们沿途踩着满地的饿殍，向敌营腹地一步步前进。九哥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硬道理，所以我们北行的脚步，比任何人都坚定。

    九哥还说，等将来战乱平息，复国了，就跟着天空中飞翔的向南鸟，一路向南走。这样，我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回到那最初成长的地方了。

    “即使走失了，九哥也会站在天涯的最南端，等待你的归来。”

    对于九哥的话，我深信不疑。

    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其实，从我们出逃的那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了，也只是躯壳，那颗年少的心，早已飞越似水华年，苍老了……

    皇城不再是从前的皇城，南洛国也不再是从前的南洛国。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逝的时光里褪了颜色，连同九哥那颗将我护如至宝的鲜活的心。

    我们走过荒原，走过绿野茫茫的草地。出来后，看到的是另一个世面，另一片有别于皇城的天空，心头萦绕的悲伤好像也渐渐消散了。

    草地上，九哥把剑放在一边，然后开始闭目养神，毕竟是连续赶了那么多天的路，累了啊。我没有睡意，反倒是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贼头贼脑的飞虫，拍翅翩跹的蝴蝶，我挥着爪子一路追赶，追累了便扑到草地上，满地打起滚来。

    仿佛这广袤的天地，都老老实实属于我萨路一个人。

    没有别人的嘲笑声，没有别人的指指点点，也没有蛮横的小孩突然跑出来占领我的地盘。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对着天空，笑得这般无知无畏。无论怎样，我都得感谢九哥，带我走出了那片如影随形的灰色阴霾。

    “路儿，别滚远了，等下九哥找不到你。”九哥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道。

    “哦。”我听从了他的话，跑回他的身边。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又开始坐不住了。没办法，猎奇的心理在作祟，在九哥地带领下，我就要开始另一段绮丽的人生，闯荡另一片未知的世界了。

    这中间，有不安，有惶惑，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偷偷起身，跟着草地上的螳螂一路蹦跶，然后伸出爪子，把它活生生逮住。那只小东西，瞪着大大的眼睛，在我手里拼命挣扎。我笑了笑，将它放走，然后又重新将它逮住，如此循环往复，尽情享受这简单得近乎白痴的快乐。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是这么有趣。

    我把那只小东西捏在手里，然后，将它长长的脚丫子一根一根卸下，再接着就是那头颅和翘得老高的屁股。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卸八块吧。

    手指飘来了阵阵腥味，混着青草香，竟没让我恶心，反倒觉得很有成就感的同时，又有深深的犯罪感。这种感觉，真让我感到陌生。

    好像心中潜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声音不停在耳边说：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就这样，渐渐释怀，然后在草地上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越滚越远了啊！路儿，你乖乖给九哥滚回来！”九哥叫住我，发出了不可违抗的指令。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火大了。

    我吓住了，摆正姿势，像个皮球一样乖乖滚了回去。

    “九哥，我回来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跪在他的身边，轻轻摇晃他的胳膊。

    “你到底想滚到哪里去？是不是不想待在九哥身边了？”他一脸严肃，一点也没有原谅我的意思。可是很快，他便笑了，在晚霞的映衬下，露出了那个久违的笑容，他摸着我的头说，“傻丫头，我叫你回来而已，你还真是用滚的啊……”

    我无辜地看着他，嘟囔着说：“九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路儿永远听九哥的话。”

    “傻丫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他捏了捏我的脸颊，像是批评我，可是眼眶却隐约有着闪闪发亮的星子。

    我蹲在草地上，托着腮帮子对着他笑，笑得无比灿烂。

第三部分 第51节：权倾天下(5)

    接着，他靠着草地上凸起的山丘，闭着眼睛继续养精神。我老实巴交地坐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谁让我的九哥长得这么招人呢。

    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生命里的绝世风光。

    可惜，就在我欣赏着绝世风光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声响，而且尾音还拖得很长。顿时，九哥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十分不好意思，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最终，只得低下头无辜地说：“九哥，对不起，我放了个屁，把你给吵醒了……”

    真是要命，放屁就放屁吧，放的还是又长又臭又连绵的连环屁。和九哥认识那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了。

    没想到，九哥大笑起来，那是一个无比光辉的笑容。自从南洛沦陷后，笼罩在他眉头的除了阴霾，还是阴霾。今天，终于又看到他真正意义的笑了。

    “路儿啊，你是不是见九哥休息太久了，不高兴了？你的抗议方式真特别。”说这话时，他嘴角绽放的是掩不住的笑意。

    本来窘迫的我，渐渐地，也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了。

    突然觉得好开心，竟然把眼前这个连日来都愁眉不展的人逗笑了。

    这就是我无比强大的九哥啊，放个小小的屁，也能让我在窘迫中找到成就感。

    夕阳随着升腾的暮色，渐沉西山。

    九哥带着我，继续赶路。

    “九哥，我们就这样一直向北走吗？我们的逃亡之路，到底有没有尽头呢？”我停下脚步，好奇地问身边的人。

    他怔住，望着天边血染的云霞说：“有，一定有尽头的。九哥答应你，一定会让你重新冠以公主的头衔，风风光光地回到南洛，回到我们的国家。”

    我点点头，看着他笑了，感觉无比幸福。

    其实，当不当公主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回顾往昔，脑海中浮现的，并没有身为公主的辉煌回忆。

    故国失去了，我却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因为，我彻底拥有了九哥。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成为萨路生命里的领路人。我所能做的便是，坚定不移地跟随。

    “我们要复国，就必须先找到炎月大人，他是南洛最伟大的占星师，我们需要他的协助。皇城失陷时，父皇没有让他一起留守，而是给了他另一项重要的任务，然后先行离开了。”

    “那我们要上哪找他呢？”我眨巴着眼睛问道。

    “九哥也不知道，只能一边北上，一边打探了。”那么一刹那，我在他的琥珀色眸子里看到了茫然，但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和如风儿的笑容。

    我想不明白，是什么重要的任务让挑起整个国家命运的占星师先行离开？

    走出草原，我们来到了夷江边，想要继续赶路，我们必须渡江。

    九哥拿出了银两打赏给了船夫，然后带着我上了船。这是一艘很小的船，漂泊在壮阔的夷江上，真的就是一叶扁舟。

    九哥坐在船头，一言不发，我乖乖坐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但却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哥哥找到炎月大人，重回南洛国！

    这个小小的船只，装载着两个无家可归的人，而我熠熠生辉的眸子，装载着九哥的复国梦想。

    上了岸，我们来到了夷城。这里很是繁荣昌盛，没有浮尸，没有饿殍，更没有像南洛的皇城那样，被战火湮灭，从此不见了天日。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雪樱国境内了啊！这里的夜空依旧很璀璨，人们脸上的笑脸依旧祥和，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惊扰。这也难怪，这次的交锋只是南洛国和夏昭国的事，它不是被侵略的对象，也不是败退后的抗战据点。所以，虽以交界之城的姿态和两大交战国毗邻，却依旧独善其身。

    转眼已是华灯初上时，九哥带我进了一家中上层的旅店，作为我们的歇脚处。

    “路儿，走了那么长的路，该是累了吧？”放下行囊，九哥关切地问道。

    “不累。”我微笑着摇头。

    然后，在他转身出去叫小二的时候，我脱下靴子看了看自己的小脚丫，哎，都磨破了！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兵，我们连续几天都是没日没夜地赶路，越早逃出南洛国就越安全。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52节：权倾天下(6)

    我不想成为九哥的累赘，更不想成为他心头的大石，所以，对自己的伤痛，只能选择隐瞒。

    我用热水泡了泡脚，以缓解连日赶路带来的疲惫与酸痛，然后九哥带我下楼吃饭。

    作为三国交界地的歇脚旅店，真是好不热闹啊。有骑兵，有巫师，有神出鬼没的驱魔道人。九哥带着我在一个靠近窗口的地方坐下。

    点了几样小菜，然后我们喝着茶等上菜。从未踏出南洛宫廷的我，就像一只没有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浮生万象，每一个场景都像是世界奇观，牢牢抓住我的眼球。

    因为人多，菜上得比较慢，一时觉得无聊，我从椅子跳下，跑到了柜台前。小小的我，踮起脚尖，看人家掌柜打算盘。

    那个老掌柜，胡须和头发都白了，动作却敏捷得不得了，像变魔法似的，根本看不清他的手。在一旁看得呆愣的我，不由得暗自称奇。真是卧虎藏龙啊，在外面这个不可预知的危险世界，能否有我和九哥的一片立足之地？

    那个老掌柜面目慈祥，对我笑了笑，然后继续敲打着手中的算盘。

    就在这时，一路杀气腾腾的人马来到了旅店，夜漆黑如墨，他们就那样风驰电掣如鬼魅般迅速聚拢而来。他们蒙着脸，只露出如啐毒的针一般诡异的双眼，黑色长袍是他们的统一着装，神秘而又让人畏惧。

    “哈哈哈哈……”一阵张狂不羁的笑声过后，一个身着紫黑衣袍的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旅店中央。她顺势收腿，正好坐在了椅子上。

    不用说，她正是这些蒙面黑衣人的领军人物。

    顿时，旅店一片哗然，无一例外，在座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骚动声，慌乱声，轮番上演……

    来者何人？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害怕呢？带着疑惑，我把目光移到那个一出现便震慑全场的女子身上。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女子很美，却美得亦妖亦精。

    她脸颊精致且白皙，娇艳的红唇，如高挂枝头的樱桃，让人不禁遐想万千。让人惊叹的是，她右边凤眼的眼角有一朵妖艳异常的黑色曼陀罗花，这巧夺天工的图纹，怕是举世无双的了，大小刚好，花蕊分明，与她狭长的凤眼相得益彰，真是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

    “天啊，是阎姬！她不是待在冥界的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啊！大魔王索夜死后，人界和冥界一直相安无事了啊，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看这架势，这阵仗可不是出来闲晃的，大家拿好家伙，随时做好作战准备！”

    周围响起了大家的讨论声，窸窸窣窣，像不安分的老鼠四处走动。伴随着的，还有大家暗地里拿起防身武器的声音。

    “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是来找人的。”那个女子笑了笑，把手中的鞭子放到了桌子上。那藐视众人的神态，就像是看一群热锅上挣扎的蚂蚁。

    无疑，她的话还是取到了安抚的效果的，众人像是松了口气，神经不再那么绷紧。但很快，他们又引出了另一个担忧的问题。

    “找人？找什么人？不会是索命来的吧？”

    “是啊，有那么简单么？冥界之人向来都是干干净净地来，‘红光’满面地去的啊，不知道这一次死的又是谁……”

    讨论声再次响起，可是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没法定论，因为，谁也猜不透眼前这个女子的心思。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然后把整个场子巡视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窗边的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她目光锁定的人，正是我的九哥！

    果然，他比任何人都出众！即便是乔装打扮后，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还是让人一眼看出了他的特别。他的光芒，仿佛与生俱来，永远不是粗布衣裳可以掩饰得了的。

    看到九哥的那刻，我看见她平静的眸子，掀起了波澜。但是，她控制得很好，起伏的情绪一下子隐藏在了清冷笑容里。

    突然，她起身一跃，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坐在了九哥面前，她动作迅速得像是在飘移，我们看到的只是飘荡在空中的紫黑色衣带和柔软的薄纱。

第三部分 第53节：权倾天下(7)

    她坐在了九哥面前，可是他对她视若无睹，依旧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终于等到你了。”她开口对九哥说道，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这让她美丽的容颜，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来。

    面对她的期待与满心欢喜，他却说：“我不认识你。”

    她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很快，她敛起了笑容，一脸正色地说：“看着我，你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我了！”

    这话像是威胁，像是命令，又仿佛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哀怨。

    “再说一次，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和别人拼台的打算，所以，请你离开。”虽然南洛已经沦陷，但九哥依旧保持着贵族之后的架势，镇定，从容，永不屈服。这与在场那些战战兢兢的人比起来，是多么地夺人眼球啊。

    但是，眼前这些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来势汹汹，可能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九哥。”一个警醒，我从柜台快步跑回九哥身边，然后顺势爬上长椅，紧紧挨着他坐，只露出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看着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自从失去母亲后，他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便把他当成救命的稻草死命抓住。

    周围一片安静，我在那个女子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骇人的戾色。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倏忽，一条长长的皮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的身上，我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路儿！”这飞来横祸，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缓不过神来，特别是我的九哥。他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冲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琥珀色的眸子，有着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我知道，他又要开始自责了，为自己没为我挡住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但这不怪他，因为那个诡异女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况且，她说她是来找人的，谁又会料到她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毒手。

    “你想怎样？！”九哥回过头问她，声音低沉，可是谁都看得出这句话的分量。

    她没有回答他，阴冷的眸子倒是直勾勾地瞪着我，厉声说：“他身边的位置，谁也不许霸占！就算他的王后不在身边，也必须给空着！”

    什么意思？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我？她的话让我彻底糊涂了，我捂着身上被鞭子打过的伤口，一个劲地喊九哥，因为疼，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路儿别怕，九哥在，一直都在……”

    “不许你对别人那么好！”九哥捧着我哭泣的小脸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那个女子大声叫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再一次向我袭来的鞭子。

    但这一次，九哥接住了，接住了那万恶的鞭子。

    他是南洛的皇子，无论经历怎样的变故与灾难，他都和死去的父皇一样，有着一颗强势的心，有一个高昂的头颅，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血从他的手缓缓流下，染红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可是，他神色冰冷，丝毫不为所动。他看着那个挥舞长鞭的女子，没有说话，却是杀伤力十足。一个眼神，便把别人的思绪冻结。

    “你要是胆敢再伤她半根头发，我绝不善罢甘休！”说完，九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说，“路儿，我们走。”

    现在我们是亡命天涯之人，所能做的保全自己的办法就是，远离是非。

    所以，从小一直至高无上的九哥咬牙吞下了这口怨气。我们不能过分引人注意，否则，会招来夏昭国的耳目，甚至引发杀身之祸。

    “站住，你要去哪里？我不许你走！”此话一出，她的手下便围了上来，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们的去向并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请你自重。”九哥的耐性正被一点一点消磨，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随时爆发的火山口。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突然，身后幽幽飘来了她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把我们的脚步双双捆绑在原地。

    我回头看她，又看了看一直冰冷漠然的九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难道，她和九哥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听说阎姬喜好男色，特别是那种细皮嫩肉的美男子，看来传言是真的咯……”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54节：权倾天下(8)

    “这也没办法，谁让那大魔王索夜死得那么早，独守空房那么多年，是女人都会空虚寂寞的啦！”

    “你怎么知道索夜死了？我听说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还放弃了自己冥界圣君的位置！阎姬气不过，招揽了很多美男子，日日夜夜买醉过日子。”

    “哇，那个女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就这样从冥界掳走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少年很有可能就是阎姬众多宠男中的一个咯？哇，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咱们也过去到阎姬面前绕一圈吧，说不定咱就是她身边的下一个当红宠男了……”

    “得了吧你，要你过去？不给她一掌击毙，你就该偷笑了，也不看自己长什么德行……”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关于阎姬的种种传闻一下传播开来，个个都说得神乎其神，一段比一段精彩。

    “九哥，是不是你也曾经跟过她？”终于我忍不住，摇着他的胳膊问了起来，眼中有着疑惑，更有着寻求答案的那股韧劲。

    我好怕，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一段秘不可宣的情事，这一次狭路相逢，他再一次跟别人好上。那么，我就得彻底成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傻丫头，你在说些什么呢？九哥根本不认识他们。”他拍了拍我的脸颊，无比坚定地说道。

    他的反驳，让我心虚得很，也让我的心渐渐踏实起来。

    除了母亲，九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亦是不可或缺的一个人。如果他离我而去，那么，我在这个世界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嗯，那就好。”我对着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死丫头，竟敢幸灾乐祸！”就在这时，那个叫阎姬的女子的长鞭恶狠狠地挥了过来，把我和九哥硬生生给分开了，“我让你看笑话，看笑话！”

    “啊……啊……”长长的鞭子呼啸而来，吓得我失声尖叫起来，左右躲闪却还是挨了鞭子。突然，手中的镣铐在碰撞中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像风吹起了窗边高挂的风铃，一阵接一阵，安抚着人们躁动的心。

    挥舞的鞭子停了下来，她看着我喃喃地说：“缚神锁？！”

    “路儿……”九哥越过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我身边，“让九哥看你伤着没有？该死的，都流血了！告诉九哥，是不是很疼？是不是？”此时的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拳头紧握，双眸通红，所有的顾忌都被抛在了脑后。

    “九哥，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努力对他挤出了笑容，可是因为疼痛，面颊还是忍不住纠结了起来。那鞭子像是抹了毒的蛇信子，所落之处均是皮开肉绽。

    钻心的痛，时刻撕扯着我的灵魂。

    “哈哈，你这小贱人还真是不要脸！他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你一次又一次把他害得永世不得翻身，经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这般阴魂不散！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打死你……”骂完，她的鞭子又张牙舞爪而来。

    幸好，九哥用剑把它挡了回去。

    “够了，你发疯够没有！我说过，不许任何人再伤害她！而你一再挑战我们的底线，现在，我要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九哥，不要……咱们还是走吧……”我摇着他的胳膊，哭着鼻子哀求道。

    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根本打不过，更何况，他们是来自冥界之人，灵力之高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常人可以想象的。

    这一场仗，还没有开始打，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放心，九哥不会有事的。”他把我安置到身后，才一眨眼，一个由灵力汇聚而成的紫色球体已在他的手中转动。

    阎姬带来的冥界的黑暗之师闻风而动，亦做出了反攻的架势。

    “哼，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阎姬笑了，但是一点得意的神色也没有，艳丽的眸子，溢出的是阵阵酸楚，“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她身后的黑暗之师迅速涌了上来，他们用灵力凝聚的球体为黑色，像一个个可以吞噬万物生灵的黑洞，让人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第三部分 第55节：权倾天下(9)

    他们就这样，用所习的灵力彼此较量着，起初，双方都是面不改色。渐渐地，九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我，站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噗……”

    “九哥！”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在地上如花般盛开，染红了我的视线，“九哥，九哥……你不要有事，你不要丢下路儿……”顿时，我跪在他身边，哭得像个泪人。

    “路儿，不要哭，九哥没事的……”他用长剑撑着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但是血却依旧不停地往外冒。

    那些人见状，把手中的黑色球体收了起来，然后一个类似黑暗之师头目的人上前说：“小子，你输了！”那样子，仿佛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弱者。

    阎姬的双眸浮起了一抹悲伤，她看着我的九哥说：“离开她，离开这个阴魂不散的小贱人！那么，全世界都会为你俯首称臣。”

    围观的人个个睁大眼睛，无一例外，他们心中的疑团，是越滚越大了。

    “哼，你说的那些根本不是我所稀罕的。”他苍白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就算权倾天下又如何？无论今生，还是来世，我只想做她一个人的王……”

    “九哥？”我把眼睛睁得老大，很快，泪水将我彻底淹没。

    “所以呢？”答案已经昭然若揭，阎姬却依旧不甘心。

    “所以，我永远不会丢下她。”九哥坚定地回答。

    “臭小子，我们夜后看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要知道，你已是穷途败寇，我们随时可以把你扔进鬼门关！”黑暗之师的头目真是嚣张得不行，虽然蒙着面，却依旧可以想象出其狰狞的面容。在此，让我用鄙视的口吻，称他为小头目吧。

    “哼……”九哥捂着胸口喘粗气，可是看着敌人的眼神却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反倒是嘴角扬起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臭小子，你笑什么笑！”九哥来路不明的笑，让人心惊，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那个一路叫嚣的黑衣男子对他拔出了利剑，“你的无知和无礼真的很让人讨厌！”

    剑芒一露，旅店响起了吐血的声音，但这不是九哥发出的，而是阎姬和小头目背后的黑暗之师。接着，小头目亦不能幸免，长剑落地，捂着胸口吐出了几口鲜血。

    这大概就是九哥身负重伤却依旧冷笑的原因了吧。

    虽然，南洛国沦陷，我们都成了亡命之徒，但再怎么说，尉洛吟也是国中灵力最强的皇子，就算自己被击垮，被打败了，对方也定是遭到了重创的。

    “小子你……”小头目面目扭曲，好像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很好，你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弱小，竟然能伤得了我冥界的黑暗之师。”阎姬淡淡地笑了起来，手下受了伤，她却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从他身边绕过，然后瞬间回过头说，“你也别太得意，刚刚是他们太轻敌了，只用了五成的灵力，所以才让你捡到了便宜！”

    众人交头接耳，又是一阵激烈地讨论，有人称阎姬说得有道理，也有人说九哥的灵力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过了一会儿，阎姬对九哥说：“跟我出去，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了，我走得正，行得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九哥从容不迫地回答。没有粗声粗气，没有怒目圆睁，但是谁都看得出，她强势，他却比她更强势。

    “你跟我出去一下，我保证，你们可以全身而退。”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像用糖果哄小孩的母亲，但话锋一转，她便用长鞭指着他说，“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她鞭子的威力我也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我跑过去说：“九哥，你就跟她去一下吧，她的鞭子抽人很疼的。放心，我乖乖待在这儿等你回来。”

    “路儿，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跟她去的。”没想到，我的劝说也让他冷冷拒绝了。

    “为什么？九哥，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只要你去一下，他们就不用鞭子抽你了。”我急得都快哭了，刚刚他嘴角溢出血的那刻，我的心都揪起来了，真的不想看见他再一次受伤，再一次流血。

第三部分 第56节：权倾天下(10)

    “路儿……”

    “九哥，你快点去吧，我乖乖等你回来。”

    “我的傻丫头呀。”他蹲下来，轻轻摸我的头说，“九哥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陌生的人流中。”

    顿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九哥……”反应过来后，我笑了，眼睛却也模糊了。

    这就是我的九哥，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用最稳妥的方式保护着我。

    “小子，你连夜后的命令也敢违抗？！”小头目走上前，厉声质问道，他可是时刻不忘拥护自己的主子啊，“别给三分颜色，你就开染房！夜后好脾气，但不等于没脾气！你们给我上，就算死，也要把他给我拖出去！”命令一下，黑暗之师纷纷涌上来，把我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啊……”就在他们要对我们动手时，好几道暗器飞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风，把那些横过来的毒手一一打开。定睛一看，发现那些暗器竟是算盘子来的，而发暗器的人，就是刚刚那个在柜台前敲打算盘的老者。

    “得饶人处且饶人。”老者缓缓地说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的算盘，仿佛有着算不完的账，他依旧继续着自己的敲打动作。

    “你是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然连我们冥界之人也敢得罪？！”小头目甩着自己红肿的手，开始咒骂起来。

    阎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们走。”末了，还不忘对九哥说，“我们才是一路人，别妄想摆脱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九哥没有抬头看她，但他还是被她的话触动了，下意识握紧了我的手。

    “夜后，夜后……”受了屈辱的小头目一点也没有善罢甘休地打算，无奈，阎姬心意已决。最后，他气不过，用戴手套的手把桌子上的热水壶掀翻。

    而掉落的地点，正是我们这边。九哥一个警醒，伸手挡住了热水壶，顿时，嗞嗞响起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

    小头目露出诡计得逞后的笑容，然后把黑色的披风甩到身后，跟上阎姬的脚步。

    “九哥，你的手！”我吓得叫了起来，然后映入眼帘的是被烫得一片通红的手背。可是，他神色冰冷，用另一只手运足内力，一阵白色烟雾腾起后，五根尖锐的冰刃如离弦的箭，向那个小头目飞去。

    再怎么说，小头目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泛泛之辈，冰刃还没近他的身便被他用真气缔造的结界硬生生阻隔在了半空。他转过身，贼眉鼠眼溢出的尽是轻蔑的笑，他的双手渐渐凝聚起了一个黑色球体，然后，向我们进攻而来。

    我睁大眼睛，手紧紧抓着九哥的衣角，小头目的反扑速度很快，根本不容得我们闪躲。那一刻，我想我们真的是死定了，但却并不觉得悲伤，因为，自始至终，九哥都和我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小头目进攻，并且以飓风所向披靡之态势反扑回去，把小头目打飞到了墙上，并且被九哥刚刚发出去的五道冰刃活活钉死。他不停地咒骂，不停地挣扎，可是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地挣扎。

    暗地里，是谁在帮着我们？旅店内人头攒动，我把整个场子看了遍，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执算盘的白发老者身上。他不动声色，依旧低着头打自己的算盘，但是他所在位置的桌脚却明显有着真气扫过的刮痕。应该是他了，是他三番两次在暗中帮助着我们。

    九哥捂着胸口咳了咳，然后把剑丢给我，指着小头目说：“路儿，过去，杀死他！”

    只觉心头一凉，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应该知道，我根本没那胆量，平时碾死一只蚂蚁都要再三考虑啊。（上次把那只螳螂活生生肢解，完全是个意外，意外而已。）

    “咳咳……过去，杀死他！”这一次，九哥真的伤得不轻，咳嗽时嘴角还溢出了血，但他的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

    “九哥……”我摸着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突然觉得自己连手都在颤抖。

    “路儿，乖，走过去，一剑刺死他！”此时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九哥，声色俱厉，眼中有着决绝的光芒，“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57节：权倾天下(11)

    那一刻，我彻底惊呆，觉得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此时的他，冷烈，狠戾，有着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这和我记忆中的九哥，简直判若两人。也许，这就是生存的手段，虎落平阳后的我们，根本无从选择。

    但是，无论岁月怎么变迁，我依旧希望，他那温暖的笑容，可以在我的记忆中，永不褪色。

    “路儿，你连九哥的话都不听了吗？！”见我一再犹豫，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快点过去！”

    我强忍着快要掉下的泪，拿起长长的剑，颤颤巍巍地朝那个被钉在墙上的人走过去。

    然而，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的。

    这是九哥第一次委派给我的任务，我不想让他失望，却也无法亲手了结一个人的生命，最终只能双手颤抖，远远地对着他哭。

    “路儿，你听话，一剑刺下去，然后就回到九哥身边来。”一直以来，对于我，他都是用哄的。这次，就连哄我去杀人，也没有例外。

    “路儿，快！你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我叫道，我这才发现，被钉在墙上的人就快挣脱了。这一下，我手脚更慌了。

    “九哥，我……九哥……”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觉得自己很委屈，也觉得自己很没用。眼前这个人害九哥受了重伤，害九哥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却一点也不敢拿他怎样。

    “勇敢一点！杀死他！快啊！”眼看小头目就挣脱出来了，九哥捂着胸口跑过来，一把将他按住，然后冲我喊，“你再不动手，他挣脱后，死的就是我了！路儿，你到底还要不要九哥？！还要不要？！”

    “要，我要九哥……路儿要九哥……”泪水淹没了我的世界，我抽泣着，一路向后退去。

    终于，在走到可以完成冲刺的最佳位置时，我举起长长的利剑，向前冲去。电光火石间，九哥闪开，我对这小头目的胸口刺了下去。

    时间刚刚好，位置刚刚好，所以，一剑穿心。

    小头目的眼睛睁得很大，吐出的大口鲜血喷得我满脸都是。甚至，他还来不及挣扎，就永远垂下了脑袋。

    面对抉择，我选择把另一个懦弱却又天真无邪的自己杀死，要了九哥。

    那一年，我两百岁，于圣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来不及长大的孩子，他教我学会了杀人。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明白，原来，为了一个人，我也可以这么勇敢的。

    “九哥……”杀完人，而且恢复了神志的我，扑到他怀里嘤嘤直哭。

    “路儿，你做得很好。”他拍着我的背，幽幽地说，“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你必须学会成长。”

    以后的人生走过了大半，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路都是被逼迫着长大的，被母亲，被九哥，再到后来的昭歌。无一例外，他们都用最惨烈的方式，让我踏上自己的人生路途。

    人们看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纷纷倒吸了口气。

    整个过程，阎姬都没有插手，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好像看的是一个死有余辜之人。在我们都百思不得其解时，她蹲下去，把小头目至死都圆睁的眼睛合上，说：“用尽全力维护冥界威信的你没有错，错就错在，你生得有眼无珠。”

    闭上眼睛哀悼了一下，然后，她起身，回过头说：“这件事，我不会追究，因为，你有权利处决他。”

    更让人一头雾水的是，她竟然对九哥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只要你回来，整个黑暗之师都是你的。”她表现得很淡然，但还是难以掩饰眸中散开的薄雾般湿润的伤。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说阎姬出手也太阔错了，圣君索夜不在后，她竟然把那样一个强大的军团拱手让人；也有人说眼前这个少年怕不只是一个男宠那么简单，可能与阎姬是另一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我的九哥，永远的九哥。

    他是一个命定的存在，更是上苍一个最好的赏赐。我荒芜的成长之路，因他而繁花似锦。

    阎姬并没有再纠缠下去，久久地看了九哥一眼，然后转身，带着黑暗之师隐入了漆黑如墨的夜。

第三部分 第58节：权倾天下(12)

    危机解除后，九哥从小头目身上把东冥剑拔出，他在整个旅店走了一圈，最后低着头走了回来。我知道，他在找那个暗中帮助我们的人，可惜那个人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因为怕泄露身份，我们只在夷城停留了一晚便继续赶路。为了安全起见，九哥把自己和我再次乔装打扮了一番。

    一路上，九哥在前，我在后，没过多久，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发现不对劲后，他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我说：“路儿，你怎么了？”

    我低着头，没有答话，唯有越来越长的头发从披风的帽子里散落下来，随风翻飞。

    “你在怪九哥？”他把我拉近他的身边定定地问道。

    “不是……”违心地说着，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看他。

    “那你是怎么了，不声不吭地，还越走越慢，你翅膀硬了想离开九哥，自己一个人上路了是不是？”他居高临下点我的脑袋，像是数落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不是……”我依旧低着头，低声争辩着。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闹别扭，以前的他从不忍心让我受半点委屈，如今，他竟然要我一个小小的孩子以刽子手的身份参与他们的江湖。

    “这一次，九哥可以让我去杀人，那下一次呢？你又会让我去干什么更残忍的事？”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傻姑娘，你就为这事不理九哥了？”他用手圈住我的脖子，让我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腰侧，然后望着天边的红霞说，“学会杀人，是亡命之徒最基本的生存之道，以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所以，你要听话，认认真真地学。”

    我的双眸瞬间睁大，心中有东西在碎裂。记忆中那个有着柔和笑容的鲜衣怒马的少年，已经渐渐远去。这让我感到害怕，所以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袍。

    “九哥，你会丢下路儿不管吗？”

    我嘤嘤地哭了起来，可恨的是，我的鼻孔冒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我每抽动一下，它就变大，然后缩小，如此循环往复。像一个气球，无比滑稽搭在我的鼻尖。

    “我的傻姑娘呀。”他俯下身，为我把鼻涕抹掉，然后说，“九哥会永远守着路儿，不离不弃！除非，九哥再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了。”他看着我，回答得无比坚定，这让我安心。但是，我却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无法淡去的忧伤。

    心中有着满满的感动，也有着隐隐的担忧，最后，我把头埋进他的腰间，像是竭尽全力索取他身上的温暖。

    一路向北走，我们的盘缠是越来越少了，最后，不得不走走停停。

    炎月大人依旧下落不明，整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多方打探，却没有丝毫音讯。九哥说，父皇交给了炎月大人一个重要的任务，然后连夜离开南洛，具体是什么任务，谁也不知道。

    北行的路途遥远而漫长，我们走得急，根本没带多少值钱的东西出来。不得已，为了赚路费，九哥到中途休息的驿站干起了活儿。本来我也想和他一起干的，可是人家不要我，说我长得怪异，还一身黑色披风，连头也用帽子包得死紧，跟小巫女似的，一看就是扫把星的命。

    我被那掌柜说得连头也抬不起来，最后整个人都缩到九哥屁股后面去了。

    在南洛时，人们把我当成怪物唾弃和排挤；在外面，人们把我当成破坏门面的扫把星，避而远之。果然，我真的是造物主捏造失败的那个孩子，再怎么努力，依旧不讨人喜欢。我突然觉得，喉咙很堵，鼻子酸酸的，最委屈的人应该要属九哥了吧。他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却一路要领着这么一个处处招人嫌的孩子上路。

    “路儿，你怎么哭了？那掌柜都胡说八道的，你别听他的。”九哥蹲下来，握住了我擦拭眼泪的小手。

    “九哥我没事，沙子跑进我眼里了，一会儿就会好了。”说完，我对他笑了笑，一副完全不用别人操心的样子。

    九哥开始在驿站里干活，掌柜是不让我进里面去的，怕我碍手碍脚，也怕我破坏他们家的门面影响做生意，所以九哥让我在外面等，每天他都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摸摸我的头说：“你乖乖在这里等九哥，不许乱跑。”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59节：权倾天下(13)

    我坐在台阶上，卖力地点头。九哥给我买的糖葫芦，我每次都是慢慢地舔，一颗舔完再舔下一颗，好像进行的是一道极其复杂与漫长的工序。其实，是我不敢舔得太快。

    我怕吃完了糖葫芦，九哥看见我无所事事的样子会心疼。

    我怕吃完了糖葫芦，太阳还没有下山。

    我怕吃完了糖葫芦，还没有人过来牵我的手，把小小的我认领回去。

    原谅我，只有两百岁，却已经深藏着很多女孩子家的小心思。后来想来，那些坐在驿站门口等九哥的日子，竟成了以后永远无法淡忘的时光。

    我们滞留的地方叫盐冰之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一个从事巡回表演的马戏团来到了这里。他们表演了各种各样的绝活，有动物表演，有真人表演，好戏轮番上演，城里的人几乎都被吸引了去。

    就连安定自若的我，也不能例外。

    那一天，我忘记了对九哥许下的承诺，在敲锣声响起时，我跟在人们屁股后面，也跑上大街看表演。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见世面，所以见什么都觉得很新奇，那场表演让我完全入了迷。手里的糖葫芦渐渐融化了，却浑然不知。

    动物表演环节，出场的都是猴子，毛茸茸的，有白色，有黑色，有灰色，甚是可爱。它们表演抛水果，踩轮子，翻跟斗，一节比一节精彩。叫好声过后，人们扔钱扔吃的给它们。

    领班的人是一个独眼的老者，他高而瘦，还有些驼背。他没有戴面具，但是谁也记不住他的面容，因为，他表演的是变脸，没有人知道哪一张是真正属于他的。长袍往空中一挡，下一秒出现的便是另一张脸，有清秀的，有狰狞的，有邪气张扬的，像一幅幅翻页的画。每一个神情都逼真且大气，但都带着诡异的气息。

    人们惊叹之余，依旧是不停地撒钱。

    我喜欢的还是那些毛茸茸的可爱的猴子，并且很想自己能拥有一只。所以，表演散场后，我跑过去对那领班的老者说：“我很喜欢你的猴子，我可不可以用糖葫芦跟你换一只？”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想法很天真，天真到人家都不想搭理我的程度。

    “大叔，可不可以啊？”说着，我把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尽量往他面前递。

    他停下整理箱子的动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言一语。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确切地说，应该是我戴的那副镣铐。

    过了许久，他望着早已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说：“你跟它们，还真是天生的同类。”他的眉眼散落着笑，复杂且深不可测。

    当然，涉世未深的我，根本不可能看懂。

    “你真的喜欢那些猴子吗？那你也一起坐到笼子里去吧，这样，所有的猴子都给你玩，你想玩哪一只，就玩哪一只。”他定定地对我说，这时，天空飘来了一大片黑色的云朵，让他整个人都陷入阴影中。

    我却依旧高兴地说：“真的吗？太好了！”

    最后，我听从了他的话，无比开心地钻进了关动物的笼子。我跟那些猴子玩，玩到了完全忘我的境界，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听得懂它们发出的信息，沟通竟然一点障碍也没有。

    暮色四合，终于到了九哥活儿干完的时候了，我却依旧没有回去的念头。但那些猴子却没之前温顺了，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听他们的声音，好像是在说：

    “走吧，走吧，我们有机会再见……”

    “回去吧，不要让他摸你的头……”

    “我的王，天马上就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怎么会听得懂动物的语言呢？从小到大都没发觉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呀，大概是幻觉吧。我笑了笑，用手安抚了下它们，然后说：“我要回去了哦，你们要乖乖地听话，知道吗？”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起身，准备离开，可是笼子的铁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抬头，我看到了老者于夜色中对着我笑。

    打不开门后，我急了，冲着他喊：“大叔，我要回去了，可是门为什么打不开？你可不可以帮我开下？”

    他走过来，却一点也没有开门的意思，微笑着对我招手，说：“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开这道门。”

第三部分 第60节：权倾天下(14)

    难得他表现得这么亲切，就像是在哄一个不安分的孩子回到身边。所以，我一点警惕的心思也没有，直直走过了去。

    “大叔，你打开门让我回去吧。”

    他没有说什么，依旧是笑，然后把手放到了我的头上，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

    “啊……”顿时，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仿佛有东西被抽空，意识渐渐模糊。

    这时，我想起了猴子们说的话。

    “回去吧，不要让他摸你的头……”

    “我的王，天马上就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来，它们的担忧和顾虑都是真的；原来，我真的听得懂动物的语言，它们的嘶鸣，它们的动作，和我的生命好像存在着某种契合点，我可以准确地接收它们表达的每一条信息。

    我的双眸渐渐失去焦距，唯一记住的便是老者青光撩人的脸。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劫难，我没有办法寻求九哥地保护，只能乖乖接受宿命地安排。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老者是一个吸魂者，靠吸别人的魂魄提高自己的幻术。他的吸魂术在晚上才能完全施展，所以，他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开始动手。那些猴子，很多都是被他吸走了魂魄的人，它们来自圣域各个族群，被吸魂者控制住后，它们都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只能以兽的姿态活下去。因为，三魂七魄中，它们被吸走了三魂。这样一来，它们不会死去，只是经常会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一路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吸魂者说：“你真是天生的小丑，不混马戏团真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将我改头换面，然后变成形形色色的猴子中的一只。我们一路前行，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就算当地的百姓对演出反响多好多热烈，也不能例外。

    这就是在我失踪后，九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找到我的原因。

    他把我们都当成被驯服的兽，命令我们出来表演，表演完又关进笼子里，每天过着的都是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果我们是木偶，那么，吸魂者就是背后用线牢牢控制我们的人。

    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漠无情，却给我标上了独特的标签。经过他的手，人们都失去了最初的模样，虽然，我的身体也披上了厚重的黑色的毛发，但却保留着原来的面容，丝毫没有改动。这样，我在表演时总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眼球。

    人们惊呼：“中间那只猴子长得好特别啊！笑起来真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然后，他们给我扔好吃的，还不停地逗我玩。其中也不乏一些不辨是非之人，说我是会食人的妖怪，拿起石头瓦砾对我就是一阵猛砸。有一次，我被砸中脑袋，活生生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被吸魂者吸走三魂的我，脑子很空很空，就像记忆被抽走了，意识也是时有时无的。但是，遇到熟悉的场景和事物，脑子总会有灵光闪过，就是抓不住。

    记得有一次，马戏团路过闹市，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时，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呆呆望着那红艳艳的糖葫芦出神。不一会儿，便掉了队。

    温柔的笑容，火红的头发，穿梭的记忆在混乱的脑瓜子里一一呈现。糖葫芦在阳光下散发着可口的光泽，我知道，上面一定有着我所眷恋的温暖，才让我这般驻足流连。

    可是，我忘记了那曾经的温暖与美好，是谁赐予我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走快点！”突然，吸魂者从前面折回来，用鞭子狠狠抽了我。

    “啊……啊……”回过神来，我疼得大叫起来。

    在吸魂者凶狠目光地注视下，我捂着胳膊重新跟上了大伙。因为猴子天生好动，所以，它们都被他用绳索编在了一起，形成长长的队伍。本来我是不用编号的，但经过“糖葫芦”事件后，我也被套上了绳索，由团里的驯兽者驱赶着上路。

    吸魂者从背后狠狠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灵魂看穿。微风吹过，衰败的枫叶从树上飘落，我听到他低声说：“看来，我真的无法控制她的三魂，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残留着意识。”

烈火如歌

第三部分 第61节：权倾天下(15)

    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可更多的是怨恨的味道。

    他身边的驯兽者笑了笑说：“别忘了，她可不是一般人。这个世界上，能将他驯服的，恐怕只有索夜一个人了。”

    他们说的话，我没有一句听得懂的，只知道，我必须要听话，必须时刻顺从他们的意思，否则，就会挨鞭子。

    一进马戏团，我便是与众不同的，然而，他们赋予我特别的权利，自是有一些特场表演。比如，走钢丝。

    那一次，我们舟车劳顿，所有人都疲惫得不成样子，但是进城后，吸魂者依旧搭台演出。毫无悬念地，整一天的表演都让我们搞砸了，所有表演者都失去了应有的水准，没有一个节目能够连贯且完美地完成的。

    为了平复观众的不满情绪，我们来了一场特技表演，而这场表演，正是由我担当。

    表演的是众所期盼的走钢丝，可惜，那一天的我根本没有状态。走了那么久的路，又没有吃饭，站在高高的钢丝上时，我早已饿得两眼发昏，还没开始，腿已经开始发软。

    “这是一只来自灵山的人面猴，长得猴模猴样，却有着人的面容，神得很呢！能说会道，能唱能跳，现在，她就要开始表演走钢丝了，大家拭目以待！”驯兽者说完，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被一群失去技术水准的猴子忽悠了一整天，我的走钢丝表演，成了他们最后的期待，也是唯一的期待。可是，我很饿，很害怕，双脚根本迈不出第一步。

    “快点啊，磨磨蹭蹭干吗？！想让我们的钱白撒啊？！”

    “就是！不是说是灵山来的人面猴吗？站在上面吹风晒太阳啊？没本事，就别夸下海口，欺骗我们感情！”

    “不说你挺神的么？再磨蹭，你不仅要走完全程，你还要给我们边走边扭屁股！”

    下面人群的喊叫声一浪盖过一浪，突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阳光一晃，很多画面在脑海中播映，嘲笑的，排挤的，嫌弃的……每一个曾经的面孔，都排山倒海般涌出被禁锢的记忆。

    吸魂者说得对，拥有高强幻术的他，根本不能控制我的三魂。通常，被他吸走三魂的人，意识会越来越弱，直至完全被他所奴役。而我，意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强，像是体内有一股反压制的力量，被点燃，被激活了。

    所以，在人们嘈杂的臭骂声中，我重新醒过来了……

    站在如此万人瞩目的高台上，我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反倒觉得很悲凉。

    堂堂南洛国的公主，命运也不过如此。以前虽然不起眼，但至少得以保全，到了外面，一条小命沦为了草芥，沦为了落魄的小丑。突然，我很想抱头痛哭，可是我连块地儿也找不到。

    被吸魂者抓走的日子，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表演，一个人不安，一个人躁动，一个人被关进黑漆漆的笼子里……

    这些受苦受难的过程，九哥并没有和我一起参与。

    在走过很长很长的岁月后，我终于长大，也终于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以前，我总以为，我想要九哥，我就能有九哥。我就能像土匪一样一辈子霸着他……可惜，一切因果孽报，都因当时太天真。

    台下的叫嚣声依旧，最让我不寒而栗的，莫过于吸魂者锐利而刻毒的目光了。

    “你乖乖地给我走！不走，你就直接跳下来！”吸魂者终于放狠话了，直接跳下去，无疑是直接跳进鬼门关。

    我也想走过去，可是双脚发软，还不停地颤抖，饥饿加恐高造成的。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下场都很可能是，粉身碎骨。所以，最终我选择了存活几率高一点的路，闭着眼睛从钢丝上走过去。

    这是一条不归路，每走一步都要用很大的勇气，心在哭，在滴血，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张开双臂，我当自己在死神的掌心飞翔。

    九哥，我是越来越勇敢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经过九死一生后，我终于是到达了终点。人们在脚下欢呼，而我，在平台上蹲下来，哭得一塌糊涂……

    表演完毕，我们终于等来了进食的时刻。

第三部分 第62节：权倾天下(16)

    心情大好的人们撒完钱，然后开始给我们扔吃的，有水果，有馒头，有饭团……因为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家都饿得慌，一见吃的都疯了，你争我夺，现场一片混乱沸腾。

    我抬起泪眼，看着那些脏兮兮的四处打滚的食物，肚子适时地响起了咕咕声。为了填饱肚子，尊严早已变得微不足道了，我伸手，想在混乱的人群中捡起一个馒头，可是，我的手被踩了。一只脚起来，另一只脚又落下。

    “啊……啊……”我哭喊起来，但是没人听见，声音被混乱的人潮淹没。那些人猴儿，都被食物勾去了神志。

    我捂着手，在人群中呜呜地哭，饥饿、孤单、无助……悲伤像潮水，铺头盖脸袭向一个走失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把一个馒头递到了我面前，呆滞之余，我缓缓抬起泪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做梦也想念的面孔。

    他神色憔悴，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眸子却像夜空下的静谧湖泊，闪烁着无数星芒。如果吸魂者是黑夜，那么，他就是来自黎明的曙光，驱散了我生命的阴霾。

    “九哥……九哥！呜呜……”确认是他后，我大声喊叫起来。

    然而，就在我准备扑到他怀里时，整个人被人提了起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吸魂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头，看见他满脸发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粉似的，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他对九哥说，“既然她已为我所获，她就是我的人了，谁也别妄想把她带走！”

    九哥神色冷峻，定定地盯着吸魂者说：“她只是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什么智商，吸她的三魂对你幻术的提高并没有多大帮助。”很明显，九哥已经熟知他的身份，接着，他继续说，“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办得到。”

    吸魂者冷笑了一下说：“她是手无缚鸡之力，她现在是没什么智商。可是，你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九哥暗暗握紧五指，俊脸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时，两个身着黑白长袍的人从天而降，直直落到我们面前。他们一人拿剑，一人执扇，不约而同地护在九哥的两边。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南洛国的护法，销魂和曲目，也就是后来南洛国的两大复国功臣，一路跟随九哥征战的四大护法中的两位。

    销魂握着剑说：“放了公主，不然，我们也无法担保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微风拂起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让人胆战。

    销魂，顾名思义，是一个倾倒众生的美男子。但是，他一点也不温柔，在南洛，他的冷酷可是出了名的，但绝对是忠诚之士。

    “哼，人我是不会放的，能不能要回去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吸魂者扬起半边的嘴角，使得那张白得惊人的脸更加狰狞了。

    “你还真是底气十足啊。”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曲目终于开口了，像是称赞人家，满脸笑容，可是话锋一转，他冷冷地说，“说，谁派你来的！老实交代，今天就留你个全尸！”

    曲目手执白扇，一副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可也是一个十足的狠角色来的。他心思缜密，善于观察，有南洛军师之称。

    吸魂者的瞳孔微微放大，很显然，曲目猜到了背后有黑手的事实。他冷哼一声：“曲大护法不愧是军师啊，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南洛君王之师的实力吧！”

    说完，他把我扔给旁边的驯兽者，然后伸出变长的手指，一跃而起，向九哥他们展开猛烈进攻。很快，其他驯兽者也跟着一拥而上。

    厮杀正式开始。

    原本观看表演的人们开始抱头鼠窜，那些可怜的人猴儿在刀光剑影中失声鸣叫，一只只跳这跳那，剑气四处横扫，有的被砍断了尾巴，有的被震裂了手脚。

    九哥对阵吸魂者，销魂和曲目对阵其他驯兽者，一轮交战下来，双方打得如火如荼，胜负却始终无法揭晓。最后，九哥和吸魂者都飞上了屋顶，在紧要关头，他们都用灵力在掌心凝聚一个巨大的攻击波发向对方，做最后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