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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烈火如歌

《女神与冥界圣君的旷世之恋:幽冥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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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分 第18节:王星初现(6)

    他抓着我的衣领,好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我掐死。

    “我喜欢埙,如果连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都是一种罪过,那么,我无话可说。”我看着他,淡淡地回答。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颤了一下,他声色俱厉,但我却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柔软。如夜空划落的流星,稍纵即逝。

    他把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最终,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镣铐上。

    “缚神锁?!”他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瞬间放大。

    缚神锁……星侍和昭歌也说它叫缚神锁,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个镣铐?这东西到底是拜谁所赐?它真的是天生属于我的么?还是别人用来束缚我自由的?

    “你也知道这东西么?!”我抓着他的手,反问道。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挥手发号施令:“把这个丫头押回宫,严加看管!要是让她跑了,提着脑袋来见我!”

    “喂……你们干吗?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三两下,那些骑兵便将我架起,自始至终,我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月月牙可以不用被抓的,没想到那家伙冲破重围,跑上来说:“抓我吧,抓我吧,我是她的同党,她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有参与一份的!”

    我的天,我什么时候干伤天害理的事了?这家伙狗急跳墙时,还真能掰啊!我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啊,凑什么热闹?还真以为牢房可以混吃混喝啊!本来还指望她去搬救兵,现在好了,连唯一的一个“同党”都被抓了。

    不过,这还真的验了她出门时候的那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月月牙,你真是个笨蛋!”面对遭受五花大绑的她,我除了骂她,还有满满的感动堆砌心头。

    “我这还不是为了不把你给弄丢嘛?!”月月牙一脸委屈,搞得我都不忍心责怪她了。

    被押回去后,我不但没有被关进牢房,还接受了贵宾式的待遇,不过那些可恶的人把我和月月牙分开了,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把我安置在一个叫月夕宫的宫殿,里面样样俱全,就是没有人身自由,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像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

    我到了这里后,一直没有见到尉洛吟。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像鬼魅一样出现,带着森冷的气息。整个人就像一个天然的冰窖,可以随时把人冰封。

    那时,我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那样一个高大又威风凛凛的男子,走起路来竟然无声无息,在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

    “是……是你?你、你三更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直截了当地说:“把衣服脱了!”

    我把眼睛睁得老大,整个人都僵直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忙捂着身子说:“你、你想干吗?!人可以长得坏,但绝对不可以无耻!”

    “脱!本皇一向没有耐性!”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这一切,势在必行。

    我捂着身子向后缩去,颤颤巍巍地说:“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甚至是去死,只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尊严……”

    “还跟我谈尊严?哼……”他冷笑起来,眼角露出了一股邪魅之气,“你的身子,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让我看光光了。”

    “你……”顿时,我觉得整张脸都火辣辣的,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青涩少女啊,“你、你无耻至极!”

    “你身上那几两肉,我能看上,是你的福气。”冷言冷语过后,便是雷鸣闪电般地咆哮,“老老实实给本皇脱了!”

    我惊魂未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眸中的泪,晶莹晃动。

    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见我犹豫,直接走过来,对我伸出了魔爪……那修长的骨指好看的手啊,我怎么也无法将它与肮脏和无耻这样的字眼联想到一块。

    可是,他的手还是伸过来了,并且,直接将我的衣服硬生生扯开!

    “不要……”尖叫声划破天际。

    我将眼睛闭上,周围却没了动静,过了好久好久,听到的是一个长长的叹息声。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他盯着我的胸口看,不,应该是胸口上的那个枫叶印记看。

第一部分 第19节:王星初现(7)

    “真的是你……”

    只是几个简单的字眼,却像是包含着太多的沧海桑田,每一个字都让人万般心酸。依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却有着晶莹的泪珠从他的面颊滚落,与火红的长发纠结在一起。

    “你……认识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翻脸了。

    “我……不认识你。”他淡淡地回答,又恢复到往日的冰冷神情。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那刚刚为什么那样说?

    “那、那你知道我身上这块印记是怎么回事吗?”我继续问道,丝毫不放过任何可以知道真相的机会。

    他抬头,仰望上空说:“那是一个沉重的罪孽。”说玩,转身离开。

    一个沉重的罪孽?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定是认识我的,只是,他不想承认……难道,以前的我真的活得这么差劲,让他说自己认识我都觉得耻辱?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的日子,我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尉洛吟的身影,连月月牙也没有机会见到,她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让人好生纠结。

    趁着侍女睡觉的时候,我收拾包袱,然后爬上窗台。

    可是,就在我跳下去准备逃跑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这是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却冰冷如阴沉的夜,让人的心都跟着发颤。握紧手中的包袱,好一会儿,我终于回过头,对他说:“我要去找月月牙,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有说让你离开了吗?”万人簇拥的尉洛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冷笑,然后声音陡降,对身边的人说,“把她拖下去,木杖伺候!打到哪儿也去不了为止!”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血帝王?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我被拖了下去,打我的人丝毫没有手软,三两下,就把我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头发湿漉漉地黏成一片,但是,我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哭出来。

    被抬回去时,我已经意识模糊,依稀感觉有人为我擦药,把我沾湿的发丝捋到脑后,最后,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是一只冰凉的手,却让我的心瞬间暖融融的。

    “以前,你也是这样打我的吗?”我趴在床上,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幽静的宫殿,只剩我的哽咽声。

    他抚着我脸颊的动作瞬间停止,回应我的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以前的我,舍不得打你,一直都舍不得,即便你是南洛国的罪人……”

    “罪人?!”我睁开眼睛,看见尉洛吟背对着我,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脊背宽阔而笔直,给人一种厚厚的安全感,然而,看着看着却始终觉得苍凉。

    我不知道,他背负的又是怎样一种伤痛。

    “舍不得打我?那为什么我今天才跳了下窗台,你就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我望着他,眼巴巴地问道。

    现在,他终于承认,他是认识我的。但我始终想不明白,是怎样的裂痕,造就了今天的物是人非?

    “自始至终,你都是个无法让人省心的孩子。”他回头望着我,琥珀色的眸子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在记忆深处,“让你哪儿也去不了,这是将你留下的唯一手段……我把你推得太远,弄丢太多年了……”

    我瞬间怔住,为他眼中的绝望,为他眼中浩瀚的悲伤。那些痛,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透支了一辈子的快乐,依旧无法填补。

    “曾经的萨路,还你记得她吗?”

    尉洛吟好看的眸子,失去了焦距,他只是苍白地笑了笑,然后说:“不记得了,她早就死了,在我心中永远地死了……”

    我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苍凉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暗夜中。

    别人都说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皇,为什么,我在他眼中看到的尽是血淋淋的伤,那连时光都无法治愈的伤?茫茫人海,有谁可以带我走回过去……

    辗转了几天,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所以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去散步,顺便晒晒太阳。尉洛吟对我的限制也不再是名目繁多,只要有人跟着我,出去外面走走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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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分 第20节:王星初现(8)

    枫叶飘飞,祭灵花四处盛开,南洛国比夏昭国更加色彩鲜明,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伤感的,仿佛有着道不尽的世间沧桑。

    穿过花园小径,我们来到了莲花池,这里种植的都是白莲,正值开放季节,朵朵争相吐艳,整个池子都一片生机盎然。

    伸手在池边采了一朵莲花,准备往回走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走上来抓住了我的手:“云母!云母!你果真没有死!你终于回来啦……”

    面对这个突然蹿出来的人,我吓了一跳,想摆脱她双手的钳制,却没想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竟然如此有力,像好不容易逮着猎物的饿兽,将我抓得死紧。

    “婆婆,你放开我,我不是什么云母,你把我的手弄疼了!”手都被抓瘀青了,散下步而已啊,怎么那么倒霉!

    “云母,我是银涯啊,你不记得我了么?”那双望着我的眼睛虽然浑浊,但却是无比虔诚的,看来是遇见故人了啊。

    她披头散发,鬓角早已斑白,眼角开出了一朵朵纹路分明的花朵,深深浅浅的,都是岁月的痕迹。像是经历了王朝更迭,经历了这深宫大院的荣辱兴衰。衣衫老旧破烂,那落魄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酸。

    说话如梦呓,怕是神志早已不清了,我叹了口气对她说:“婆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我不是云母,我叫萨路。”

    不得已,只得说自己前世的名字,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名字只能永远地尘封了,说出来也没人知道,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萨路?!”没想到,我说出那个名字时,她的反应比刚才还激烈,“萨路,萨路……你是那个被封印的孩子?!真的是你么?!”

    “你……你认识我吗?”真的好意外,除了尉洛吟,南洛国还有其他认识我的人。

    “真的是你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还是回来了啊……”老妇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欣慰,也有着终年不见天日的苦与恨。

    “可怜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云母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说着,老妇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我有预感,她一定知道我的过去,并且见证了我前世的苦难。

    “婆婆,云母是谁啊?你跟我说说过去的事好不好?”

    “云母……云母已经走了很久了,久得我都差点记不住她美丽的容颜了……”她越说就抽泣得越厉害,目光随着纷飞的枫叶,飘得很远很远,“云母,就是你的母亲啊,她死得好惨……”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而你,又是谁?”暗中问了好多人,可是,他们对那些尘封的过去一无所知。终年游荡于冷月清宫之中的疯癫老妇,她的话可信吗?

    “我叫银涯,是你母亲生前的侍女。如果不是你的再次出现,唤醒我的记忆,我怕永远都得陷于疯癫状态了……”老妇握着我的手,又是一阵抽泣。

    “哦,原来如此。那你可不可以把过去的事全都告诉我?以前的事我全都忘记了。”我黯然地对她说道。

    “那是当然,毕竟,你是被硬生生打入六道轮回之人。”

    “你连这个也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毒手?!”

    “一切都是天意,路儿,你真的想知道吗?没了前世的记忆,上苍给你的是一个新生,所以,还是安安分分向着光明走去吧,不要再好奇,也不要再回头。”

    “婆婆,我想知道!”我看着她,眼神无比坚定,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法动摇。

    “路儿,那些真相,不是你可以承受的……”老妇把眼睛闭上,那副心痛的样子,让我在很多年以后依旧记忆犹新。

    “我不想生生世世都被蒙在鼓里,那样,对我太不公平了,也太残忍了。”

    老妇闭着眼睛,可是,我依旧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过了好久,她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去找你的九哥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九哥?我的九哥是谁?”原来,在这个浑沌时空,我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这让我震惊,也让我干涸的心流过一道暖流。

    “你的九哥就是,南洛国现任的皇——尉洛吟!”

第一部分 第21节:王星初现(9)

    尉洛吟,三个铿锵落地的字眼,一阵阵回荡在耳边,让我的心瞬间冰凉。

    “婆婆,你确定他就是我的九哥?”

    那个传奇的王者,他怎么可能是与我流着共同血液的人……当她跟我说有一个哥哥时,我是多么地开心,不求他有多么尊贵,只希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温暖的大手。

    而尉洛吟,他会是这个人吗?他宽厚的肩膀,是我可以倚靠的吗?

    “他就是你的九哥,这是一个天大的事实,无论你相信与否。”

    “可是,他说他不认识我……”说到这,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阔别千年后的重逢,他竟然用这么陌生的字眼将我打发。我真的就那么让他讨厌?我的归来,是不是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你是当年的萨路公主,他没理由不认识你,去吧,去找他吧。”老妇在风中微笑,徐徐晚风,吹乱了她斑白的发丝,也吹散了她眼角的泪。

    我坚定地点点头,然后踏着满地的落叶,向尉洛吟的宫殿跑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隐隐传来了老妇的叹息声:“那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那样反目成仇了呢……”

    仔细听来,却什么声音都没了,只剩风吟,只剩落叶在空中翻飞。

    看到尉洛吟时,他正好回宫,身后跟着四大护法,以及分列两队的皇族骑兵。那种天生的威慑力,让人永远只能在背后仰望,丝毫不敢亵渎。

    “九哥……”我站在宫门前,远远地唤他。

    刹那间,斗转星移,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定格了,浩浩荡荡的人马也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尉洛吟缓缓回过头来,长袍翻飞,微风拂过了他长长的红发,阳光在他冰冷白皙的面颊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芒。那种高贵无可匹敌的气质,惊艳天下。

    然而,他那傲视天下的琥珀色眸子,却是一片苍茫。

    裙摆飞扬,泪眼模糊,我就那样站在白玉台阶之下,与他遥遥对望着。

    然后,我穿越众人的目光,一蹦一跳,沿着高高的白玉台阶,来到他的身边。我对他说:“九哥,我是萨路……”

    他的眼底涌起了一片湿润,可是,他却依旧没有动,像冰天雪地里的一尊冰雕。

    “九哥……九哥……”无论我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

    他斜睨着我的琥珀色眸子,却比平时还要冰冷,如一道道冰刃,直直刺入我的心脏。

    “九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萨路……”我走上前去,试图抓住他的衣角。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对我举起了长剑,然后冷冷地对我说:“不要过来!”声色俱厉,那架势,就像是对待一个陌路人。

    这一刻,我终于哭了,但是我没有退缩,还是那样,一步步向他走近。

    “我是萨路,曾经的萨路……”

    他的剑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锋利的光芒,晃过每个人的眼睛。我掉着眼泪,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向那刀尖靠近。血的味道,渐渐蔓延开来。

    我在挑战他的底线,也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有多残忍,而我又有多勇敢?每走一步,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啊。

    如果我往后退,或许,我们今生都只能是永远的路人,曾经的九哥,和我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如果我继续向前,可能真的就这样,死于他的剑下。

    爱与恨,生与死,都只在一念之间。

    “九哥,我是萨路!我是萨路!你曾经的路儿啊……”

    鲜红的血,沿着剑锋,汩汩而流,然后一滴一滴洒落,在地上开出了朵朵凄美绚烂的花,那是一个少女悲凉的人生拼图。

    “你不接受我没关系,生与死的距离,都由我来完成。只求你站在原地,等着我……等着我向你靠近……”

    剧烈地痛,从脖颈一阵阵传来,像是一下刻便会死去。但是,我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命在他手中,一点一点耗尽,一点一点步入死亡。

    刹那间,他长剑落地,伸手一把将我抱住。紧紧地,仿佛一个不经意,我就会在他的指间消失。

    终于,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对我,还是狠不下心来……

第一部分 第22节:王星初现(10)

    这一仗,我赢了。

    他一直把我往外推,推出他戒备森严的内心世界,推到无路可走的死胡同。然而,在我遍体鳞伤,哭得像个泪人时,他终于于心不忍,一把将我拉回他的怀抱。

    他紧紧抱着我,久违的温暖,如柔和的风深深刻入我的血骨。仿佛酝酿千万年,就等这一刻的相拥而泣,等这一刻的相知相许。他炽热的心跳声,是我生命的奏响曲,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地活过。

    忘了自己的疼痛,忘了他的骄纵,我抱着他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我是他失而复得的一个布娃娃,他是我魂恋千年的不死信仰。我们之间,好像就是这种关系,看似无关紧要,却都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黄昏的夕阳,像一个垂暮老者,格外的柔和。

    尉洛吟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把我领回家。他的手,没有昭歌的温暖,却让我格外地心安。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种依恋,天生注定。

    红色的枫叶,纷纷扬扬洒落,与他的红色长发交相辉映,梦幻而又迷离。

    “九哥你认出我来就是因为我胸前的红色印记,对吗?”我望着尉洛吟一脸真诚地问,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继续问,“那九哥呢,胸前是不是也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印记?”

    “九哥的胸前没有那样的印记。”枫叶飘落,一片片拂过他的发丝,他的眉间,他望着天空说,“有的只是你童年的鼻涕,还有散乱的爪印……”

    听到这,我的心微微泛疼起来,那一定是我闹腾与淘气的结果吧。

    “九哥,你会告诉我以前的事吗?”

    “不会。”言简意赅地回答,却是如此坚决。他望着西下的斜阳,眉目深远,“我不想你一辈子都恨九哥……”

    他知道,该知道的我迟早会知道,却始终对我隐瞒所有。他这么做,是自私,还是为还我一个纯净的天空?

    他带我回去,帮我敷了药,然后一直守着我进入梦乡。

    “又一次,我看见你打开命运之门,蹒跚学步,向我奔跑而来……我多想,迎接你的是张开的双臂以及自己温暖的胸膛,可是,我高高举起的,却只能是冰冷的利剑……”

    “路儿,你的回来,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吗?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还是让你遍体鳞伤了……”

    梦里,依稀听到尉洛吟的叹息声,似有似无,因为太困了,没有睁开眼睛去细细辨听。

    尉洛吟认了我,却始终不肯告诉我真相。不得已,我只得重新去找银涯,她好像知道结果似的,早早候在自己所住的庭院中。

    我一进去,她便说:“知道你还会再来找我的,要给你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不过,我知道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你和你母亲在一起时的记忆。”

    “真的?!”我也不敢有太多的要求,有人肯告诉我已是万幸,即便只是一点点。

    “嗯。”她躺在软榻上,冲着我微笑点头,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这镣铐经历千万年的风雨,是愈发光亮了,希望它没有违背当初你母亲赐予你的初衷。”

    “你说,这镣铐是我母亲赐给我的?!”这是我从没想到过的答案,捆绑着我飞翔的翅膀的竟是我最亲的人。

    “是的,你手中的这副缚神锁,是你母亲亲手给你戴上的……”银涯幽幽叹息,然后说,“你的母亲是个美丽而又坚强的女子,我希望,你能和她一样,用生命去守护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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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生命赌局

    云母,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在我的生命中开始有了轮廓,却又好像越来越模糊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戴上这属于囚犯的东西。

    “去吧,这里有着你想要的答案,有着关于你和你母亲的记忆。”银涯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旋转的透明的水晶球。

    “这是什么?!”我惊奇地问道。

    “这是记忆之魄,属于你的记忆之魄。当年,你被封印时,是肉身和灵魂一起被封印,没有灵魂可以依附的记忆,便化成了三个记忆之魄,在幽冥之境颠沛流离……因为,我和你母亲渊源颇深,所以我得到了这个记忆之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捧着那个水晶球般光芒四射的记忆之魄,心头五味杂陈,有喜,有忧,有感动。

    那么小的一个透明水晶,仿佛丝毫经不起摔,它装得下那么多沉重的记忆吗?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怀里,泪水滚落,如火山喷发般的光芒直冲云霄,然后,我缓缓走回了那段沧桑的记忆……

    不眠的灯火,热闹的欢笑声,燃放的礼花阵阵升空,照亮了整个皇城。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举国欢庆,我却只能透着窗户看着这一切。生了锈的铁杆,如栅栏,将我硬生生从那个世界隔离。

    “母妃,我想出去玩。”我回过头,眼巴巴地对母亲说道。

    她是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笑起来好像有好多的花朵在她的眼中盛开,让我荒芜的世界也变得色彩缤纷起来,心被温暖笼罩。

    她从不参与后宫争宠,也从不对父皇献媚讨好,可是,后宫的妃嫔依旧忌恨她。因为,她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过,那些都已成为永远的过去了。

    她的荣耀,她的隆恩圣宠,在我出生的那刻,戛然而止。

    “路儿,不要出去,会被别人欺负的……”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将我拥在怀里,“母亲会永远在这里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她就是这样,永远为我着想,又永远不给我自由。也许,一切早已注定,注定我有着一对扑哧扑哧的翅膀,却始终不得飞翔。

    据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巫族女子,一个名副其实的巫师,占卜能力与占星师不分伯仲。巫族是效忠于夏昭国的一个部族,也就是南洛国的一股敌对势力。两国战争爆发时,南洛国血洗了巫族,最后,父皇带回了一个女子。对了,不是带,是用扛的。

    那个被扛回来的女子,便是我的母亲。

    听别人说,那天红霞满天,母亲长长的银发从父皇的肩头垂落,蜿蜒了一地,与流淌的鲜血纠结在了一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发丛中渐渐显现,那带泪的笑,绝望的笑,印着血光,却是美得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这个画面,震慑了在场的每个人,多年以后,依旧历久弥新地回荡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那一夜,南洛皇城的枫叶一夜落尽,昔日竞相峥嵘的红色繁华,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以及一地的枯败。人们说,这是不好的预兆,怕又是一场灭顶之灾。

    可是,父皇却是个志比天高的男子,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娶了那个绝望的美丽异常的巫族女子为妃。她被称为南洛国的妖孽与罪人,但却在他的圣宠之下,独善其身。

    直到我出生的那刻,争吵声与摔裂声划破云来宫的夜空,父皇挥袖而去。从此,母亲所在的云来宫形同冷宫,再也没有等到他的驾临。她成了一个深宫弃妇,日日夜夜守着那十面红墙,心一点一点死去。

    如果没有我,或许,她的后半生不会活得那么悲凉。

    母亲说,本来父皇打算在我出生的时候,燃放三天三夜的烟火的,可是……终于,她还是说不下去,抱着我泪流满面。

    是我让她受委屈了,是我让她从金碧辉煌的最高处,跌落地狱的最底层。

    母妃,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一定可以过得好好的……我伸出毛茸茸的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路儿,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她抵着我的头,把我抱得更紧了。

    正如那个佝偻的白发苍苍的老占星师说的,妖孽生的孩子始终是妖孽,罪人生的孩子始终是罪人,永远摆脱不了那个命啊。

    还记得,我刚学会走路那时,一蹦一跳到外面去玩儿,其他皇子公主一见到我,个个都撒丫子逃跑,还边走边喊:“妖怪啊!妖怪啊!”

    喊声震天过后,只剩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红色枫叶在我背后簌簌而落,像是安抚我幼小的心灵,像是陪我一起哭泣。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与众不同的,并且,这种与众不同让我觉得可悲。他们都长得白白净净的,漂漂亮亮的,只有我全身都长着长长的毛发,除了那唯一的脸庞。

第二部分 第24节:生命赌局(2)

    当初我的父皇毅然挥袖而去,就是因为见到我这副模样,在以后的成长岁月,他未来看过我一眼。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那样一个怪异的孩子。

    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对我不离不弃的,只有我的母亲。

    喜欢与同龄的人一起玩,是一个孩子的天性,我也不例外。当那些皇子公主聚集在园中玩耍时,我也喜欢跑过去,一如之前,他们还是被我吓跑了。

    作鸟兽散般,一下子四处散开……

    但是,才过了一会儿,他们便重新跑回来,手里拿着石头,以及长长的棍棒。在我惊异之余,他们已经向我围拢过来,个个像极了准备捕杀猎物的小饿狼。

    不知谁一声令下,他们全都扑了过来,拳头如雨下,长长的棍棒一下下砸在我的身上。无边的痛楚,骤然袭遍全身。

    他们一边打我一边大叫说:“你这个死怪物,我让你出来吓人!出来吓人……”

    黄昏日落,我被那些皇子公主打得奄奄一息,最后,是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回去的。母亲看到我的样子,手中的杯子瞬间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一边为我擦药,一边哭泣,而我,在一旁如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连疼痛都忘记了,只剩沉默。这个世界,在我遍体鳞伤的时候,唯有她一个人替我心疼,替我悲伤。

    她让我不要再出去,可是,我没有听她的话,依旧隔三差五地跑出去。

    依旧会受伤,会流泪,但我不想那样,被孤孤单单地隔绝在人群之外。虽然,现在是以最惨烈的姿态融入人群,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我依旧甘愿。

    我就是这样,认识了众人拥戴的九殿下——尉洛吟,也就是我的九哥。

    那一天,我照常在人们聚集玩耍的地方等着大伙,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来。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皇后生日,他们都去了凤仪殿,各个宫的主子都被邀请了。唯独落了我们云来宫,落了我和母妃。

    “喂,小家伙,有没有看见我养的那只狸猫?”突然,背后有人拍我的头。

    见多了四面八方丢过来的砖头,我满是警惕地跳开。然后转身,举起双手,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准备攻击的小豹子,狠狠瞪着他说:“我是怪物,你们谁都别想欺负我!”

    我全副武装,然而,眼前那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却不为所动,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然后,笑着问我:“你是怪物?你长三头六臂了吗?我怎么没瞧出来。”

    后来想来,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显得特滑稽。我把高举的双手握成弯弓状,就把它当成尖尖的利爪了,并且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啃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一刻,他笑了,笑得异常动人,为我的大言不惭。

    不可否认,他的笑容,是我见过的最明媚最好看的笑容。一笑倾城,一笑便在我心中,化成了永恒的美丽,生生世世无法忘怀。

    “有本事你啃啃看啊!”他伸出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提到了半空。

    “放我下来啊!放我下来……”我在半空死命挣扎,却每次都是抓空。万般不服气,也只能感叹他的手好长啊。

    夕阳洒落,在他白皙的脸庞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此时此刻,星辰都没他闪耀,日月光辉都没他灿烂夺人。让我不由地看呆了,挂在半空,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以后的日子,遇到欺负我的孩子,我依旧会大声说:“我可以啃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把你的骨头也啃了!”

    可是,遇见尉洛吟,我却开始缩头缩脑了,在他面前一站,都已觉得灰溜溜了,哪里还敢对他张牙舞爪?不可思议的是,他每次都会把我从喧闹的人群中揪出来,并且,伸出手对我说:“那,张开你的血盆大口啃啃看吧,看看九哥的手臂长什么味道?”

    第一次,有人主动站在我面前,说可以给我欺负,我却开始哆嗦起来。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后退,连说话都不利索:“我……我没有血盆大口……”

第二部分 第25节:生命赌局(3)

    我不停地向后退,在把一盆盆栽撞倒后,终于撒丫子逃跑。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竟然想起了尉洛吟把手臂伸到我嘴边时那邪气回荡的笑容。他狭长的琥珀色眸子,是那么的清亮,时刻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朝皇后紫荆的儿子,人人敬仰的九殿下,与我们这些自生自灭的主儿有着天壤之别。他是父皇的骄傲,南洛国的骄傲,年纪轻轻,幻术和灵力却已是国中的佼佼者。

    母亲依旧是不喜欢我出去,但我总是瞒着他,偷偷出去溜达。即使是看着别人玩,我也不愿一个人闷在云来宫。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我想母亲一定也是继续睁只眼闭只眼,给我一个自由的天空,让我自由成长。

    那一天,我照常出去玩,没想到在莲花池遇到了皇后紫荆,她正好和其他妃嫔一起出来赏花。

    “那不是云母那小贱人生的孩子么?”我刚想绕道而行,没想到紫荆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我。

    “是啊!是萨路没错!”旁边一个把头发盘得老高的妃子附和道。

    “过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紫荆神色凛冽,远远指着我骂道,“贱人生的孩子就是贱人一个……”

    我暗暗收紧五指,然后走了过去,但我并没有叫她们。因为,她们侮辱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不是贱人,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连请安都不会的孩子生来何用?况且还只是一只怪物而已……”紫荆冷笑,然后对手下吩咐说,“来人,给我掌嘴!”

    我从来没想到,那一天所受的耻辱,比一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小小的我被绑到了柱子上,然后,由紫荆的贴身侍女对我进行掌嘴。一下又一下,那些人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卖力地打我,卖力地讨取主人的欢心。

    脸火辣辣地疼,感觉像气球似的一点一点膨胀,血腥的味道从嘴角四处弥漫开来。不消片刻,我那全身上下唯一有着人形的脸颊,也变得不成人形了。

    “你看那贱人都生出了个什么东西来,说她像人吧,又长得实在是丢人,说她像猴子吧,又一点都不精灵……哈哈……”

    “那贱人平时作恶多端,一心想着勾引我们的皇,活该她有这个下场,生了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嘲笑声此起彼伏,幼小的心灵,一次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凌迟。

    我不介意她们嘲笑我,真的不介意……我心疼的是我的母亲,因为我,她从父皇的手心坠落,沦为这个深宫大院内最大的笑柄。

    “你说,这怪物她还穿什么衣服裙子啊?猴子不都是光着屁股在森林里奔跑的么?哈哈……”谈笑间,已有献媚之人拿出长剑挑破我身上的衣服。

    “那并不是她的真身……”突然,莲花池旁边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佝偻着背,深不可测地看着我,那是南洛国最老的占星师,仙风道骨级的人物了。他平时也不怎么出现,即便出现了,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冷笑声、嘲笑声突然停止,她们纷纷回过头来。

    “你说,那不是她的真身?!那她的真身是什么?!”紫荆走上前来,迫切地追问。

    “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切莫强求。”说完,老者捋着长长的白须离开,最后,那个佝偻的身影消失于枫林的尽头。

    紫荆若有所思,随后恶毒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在我脸上啐了一口口水,转身昂着高傲的头颅离开。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见状,一个接一个在我脸上啐口水,然后大摇大摆地跟着离开。

    什么人都可以对我吐口水,这就是我们的现状。除了那些称号,我们什么都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当成蚂蚁,踩死在脚下。

    自那以后,我没有再穿过裙子,无论到哪,都是一身黑色的带帽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个脸颊。有人说像暗夜使者,有人说像神界的驱魔先驱。当然,这是后话。

    母亲找到我时,我倒在了柱子边,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心累了,身体疲惫了,属于一个少女的天真,在落花丛中化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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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26节:生命赌局(4)

    母亲没有说什么,但有着大滴大滴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风吹干了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无法吹干心中那片泥泞的沼泽。最后,是母亲背我回去的,漫长的路,我冰凉的泪抹了她一身。

    你一定不知道,

    没被赐予响亮的耳光之前,

    我的心中一直藏着两个童话,

    左手是森林,右手是草原,

    只要长出一对翱翔的翅膀,哪里都是我天下。

    现在才明白,

    天大地大,只有母亲单薄的脊背,

    是我唯一的疆土。

    回去之后,母亲走进里屋,无声无响。大概,我是伤着她了吧……

    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副散发着寒光的镣铐,长长的铁链纠缠在她的手里,竟是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路儿,过来,把这个戴上。”她看着我,幽幽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那副象征着自由从此死去的镣铐,是要戴到我的手上。

    “母亲?为什么?”我满脸疑惑。

    “路儿听话……”母亲掉着眼泪,缓缓为我戴上,然后说,“从今天开始,哪儿也不要去。这样,你就不会吓坏别人的小孩,也不会被别人嘲笑了。”

    两全其美的办法,母亲想得多周到啊,可是,为什么她哭得比我还要伤心呀?

    “母妃,我不要戴这个!”我摇着她的手,哭泣着央求。

    母亲仰头,把所有的泪水都逼回去,然后说:“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给你,算是物归原主了!记住,它属于囚犯,抑或是,王者……这是一场命运赌局,由你,二选一!”

    声音无比决绝,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母亲。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坚强的云母!

    后来,那副镣铐,成了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个东西,一个戴上了便永世无法摘下的东西……

    以后的我,就像生活在一个玻璃世界,湛蓝天空上的彩虹和云朵,都只能隔着橱窗观看。或许,对于外面的热闹与繁华,还可以给自己一个清高的说法,名曰隔岸观火。寂静的云来宫,三更半夜总能听到铁链拖地的声响,厚重地,断断续续地,一下比一下寂寞。

    漫长的时光,伴随着我的,只有那镣铐厚重的拖地声。

    我曾经问过母亲:“母妃,你有没有想过不要我?我长得没有别人的孩子体面,也没有别的孩子尊贵……”

    “傻姑娘,你都说些什么话呢?”母亲摸了摸我,然后,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天际,“我的孩子,你没有贴着尊贵的标签,可是,你比任何人都尊贵……”

    小小的我,没有看懂母亲眼里的企盼,也没有看懂她眼里的幽怨。

    母亲放我出去的唯一日子,是父皇寿辰的那一天,那是一个大赦天下的日子。父皇在宫中大摆筵席,邀请妻妾与朝中大臣参加。我和母亲,也在了邀请之列,对于我们,那已不算是邀请而是施舍。

    从小到大,他从未看过我一眼,是死是活也都不曾记挂。

    母亲刚好在那一天病了,病得很厉害,连床都起不了。她把我叫到床边,一边咳嗽一边对我说:“路儿,你去吧,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去让你父皇看看你都长多大了。”

    “嗯。”我点头,既开心,又有点小伤感。

    开心的是,终于有机会可以看看外面的天空,可以在外面自由奔跑。

    伤感的是,母亲终于有机会可以重新看到父皇了,却病倒在了床上,多么可惜呀。

    那时,我忘记了,母亲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不会用一生的精力去仰慕一个男子,即便是权倾天下的帝王。

    宫灯高挂,各种声乐在整个皇宫回荡不绝。

    寿宴上有好多的人,座位按照等级和地位高低从父皇的宝座一路排下来,挨着他坐的都是些受宠的妃嫔以及有身份有地位的皇子公主。远远地,我看见了尉洛吟优雅尊贵的身影。

    我和母亲是没有地位的人,自然被安排在最不显眼的角落,离帝王宝座最遥远的角落。这个倒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的是,我和母亲每天都过着盘中羞涩的日子,而他们,一个寿宴,便挥霍百金,美味佳肴看得我眼花缭乱。

第二部分 第27节:生命赌局(5)

    觥筹交错间,我发现自己跟这个热闹的场面,真的是格格不入。狂欢是别人的,唯有卑微与不堪才是属于自己的。

    别的孩子都是由自己的母妃带着过来的,只有我的身边空荡荡的。我的母亲,她病了,她在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生着病啊……

    乐声优柔响起,美艳舞者在池中翩跹起舞。那个我称为父皇的男子,却好像没有想象中开心,他拿着美酒,坐在宝座上一杯一杯畅饮着,尊贵无比,却有种落寞的味道。

    我知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我身边这个空荡荡的位置。

    对于声乐和舞蹈,我根本无暇欣赏,而是对着侍女端出来的甜品和糕点,两眼发亮。那些都是我和母亲从未吃过的东西,做得漂亮,又十分香甜可口。

    趁着大家敬酒的空当,我把那些甜品和糕点藏进袖子里。他们每敬一次酒,我就从桌子上偷一点,如此循环往复,等他们敬完酒,我的袖子已被塞得满满的了。

    我要把它拿给我的母亲尝尝,生了病后,她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怕是早已饿坏了吧?给她带回这么好吃的甜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一想到她眼角盛开的笑,我就觉得无比欣慰,并且,有那么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尽管,我所能给她的东西,是小心翼翼偷拿回来的。

    到后面,我只想这个宴席快点结束,我好快点回去。我伸长脖子盼啊盼,终于等到了散场的时候。我起身,溜得比兔子还快,但却因此撞到了人。

    “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啊?!”前面的人开始臭骂。

    我无暇顾及,只知道自己藏在袖子的糕点滚得一地都是。

    “哇,这不是萨路那只小怪物么?!”那些皇子公主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你最近跑哪儿去了?不会是怕我们连门都不敢出了吧?”说着说着,竟然动起了手脚,不停地推我。

    藏好的糕点掉得更厉害了,滚到宫灯下,滚到人们的脚边。

    “萨路偷东西?!”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叫,好像不惹得全世界都知道就不善罢干休似的,“萨路,你不是吧?!连这种破糕点你也拿出来,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你和你母妃是不是快饿死了啊?!”

    嘲笑声四处回荡,像一头头狰狞的兽,毫不留情地把我的自尊啃噬干净。

    有更甚者,竟然伸手把我手中仅剩的糕点全部拍打掉,然后伸出大脚,在地上死踩烂踩。

    “别踩……求求你们,别踩……我要拿回去给我母妃吃的……”我哭喊着,试图把那些糕点重新捡起来,试图阻止他们地践踏,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的大脚,把糕点踩得稀巴烂,把我的手踩得稀巴烂,把我的心也踩得稀巴烂。

    泪如雨下,把我的世界,从头到脚都淹没。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一个厚重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每个人都噤了声,只剩目瞪口呆的僵硬表情。

    “皇上万福……”反应过来后,个个人都俯首跪在了地上。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理会大家地叩拜,而是重复了刚刚的问题,冰冷的俊颜已经呈现出了怒意。

    一个深谙帝王脾性的内侍走上前去说:“启禀我的皇,刚刚萨路公主在宴席上拿了点糕点,打算给她的母妃。不料全摔地上了,所以,这让萨路公主痛哭不止。”

    好一个圆滑的内侍,避重就轻,说明白了发生的事,却又不得罪那些尊贵的皇子公主。

    父皇把冷烈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瞧我,然而,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整个过程都像是在看一个落魄的乞讨者。我的心,一点一点冰凉……

    让我彻底心寒的是,他指着我手中的糕点,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的侍卫说:“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去喂狗去!”

    在场的人,个个瞠目结舌,包括泪眼模糊的我。

    说完,他带人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无比决绝。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然后跟着散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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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28节:生命赌局(6)

    上苍好像也为我哭泣了,雨开始纷飞起来,很快便成了滂沱大雨。

    母亲,你听到了吗?他说,把那些东西全都拿去喂狗……难道我们在他心中,连畜生都不如吗?

    “呜呜……呜呜……”我埋头,蹲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

    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们,为什么不放手让我们离开?为什么非要我们在你的眼皮底下苦苦挣扎?曾经,那么在乎的一个人,一个转身就对她撒手不管,让她在这个是非之地受尽欺辱,看别人脸色。

    呜呜……呜呜……狂风戏谑,大雨连绵不绝,早已分不清是谁在呜咽。

    突然,头顶出现了一方晴朗的天空,把雨幕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我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尉洛吟。他撑着一把红色大伞站在我面前,微笑着,可是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却是一片苍茫,依稀有着沉沉的雾色。

    “不要哭了。”他蹲下来,轻轻对我说。

    我刹那间怔住,他轻声的话语像柔软的水草,一下子把我的心缠住了。但是,我没有理他,埋头一个劲地哭。

    “满脸眼泪鼻涕的,一点都不讨喜,我还是喜欢那个张牙舞爪的路儿……”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我的头发打卷,散开,又打卷……

    终于,我抬头认真地盯着他看。

    红色的大伞将雨幕隔绝在外面,他看着我笑,依旧是那头火红的长发,狭长的琥珀色眸子,此刻看来却分外温暖,让我一下着了迷,连哭声都渐渐停止了。

    “九哥……”我看着他,无比真诚地问,“他们都说我是怪物,你都不怕我吗?”

    他笑了,笑得无比动人,然后说:“我不怕。”

    “可是,我怕自己吓着你。”我低下头,嘟囔着说,“你看,别人的小孩长得多体面,就我给皇族丢人了……”

    “傻姑娘,你怎么这样想呀?外表不能决定一切,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当你华丽的外表轰然倒塌时,仍然有一颗慈爱之心,那么,你就是王者……所以,我希望路儿也能够那样,抱着一颗感恩与慈爱之心去生活。”

    我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言语。

    从此,尉洛吟在我心中就像伟大的太阳神,给我光明,给我成长的力量。

    那天晚上,小小的我是由他领回去的。所有的嘲笑声,所有的伤害,都被隔绝在了雨幕之外,这一刻的我,无比安心。

    手被他牵着,感觉自己走上的就是无比宽敞的康庄大道。

    回去的时候,我没有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母亲,说了也只会让她伤心难过而已,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处境。

    我依旧没有自由,依旧每天都爬上高高的窗台,看外面的繁花似锦。不同的是,生命中多了一道风景线,那便是尉洛吟,我的九哥。

    有时看他戎装归来,有时看他策马而过,他每一个矫健的身姿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九哥说战争要爆发了,夏昭国不停地在南洛边境滋扰生事。天空百鸟掠过,我看到的是他眼里的伤,温暖明媚的笑被长长地叹息所取代。

    无尽的怅惘,无尽的哀愁,我们都无法待在角落里恪守我们的小幸福。

    “九哥,为什么要战争?这样平静的生活不好吗?”我踮起脚尖,问坐在窗台下的少年。

    “大人的世界总是很难懂的……听说,兽之王就要出现了……”尉洛吟悠悠回答。

    “兽之王?什么东西来的?”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点概念也没有。

    “兽之王,一个女神般美丽的王者,一个傲视天下的万兽之灵,然而,她却又是血与泪的象征。她的出现,引起的必将是一场血腥的杀戮……占星师说,北方夜空的御神星座已经隐隐出现,御神星座是兽之王的先驱使者,它的出现,意味着兽之王也即将出现。那样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王者,就是为了复仇而来,为了践踏苍生而来……”

    “不是吧?!”这让我感到震撼,又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兽之王为什么要开展杀戮呢?”

    “她是万兽之灵,拥有神体,却依旧残留着兽的本性,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还得追溯到几万多年前的灵川之战,冥界圣君和圣域主神的儿子茗楼太子一一死去,无往而不胜的兽之王,也在那次大战中含恨消失……那场大战最终成为历史之谜,没有人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再次出现,她便成为了热衷于杀戮的兽之王,并且,和夏昭国有着盟约关系,千秋万代,她会帮助他们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

第二部分 第29节:生命赌局(7)

    “所以,夏昭国一听说兽之王要再现于世,便有恃无恐,频繁对我们南洛进行挑衅?!”我的脑瓜子一下转了过来。

    “嗯,聪明!”尉洛吟赞赏地回答。

    原来如此。那个兽之王,还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啊!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她!

    兽之王即将重现的传言在整个南洛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开始恐慌起来。南洛国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的皇会采取这种手段。

    他召集南洛国的所有占星师,对兽之王的出现方位进行卜算,终极目标就是,在兽之王还未成长以及蜕变时,就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众志成城,事情却丝毫没有进展,关于兽之王的卦象,一片空白。

    整个皇宫都在谈论这件事,可是母亲却依旧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月圆之夜,她抱着我坐在窗边,仰望天际群星闪烁,微扬的嘴角,有着凄美的笑在绽放。

    “给兽之王占卜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抬起头,看见母亲眼中有着被风吹散的泪,如残败的花朵,盛开在她美丽的脸颊上。

    后来,我发现事情真的如母亲说得那样,那些参与占卜的占星师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偶尔还有几个神志不清者跑到莲花池哈哈大笑,如鬼哭,如狼嚎,着实把宫里的人吓得不轻。

    唯一幸免于难的是南洛国史上最伟大的占星师——炎月,事后,他也连续好几个月足不出户。再次入宫时,他说要想真正化解南洛国的灾难,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和云母——我的母亲一起联手占卜。此言一出,整个朝野一片哗然。

    云母,她是南洛国的罪人,还是救星?

    我的母亲,出身巫族,是一个顶级巫师,占卜能力可媲美占星师。更重要的是,她是巫族圣女,掌管着族内的一切乾坤奥秘,这对找寻兽之王的下落有极大的帮助。甚至,可是说是唯一的契机。

    父皇如期而至,那是自我出生以来,他第一次踏进云来宫。然而,他却不是来看她的,他要她为他赴汤蹈火,他要她对他的子民与皇权负责。

    除去巫师的外衣,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柔弱的母亲。

    何以去挑起一个王国的命运?

    他却不放过她,多年的怨恨,终于一口气宣泄出来。

    那一天,云来宫吼声震天,吵闹声、破碎声一阵阵传来,我却被母亲的贴身侍女银涯死死抱住,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她都没让我进去。

    过了好久好久,我看到的是那个冷傲卓绝的男子挥袖而去的背影。

    我缓缓爬进殿内,看到的是母亲全身赤裸的样子,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长长的银发如月光般铺开,散落在身上,散落在床沿……

    那是我见到她一生最耻辱的模样。全身遍布的都是瘀青和吻痕,他的残暴,没有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寸肌肤。纱缦被风吹起,在殿内肆意飘飞,映入眸中的是一片凄惶。我的母亲,如一朵盛开在生命沼泽里的蔷薇花,美得极致,美得触目惊心,美得让人心酸落泪。

    我走过去,轻轻地喊她:“母妃……母妃……”

    什么回应的声音都没有,指间无声无息流淌而过的是,她的绝望以及逝去的芳华……我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哭得像个泪人。

    谁也留不住,那些宁静美好的时光。它们逝去的脚步,如此隐秘,如此凄然。

    父皇颁布了一道指令,内容是,将母妃赐死,而且是处予南洛极刑——活人祭!

    那个剥夺了她一切的男子啊,用最决绝的方式娶了她,又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她离开自己的生命。这一次,他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给她,他有大片河山,却就是没为她预留一块小小的立足之地。

    所谓活人祭,就是把人带到尸人池的祭台上,被尸人啃噬,连灵魂都无法得以保全。

    那一天,银涯把我抱走,不让我看见母亲被抓去行刑的样子。但是最后,我还是挣脱了,天下着雨,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我走的是捷径,中间摔了好多次,爬起来后满脸都是泥垢,连个人样都没了。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爬起来就继续跑……到了尸人池那边时,母亲已经被送上祭台,父皇则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冻结的表情,早已看不出是喜是悲,是伤是恨。他的身后,是占星师和排列整齐的皇族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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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30节:生命赌局(8)

    雨已经停了,可是母亲却没有任何抗争的样子,好像这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场劫难,早已认了命。长长的银发被雨沾湿,一缕缕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她那张容颜,依旧惊艳天下,只是,早已失去了生气。

    凉风吹动她的裙摆,撩起了她长长的发丝,她就那样,如一株枯萎的蔷薇花,静静地被绑于祭台之上。接受死神的宣判,接受他赋予她的一次最惨烈的诀别。

    “母妃!”尖锐的声音响起,在人们耳边阵阵回荡,“不要!不要离开我……”

    听到我的叫声,母亲的眼睛倏忽睁开。谁都没想到,我的意志如此坚定,竟然尾随至此。已经摔成小泥人的我,不停地朝母亲招手说:“母妃,母妃,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生活,母妃,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路儿!”母亲反应过来,对我狠下命令说,“不要过来!乖,听母妃的话!”

    我的脚步在池边停了下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祭台缓缓下沉,原本干涸的尸人池也渐渐冒出水来,冒出黑色的水!那是尸人出没时的先兆!这个尸人池,生活着的都是些惨死的怨灵,肉体被毁,没有灵魂,不能升上天堂,也不能进入地狱,只剩下一股怨气在这池沼游荡。所以,这些尸人极其凶残。

    如果母亲栽进这个池子,也必将是什么都无法剩下,连灵魂都会化为乌有。

    “母妃,我来救你……”终于按捺不住,我望着母亲,一步步跨进那个池子。

    “萨路公主!”我听到岸上有很多人喊我的名字,但却唯独少了那个身为父亲的人的声音,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步入死亡,没有让我上来,也没有命人下来救我。

    “路儿!快点回去!回去……”母亲大声喊道,苍白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

    迟了,太迟了,我已经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了。我只能向前,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

    “母妃,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不管怎样,我决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哭泣着,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母亲也哭了,哭得比任何时候都悲痛。

    黑色池沼里的水冒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汹涌,不过一会儿,已经隐隐见到尸人浮动的身影。那些水藻般长长的头发,那些口吐青色涎水的狰狞面孔,让人的心一阵阵揪起。

    母亲睁大眼睛,脸瞬间变了颜色,黑色的水也渐渐漫上了她的胸口。

    “路儿!”母亲的惊叫声划破天际,她游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她看着我,眸中有着深深的笑意,又满是泪光。她对我说,“路儿,母妃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爱上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刻。可惜,岸上那个男人永远没有机会听到……

    这辈子,他都只能站在高高的皇权之上,对我们的生死,冷眼旁观。

    “你是母妃今生最大的骄傲,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母亲忍着泪看我,眼中尽是绝望,也尽是期待。

    “母妃……”我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天昏地暗,只有母亲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池里的尸人闻声迅速围拢过来,整个世界风起云涌,好像都被黑色笼罩。突然,我看见母亲的眸子瞬间睁大,通过她的眸我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向我扑过来,速度快得丝毫容不得我去躲闪。死亡,就这样步入死亡……

    “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不过是向我扑杀过来的尸人叫出来的。

    怎么回事呢?明明就看见那黑影张着利爪扑下来了啊?

    “连尸人都伤不了,萨路公主拥有神体?!”我听到岸上有占星师疑惑起来,父皇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底却敛起了狠狠的怒意。

    “路儿,你没事吧?!”母亲松了口气,把我的小脸捧了起来,晶莹的泪珠,点亮了好看的眼眸,“这里怨气太重,那些东西迟早会伤到你的……我要把你送到岸上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部分 第31节:生命赌局(9)

    “母妃……”

    “路儿,母妃要做犯神的事了,接下来做的动作,你永远不可以学。就算万劫不复,也由母妃一个人承担就好了……”说完,她对着我笑了,笑得无比绚烂,也笑得无比绝望。

    随即,母亲的神色骤然间冰冷下来,那肃杀的模样,是我从未见到的。

    她把双手合拢,然后交叉,露出食指和拇指,那是一个巫师使用幻术时才会出现的姿态。

    “兵、列、阵、斗,杀!”母亲的口令一出,刹那间,风云变色,飓风过处,哀号声交织成一片。

    我睁大眼睛,看见岸上那些骑兵和那些能力较弱的占星师全部飞了起来,一时间血光震天,那些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一个搭一个,从祭台到岸边搭成了一座人桥。血像瀑布似的,直直淌下来。池中的尸人一片沸腾,纷纷扑腾过去,争抢那鲜美的汁液。

    正因为这样,我们这边,暂时有了喘息的时间。

    “路儿,爬上那人桥!”母亲一边施幻术,一边对我说道。

    “母妃,那你呢?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看着她,一个劲地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听话!快点爬上去!你要让母妃带着遗憾死去吗?”

    “母妃……母妃……”我舍不得她,更舍不得她伤心绝望,所以,一边哭一边爬上那鲜血淋漓的人桥;一边走,一边泪眼涟涟地回头看她。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使用的是巫族最高禁术。那种术法,及其血腥残忍,一旦使用了,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永世不得超生。

    “母妃,你跟我一起走吧……”哭得一塌糊涂的我,迟迟不肯迈出步子。

    “路儿,一直向前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母亲的灵力好像快消耗殆尽了,脸色煞白,嘴角有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她的大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水里,长长的银发如水藻般散开,凄美得让人落泪。最后,在她的身体渐渐下沉的那刻,她对我说:“路儿,记住,你要给南洛国的人民带来光明和希望……”

    这一刻,她是微笑着的,而且眼睛里迸发的光芒,是那么真切。

    “一直向前跑!不要停!更不要回头!”说完,她的身体下沉,只剩长长的银发漂浮在水面。用尸体堆砌的人桥瞬间崩塌,从祭台那边一路塌过来。

    “母妃!”悲痛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尸人池上空。然后,我咬着牙,含泪向前奔跑……

    鲜血喂养着尸人,尸体残骸堆成了我脚下的路。我可怜的母亲,我伟大的母亲,用鲜血和生命,为我搭建一条通向生命彼岸的桥梁。

    如果她想走的话,一定可以走掉的,但是,她用自己的毁灭,换来我的劫后重生。

    人桥在我的身后一路崩塌,千钧一发时刻,我爬上了岸,然后,人桥崩塌干净。

    无可幸免,那些尸人对我母亲发起了攻击。当我再次回过头去时,整个池沼都被血染红了,被母亲的鲜血染红。

    我的母亲为了我,将自己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怨灵池沼中,没了肉体,没了灵魂。所有的意念,都化成了尘埃,不知飘到了何方。

    母亲之前不和占星师炎月联手的理由是,她的灵力已经衰退,根本不足以担当此任。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根本不想出手,不想参与天下纷争。

    如果以前你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会告诉你,像其他皇子公主一样,活得光鲜亮丽;如果现在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我想要的是再一次牵起母亲冰凉的手,在天寒地冻的夜晚,为她哈气,为她取暖。

    浴血焚身过后,我终于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母爱无疆……

    后来,尸人池边长出了一种花,人们把她叫做祭灵花。此花花瓣硕大无比,如女子的容颜般异常美丽,而且通体为白色。在这片怨气弥漫,血色浸染的池沼里能开出这种洁白无瑕的花,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所以取名祭灵花。意为意念之花,以及母爱之花。此后,这种花多用于祭奠,以告慰已故亡魂的在天之灵。

    从尸人池逃脱出来后,父皇下令对我进行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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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4: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迷幻梦境

    记忆就此中断,我从记忆之魄里退了出来,没有说话,却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母亲,她死得如此悲惨,连灵魂都无法得到安歇,便被那些尸人啃噬得一干二净。我现在终于明白,在我重新归来时,祭灵花为什么会哭泣了。

    她每时每刻都在等着我回来啊……

    每一个哽咽,都蕴含着她的思念,每一颗泪珠,都是她前世遗留下来的血与泪。

    我抚着手上那个她赐予的闪闪发光的镣铐,感到无比亲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以及潺潺细水般的叮嘱声。

    “婆婆……”我闭上眼睛,心中沉重的哀伤,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你要和你母亲一样坚强勇敢!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你母亲对你最大的期盼。”银涯轻轻抚着我的头发。

    “嗯。”我点点头,然后问她说,“婆婆,为什么母亲那么傻?是我害了她一生的大好芳华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伟大的不可磨灭的信仰,为了那个信仰,即便死了,依旧一身荣光。”婆婆微笑着回答,“自古以来,巫族和梦族两个族系就是兽之王最忠诚的守护者。”

    “守护者?兽之王?又是她……”我牵起嘴角,冷笑起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充满杀戮手染鲜血的人罢了,即便是王者,也不值得去尊重去拥戴!”

    “公主啊,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你明白,生生世世都无法遇见心中那个人的感受吗?长长的时光,一个人漂泊,一个人面对孤独与黑夜,心中的怨与恨又能够与谁述说?”婆婆的眼睛开始浑浊,好像她在同情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神,“千万年来,她一直活在诅咒之中……”

    经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隐隐作痛起来,好像要抓住什么,却依旧两手空空。我摇了摇头,努力摆脱这种心酸的感觉,然后问:“婆婆,你认识她么?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活下去,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住,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你会知道所有真相。无论多残忍,请你不要哭泣,放弃你,是他做过的最大的错事,亦是他无悔的成全……”说到这,她疲惫的眼角出现了隐隐的颓败之色,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更苍老了。

    “婆婆,你怎么了?!”我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比极地寒冰还要冰冷。

    “这把老骨头早已是风烛残年之躯了,看见你回来就好了,我总算有脸面去见你的母亲了。”

    “婆婆!婆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待我好的故人,还没来得及珍惜,她却又要走了。

    “公主,婆婆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要多保重……”她的手在我的手中渐进垂落,黄昏的夕阳在她的脸颊上柔软铺开。自始至终,她都是微笑着的,走得很安详。

    只是,她临终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最后,我把她葬在后山的竹林里,这里清静幽雅,又鲜少有人涉足惊扰,应该是个理想的沉寂之地了。

    带着记忆之魄的记忆,我去了尸人池。

    这里的祭灵花开得很旺盛,朵朵尽情吐露芬芳,远远就闻到了。晚风拂过,芳香贴进鼻端,潮湿的心一片柔软。

    我坐在花丛中,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掠过耳边的风声。白色花海散落着一段段关于母亲的记忆,温暖却又如泪珠般晶莹发亮。

    花瓣随风摇曳,拂过寸寸肌肤,如母亲沉静温柔的目光,亦如母亲婆娑着我发丝的玉手。上苍赐予我一场盛大的回忆,欢喜过后,感动过后,只剩撕心裂肺的痛。

    母亲死后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那段遗失的记忆,要到哪里去寻找呢?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前的九哥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这次回来后,他对我如此冷漠呢?如果不是我以死相逼,怕是他永远都不会与我相认了。如今,就算他认真地看着我,那冷烈的琥珀色眸子,依旧沉淀着浩瀚的哀伤。如光线涣散的无底洞,永远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天窗,只剩孤寂的夜笼罩一切。

第二部分 第33节:迷幻梦境(2)

    回去的时候,我看见尉洛吟一个人站在皇城高高的城台上,远远望着南洛的国土,寒风吹起了他的长袍,火红的长发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冷艳,瑟瑟地映衬着天空的灰。那个颀长的身影,风采依旧,却显得如此落寞。

    天空有向南鸟飞过,传来了阵阵凄厉的鸣叫声,偶尔有白色羽毛飘落,在他身后如鹅毛雪花般,轻轻跌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向南鸟是永远向南鸣叫,向南迁徙的鸟儿,南洛的地境已经够南端的了,却依旧成为不了向南鸟的栖息地。可能这里终究是不够温暖吧,如他深远的怀抱,盛行的始终是秋的味道。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九哥,你在看什么呢?”

    “眺望我们南洛的国土,这样安静和平的景象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他不温不火地回答,然后对我说,“一天到晚都待在宫里,怕是闷了吧,想不想出去走走?”

    他看着我,寂静清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

    说真的,这些日子,我一点也不觉的闷。只是,我怕自己哒哒而来的马蹄声,真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想看见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一点一点寂寥下去。那样,我会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不知以何种脸面去面对她。

    “好啊。”我微笑着回答。

    我们各自回去乔装打扮了下,然后出了皇宫。此时一身白衣的尉洛吟,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然而,寻常的衣裳,却依旧掩不住那高贵的气质,以及那让人频频侧目的倜傥之姿。

    “你不要和我走得太近。”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尉洛吟突然对我说道。

    我怔住,无语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在我面前摆起了架子,连在外面,也要让我把他当成一个帝王看待。我们之间的这条裂痕,是时光的杰作吗?

    低头沉默了一下,我对他说:“好。你走前面,我走后面。”

    尉洛吟停下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我的乖巧,我的顺从,不都是他所期盼的么?为什么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凝结的雾气,似有似无的,却让我的心在冰窖里翻转。

    “不想你走太近,是害怕自己会像小时候那样情不自禁地牵起你的手,毕竟,你已经长大了……”他仰望着天空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大步走在前面。

    心瞬间窒息,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大概,她是怕我被别人欺负的吧。而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时时刻刻需要哥哥庇护的小女孩了。他永远不知道,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情愿自己从未在他身边走失过。这样,我就不用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冷漠与疏离了。

    他走在前面,我默默走在后面,不一会儿,便被大街上琳琅满目的饰品货物吸引了。于是,走过去左挑右拣起来,都是我在现代没见过的东西,蛮精致的。可惜,不敢买太多,怕自己拿不动,总不能使唤前面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吧?

    才买了一下东西,发现那家伙已经走得很远了。他站在桥头上,风吹起了他的白衣和长发,恍惚间,竟觉得他就是遗世而立的天神。他是这茫茫人海,最招人的一处风景线,美得触目惊心。

    远远地,我竟看见他笑了,这应该算是举世奇观了。

    我走上前去,发现他在看两个正在吃冰糖葫芦的孩子。小女孩吃着自己的,可是眼睛却不停地瞄着身边小男孩手里的那串,最终,忍不住把舌头伸过去舔了起来。

    小男孩看着她,笑了起来,然后干脆把冰糖葫芦递过去说:“那,哥哥这个也给你,两串能吃久一些。”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龇牙咧嘴地接了过来,那大蛀牙在阳光下显得特璀璨,特引人注目。最终,她拿着两串冰糖葫芦轮流着舔,对着阳光灿烂地微笑着。

    “你看,这个小家伙是一标准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明明自己手里都有了,还对哥哥的那串虎视眈眈!”我在一旁感叹道。

    尉洛吟嘴角微扬,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以前的你也是这样,心眼不好,吃着自己的,盯着别人的,老是怕自己活生生被饿着了。”

    我呆住,以前的我也这样?!

第二部分 第34节:迷幻梦境(3)

    我试图寻找答案,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温柔的笑,宠溺的笑。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两个孩子,好像重温了孩提时光,好像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心眼不好的少女。

    “你不要害怕,哥哥一定会每天都把你喂得饱饱的,绝不让你饿着。”男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道。然后,他起身,一边拿包袱一边牵起她的手,好像又准备启程了。

    他的影子,覆盖了她小小的影子,一起向阳光金灿灿的地方走去。

    为什么尉洛吟笑得如此温暖?是不是,他就是当年那个坐在我身边整天被我虎视眈眈、被我盘剥的人?是不是,他也如此宠溺地成全那个自私又心眼不好的小女孩?若真是那样,他肯定没少受委屈。

    看着身边的他,眼底渐渐湿润起来。

    “路儿,我们走吧。”尉洛吟对我淡淡地说,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后,他的神色又变得清冷起来,“前面有家饭馆,味道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是至尊的皇,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能埋头跟上他。

    一路跟着他,我们来到了饭馆的二楼,他叫了几个招牌菜后,并未起筷,而是看着楼下的风景。熙来攘往的人在下面吆喝着,叫卖着,好不热闹。

    突然,天空开始暗下来,整个街道飞沙走石,被吓着的人们响起了阵阵惊恐声,很多小贩和行人都抱头鼠窜起来。在我一片惶惑时,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白发少年,他从空中飞跃而来,看清了才发现,他全身都白光闪闪,恍若一个耀眼的发光体。

    他的眉很白很长,垂落弯成一个完美弧度后,被并于脑后和长发一起束了起来。眉心有着细碎星型组成的十字印记,通体为银色,与太阳光的光芒交相辉映,眼角勾起的是两行带金的绿纹,散发着冰冷迫人的戾气。不过,这没有让人觉得他怪异,反倒显得更加冷峻无匹了,像天外来者,以神的姿态落入人们的视线。

    “他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白眉妖人吗?”我惊奇地问道。虽然身处深宫大院,但我还是听到了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来无影去无踪,破坏力极其强大的哀号声,惊天地泣鬼神,能让方圆百里之内的人肝肠寸断。所以,南洛各地的人都怕了他。

    尉洛吟喝着茶,笑而不答。

    身后有着一行追赶他的人,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王族骑兵,为首的是一直伴随尉洛吟左右的两大护法宵行和离岸。

    “不要再跟着我!”少年落定于前面的屋顶,然后回头对紧随而来的人说道。一身洁白的他负手而立,有一种丝毫不容侵犯的冷意。

    “你在我国境内滋扰生事,伤害无数无辜子民,不将你捉拿归案,我们誓不罢休!”衣袂飘飞的护法们亦飞上屋顶,与之对峙。

    “我只想找我的主人,找到了我就离开!”少年回答,脸色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两大护法一个手势,下面的骑兵也飞跃上来,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将少年围了个严严实实。面对这阵势,少年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从身后抽出一条鞭子,和他们搏杀起来。

    顿时,整个世界天昏地暗,风卷狂沙呼啸而来,眼前尽是血腥场面。少年的鞭法很好,道道精准有力,鞭子所到之处瓦片翻飞,把敌人震出三米外。南洛护法们亦不示弱,以咄咄逼人之势进行进攻,几个回合后,把少年制住。我以为,少年就此败北束手就擒,没想到,他借着鞭子之力,旋转而起,转瞬一个旋风腿,将围攻他的人狠狠踹飞出去。

    一时间,骑兵摔落的地方瓦砾震天,鲜红的血,如从泉眼冒出般,道道喷向长空。就连宵行和离岸也是用剑撑住,单膝跪地才不至于摔得太狼狈。

    好厉害的少年啊!我由衷感叹。只见少年挥着长鞭,站于狂风飞瓦之间,威风凛凛,又散发着一种慑人心魂之美。

    这个时候,尉洛吟竟然脸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路儿,给九哥吹埙吧,好久没听你吹了。”说完,他把一个烧制精美的埙递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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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35节:迷幻梦境(4)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吹埙的吗?!”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在南洛国谁都不可以吹,但你是个例外,九哥杀戮史上的一个例外。”他的眸子清清凉凉的,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拿起那个埙,放在了唇边,轻轻吹了起来。仿佛天生眷恋这浑厚的天籁之音,吹起了便无法停下来。尉洛吟的袖子在我面前一晃,一切场景都改变了,我吹着埙坐到了屋顶上,而他,静静地站我身边。埙音悠扬百里,微风掠过,吹起了我的发丝,吹起了飘飞的白衣。

    碧空下的一切,都唯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对面的少年凝起神,在屋顶原地打转,像是找寻那乐声的出处。目光从我们身边瞟过,却没有落定,好像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主人!主人!你回来了对不对?!”他仰天四处瞭望,眼角有晶莹的泪花闪动,“主人,你在哪里?我是傲牙啊……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求求你出来见见我好吗……”

    那个少年望天,颓然跪倒在了地上,双目颓唐,早已失去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白皙的脸颊只剩漫无边际的悲痛。

    不知为何,我的眼角竟有泪水淌落,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埙音悠扬依旧,沉缓的幽幽之音在刀光剑影中,如长流细水般漫开。宵行和离岸见状,带人对少年进行了反扑,斗志全无的他被人从高高的屋顶打落,在地上卷起了一地尘埃。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捂着胸口喃喃地说:“我的王,你到底在哪里……”

    王族之人穷追不舍,一举从屋顶跃下,然后宵行和离岸一鼓作气,对他展开了新一轮进攻。惨烈地激斗过后,少年被推到了墙角,一路撞翻了木板车、小贩摊子,然后,两把锋利的剑齐齐插入了他的胸膛。

    双剑完美收回时,鲜血从他的胸膛汩汩流出,在我们眼中汇聚成了长长的红色河流。

    我吹着埙,坐在屋顶上,木然看着一切,唯有泪水挡不住时空的阻隔,从脸颊缓缓流下。而尉洛吟,也像看戏一般,自始至终都不动声色地站在我旁边。

    “王……”如兽般凄厉的哀号声震天响起,然后狂风席卷,像是天都怒了,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待周遭一切恢复平静时,早已没了少年的身影。

    埙音戛然而止,我望着血洗过后的天空,微笑着说:“你操纵了时空,利用我引他出来,利用我的埙音让他斗志全无,乖乖接受屠戮。”

    刚刚,我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坐在这里吹埙。而这一切,都是我亲爱的哥哥在背后操纵着,操纵天地变换,操纵别人的生死。

    尉洛吟没有回答,应该算是默认了。他走上前去,任凭狂风吹起他的长衣。突然发现,这个冷漠的背影,我是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无法靠近了。

    我起身,无比坚定地对他说:“告诉我,他是谁?!我要听的是真话,不要敷衍我!”

    尉洛吟亦没有看我,望着辽远的苍茫天色说:“他叫傲牙,他就是永远追随兽之王的先驱使者!但是,我永远不会让他找到自己的主人!”

    我倒吸了口气,这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尉洛吟,独断又决绝。

    “为什么那个先驱使者听到我的埙音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你好狠,一步步将和我有牵扯的人赶尽杀绝……”

    “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看着我定定地说,“和你有关系的人,此刻就在站你前面。”

    终究还是让我无语了!

    该知道的我始终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隐隐地,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一场暴风雨在等着我。真的不希望,云雾拨开后,看到的是裂痕遍布的天空。

    回去后,我去找了月月牙,实在是太多天没见到她了,而且我也得找个人商量商量。伴君如伴虎,在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帝王眼皮底下厮混也不是办法。

    “哇,路儿!老天终于让我见到你了!”一到月月牙所在的地牢,她便扑上来抱着我大哭。那泪眼涟涟的样子,就像是被拐卖的孩子重新遇上了自己的亲妈。

第二部分 第36节:迷幻梦境(5)

    话说,我认识的月月牙有那么脆弱么?不过也是,她一娇滴滴的少女哪吃得消这牢狱之苦?在夏昭国,虽然他们家星侍大人对她也是不怎么搭理,但起码人家管吃管喝,并于危难时刻用尽全力护她周全。

    “月月牙你别哭啊,他们欺负你了么?”我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问道。

    “路儿啊!哇呜呜……”我一问,她哭得更厉害了,真是有多凄凉就吼得多凄凉,“你说,他们是不是歧视我啊,干吗区别对待这么厉害?!被抓之前都说我们是共犯咯,他们把你领宫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却把我关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吃牢饭!太不公平了……”

    我抱着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当初,这家伙可是哭着鼻子让人家抓她的啊!要是早知道自己挤破脑袋跟着来是要被抓去蹲大牢,她还会不会举起双手,大义凛然地说:“抓我吧,抓我吧,路儿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有参与一份呢。”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

    “月月牙,你别抱怨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么?我也是求了尉洛吟好久,他才让我来的。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我拉着她往外走。

    把她领到我居住的月夕宫后,首先是用美味佳肴好好犒赏了她一顿,然后为她备水沐浴。忙碌完毕,已是接近傍晚。

    “哇,不是吧?你竟然是那个冷血帝王的妹妹?!”跟月月牙说了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她张大嘴巴,差点把眼睛都瞪出来,“难怪,他看你的眼神那么不一样!”

    “有不一样吗?怕是憎恨吧……到了南洛以来,我一直在挑战他的帝王权威,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置我于死地的。”我看着月月牙,嘴角牵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来这这么久,关于我身上封印的事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关于在街上遇到先驱使者的事,我没有跟月月牙说,内心的种种猜测让我不安,也让我感到恐惧。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有半点的证据。又或许,真正等到罪证确凿的时候,我的死期也到了。

    “路儿,你也别着急,炎月先生隐退多年,据说已是半仙之人,不是我们想找就能找到的。”月月牙打断了我飘飞的思绪,安慰着说道。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他。我私底下把这宫中人问了个遍,他们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说。”

    “一切都早已注定,不是么?要不然,你也不会从五千年后穿越回来了。现在遇不上炎月先生,只是时机还未成熟,你要耐心等待。”

    我很无语,说话语气怎么那么像师傅?

    月月牙起身握紧我的手,我只能抿嘴,对她点了点头。突然,窗台上飞落一只白色的鸽子,雪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睿智的光芒。

    “那是星侍的信鸽!”月月高兴得欢呼起来,走过去,一把将鸽子抱起,然后从脚踝解下一张纸条。

    “怎么样,星侍大人都说了些什么?”我也跑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是,月月牙嘟起嘴,往日乌溜溜的眸子堆满了失落。她拿着那张纸,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坐到椅子上,然后说:“是一张空白的纸,星侍什么也没有说……”瞬间,苍白的信纸从指间划过,如羽毛,无声掉到了地上。

    “月月牙……”我拾起纸,真的是空白一片,没有只言片语。这个世界,她最在乎的人就是星侍了,他却始终沉默。

    “每次都这样,无论我走得多远,他捎来的信,都是空白一片,好像写几个字会缺胳膊断腿似的……”月月牙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很快,泪水流满整个脸颊,“路儿,我想我们家星侍大人了……可是,他每次都这么过分,寄一封破信给我,又什么都不说……”突然,她一把抱住我,号啕大哭起来。

    “月月牙,你别这样,也许,星侍大人也想你了,只是、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已。”

    我几乎可以想象,星侍把信绑好,然后望着天空放飞鸽子的情景。飞越千山万水,飞越茫茫人海,它终是将他的思念带到。上面有他指腹残留的芳香,有那在风中落下的隐隐泪痕,却独独少了他的心声,那用墨迹拼凑的心声。我想,他一定是在她离去的时光,日日夜夜将她挂念的吧。

第二部分 第37节:迷幻梦境(6)

    说在外面让她自生自灭,都是装腔作势罢了,他根本舍不得啊。

    月月牙是幸福的,无论以前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始终有那么一个人,在尝试着原谅她,在努力原谅她。

    “月月牙,要不你先回夏昭国吧,星侍大人应该也是眼巴巴等着你回去呢。”

    “不,我还不能回去!”月月牙抹干眼角的泪迹,无比坚决地说,“这一次跟你出来,我就没打算那么快回去了,或许,是永远不回去了……”

    “月月牙你这是说什么话?星侍大人可是每天都等着你回家的呀,说不想你,那是死鸭子嘴硬!”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竭力维护起星侍来。

    “算了,不说他了,今生,他注定是我的泪腺。一说起他,我总忍不住热泪盈眶。”月月牙把自己的脸完完全全擦干净,然后拉起我的手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整天待在这屋里,都快把我闷坏了。”

    天边夕阳西下,给大道两旁翩跹而落的枫叶,染上了荧光闪闪的金边,甚是好看,又让人心头凄凄然。就像是一幅蒙上阴影的风景画,浓墨重彩,却依旧掩饰不了荒凉的意境。

    今天是月月牙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第一天,她像刚从山沟里来的土娃儿一样,对南洛国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看见什么都忍不住惊叹连连。

    这和刚刚那个还挂着泪花的月月牙,简直判若两人。

    “终于结束蹲大牢的日子了,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呀。”月月牙张开手臂,迎风奔跑。落花落满她的肩头,然后,她提着裙摆,在那落英缤纷中旋转舞动,好看极了,真像一个出尘的花中仙子。

    看着这如诗如画的美丽场景,我也忍不住了,拿起埙坐在磐石上吹了起来。歌声与裙摆共起舞,落花与飞扬的长发比翼双飞,此情此景,我们都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苦恼,没有尘世纷扰。微风拂过我的发丝,突然觉得眼前,花开千树万树,并且纷纷朝我点头致意,伴随而来的,还有万物的朝拜之声。

    如潮水般汹涌,一下子将我的世界严严实实淹没。

    “好美啊!”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柔和的惊叹。

    她们一定是在夸月月牙吧,舞动于落花间的她,确实美得像一个百年一现的花中仙子。我停止吹埙,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子定定地看着我,双眼一眨不眨,好像要把我的灵魂也看穿。奇怪的是,月月牙也不知何时停止舞蹈,和她一并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的脸长东西了吗?”我捂住自己的脸,反复摸索,试图从中找出疙瘩或青春痘。

    “路儿,你吹埙的样子好美!”月月牙大叫起来,然后说,“你那全神贯注的样子,真像一呼百应的神者,连我都差点对你俯首称臣了!”

    “有、有那么夸张吗?”我抿了抿嘴,低头把手中的埙擦拭干净。但是,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好像是有听到潮水般汹涌的朝拜声,一浪接一浪,似要把我捧上人生的最高处。

    “你和她真像,真的好像……”这时,那个牵着孩子的女子亦大声感叹。

    回过神,我重新审视这个女子,才发现,她一身华贵衣裳,头上别着的珠钗头饰,璀璨夺目,金光闪闪,一看就是重金打造。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虽然不说话,也没有打扮得很尊贵,但是一点也不怕生,盯着我们的乌黑眸子,更是炯炯有神。不用说,这个女子一定是这皇宫之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请问,你是?”我手中的东西收起来,然后小心询问。

    “我们见过,但是,大概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我们见过?!”我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女子笑了笑,头上珠钗轻颤,竟是这般步步生辉,美艳动人。接着,她说,“我叫清荷。”

    清荷?!虽然来到南洛的时间不长,但宫中的大小事务大小人物我还是有打探清楚的,这个名叫清荷的女子,便是这浩浩荡荡的东宫之主,尉洛吟明媒正娶的皇后。我拉上月月牙,俯身对她行了个大礼说:“路儿、月月牙见过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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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38节:迷幻梦境(7)

    “快快免礼。”她上前将我们扶起,完全没有东宫的架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平易近人之人。

    “虽然一直长居深宫,但是,你们的事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她看着我们,微笑着说道。

    我和月月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月月牙问她说:“皇后娘娘所指的和路儿很像的人是谁呢?”

    “她……”清荷的目光飘得很远,走上前面的莲花池边,缓缓地说,“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神。”

    “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神……您是指兽之王?!”月月牙大胆猜测,接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自从灵川之战后,都没有人再见到过她,那张美丽绝世的容颜,能记住的人怕是所剩无几了吧。而且,她是手执魔笛,又不是埙,怎么会和路儿相像呢……”

    清荷没有反驳,只是淡然一笑:“埙是上古时期用来召唤兽类和百鸟的乐器,兽之王手中的魔笛,正是由它演变而来。”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典故,而清荷竟知道如此之多,这着实让我们感到震惊。

    “皇后娘娘,您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皇后娘娘是十二罗刹门的后人。”月月牙看着她手背上的花纹刺青,平静地说道。那个刺青,乍看之下会觉得它只是一个美丽的花纹图腾,是鸢尾花。细看才发现,上面的纹路有着若隐若现的十二字样,真不愧是见多识广又心细如发的月月牙啊。

    清荷笑了笑,不置可否,应该算是默认了吧。她对月月牙说:“月姑娘当真好眼力。”

    “十二罗刹门是怎么一回事?和兽之王又有什么关系?”我拉着月月牙的衣袖,迫不及待地问。

    没想到,月月牙没有回答,清荷倒是先开口了:“十二罗刹门为冥界十二护者所创,他们效忠圣君,被委任世世代代看守兽之王的魔笛。除非女神般绝美的王者亲临,否则,谁也别想从罗刹门带走笛子。”

    “罗刹门?圣君?越说我是越糊涂了……”我眼巴巴望着月月牙,期待她能授业解惑。

    “据说兽之王与冥界圣君有着一段凄美的爱恋,可是,谁也不知道个中详情,他们的恩恩怨怨,通通化成了灰烬,被埋葬在了灵川之战。”月月牙叹气,表示她所能告诉我的,只有这些。

    又是一段让人心碎的爱恨纠葛,它荡气回肠,它流传千秋万载,却从不为外人所惊扰。没有人知道真相,没有人知道它最终飘落在漫漫时光的哪个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前尘过往,仿佛冥冥中有只大手,一直牵引着我向这个伤痕靠近。

    “这个孩子长得好可爱啊,她是公主殿下吧?”月月牙看着清荷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微笑着问,她紧紧拉着她的手,这么一说,倒真的是越看越像是一对母女了。

    “不是。”清荷淡淡地回答,害我们一下把眼睛睁得老大,“她只是我领养在身边的一个女童。我们的皇,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

    我和月月牙面面相觑,又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这辽辽后宫,根本没有人配给他生孩子,包括我。”清荷依旧是微笑着,可却是笑得凄惶,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洛吟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啊……

    回去的路上,我和月月牙都没怎么说话,好像是各自思考着问题。终于,我忍不住问她:“你说,清荷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人不说,竟然说我像那个手染无数鲜血的兽之王……”

    “兽之王,是一个美丽而又残忍的神话,真正见过她的人是少之又少。但是,凭借十二罗刹门对她的了解,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也许,消失已久的女神真的就长你这样子呢。”月月饶有兴致地把我全身打量了个遍,因为怕被我打,她小跑到前面回过头说,“就算不是长你这样子,兽之王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没看清荷看你的那个眼神,恨不得从你身上揪出另一个人来,一个她曾经崇拜仰慕过的人。”

    月月牙的话,让我从头凉到脚。

第二部分 第39节:迷幻梦境(8)

    我不想和兽之王扯上任何关系,那样,我会觉得自己与罪恶挂钩。毕竟,她是那样一个践踏无数生灵的王者。

    “喂,你不要把兽之王想得那么邪恶与不堪,曾经她也是人人拥戴和敬重的人。”月月牙好像把我看穿似的,一眼就看出我又在背地里胡思乱想了,她说,“她的美丽与善良,是有口皆碑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魔笛成了杀戮的工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她坠入黑暗的真相!说不定,这对解除你身上的封印也有帮助呢!”

    果真是想象力很丰富的家伙,不过,她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凡事有条不紊地进行,总比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好啊。

    我越来越不懂尉洛吟了,这偌大的后宫,竟然没人配为他生孩子?怎么说,她们也是要姿容有姿容,要家世背景有家世背景之人,却被他彻底漠视。

    这世间,到底谁才是他用尽一生的光阴去等待的人?

    “我想不明白耶,十二罗刹门是看守魔笛之人,更是效忠于兽之王之人,应该和兽之王站在同一战线啊,清荷竟然下嫁给敌对国的国君。这个消息够震撼的。”月月牙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但最终还是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毫无疑问,清荷今天说的话影响到我了,在她的眼中,我丝毫看不到背叛二字,可事实却是,她真的成为了夏昭国的敌对国的国母。

    睡不着觉,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晚上心浮气躁,像是千斤重物压在心头似的,连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丝丝凉气穿透脊背,让我忍不住打战。我披了披风,迎着浓浓夜色,向外走去。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莲花池,好像这里就是我的生命之源,一踏上这方土地,腿脚便不听使唤,无论绕得多远,总会走到这里。

    幽静的夜,寒风习习。

    池面波光粼粼,与夜空闪烁的星辰交相辉映。如果不是看见倒映池中的那个硕大的圆盘,我根本不知道,今天就是八月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奇怪的是,我胸口的那个枫叶印记竟然没有作痛,只觉得想出来走走,接着,脚步便被牵引到了这里。

    明月当空,池中白莲花兀自开放,一泄千里的娉婷之姿,在皎皎月色下,一览无遗。

    突然,一道白色光束从空中射落,在水面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光晕,粼粼波光随风掠过,然后一个影像在圆形光晕中渐渐显现。那奇异的景观,赫然发生在我脚下的池面,让我一下惊呆在了原地,像是做梦又像是身处异位时空。

    那个如镜中花般迷离的圆形影像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赫然出现一条巨蛇的尾巴,为青绿色。我没有看见它的头,它的上半身好像浸在了水中,只剩下一条大得骇人的尾巴在水面来回摆动,搅起了万千惊涛骇浪。

    那是一种气吞山河的天地奇观!

    毋庸置疑,只要那只不明生物甩一甩尾巴,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我为什么会看见这种奇怪的影像?难道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正当我一片疑惑时,池面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若隐若现地,不是很清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很美,像是一朵不可方物的出水芙蓉,星月光辉都映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更让人震惊的是,她头上戴的就是四玄之羽王冠!金色、绿色、红色、紫色四根箭羽高高矗立于王冠上,闪烁着熠熠荣光,与随风飘扬的长发交相辉映。而四玄之羽簇拥着的是一只长长的角,这让我联想到了独角兽,倨傲而又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那只角很独特,很美丽,如一把圆月弯刀向后弯曲,星月为之动容,时光为之变幻。

    她的周边悬挂着很多长长的链条,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锁链捆住的是她的四肢。即便如此,却依旧无法掩盖她的美丽与高贵,还有那傲视天下的逼人气势。她侧着脸,轻轻地笑了,这一笑,几乎可以让人失去了神志。我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海市蜃楼上的一幅奇观,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但是,她注视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真切婉转,仿佛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容是为我而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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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19 17:35: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 第40节:迷幻梦境(9)

    我整个人彻底呆住了,接着,连连向后退去。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摔到了地上,疼痛袭遍了全身,这让我感觉到周遭一切的真实,也让我感觉到害怕。

    不消片刻,天空投射下来的光束渐渐变弱,池中的影像也随着消失不见。

    这一切,如真似幻,太不可思议了!

    我起身,匆匆跑回自己居住的月夕宫,然后,抱着手臂坐在了墙角,让黑暗严严实实笼罩着。整个人陷于虚无,像无根无依的浮萍,却只有在此刻,才觉得自己能抓住那可怜兮兮的安全感。

    耳边响起了月月牙白天说的话:

    就算兽之王不是长你这样子,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和你脱不了干系……

    一切都早已注定,容不得我有丝毫地辩驳与抗争。

    那个美丽的女神,是血祭的象征,是杀戮的代名词。那我呢,算是什么?和她扯上关系,无论位置怎么摆放,都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这一夜,我失眠了,整个脑袋都处于浑沌状态。

    第二天,月月牙兴高采烈地跑来说星侍又给他写信了,经历了无数次失望后,终于等来一封有他字迹的信了。

    “路儿,星侍终于给我写一封有字的信了!”月月牙一大早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然后把信扬在半空,冲我眨巴着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

    “不过,大部分都是在问你的情况……”说话间,她已垂下肩膀,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是么?”我摇摇头,努力让疲乏无力的自己清醒过来。

    “是啊!还说什么:玩累了,就早日回来刷碗和洗衣服吧。这个可恶的家伙,还真把我当女仆了啊?!没良心,无情无义!我才不要那么早回去呢!”月月牙一脸愤恨,好像恨不得把星侍千刀万剐。可是,才过了一会儿,她的语气就软了下来,蹭到我面前可怜巴巴地说,“路儿,我们家星侍大人的衣服肯定又堆满整个房间了,一直以来,他的衣服只扔给我洗,别人是碰都碰不得的……我洗的也不算干净,和他吵架时,甚至是过了水就直接拧起来,都不知道有洁癖的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月月牙,你别吓我,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呢?”我赶紧把手巾递了过去。

    “才没有呢!我没有哭!”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还死鸭子嘴硬。她拭了拭眼角,然后说,“我只是担心我不在,我们家星侍大人过得太落魄了!怎么说,他也是夏昭国的公众人物,不能在外面太丢人嘛。”

    “哎……哎……”我偷偷笑了下,然后一边叹气,“你们俩的事,我没有兴趣管,也没有能力管,但是你这丫头撒的谎也太没水准了吧?这么糊弄我,太看不起我的智商了,严重受挫中……”

    月月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接着又红了起来。

    大概,她又是想他了吧。这种埋藏于灵魂深处的思念,由一封信引爆,然后,过往的点点滴滴通通涌上心头。

    “你、你就知道笑话我。”说完,月月牙一股脑儿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她问我说,“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嗯,失眠了。”我淡淡地回答。

    “又在想封印的事了?”月月牙问,然后起身,无比骄傲地说,“星侍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知道我们此刻一定找寻炎月无果,陷入了困境。那,他给咱们指明方向了。”月月牙把手中的信摊在了桌子上。

    字如其人,呈现眼前的是,星侍大人隽秀的笔迹。

    炎月是南洛国最伟大的占星师,无论身处何方,他的精神和意识依旧会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守护着夏昭国。所以,要找到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走进他的精神世界。

    “省纸啊?说得这么简短,我们要怎么走进炎月的精神世界啊?!”月月牙拍着桌子大叫道。

    “刚刚觉得看见了曙光,现在又觉得黑暗再次笼罩下来啊。”我也跟着叹气了。

    就在这时,信纸变得一片空白,接着,又缓缓出现了一行字:

    知道兽之王的真身是什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哇,这个臭屁的星侍大人竟然给我们搞了个谜中谜!”月月牙再一次大叫,搞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部分 第41节:迷幻梦境(10)

    更不可思议的是,月月牙叫过之后,变得空白的纸再次出现玄机。不过,这次比前两次还要省纸,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三个数字,380。

    “搞什么?真和我们玩起了猜灯谜啊?”月月牙彻底怒了,一边走来走去,一边狠狠将他臭骂了一顿,“回去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行,这样糊弄我们!”

    “这才是你引以为傲的星侍大人啊!风度翩翩,沉默寡言,这回还神秘了一把,他还真是变化多端啊!”我拍着月月牙的肩膀,微笑着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所谓天机不可泄漏,说得太多,会遭受天谴的,我们就原谅他吧。”

    “兽之王的真身?我们要怎么知道啊,见过她的人都少之又少了,更别说她的真身了。你出去问啊,我敢打包票,绝对没有人知道!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数字,鬼才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月月牙一脸笃定地说,在我看来,那真是让人绝望的表情啊!

    我们又得陷入无头苍蝇的状态了么?这条穿越之路,走得真是艰辛啊。

    不出所料,我们带着这个问题用尽全力把认识的人问了个遍,果真是没有人知道。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兽之王在南洛国根本就是一个被禁止的话题,一个噩梦的根源。

    她只是一个传说,活在了神话里,根本没有人可以从深层次的角度去了解她。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我们家星侍大人也真是的,到占星台卜算了,直截了当给我们说出来不就行了,要我们自己去揭开谜底,哪有那么容易啊!”到处碰了钉子后,月月牙开始发起了牢骚。

    “别这样啦,事情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我不停地安慰着她,其实,我心里也没个谱,总觉得真相离我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就在这时,清荷的身影映入了我们的视线。她正带着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个女童在草地上放纸鸢,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绵延不绝。

    女童笑得很开心,拉着纸鸢一路奔跑,一路欢腾。

    “哎,这场景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我幽幽望着远处,感叹了起来,“这种自由奔跑,自由欢笑的时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路儿,你有那么悲惨吗?”月月牙惊讶地问道。

    “我的童年都是蹲墙角里过的……”我淡淡地回答,自嘲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长得像怪物,从小到大,淹没我的都是别人异样和嘲笑的目光。”我说着说着,眼睛竟然模糊了起来。

    “以兽的模样进行轮回,生生世世不得人形,原来,星侍说得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怪那个施印之人!无论怎样,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到,此仇不报非君子!”月月牙恨得咬牙切齿,好像这悲惨境遇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似的。

    “哎,不说了,一切都已成为往事了。”

    就在这时,清荷看见了我们,她冲我们笑了笑,然后缓缓走了过来。

    “好巧,你们也出来走走啊。”

    “嗯。”我们微笑着回答,然后给她行了个传统的宫廷之礼。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见你们愁眉苦脸的,连笑都笑得这么勉强。”清荷一下看穿了我们的心事,看似淡泊恬静的一个女子,却长着一双火眼金睛。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然后月月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娘娘,可不可以问你一点事,关于兽之王的……”

    “早猜到了,除了她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们这两个精灵的丫头犯愁的?说吧,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一定知道,只能说,尽我所能吧。”

    “谢谢皇后娘娘!”差一点,月月牙就手舞足蹈起来了,真是没有一点端庄的仪态啊。幸好,清荷也不是那种特讲究规矩的人。

    “皇后娘娘,我们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兽之王的真身究竟是什么?”月月牙开口问了。

    清荷瞳孔倏忽放大,很明显,这个问题着实让她感到诧异:“你们为什么会问这个?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

    “啊……”好像早已经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却还是感到无比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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