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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两百年前从天镜降落凡尘的那一粒花种,在赤色仙子缤纷的雨露滋润下,迅速的在黑河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而今,已经开出了五彩绚烂的花。阳光中她的花身呈现浅盈的黄色,黑暗里又透出丝丝蓝光。人们都叫她盈彩花,并忠贞的相信她能带来好运。
一夜之间这朵美丽绝伦的花朵突然枯萎,第二日清晨一位女子立于枯叶前,眼中含泪。她穿紫色及地长裙,长及腰的头发翻飞在空气里。她喃喃感叹这世间的爱情,说有些人穷其一生也难遇,遇上便情愿牺牲掉自己百年的修行,也要去携手相依。
如此的话语似乎触到了周遭人的心,大家都愣愣的陷入到自己的回忆里,回过神时那女子已消失无影。
她说每两百年,便是这盈彩花的花期。
一、你绝然独立于洛水之滨。
玄异被囚禁在幽山时,盈仙曾经想尽办法去探望过。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无关于爱情,三百多年来的日夜相守,同心同力的看守着镇天兽,乃至于后来连那个高傲的畜牲都低下了头,对他们微笑起来。三个生灵在南寒之冰相依为命,彼此间的默契已达到无需眼神动作便能心知肚明的地步,如此的境界早已超出了凡尘中的任何修行。
可是不知是谁嚼了舌根搬了是非,说二人相互爱慕甚至已有了肌肤之亲。起初他们只是淡然微笑,夫妻间的肌肤之亲又算得了什么,有哪对夫妻可以如他们样的心地澄清,两人如一人连体般的深情。可这种情该不该是爱情,至今也无人能说清。
然而谣言的力量是可怕的,天界迅速的重视起他们的关系。起初天帝企图将玄异送回冥界去。他本是冥王之子,因冥王要求留他在天,天帝无话可说只得应允。也许他早已处心积虑的想赶走玄异,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其实盈仙自小便知所谓的至纯至净的无上尊崇的天镜,也充斥着争权夺势欺压和无理,母亲与天帝的关系若隐若现,其实又有谁人不知,只不过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所以她才有资本与天帝争吵,辩解他们之间纯洁无暇的关系。试想两个几乎已成为一体的人又怎么可能发展成为凡人口中的爱情,他们爱对方与爱自己一模一样,那样的珍存且小心翼翼。
盈仙的母亲百花仙子见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站在天帝面前如做戏般的泪盈满眶,天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于是将玄异囚在了幽山,盈仙却没受到丝毫责罚。可是这样的结局对于盈仙来说却如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突然的分离让人郁结于心。
她的一次次冲撞终于触怒了天帝,那日百鸟朝圣后她被召至天镜,她看到母亲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她微笑,自己的劫难,终于来到。
盈仙。天帝的眼中有些许心疼。你动作如此激烈反复,已经证明了你心中尚存的欲念并未消减,你的修行作为皆为天界蒙上了污点,如此,对我的判决你需信服,且做到无怨无悔。
是的。盈仙低头,小仙自知已犯天条,请天帝责罚。
她看到母亲在旁边难过的闭上眼睛,她穿着白色玫瑰花扎成的锦衣,那是母亲悲哀至极的表情。
玄异意欲代你受过,你是否应允?天帝最初的心思仍然没有改变,他仍在考验着盈仙的毅力。
不!盈仙抬头,眼里晶莹。玄异是无辜的,一切皆因小仙而起,请天帝放他自由!
天帝低笑出声。不错,就连玄异他自己也是如此说的,他说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是这样吗?
盈仙心上一颤在想着天帝话语中的真实性,在这变幻莫测的天空里,无人能分出哪些是真,哪些是流言蜚语。然而在幻镜中她看到玄异的身影,他绝然独立于洛水之滨,一身蓝衣莹莹润润,透露出忧伤的气息。她微笑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疼痛快乐紧连于心。
盈仙。天帝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如此的执迷不悔,那好,我就将你化为一粒花种,让你在四生的忏悔中清醒,要你知道爱恨纠缠终究是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可以天长地久,除了我们身处的,这九重天之上天镜中的生灵。有多少人耗尽生命去修行,你却毫不珍惜。
那么,玄异呢?盈仙开口提的,仍是那个人的名。
他既然是无辜的自然已被放自由,我已封他为洛神,看管着洛河及周围的百姓。天帝一脸仁慈。
他被,打下了凡尘?盈仙喃喃开口。这怎么可以?他至少也是冥王之子,天帝你怎么可以?盈仙没有看到天帝微变的脸和母亲惊恐的眼睛。或许这所有对她来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已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那个男子,她也许几世都不能再见到,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天帝残忍的挥了挥手,盈仙瞬间化为一粒紫色花种向空中飞去,冲出九重天外缓缓下落。在黑河的土地上,两个女子齐齐仰头望着天空,一个着紫衣,容颜清丽。赤色仙子,她开口叫旁边的女子。盈仙的第一世就交给你了,请你护佑她生根发芽,直至开花。
紫灵放心,百花娘娘曾经点化了我,盈仙仙子的事我自当尽全力。
一粒花种长眠于地下,等待着阳光雨露,开放出绚烂夺目的花朵。她一直记得在洛水之滨,一个男子绝然独立,眼神凄清。
二、花枷,谁在你的心上生根发芽?
洛儿是在祭台上看见花枷的,她看见花枷凄清的眼神在望向她时微微跳动了一下,于是她微笑。王,若我的死能让你安宁,我宁死。
花枷依然面无表情,谁人都知风神花枷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他目及的地方冰凉一片。而这一切,该从那次花祭说起。
洛水河畔的花伊国百年前遭外族侵袭,本是祥和安宁的国家一下子溃不成军。一位远土的仙道出现救了剩余不多的生灵,但是却要胁,需得每十年选一位貌美且聪慧的女子上祭台,身着鲜花编织的嫁衣向东拜祭。可每拜一次那些个少女便消失无影,空气中浮现出黑色云朵,一阵旋风后所有又恢复平静。
是妖邪也好仙灵也罢,花伊国从此又风平浪静,苦的是那些年轻女子的家人,每日以泪洗面。然那又如何?族人被救本是天大的恩赐,以命偿命似乎理所应当,谁能多说什么?
花伽是在十年前的那次祭典中出现的,听闻他出生时狂风大作,境内的房屋左倒右塌,却在他第一声哭泣传出时戛然而止,一切恢复正常似从未发生过。他有驾驭风的能力,从小便有智者预测,于是族人称他为风神。十年前他已是花伊国年轻的王,被选中花祭的女子却恰巧是他深爱的即将成为花伊国王妃的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一切真是阴差阳错。
也许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洛儿是喜欢他的,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可是他的许多事情洛儿却铭记于心。比如洛河的水会自动为他让路,比如水中的鱼全向着他的方向吐泡泡,虾和乌龟在看到他时会排列整齐向他行礼。在洛儿看来他与风神倒是没有关系,他该是洛河的神,是世世代代守卫花伊国的神。
可是花枷他仍然不知道,洛儿一直深深的喜欢着他。在洛儿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只要能这样一直默默的看着就可以,看他的勇敢坚强和沉着冷静。可是洛儿却被选为花祭女子,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也终成幻影。
祭典开始后有人偷偷的掉了泪,眼泪在风中翻转隐约飞到了花枷身边,花枷抬手接起,这泪竟如水晶般晶莹。洛儿穿着白色玫瑰扎成的嫁裙,长长的头发直直的垂于腰际,散发着黑亮的光泽。她手捧七色百合向东祭拜,一下,两下,在第三下头还没点下去时,有人在空气中拉住了她的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哗然,是花枷。是花枷以风一般的速度冲上祭台,阻止了她的最后祭拜。
花枷哥哥?她眼神迷蒙的望着他,不懂他为何如此做。当年即使是那个女子泪眼朦胧,他也只是在下面看着,眼神复杂难测。
洛儿,不要再拜下去了,我带你走。他那样坚定的,吐出让洛儿也震惊的话语。
可,洛儿摇头。不,花伊国是花枷哥哥的命,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何妨牺牲我一个?
洛儿太了解花枷深藏心底的感情,十年前花祭后花枷独自一人站在祭台边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打扰。洛儿每次只能远远的看着痛在心里,一个男子那样深刻的怀念永不再生的爱人究竟有多痛,她轻易便能体会。可是她不是那个女子,她是洛儿是从小喝洛河水长大的洛儿,花枷并没有表示过,他喜欢她。
花枷仍然没有松开洛儿的手,底下的百姓已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的王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他们惊慌失措,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已经有热血男儿穿上战衣拿起了长矛,世上只有男子最懂男子的心,他们站在花枷的国土里庄严矗立。
花枷哥哥,我不是婉心,我是洛儿,是为了花伊国百姓自愿献出生命的洛儿。不信你看,我没有哭,我是开心的,我没有哭。她吸吸鼻子,绽放出灿烂的笑脸。
你知道吗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从他们的开始,到结局。我们不能强求,强求都是伤痛。
那一朵黑云过来时花枷突然松开了洛儿的手,他抽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把宝剑迅速的冲了过去,天空中立时狂风大作,黑云包裹着他盘旋着突围着,挣扎了很长时间,一切又恢复平静,花枷消失无影。
洛儿如祭台下的百姓样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反应,随后大家慌乱起来。他们年轻的王,不见了!洛儿扯下白色花冠蹲在地上,手中还残留着花枷的体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子,她只愿静默的看着就会满足的男子,为了救他而离去。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紫灵是在那个时候走出来扶起她的,她轻柔的擦拭她的眼睛,浅紫色的衣裙飘飞在风里。洛儿,若是花枷会回来,你可愿等他?若是需要很长很长时间也许千年万年,你也愿意?
他去了哪里?洛儿抓住紫灵的手。
他在,他该在的地方。三世之后你是否依然爱他,哪怕他面目全非,苦难悲凉,你们的爱即使惊天动地仍免不了满目疮痍?洛儿,你会一直等他,执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如果他愿意,留我在心里生根发芽。洛儿点头,望着花枷消失的方向,坚定且充满向往。
洛水之滨,一个女子绝然独立。长者依稀记得两百年前一个男子也突然出现在那里,眼神凛冽。他的眼睛和满心的伤怀与这个女子如此的相像,而有些记忆已消失在风里,没有痕迹。
你就是那朵缤纷灿烂的花。
伊洛依照父王的指示走入那片黑森林,四周阴森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有些颤抖。没有人知道这黑森林里隐藏着什么东西,长老们说这中间其实没有一个正常的生灵。何谓正常的生灵?他曾经状若天真的问过,后来他明白有些问题其实不必问,答案是虚无,而且会让人胆战心惊。
伊洛偶尔做梦会梦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着紫衣,浅浅盈盈的,会对他微笑。他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便就那样喜欢上了,没有道理的,他爱上了梦中的女子。
那是父王第一次那样严肃的跟他说话,伊洛,你母亲病重,穿过黑森林尽头有一处湖泊,湖边长了一株叫紫莲的花,它的花心就能救你母亲。伊洛,你可愿去?
当然。伊洛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点了头,不管黑森林里有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救母亲。
可是那晚之后他再没梦见那个紫衣女子,脑子里只有一些血色记忆。他一度非常恐慌精神不济,父王请了名医来为他调理,那些大夫只是摇头。王子怕是积郁成疾,有些事是命定,他出生那日听闻洛河枯竭,少了神灵的庇佑河水都不再东流,一切都是天意,俗人无能为力。长老当着伊洛的面为父王透了玄机。
三日后伊洛仍是走进了黑森林,腰间配着那把自幼便随着他的宝剑,那剑很有灵性,几乎已能感知主人的心。
第一日有惊无险的过去,夜里他裹紧披风靠在一棵树下睡觉,却再次梦见那位紫衣女子,这一次她没有微笑,却是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眼神凄楚神情痛苦。他大惊着醒来,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子会有危险,而且还与他息息相关。
他奇怪的发现黑夜的森林浓雾均已散尽,抬眼还能望见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几近透明。很快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靠近,却是一只梅花鹿,周身闪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它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时面无表情。
伊洛直觉它不是一只普通的梅花鹿,果然,它开口说了话。河神,劝你放过紫莲,否则你会后悔。
紫莲正是父王口中那朵能治母亲病的神花,他摇头,只有它能救母亲,我怎么可能放弃?
她那么无辜的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因为另一条命就得牺牲掉她的生命,人类总是自私的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河神,就连你也不例外。
自私似乎是人的天性,可是被救的那个人是我母亲,我岂能坐视不理?可能的话我愿意为那朵花偿命。但是......话还没说完他抬头时发现,那只梅花鹿已消失不见。其实他想问的是,河神是谁?
不是他自己,此处又没有旁人,它在叫谁河神?伊洛陷入到自己的沉思里,直到天色将明。
他惊讶的发现笼罩在森林四周的白色气雾再没有出现,天空中竟然隐约有太阳的光芒。再有半日的路程便可到达森林尽头,可这之间并无任何危险,除了昨日遇上的,那只奇怪的梅花鹿,它叫他河神。他想起了流传在长者之间的那些传言,他在想洛河是不是真的与自己有关,可河水早已干枯的洛河,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拯救沿河的百姓,及那些早已了无生气的生灵。
然后他瞪着眼睛看着前方,眼里有清澈的流光闪烁。一个着浅紫衣裙的女子站在那棵桂花树下,用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拼凑月亮,她那样的全神贯注丝毫不在意伊洛的冒失,和他如坠梦里的眼神。
伊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用手揉揉眼睛再向前看去,一切却又消失无影。伊洛惊慌起来他快步的向前跑去,你终于来了,河神。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猛然转身他见到了那个女子的脸,却不是他梦中的女子,他黯然。你是谁?他轻声问。
我?她轻轻走向他,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从两百年前就已开始。我等着你的出生长大,及走进这片黑森林,与小鸟对话和青藤跳舞。你知道,我们这里只有这些生灵。可是河神,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谁?谁是河神?伊洛终于问出了一直纠缠于心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是河神,他一直想不明白。
你就快明白,谁是河神。看来紫莲注定从此将开始下一世轮回,而你,在时空之外早抛弃了她,你记不起来她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黑森林里没有生灵,不是说这里危险重重吗,怎么我什么都没遇到?因为我在这里,伊洛。你是我尊贵的客人,没有人敢动你,否则昨晚的那只梅花鹿早就要了你的命。
伊洛记得,那只闪着白光的梅花鹿看起来那么温暖祥和,可是紫莲,不就是一朵花吗?一朵据说开了百年的花,仅此百已。伊洛不清楚,难道一朵花的命运如此的珍贵已珍贵到可以舍弃母亲的生命,让两个不同的生灵都站出来为它求情?
她就在那里。紫衣女子纤纤玉手指向不远处一片碧绿的湖水,岸边一株花随风摇曳,伊洛有些看不清。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印出了一朵花影,浅紫的颜色,花蕊柔软细腻,上面飘浮着层层水珠,有酸涩难掩的悲伤气息。
它就是紫莲吗?伊洛不自禁的朝湖边走去,影像越来越清晰。那样纯洁干净的花朵,似一位柔情女子在随风舞蹈。伊洛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紫衣女子,他将她们的影像重叠,竟恰巧切合。他伸出手。
请不要碰她!身后的女子开口,语气凛冽。
我只是,想摸摸她。伊洛怯怯的开口。他深知自己是没有任何勇气去摘这朵花的,在踏入黑森林之前他幻想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他想他定会用尽全力去摘得这朵救母的花,却从没想过最大的敌人,竟是他自己。他如爱上梦中女子一样的,爱上了这朵娇美的花朵。爱一旦付出了,再收回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怕你摸了之后,便无法自拔了。紫衣女子似看穿了他的心。拿她的花心去救你母亲吧,相信我,是她要你这么做的。
伊洛的手怎么也无法再伸出去,他迟迟的悬在半空中,泪眼迷蒙,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花心里。他清楚的看到那朵花在不住的颤抖,然后很快枯萎,花心随着微风飘入他手里,整朵花消失无影。
有什么在空气中破碎,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还是手里花心微妙的声音。待他醒来时已躺在自己家里,母亲身体完全康复,而他早已忘记了曾经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洛河奔腾如流,有一个女子叫紫莲,时时的出现在他梦里。他常常,独自矗立于洛水之滨,没有言语。
四、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没有人为你的幸福负责,只有你自己。秋水的家在百花谷深处,听父亲说他们几百年来都生活在那里,而秋水却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是他们在一百年前捡到的。起初秋水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渐渐便也习以为常。方圆百里只有洛水河畔有一些人家,偶有人上门来提亲,秋水一一回绝,于是父亲生气的说了那句话。
其实在秋水心里,幸福就是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想珍惜的是什么,并且满心无悔的去等待。而她,就一直有这样一个在等待中的人。
她还记得五十年前他与她青梅竹马,他们一起在百花谷深处嬉笑打闹,他为她编织美丽的花环,他说秋水你真美,像仙子一样的美丽。绿依哥哥你见过仙子?秋水一脸的兴奋和好奇。有啊,绿依牵起她的手,我面前不就有一个?秋水于是又不依不挠的追赶着他。那时候真快乐呀,秋水想。怎么有那么单纯美好的日子呢,几十年过去了记忆都一样的鲜活,就好象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可是后来,后来呢?
后来洛河大水,长者猜疑河底有妖物作祟,于是选了洛河岸边所有年轻力壮的男子进千龙洞修炼,就是五十年前的事情。秋水还记得那天阴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气,如秋水当时潮湿的心。她一直拉着绿依的手,绿依哥哥,我不让你走。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有着小女生特有的娇媚脾气,她只记得绿依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于是她想也许这一生,他们都不会再相见。
所以直到今日,他们都没有再见面。没有人知道秋水的等待,掺杂着绝望无助和欢欣鼓舞的等待。有许多种苦涩的情感没有表达出来,说幸福便是一种奢侈。所以父亲在与自己谈话时,她便一贯的缄口不语。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怀抱一线希望等下去,也许就会有奇迹。
自从绿依他们五十年前离开后洛河就再没发过大水,可是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于是各种版本的故事流传开来。有人说他们被留在了千龙洞中,有人说他们跳入了河底与妖物同归于尽,也有人说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重新开辟了一片新天地。秋水每日黄昏都会去到洛河岸边,怔怔的看着河水发呆半个时辰。她有好几次都想奋不顾身的跳下水去,然而终究没有。她害怕离开,害怕离开后绿依回来,错过是最无力的结局,她不想遗憾过深而积怨成疾。
这一日她如往常样站在洛河边时,河中央竟隐隐出现了绿依的身影,她看着他宛如一尾鱼一样的在水里游来游去,偶尔抬起头对她微笑,那笑容显得那样苍白凄清。
绿依。她开口叫他的名,她想如果真的是他的魂灵,那他定是时时的在想着自己,所以才会幻化成鱼久久不肯离去。
那尾鱼果然迅速的朝她游来,在她身边停住。她伸出手时才惊讶的发现鱼的身体晶莹透明,只是一抹不真实的幻影。绿依,你,为何变得如此虚幻,你已不在这个世界了么?在很早很早以前,你就不在了么?秋水不觉心里疼痛,呼吸急促起来。
绿依久久的看着她,忽然水底一道黑影闪过,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绿依,原来这株小花就是你心里一直的牵盼,就是你的弱点。你在水底与我抗衡近五十年,我终于能抓住你的痛处,我们终于可以分出胜负,有个结局了。在绿依错愕的眼神中秋水一个跟头跌进水里,没有丝毫挣扎便在水面消失无影,奔腾的河水依然平静的向东而去。
秋水怒视着眼前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绿依在哪里?她在敌阵中依然是坚强的,她想绿依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哪怕是死,她也要与绿依死在一起。
难怪那个家伙一直对你那么牵挂,你在看到我的真面目后,依然不害怕么?如果我吃了你,毁了你的家园,你依然不害怕么?洛河周围那么多人都将死去,你也不担心?
呵呵,秋水笑起来。如果你吃了我,我佩服你的敢说敢做,如果你毁了我的家园及洛河周围的百姓,我会立下千年诅咒,永生永世让你不得安宁。秋水言毕抬起食指放在唇边,欲咬破食指滴出血来盟誓。
小花仙,那男子站起来。你以为我会怕你立的誓言?我一挥手你就将烟消云散,到时你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更别说什么千年诅咒和誓言,你不相信?
秋水隐隐的看到绿依的身影,他的眼里闪着焦急的光,右手手握一柄长剑,秋水记得,那是绿依从小就拥有的东西。那时候他经常拿着它在森林中练习,秋水常去看他,他会爬上树摘野果给她吃。有些回忆太过美好,反而会模糊不清。
银蛇,不干她事,她不过是个弱女子。绿依站了出来。
你怎么敢?那名唤为银蛇的男子转头看向绿依。这是我的地方,你竟会为了这个女子冲破结界跑来我这里。绿依,我们俩本是旗鼓相当,你虽成了不灭的魂灵元气却也耗了大半,现如今又主动在我面前显形,你说我该怎么灭你? 绿依的脸色依然惨白,可是他却坚定的走到秋水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我说过的,不关她事,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必牵扯无辜.
绿依哥哥,秋水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伸出的手却碰触到一片虚无,手中空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秋水,别怕。绿依转回头安慰她,那笑容如儿时样清澈,让秋水感觉温暖窝心。
好,绿依,你那么宝贝她情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护着她。你知道吗绿依,四世之后你会是这里的河神,可惜你却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你情愿如此一路护着她,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兴一些风浪,下一世你一定要忘记。也许我如此做还可以助你早日为神也不一定,到时可别忘了感谢我给我留一片栖身之地。他笑得邪恶。
绿依依然面无表情,秋水却听得动容。先将她送上去,绿依冰冷的开口。
不,绿依哥哥!秋水摇头,我要一直看着你。
秋水,绿依转身将她拥在怀里,她的感觉瞬间不再是虚无,她隐隐的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能感觉他身体的微温。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秋水只觉自己在不断的上升当中,转眼已跃出水面站在了岸边,绿依的怀抱消失无影,一切,就好象在梦里。
河面一直很平静,秋水一日一日的等在那里,她不知道绿依在下面怎么样了,她有时会怀疑自己的那段经历只是幻觉,她从没见过绿依,她只是太想念了而已。
天山之巅的一处悬崖边盛开着一朵紫红妖艳的花,她贪婪的吸取着难得一遇的太阳光华,傲然屹立于山石之间。偶尔花心中有水滴溢出,花的颜色迅速黯淡下来,花瓣开始随风起舞。所有的冷漠与哀愁,盈仙清楚的知道,只与那段不灭的爱情有关。
远处一条碧绿的蛇正缓缓滑过来,盈仙将自己变为淡紫的颜色,看他由远至近眼中有深情的光闪过。盈仙还记得五百年前天帝召他们回天镜时的情景。七世之前玄异不愿去做洛河的神,他情愿与盈仙一起一世一世的投胎转世,他说成仙成神于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他的每时每刻都只想与盈仙一起,足矣。
天帝满心欢喜的等着他们认错,他已不能再忍受百花仙子对他的冷漠。其实爱与不爱本就没有对错偏就有人装出一脸神圣的样子,苦了的只是自己心里的爱情。
玄异几乎是一起和她摇头的,他那样坚定的坚守自己的心。不管过多少世,我只想和盈仙在一起。谁说得清他们之间是不是纯粹的爱情,他们只是不能忍受彼此的分离,四生轮回之前他们就从未分开过,谁又能说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爱情。
盈仙,天帝不再与玄异搭话转头看她。一世一世的尘世轮回你 是否已经懂得,天地之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天长地久,你们之间所谓的卑微的感情也经不起世俗的变迁,到最后你们几乎忘了对方是谁,你们的爱根本经不起凡尘的考验。
不,盈仙摇头,即使我们忘了前世,今生我们依然会去牵手,去等待,去盼望天长地久。若天帝仍不能接受我们,就请放我们去凡尘轮回,去自生自灭,请成全我们。盈仙情愿去受那无尽的轮回之苦,也不要在天镜中孤苦无依的过漫无目的的来生后世。
冥王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盈仙只记得他冰冷的眼神在望向自己时有丝丝暖意。天帝,他与座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平视。玄异是我最乖巧的孩子,他很少坚持什么事情,但若坚持了怕是连我也无能为力。你有什么处罚尽管对他,我在旁边没有异议。在看向玄异时,他的脸上竟然浮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玄异终究还是没有去洛河,天帝欲将他一世化龙,再世修身为神,他在看着冥王时有些心惊。可是玄异拒绝,他说盈仙既然在天山化身为不灭的情花,他不愿成龙情愿为蛇日日陪伴着她,一世一世的守护她。他说情花忘情绝爱,他要时时提醒她他们的曾经,那些即使用尽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出的,世人眼里的爱情。
他们只知道他们,不能忍受一刻的分离。
那条碧绿的蛇滑过来围成圈圈在那朵花的四周,从嘴里不停的吐出液体抚摸着花瓣和花心。曾经有人爬上天山山顶发现了这朵美丽的花,可是当他手摸花瓣的时候立刻中毒倒地。于是世间流传开来,说天山山顶有一朵巨毒的紫红花朵,偶尔有一条颜色鲜艳的蛇圈在它周围。解毒的良方,却是花心的眼泪。
夜里总会有一位紫衣女子去看他们,她从来没有喜怒哀乐,却已学会了世间人的叹气。玄异,盈仙,七世快过去,你们的花期,在哪里?她就是当年与他们日夜相守的镇天兽,后来化身为紫灵一世一世的守护他们,她记得曾经的曾经他们的欢声笑语,而今远去得犹如在轮回中漫长无望的花期,感觉遥不可及。
虽然只有短短的那么一瞬,他们又能相守在一起,相约来世的花期,世间万物,皆如影随形。l洛水之滨一个女子绝然独立,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她一直一直的等待着,一些虚无缥缈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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