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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0 01:3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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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领命去寻找绿桃的宫女阿蝉在仙居殿外遇到了一身金吾卫官服,刚刚下值的中郎将端华,小姑娘并没注意到他有点不同以往的神色,笑着回头指了指宫门。“九世子和公主都在水亭喝茶呢,今天您可来点得有点晚呢~”
端华立刻收起眉间的一点凝重,轻倩调笑起来:“我也想早早飞到这里来看望众位姐姐啊,谁让我那刻板上司不通情理呢?说起来一大早的,你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啊?”
“去绣院找绿桃啊,这小丫头,也不跟人说一声就一夜没回来,公主要见她呢。”
端华正向内殿走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绿桃回绣院了?是她自己回去的还是有人带她走的?”
阿蝉被他骤然紧张的神情弄糊涂了,不明所以的轻声说着:“……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仙居殿里找不到她,我们想着她除了绣院也没其它地方可去,所以……”
“我和你一起去绣院!”端华倏地打断了她,拉起她的手就快步疾行。吓了一跳的女孩子红着脸惊呼起来:“您这是干什么啊?只是去找一个小孩子而已,您怎么如临大敌的……”
端华定了定神,也觉出了自己的冒失,连忙放开了手陪着笑脸,只是那笑容带着一点刻意的满不在乎……“我横竖也闲着没事嘛,就当帮忙好了~”
尚方署下辖的绣院位于九成宫的东南苑中,一走进大门,倒像掉进了绫锦罗绮的迷宫。浓云般的树荫下排着一列列木制绣架,单丝罗、蜀锦、细绢、鲛绡……种种华美的衣料像画卷一样平展在架上,七彩炫丽的丝线在其上勾画出一重重海波、一簇簇花草、一群群奔跑飞腾的鸟兽。当阳光穿过树影一缕缕摇落下来,掺杂在绣纹中的金银线便闪闪流动辉光,像白昼飞降的小小星辰之河。
只是有一点十分不妥当——这些绣架前并没有埋首刺绣的女子,本该开始劳作,共同组成宫中一成不变平凡清晨的诸多绣女,此时三三两两的站在院中,神色皆是惶急不定,絮絮私语声从各个角落传出,让这个堆锦叠翠,宝光流离的院落兜头笼罩着一片阴郁难测的气氛。
她们看见阿蝉进门还不以为意,但看到跟在阿蝉身后,身着紫色绣虎纹官袍的端华时,都齐齐变了脸色。瞪视着这两个闯入者一言不发。
两个人好像蓦然撞进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寂静之中,一位莲青色绣服,高髻素妆的女官徐徐步出了后堂,绣女们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边偷眼瞧着端华,一边静静向她聚拢过去。
阿蝉一眼认出了她,忙微笑着向前行礼。“原来是何女史,我是万安公主身边的侍女,前日见过面的。请问绿桃是不是在绣院有什么役使?公主有事找她回去,若是这边的差使急,她回过了公主的话,我再送她过来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辞气谦和滴水不漏,何宝云却低垂着眼睫没有回话,只是眉间隐隐现出两道细针般的纹路。倒是旁边一位看来阶位不低的青年绣女冷笑了一声:“你问的是绿桃么?那个妖精人小心不小,攀上了高枝儿还不够得意?哪里还会再回我们这冷宫冷院?!”
“金缕!不要胡说!”宝云低声喝止了她,转向阿蝉点了点头。“绿桃自从那天跟公主去了,就再也没回过绣院。更别说有役使派到她身上了。我们确实不知她在哪里,不如贵使再去别处找找?”
“这个……”阿蝉也为了难,只好回头望向端华,意思是让他快些打个圆场出个主意,这红发的家伙却似笑非笑,声调粗鲁地来了一句;“咦?绣院这地方好生古怪呀!绿桃那么得公主的欢心,在这里却人缘不佳啊?莫非诸位不喜欢她?”
另一位着红裙的绣女看来已忍了好久,终于声音尖锐地开了口:“她就是会讨人欢心,才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上当上得苦了!谁还会喜欢她……”
“所以呢?瑶台姐姐?你讨厌她讨厌到什么地步呢?”端华笑嘻嘻地看着她,后者则完全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端华扯了扯阿蝉的衣角,转身就往外走。“——这就没办法啦!一个小女孩总不能飞上天去吧?只有调金吾卫把九成宫……特别是绫锦坊和绣院彻底翻检一遍啦!”
就在他要跨出门的一瞬,宝云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中郎大人请留步——有件事情,不能不禀告您知道。”
端华的薄唇抿成了一线,慢慢转过身来。“……是昨晚发生的事吗?”
宝云的双手合拢在深夏绿叶一般的宽袖中,皎洁的素颜波澜不惊,但仿佛有极深的心事在那双已不年轻的黑眼睛中翻涌。“……正是昨晚发生的事。中郎大人,绣院的御衣库,昨晚被人打开了!”
这一次完全愣住的是端华。
“……衣库?什么衣库?”
“就是绣院中一处供奉旧物的小阁。那里存放的都是几代先皇宫嫔的绣品衣物,它们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跟着主人随葬,但毕竟都是当年进奉御前的上品,所以没有毁弃。除非是尚方署最高阶的绣官去收集图样款式,别人一概是不许擅入的。库门已经关锁了至少十年,可我们今早发现,它被打开了——所以整个绣院都吓得人心惶惶,应对也失了分寸,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事到如今就拜托金吾卫查清楚才好,不然绣院的人吃罪不起。”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端华的意料,好在也并没人知道他原先的意料中事是什么,他只好一脸茫然地跟着宝云和绣女们来到了衣库门前。
这小阁面积不大,也没什么纵深,站在门外便可望见里头摆放着一层层木架,里头堆叠着各色绫罗衣裳,只是颜色都透着暗沉古旧,比不得外面绣架上鲜妍明媚的衣料。高高的小木栅窗中偶尔投进一线阳光,光柱里浮动着细细的尘,细细的香——不知多少年前的薰衣香还在空气中留着影子,馥烈的香调都已销磨净了,只剩下温厚而黑暗的一点余味。
大门的铜锁被丢在地上,上面并没留下外力破坏的痕迹,倒像是顺利用钥匙打开的。也难怪绣院里人人自危——这更像是内贼的手法!
“那么,丢了什么东西?”端华把目光转向了宝云。中年女官却静静眨了眨眼。“什么也没有丢,这是我们的万幸。只是我闻报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多了一样东西。”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绢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巧玲珑的银梳,梳背上细细刻着桃花与黄鹂,插上云髻时一定像弯纤细的新月。
“它就丢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并不是绣院中人的首饰。我想,这大概是打开库门的人不小心遗落的?”
半天都没说话的阿蝉心生好奇,也凑上来看了一眼,突然间变了脸色,捂着唇惊呼出来:“这,这不是公主的银梳吗?”
“什么?!”端华和宝云都大惊失色地望向她。
阿蝉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可是,可是就在前两天,公主顺手把它赐给绿桃了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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