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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0 01: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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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算干邪恶的事也不会背着人……”
“对哦,你什么时候抢钱不是明火执仗?”
安碧城向天长叹了一声:“我们可能下一刻就一起完蛋了,你还要逞口舌之快吗?不如合力想一下对付她的方法?我固然没无聊到召唤一个人头来赏月,但她口口声声要找的‘身体’——怕是事情的关键吧?问题是,她看起来不像鬼魅也不是死灵,到底要怎么找到她的弱点……”
“纸上谈兵!说得还挺像回事,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哪!”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加入了对话,所幸不是那个娇媚又肃杀的女声,而是低沉的男子话音。没顾得上品味那不客气的言辞,朱鱼和安碧城惊异地寻找着声音的来处——最终目光一起定在被碧火封住的门口。
绿色的冷焰有一瞬间停止了流动,镜面似的空间微微扭曲着,荡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像从深水中浮游而上,转瞬就清晰成形,挣脱了火焰的包裹跨进门来。"
那是个结合了殿下武士与殿上贵族迥异气质的男人,身上套着金茶色的深衣,斑斓的绣纹华艳夺目——却只装束整齐了一半,另一边肩膀披着郁金色的铜甲,漫不经心地用狮鸾宝带扎系起下摆。披散的长发下露出橄榄色的皮肤、峰峦般深刻的五官,更加深了那种烈风般的异国情调。
朱鱼跳起了身,对这不速之客摆出了迎击的姿态,却被他迅速地瞪了一眼——那双眼睛,竟是与绝品琥珀一模一样的颜色,穿透了深深云雾的剔透淡金——瞳子里却绝无温润的暖光。猫少年突然觉出一股莫名的心悸,不由得往安碧城身后退了一步。
波斯人此刻倒是镇静下来,起身掸了掸衣裳深施一礼:“水精阁今晚没有高烧红烛,却是高朋满座呢!请问阁下是哪一位?又和外面那个人头有什么关系?何以见得我就是‘罪魁祸首’……”
“啊……一大堆问题!这个碧眼儿真是麻烦!”金衣男人据傲地打断了发问,一步就移近过来,眯起眼睛凑近了打量着两个人,甚至夸张地耸起鼻子嗅了嗅,忽然露出雪白的犬齿一笑:“因为就是你们把‘她’放出来的啊!这就是贪心的教训——乳臭未干的小猫咪!”
他这话说得不知是谁,安碧城眨眨眼不置可否,朱鱼却立刻恼羞成怒,向着高大的对手恨恨大叫起来:“你说谁乳臭未干?!我的结界已经把那妖怪挡住了!你满口神秘大话,又有什么本事?报上名号来啊……”
安碧城悄悄扯了扯朱鱼的衣襟:“刚才他可是穿过结界过来的……另外,梅酒好像快要烧到最后一口气了……”
绿色的火之帘正在一刻比一刻更淡薄——想必是梅酒中的易燃成份正越来越少。附在火焰中的灵力失去凭依,再也无法维持结界的坚固。那美女头颅急速飞行带起的风声仿佛就响在耳边,而更叫人心惊肉跳的是那些趁虚而入的黑发,它们结成一条条蠕动的水藻,从窗棂空隙攀援直上,一点点侵占着室内的空间,简直像巨大蜘蛛放出的罗网前哨!
金衣男人望向黑发游走的方向,半透明的琥珀眸子却好像看到了捉摸不定的遥远之地。他抬手掠起蓬松的乱发,从耳畔拿下了什么东西,一脸平静地看了看安碧城与朱鱼:“虽然拿你们当饵也不错,不过我讨厌吃相不佳的女人,所以还是不把你们留给她了!”
安碧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手中一闪而过的物件——那是一支细细的彤管毛笔,别在耳后正好相宜,却和这通身上下看不出半点书卷气的男子不相称。更奇怪的是,笔端已经浓浓地蘸了青翠的墨色……几桩峰回路转的怪异之事飞速从脑海中掠过,突然交错出一个灵光乍现的答案,安碧城第一次失去了矜持脱口而出:“是那副江东古画!你究竟是谁……”
没问完的话被淹没在平地而起的大风中,随着金衣人决绝地往空中挥笔的动作,苍色的气流从笔端奔腾而出,随即凝固成了实体的葱茏颜色。这颠倒了虚实的景像……就好像在空间中硬撕开一个缺口,露出了那一边的平行世界秘不示人的容颜。
门窗结界的最后一丝火焰也熄灭了,没有了最后的阻碍,美女头颅像只发狂的夜鸟撞进了厅堂。安碧城和朱鱼都分明看见了她癫狂舞动的长发,还有浓红妖异的眼神……但那割裂了空间的绿意飞快浸染过来,席卷了两人视野中的残像,伴随的还有那陌生男子低低的笑声:“我是太初宫的卫士月见,是你们放走了我的犯人……”
安碧城和朱鱼睁开眼时,原来身处的风雅小厅已经消隐不见,他们与那位名为“月见”的男子正站在一片凤尾森森的竹林里。形状俊逸的叶子反照着月光,随着山岚翻覆起阵阵银白的波浪。
朱鱼左右环顾着似是而非的竹林景色,心中有所醒悟可又不敢确定,只好悄悄牵住安碧城的手指小声问着:“……我们是不是跑到那幅画里边了?叫什么虎猎图来着……我们修复它的时候,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安碧城安慰地拍拍猫少年的肩,回头望着月色中身姿挺拔的男子,语音分外审慎:“您刚才说,是‘太初宫’的卫士?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建业旧都的废宫殿之名——您是来自江东的神灵……或者幽魂?”
“旧都”、“废宫”这些字眼仿佛撩动了寂寥的情绪,月见那精悍的容颜也浮起了怀恋般的柔和表情。他注目着无尽墨竹联成的静谧牢笼,声音轻得如同自语:“我只是不属于这世间之物,就和‘她’一样……”
他再次挥动了手中的画笔,这一次空间并没有发生异变,只是在稠绿竹林的表面拨动了风向。空气像水波一样微微振动又归于平静,却结成了古镜一般的平面,映出的是幻中之幻的的异界风景——
寝宫的最深处,幽暗的光线像发自太古之海的珊瑚礁。萤色的微光一点点映出铺展在地上的织物——淡茶色的软绢超过丈余,上面密密麻麻纵横着山川河岳、城邑国境的图样,细细看去,那些细腻连绵的线条竟不是笔墨所画,而是微微浮凸出绢面。溢满地面的,是一针一针挑绣出的巨大地图!
……然而有一点是不对劲的。勾勒出山海之形的丝线,是那样泛着妖异、游走着光线的暗黑。像寄居着蠢蠢欲动的生物,无数细如触须的小蛇……顺着黑色“丝线”的走势追溯下去,在幽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正伏在绢面上飞针走线的,是一位体态娉婷的女子,她随意披着白色的寝衣,低伏的领 交口 错处露出雪瓷般光洁的锁骨与脖颈……只是,那横贯了咽喉,直没到颈后的一道细细血痕,让那美丽的姿态散发着幽幽的死气。
刺绣的女子抬起了头,似乎微感疲倦。而半掩在长发后的脸……那带着南方水乡娇媚意态的美貌,就在片刻之前,曾经以狰狞的猛禽之姿,飞翔在水精阁的夜空之中!
朱鱼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看着对面镜像中的女子倦停针绣,优雅地整了整鬓,随即毫不顾惜地拔下一根长长的黑发,以不可思议的细致动作再把发丝劈成两股,娴熟地穿针引线,再次伏下身子刺绣起来。这个动作似乎牵动了雪颈间的伤痕,浓红的血静静沁了出来,顺着肌肤蜿蜒而下,美人却毫不在意。间或有一两颗血珠滴坠在绢面上,却迅速腾起一小簇磷火消散无迹。那比暮云更沉重的长发披了她一肩一背,越过了身躯,直沿伸到了宫室最浓的黑暗之中。在那没有光的所在,抛弃着一具被黑发重重包裹,像被剧毒藤蔓绞杀的死者之骸——血迹浸染的身体上,还能依稀分辨出江东宫女的服色!
空气再次起了波动,恶梦般的场景颤动着归于虚无,须臾之后的水镜映出流年偷换的场景:月朗风清的庭院,宫阙飞檐的影子像印在夜空中的巨鸟之影。水殿前特地辟出了大块遍植细叶芒草的空地,落雪般的月光浮在叶尖上,让其上起舞的美人临风飘举,逸态如仙。那宛转的娇态让阶下观舞的少年王侯喜不自胜,挥动着手中的水晶如意击节而赞。但他的得意忘形很快引来了祸患——水晶如意脱手飞出,划着冷光直击在美人随着舞姿而扬起的面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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