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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血》作者:上官午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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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挂在墙上的女鬼
  29

  一夜疯狂雨骤,早上,雨就停了,但是夜来的风雨,仍然留下了痕迹,空气里阴郁潮湿,校园里落叶遍地。

  林羽如昨夜没睡好,她一直在想闪电与黑暗交叉的一瞬间,她看见的那张脸,是真的出现在窗户边,还是她的幻觉?抑或是做梦?所以,早上起来,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脸色白得更加不自然。

  李霞似乎也不好,咕哝着说自己不舒服,不去上早自习,蒙住头继续昏睡。

  林羽如有意磨蹭着,等其他几个女孩全走完了,她立刻站到窗户边朝下面看。

  她们的宿舍是在二楼,窗户下面是一根很粗很长、生了锈的钢管,一楼下面是一条肮脏的小水沟,因为常有人随手往窗外扔垃圾,倒吃剩的饭菜,所以那条水沟上布满了苍蝇跟臭虫,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林羽如皱了皱眉头,用手捂住鼻子,趴在窗户上往两边看着。

  她发现,如果站在这根钢管上,虽然说很危险,墙壁上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但只要很小心地贴着墙壁走,其他宿舍的窗户不关,是完全可以从窗户随意进入某一间宿舍的。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冒险从这里走呢?昨晚下那么大的雨,而且天那么黑,她是从哪间宿舍回来的?那么晚她去做什么?她出去的时候也是从这里爬出去的吗?为什么呢?林羽如无法理解,整幢楼都是女生宿舍,难道女生跟女生之间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一定要从这里走?那么,她是跟谁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羽如忽然想到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她用力地甩了一下头,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也许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她睁开眼睛,发现李霞已经坐起来了,双手紧紧地抱着被子,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着某种恐惧。

  林羽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她:“怎么了?李霞?怎么这样看我?”

  李霞慌忙往床角缩了缩,那样子仿佛林羽如是一个有着传染病的人一样,李霞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睛还惊恐地瞪着。

  林羽如被李霞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神情充满了疑问。

  李霞愣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空洞,而且还有些发抖,她问:“一定要用刀吗?”

  这次换林羽如沉默了,她不解地看着李霞。

  “你刚刚做梦了,你问我,如果不用刀,怎么才能把眼睛挖出来,我……我不知道。”

  李霞说完就躺了下去,把头蒙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头凌乱的黑发。

  林羽如望着李霞蜷缩在被子里弓成一团的身体,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她忙趴到窗户上,再次探出头去看,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团疑云。

  紧接着,她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让我们一起把视线从林羽如的身上移开,集中到门旁边的那面镜子里,镜子里映着林羽如纤瘦的身影,本来这没什么,但是,你再仔细看。

  是的,那是——血迹。

  林羽如似乎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林羽如的一只手臂正被殷红的鲜血慢慢染透,在她那雪白的运动服上,那些血迹就像皑皑白雪中正在怒放的梅花一样醒目。

  当然,林羽如自己也看到了,鲜血仍在隔着衣服往外渗,就像有人用刀子狠狠地割破了她的手臂,又像是轻轻地划伤了她的一点皮肤,那些血就轻而易举、且不能停止地往外涌,我们看不到具体的伤口,它隐藏在衣服里面。

  林羽如很敏感地看了一眼李霞,李霞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林羽如用另一只手抓住那只流血的手臂,后退了一下,靠在窗户上,她淡淡地看着那些血,神情出奇的平静。

  一会儿,她走到床边,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把染了血的运动服用塑料袋装起来,塞到了床底下,她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她走到镜子前,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她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半晌,她用一种很怪异的语气喃喃地说——你实在不该穿白衣服的。

  有点像在自言自语。

  但再仔细琢磨一下,这句话更像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然后,她把黏稠的手**了衣服口袋里,走出了宿舍。

  路过隔壁那间宿舍的时候,她像被电击中了一样,停住了脚步,她朝那扇门看去,门上挂着一把很大的锁,已经生锈。紧闭的门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把未知与喧嚣彻底隔离,以一种孤立的姿态,苍白地呈现在林羽如的面前。

  此时,看起来更像是太平间。

  林羽如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好像有人在用锤子砸着什么,但又克制着不想让它发出声音。

  那压抑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撞着林羽如的心脏,林羽如感觉自己就快要被那只看不见的锤子砸散了架。

  这间宿舍应该很长时间没住人了,是谁在里面?

  林羽如贴近了那扇门。

  屋里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林羽如把眼睛凑到那条细细的门缝上去看,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

  林羽如忽然想到了那晚王玲偷看李霞日记的情景,王玲准备出门,拉开门却怔住了,然后脸上出现恐惧过度的神情,王玲那晚是看见还是听见了什么?

  屋里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

  林羽如只觉得一股逼人的寒气迅速地席卷着她,她转身跑下了楼梯。

  林羽如没有往教学楼去,而是直接跑出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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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30

  周峰这天睡过了头。

  他中途醒过一次,那时候天还没亮,外面在下暴雨,他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十分,于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在敲他的门。

  他竖起了耳朵,敲门声没了。

  只有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寂寞的声音。

  他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来,那声音很轻,而且时快时慢,没有一点节奏。

  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他扬起声音:“妈!”

  四周寂静无声,连雨声都听不到了。

  周峰本来是住在学校的,因为上次跟高阳在网吧打架以后,他父亲就强行着让他住回了家,一来是想好好管管他,二来在家里怎样也比在学校吃住好。

  周峰伸手去按床头的开关,没反应,他有些懊恼,怎么突然停电了?

  他把声音提高了:“妈!”

  还是没人回答他。

  他坐了起来。

  其实,人在黑暗中“睁眼”跟“闭眼”效果是一样的,但周峰仍固执地瞪大了眼睛,徒劳地看着四周。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置身于一个冰冷的地窖里,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救药的孤独正在一点一点地肢离他。

  那该死的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谁?”

  它又诡异的停了。就像一个藏在黑暗中跟你开玩笑的孩子,他在暗处,你在明处,尽管你的身边没有一丝光,但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

  周峰从抽屉里摸出手电筒,猛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什么也没有,只有手电筒照出一圈惨白微弱的光。

  他突然有点恐惧,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他拉开了客厅的门。

  他看到了楼下的洗手间里好像亮着光,忽明忽暗,就像在微风中点的一根蜡烛。

  他很想大声地问——是谁在厕所里?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下了楼梯。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扑通”快速地跳着,仿佛已经跳到了喉咙里。

  透过洗手间的玻璃窗,他看到里面有无数只手臂在比划着奇怪的动作,模糊而扭曲地映在玻璃窗上。

  “谁?”他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

  然后,他鼓足了勇气用脚踹开了那扇门。

  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也没有蜡烛。

  他刚转身,他险些尖叫出来。

  他的手电筒照到了一张苍白的脸——那是他的母亲!

  母亲无助地跟他对视着,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照到了另外一张脸。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它就跟在母亲身后。

  那张脸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血,已经模糊不堪,脸上有几块肉似乎还没有凑齐。

  嘴巴在那张脸上咧开着,看不出是笑还是哭,牙齿也在滴血。

  “把我的脸还给我……”

  周峰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梦见张云。

  周峰的举动惊动了正在拉窗帘的母亲,刺眼的阳光照得周峰用手挡住了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母亲回头看他,有些责备地说:“你怎么才醒?你看这都几点了?”

  周峰无力地靠在床头,他并不关心现在几点,他脑子里全是那个梦。他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放在胸口上,心不在焉地问:“你叫我了没?”

  “叫了,叫不醒,你一直说梦话。”

  周峰一阵惊悸:“我说什么了?”

  “叽叽咕咕,听不清楚,好像说蛇什么来着,你梦到蛇了?”

  “蛇?”周峰有些惊讶,他做的梦跟蛇并没有关系。

  “妈……”周峰看着母亲,他的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怎么了?小峰?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这么差,要不请个假别去上课了?”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已经坐到床边,心疼地摸着周峰的额头。

  “我……我梦到张云了。”

  母亲怔了一下,但很快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一边打开衣柜给周峰拿衣服,一边说:“做梦而已,你要是没有不舒服,那就起来去学校吧,你快迟到了。”母亲把衣服扔给了周峰。

  “妈……”

  “你应该好好读书,这些事不是你该想的。”母亲打断了他的话。

  “妈,我觉得……”周峰停了停,接着说,“其实,张云都已经疯了,不是吗?”

  母亲慈祥地笑了笑,疼爱地揉了揉他的头,轻声地说:“是的,所以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个世界上是少了一个疯子,还是多了一个鬼,以后不要再提她,你是我儿子。”

  母亲走到门边,回过身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说:“你该去学校了,儿子,我去帮你把稀饭热一下。”

  她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

  周峰想到梦里张云的脸,他浑身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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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31

  下午刚放学,林羽如从桌面上把两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给了周峰。

  周峰拿着它不禁有些愕然,很敏感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往这边看,他又看看林羽如,他发现林羽如的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脸上充满了期待。

  周峰有点紧张地问:“就……就在这里看?这么多人?”

  林羽如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打了周峰一下:“你自作聪明什么呀?你以为我给你写情书啊?”

  周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边打开边问:“是什么?”

  周峰只看了一眼,就低声叫了起来:“人鬼情未了?”

  林羽如对周峰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惊讶,她笑着说:“对呀。”

  “什么意思?”

  “我编的一个舞台剧。”

  “舞台剧?这次的文艺汇演?”

  “没错。”

  周峰突然想到了他跟王利生在河边的时候,他说想遇到一个女鬼,再来段人鬼情未了的事,他一下子笑了,他问:“要我扮男鬼,还是你演女鬼?”

  林羽如娇嗔地说:“你先看嘛。”

  周峰把视线重新移到了信纸上,上面这样写着:

  《人鬼情未了》

  道具:一束鲜花 一把匕首 四支蜡烛台 两条铁链

  服装:医生穿的白大褂一件 黑、白长风衣各一件 四条白色的长裙

  音乐:

  1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2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3 离别

  4 人鬼情未了

  5 雷雨声

  6 救护车

  7 恐怖声

  人物:

  林羽如(饰) —— 瞎眼女孩

  周峰(饰) —— 上班男人

  王利生(饰) —— 流氓甲

  丁勇明(饰) —— 流氓乙

  张洪(饰) —— 流氓丙

  胡英(饰) —— 医生

  万莉(饰) —— 黑无常

  刘雪红(饰) —— 白无常

  伴舞: 曹敏 王玲 张海英 李小琴

  周峰看完后,不免有些惊讶,他纳闷地说:“我怎么感觉像是要拍电影?”

  林羽如则正好相反,她显得神采飞奕:“当然,这将会是我们自己的电影。”

  “林羽如!要不要去吃饭?”

  林羽如转头看了看张海英跟王玲,教室里的人几乎快走光了,她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

  说完,她又转过头来对周峰说:“我现在想的就是那些音乐和效果音好不好找。”

  周峰不假思索地说:“好找啊,网上什么音乐都有。”

  “可我是要把它们剪接起来的哦。”

  “简单得很,找一个刻CD的地方不就行了?”

  “唔,那白裙子呢?她们肯定没有,学校会答应去做吗?”

  周峰拿起笔放在嘴里轻咬着,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会答应吧,学校挺重视每一年的文艺汇演的。”

  林羽如兴奋地说:“太好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周峰看了看信纸上的人物,他说:“你几乎把全班同学都用上了。”

  林羽如忽闪着她那双黑亮而深邃的眸子:“是啊,这样阵容才强大,才显得与众不同啊。”

  周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饰演角色-个上班男人。他有些不确定地问:“这好像说的不是学校……”

  “对!”林羽如打断他,“我要做的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一定要围绕着学校的话题呢?演我们怎么读书?怎么热爱学习?我想过了,既然是全校汇演,那就不可能只有我们一个节目,那些关于学校的话题,其他班级会去准备,要想不一样,那就彻底的脱离掉,所以,我才编出了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爱情?”周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羽如,仿佛那些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林羽如被周峰这么一弄,有些羞涩了起来,但她很自信地说:“是的,虽然说我们都不是演员,甚至从来没演过戏,但我相信,这个舞台剧一定是最棒的!”

  周峰有些不放心地说:“可是……你觉得班主任会答应吗?”

  在他的印象中,所有的老师都是古板的,明目张胆地说到“爱情”这个话题,现在还要把它搬到舞台上去,只怕班主任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只要我们能演得好,他没有理由不答应的,是他自己要求不一样的嘛,每个人都会恋爱,每个老师和家长也都是从恋爱中走过来的,而且我并没有编有伤风化的剧情,再说又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舞台剧而已,他为什么不答应?”

  林羽如沉吟了片刻,她感觉到了周峰的反应,她侧着头问周峰:“你好像对这个舞台剧很不感兴趣,是吗?”

  周峰忙不迭地说:“不,不,不,我只是在想,牵扯到了鬼……会不会不好?”

  “鬼有什么不好?《人鬼情未了》,《倩女幽魂》不是一样成了经典名片?蒲松龄的《聊斋》更是那么受欢迎,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还是唱你的歌,别把我搭上。”

  林羽如说着,就要去抢周峰桌上的信纸。

  周峰一把按住了:“别,别,我没说不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至少你得让我知道剧情吧?你是演一个瞎眼的女孩,那我呢?我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或者是聋子?哑巴?如果我是健全的,对你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林羽如没说话,也没看周峰,把桌上的书往抽屉里放,那样子显然有些生气了。

  周峰还真怕她生气,手忙脚乱地说:“你别生气,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好,很有创意,我发誓,再也没有人能想出比你更好的剧情了,就连张艺谋也得靠边站……你不要板着脸嘛,书上说,笑是可以美容的,你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吗?你不知道吧?那我现在很真诚地告诉你,你笑起来简直太好看了!我这一生,还没有见过比你笑起来更好看的女孩!我发誓,就是嫦娥下凡,西施在世,她们也会自愧不如……”

  周峰说得天花乱坠,忘乎所以,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没词的时候,林羽如“扑哧”一声,及时地笑了出来。

  周峰也笑了,抓了抓脑袋:“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编的剧情吧?不过我从没演过这种东西,万一演砸了,你可别骂我。”

  “我也没演过。”

  林羽如抿了抿嘴唇,两个酒窝清晰可见,她用手撑着下巴,轻轻地、柔柔地说了起来,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编制的故事里:“我是一个卖花的瞎眼女孩,每天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卖花,而这个地方正是你上班的必经之路,你每天都会买我的花,有一天……”

  周峰认真地听着,怔怔地看着她。

  要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周峰想起了王利生在河边跟他说的话——没有一个正常人脸会白成那样。

  周峰仔细地看着林羽如,没错,她的脸确实白得很不自然,比那种没有血色还要白,这种苍白,周峰无法描述出来,但他不相信王利生说的那些鬼话,他宁可相信林羽如天生就是这种皮肤。

  皮肤白并没有错,不能凭这一点就判定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周峰靠在墙上,端详着林羽如,然后又从记忆深处搜索刘思佳的模样,但他发现,对于刘思佳的记忆,其实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不清了,最终只搜索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从没这么刻意地去想过刘思佳。

  人,其实都会这样,你一直觉得自己记住了某个人,但是当你真正静下心来想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容颜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不清了。

  周峰把眼前的林羽如跟脑子里不是很清晰的刘思佳放在一起比较了起来。

  周峰问自己,她们像吗?

  似乎越看越像,又似乎越看越不像。

  就在林羽如换了一口气继续说话的一刹那,他的脑子里猛然闪出一个答案。

  林羽如带给他的似曾相识,并不是因为刘思佳,而是另有其因!

  可是真要叫他说出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却又摸不着一点儿边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飘在了浮云里。

  他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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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32

  林羽如突然转过头来。

  直视着周峰。

  周峰吓了一跳,他从没见林羽如这个样子。

  那眼神里是一片全然的陌生。

  散发出一种寒冷的气息,瞬间就包围住了周峰。

  周峰一下子想到了河边的那具“女尸”,她的眼神跟林羽如此刻的眼神竟是如此的相似!

  周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一时分不清坐在他面前的是林羽如,还是那具“女尸”。

  她就那样直直地紧盯着他,那目光仿佛是一颗子弹,穿透了周峰的脑门。

  周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躲不开她的眼睛。

  那眼睛里像是有一种魔力,迫使他跟她对视。

  周峰感觉自己就快要失去任何意识了。

  那眼睛渐渐变成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迅速地伸进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周峰一动也动不了。

  林羽如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峰还是说不出话,一脸的茫然,那样子就像一个木偶。

  “有人说,如果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紧盯着朋友的眼睛两分钟,看他有什么反应,就知道他有没有对自己撒过谎。”

  周峰木木地看着她。只有两分钟吗?周峰怎么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林羽如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盈盈地问他:“你不去吃饭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羽如的笑让周峰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母亲的笑,他就像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击中了一样,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33

  周峰没有回家吃晚饭,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吃了盘炒面,然后去旁边的食杂店给家里打电话,这是父亲交代的,如果有事不能回家吃饭或者睡觉,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

  父亲原来没这样管过他,还是因为他跟高阳打架的事,从那以后,父亲把他管得很紧,一点自由也不给他,其实他以前也常常打架闹事,他记得,有一次在网吧,为了玩游戏,他把一个小混混的腿给打瘸了,父亲也只是骂了他两句,但是高阳不一样,他是党委书记的儿子。

  周峰根本不会知道社会的复杂关系。

  周峰想,高阳有些日子没来学校了,也不知道上次在饭店把他打成什么样了没,但周峰估计不严重,要不高书记早去他家了,周峰想到那晚高书记在他家打麻将时赢了钱的扭曲嘴脸,他胃里面一阵翻滚,险些把刚刚吃的面全吐了出来。

  天快要黑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雾的气息,周峰讨厌这种湿漉漉的天气,它把天空提早压得更暗了。

  他走到电话机旁边,拿起听筒贴在耳边,熟悉地拨了一串号码,那头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

  奇怪,这个时候是吃饭时间,家里应该有人在才对。

  他又重拨了一次。

  有人接了电话,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妈!”。因为家里的电话,基本上都是母亲接的。

  那头没人说话,什么声音也没有。

  “妈,是你吗?我是小峰啊。”

  没人说话,也没有声音。

  周峰把听筒拿开,看了看,然后又贴到耳朵上,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已经挂断了。

  周峰纳闷地看着电话机,是母亲接的电话吗?为什么接了又不说话?是不是打错了?周峰按了一下去电显示,没错啊,就是家里的号码。

  周峰转念一想,是不是这部电话坏了?

  于是,他换了旁边的电话,很快那边有人接起来。

  “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还是没人说话。

  他又问了一遍,身体也随之哆嗦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很清楚地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呼吸声,又像是喘息,时强时弱,仿佛是一条无形的舌头,通过电话线舔到了他的脸上。

  “你是谁?”

  周峰紧张了起来。父母不可能会无聊到跟他开这种玩笑。

  喘息声没了。

  一会儿,周峰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遥远,而且冷冰冰的,就像是从太平间里传来的一样。

  他的脑子里立刻浮出一幅奇怪的画面,一个婴儿,躺在太平间的某张床上,哇哇大哭着,周围全是睁着眼睛的尸体。

  周峰一下就火了,大声地骂了起来:“我操你妈!你是谁?”

  婴儿啼哭声没了。

  周峰把正在织毛衣的老板娘吓了一跳,她咕哝着,这两天这些孩子是怎么了?怎么都神经兮兮的?

  半晌,那边响起一个清晰、却又空洞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发酵的霉味:“你带我回家……”

  然后断线!

  周峰的脑袋里就像有一颗炸弹一样,“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张云的声音。

  也是张云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带我回家……

  她回来了!

  就在他家里!

  周峰突然感到一种无边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向他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压得他胸口窒息。

  他迅速地拨通了母亲的手机,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喂?谁啊?”

  “妈,你在哪?”周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小峰啊,我在胡姨家打麻将呢,你爸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的,你在哪?吃饭了没?菜在电饭煲里热着的,等等,谁打的八万?我要碰……”

  “我就是告诉你一下,我不回家吃饭了,我吃好了,我刚刚打电话回家……”

  “怎么了?”

  “呃……没人接,你打麻将吧,我去上自习了。”

  “好,那你去吧。”正在筑长城的母亲丝毫没有听出来儿子的语气有什么不妥。

  “妈……”周峰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

  “还有什么事吗?儿子?是不是没钱了?”

  “不是,我,我挂了。”

  “挂吧,哈!最后一张六万!自摸清一色……”

  挂完电话,周峰的胸膛就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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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34

  周峰蹲在食杂店门口抽了一根烟,他想不明白,电话为什么会是张云接的?说实话,他还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可是……

  他转过头,有些恍惚地看着电话机,看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往家里打一次。

  他的眼前浮现出张云昨晚在他梦里的脸,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是张云的脸,它悬挂在每一个周峰看得见,也看不见的角落。

  成千上万张血肉模糊的脸,嘶牙咧齿,脸上的肉没有凑齐,牙齿还在滴血……

  周峰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

  周峰大叫一声,往学校狂奔而去。

  他敲响了班主任的房门。

  “进来!”

  门虚掩着,周峰轻轻一推,它就自己开了。

  班主任正坐在床上看书,一只手拿着钢笔,在书上做着记号。

  “刘老师。”

  “哦,周峰啊,有事吗?”班主任没有抬头看周峰。

  “文艺汇演的事。”周峰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节目出来了?”

  “嗯,是一个舞台剧,林羽如让我来跟你说一下。”

  “是她编的吗?”

  “嗯。”

  “那就演吧,还没演过舞台剧,可以试一下,什么名字?”说到这里时,班主任翻了一页书。

  “人鬼情未了。”

  周峰以为班主任会很惊讶地看看他,但是班主任只是很不热心地“哦”了一声,头也没抬一下。

  “林羽如让我问问,需要些服装,学校给不给做。”

  “什么服装?”

  “四条白裙子。”

  周峰没想到,班主任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让她去做吧,多少钱到我这儿来算。”

  “还有,这个舞台剧要用好多人,林羽如担心她刚来,有些学生不听她的,想让你在班里说一下。”

  “嗯。”

  “刘老师,我们可以去电影院排练吗?”

  “我明天去跟电影院的负责人说一下,反正是荒废在那里的,问题应该不大。”说到这里,班主任又翻了一页书。

  “你要……听一下剧情吗?”

  班主任淡淡地说:“不用了。”

  “那我去上自习了。”

  “嗯。”

  周峰有些不明白,班主任既然这么不热心,为什么又这么爽快的答应呢?

  周峰刚走到门边,班主任叫住了他:“你把剧情说说吧。”

  “哦。”周峰吞了一口唾液,正准备开口,班主任突然又说:“不用了,你去吧。”

  周峰纳闷着往外面走,班主任又一次叫住了他,喃喃地说:“排练的时候,小心一点,去吧。”

  周峰走出了班主任的房间。

  这次,班主任没再叫住他。

  周峰总觉得班主任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

  周峰想着班主任最后那句话——排练的时候,小心一点。小心什么?小心不要把电影院的东西弄坏吗?电影院一直是荒废着的,除了有什么节目才开一下,里面大概也没什么东西是好的。

  那,小心什么呢?

  周峰刚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问题的问题。

  班主任从他进屋,一直到他离开,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突然一片漆黑,停电了!

  校园里顿时一片喧哗,尖叫声几乎震塌了楼顶!

  33

  中途的时候,班主任来了一趟教室。

  校园里已经恢复了宁静,烛光摇曳。

  班主任主要就是说文艺汇演的事,让所有参加演出的同学都听林羽如跟周峰的安排,并且让林羽如站起来把这次参加演出的同学名单念了一遍。

  同学们都显得有些惊讶,不知道林羽如弄的是什么节目,居然一下子要用这么多人。

  然后班主任就开始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可是说着说着,他突然盯着教室的后门不动了,脸上是惊愕过度的神情。

  他的脸在烛光下显得瘦长瘦长,仿佛全是骨头,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把那些骨头包裹住,但好像又包不住,那些骨头全都争先恐后地想从那层皮里迸裂出来。

  从他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恐惧,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他在看什么?

  所有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门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林羽如没动。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没动。

  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动。

  35

  回宿舍的路上,张海英挽着王玲的胳膊:“你说林羽如在搞什么?她差点把全班同学都用上了,什么节目需要这么多人?”

  王玲淡淡地说:“我哪知道?也许是大合唱呢。”

  “大合唱?我看不像,不过,我错了。”

  “什么错了?”

  “看来,她真的是全能。”

  王玲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看未必,节目还没出来呢,天知道会是什么样?而且这么多人演一个节目,除非是大合唱,不然够她乱的。”

  “如果真要是大合唱,那她就太没水准了。”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张海英说:“陪我去买根蜡烛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

  “不用买了,我那还有。”

  她们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去。

  林羽如一走进宿舍,几个女孩就叽叽喳喳地问开了,尤其是张海英,她问:“林羽如,你打算演什么节目啊?为什么要用那么多人?不是搞什么大合唱吧?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演过一个节目的。”

  林羽如轻笑着:“我编的一个舞台剧。”

  “舞台剧?”

  几个女孩大大地震惊了,就连王玲跟曹敏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张海英兴奋了起来:“真的啊?我就知道你会与众不同。”

  胡英也忽闪着眼睛问:“什么名字?”

  “人鬼情未了。”

  “哇!”张海英夸张地叫了起来,“演鬼的啊?是不是根据电影改编的?”

  “不是,我瞎想的。”

  “那我演什么呀?”

  “唔……”林羽如拿出信纸,把人物饰演表读了一遍。

  “伴舞?”王玲叫了起来,“可是我们都不会跳舞啊,我们从来没跳过舞。”

  “是啊,我们根本不会!”其他几个女孩也跟着附和。

  “很简单的,拿蜡烛跳,就几个动作就行了,你们都穿白色的长裙,只要动作整齐,就很好看了,我以前学过一点舞蹈,我可以教你们的。”

  张海英说:“我们哪有白裙子?我估计她们也都没有。”

  “班主任已经答应了,等我把音乐弄好,下个星期一就带你们去做衣服。”

  “哇!不是吧?班主任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张海英跳了起来,坐到林羽如旁边:“你把舞蹈跳给我们看一遍,好不好?”

  “不要吧?等排练的时候我再教你们好了。”

  张海英不依,抓着林羽如的手臂撒起娇来:“不好,不好,现在跳一遍,我急着看。”

  “跳吧,跳吧。”她们跟着一起起哄。

  林羽如拗不过她们,羞怯地站了起来,拿起点在上铺的蜡烛,又问王玲要了一根蜡烛点燃,以防蜡烛油会滴在手上,她用纸包了起来。

  她站在宿舍中间,开始轻声唱了起来,是那首大家都很熟悉的《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一边唱,一边轻柔地跳着,动作牵动着眼神,烛光下,林羽如就像是一幅流动的画。

  她们不禁看呆了。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指令,我已开始昏迷不醒,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张海英第一个带头鼓掌:“太棒了!林羽如,不过就是太难了,恐怕我到下辈子也跳不出你那种水平。”

  “没事的,只要动作整齐就好,离汇演还有一些日子,不是吗?我们可以排练的,我相信你们能跳得好。”林羽如把蜡烛吹灭还给了王玲,把另一支继续点在上铺。

  “我不喜欢跳舞,我觉得我更适合演白无常。”

  张海英说罢,跑到镜子前,把头发散下来,用手指把它们全梳到前面,遮住了脸。

  她后退了几步,慢慢地转过身来:“你们看我像不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胡英尖叫一声,钻进了被窝。

  林羽如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张海英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尤其是在这个停电的夜晚,让人脊背发凉。

  “别闹了!讨厌!”曹敏话音刚落,一本书扔向了张海英。

  张海英笑着躲开了,跳到窗户旁边,压低了嗓音说:“我死得好惨啊……”

  “还来?”曹敏又扔了一本书,张海英一蹲,那本书从窗口飞了出去。

  曹敏立刻大叫了起来:“哎呀!我的日记!”

  “什么?”张海英把头发往后面梳。

  “都怪你啊,好好的扮什么鬼,我的日记掉到外面去了。”

  张海英一边用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一边说:“谁叫你要用日记砸我的?活该!”

  “你扮鬼吓人,还说我活该?不行,你去帮我把日记捡回来!”

  “有没有搞错?这么晚你让我去帮你捡日记?”

  “当然啊,谁叫你扮鬼的?不是你,我的日记就不会掉到外面去。”

  “OK,那我明天去帮你捡,行不行?”

  “万一明天让别人捡去了怎么办?那是日记!不是书!”

  “可是外面那么黑……”

  胡英打断了张海英的话,她说:“我支持曹敏,我刚刚真被她吓到了,是该让她去捡,惩罚她一下。”

  张海英哭丧着脸,望了望窗外,委屈地说:“太黑了……”

  曹敏说:“你连鬼都敢扮,还怕什么黑?去捡。”

  张海英看看王玲:“王玲,你陪我去,好不?死曹敏太残忍了。”

  “我怕。”

  张海英又无助地看向林羽如。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还是林羽如最好!”张海英笑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手电筒,挽着林羽如往外面走。

  她们一边聊着,一边往学校后面走。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苍穹里就像染了一大片墨汁一样,黑得那么不自然。

  “林羽如,你知道下午在操场上给你偷偷塞纸条的男生是谁吗?”

  “你看到了?”

  “看到了呀。”

  “我不知道,纸条我也没看,那些男生好烦人的。”

  “他们原来都是塞纸条给曹敏的,曹敏是学校的校花哦,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们都喜欢你了。”

  “不是吧?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的呀。”

  “你还不好?你是我见过最全能的女孩了,我要有你一半,我就满足了。”

  她们已经走到了宿舍后面。

  因为后面是一大片平地,所以她们没费什么劲就用手电筒照到了曹敏的日记。

  李霞捡起日记,抱怨着:“这个死曹敏,让我这么晚下来给她捡日记,等下回去看我怎么吓她。”

  这时,林羽如忽然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她全身一紧:“你听。”

  “什么?”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叹气。”

  “不会吧?”李霞立刻抓紧了林羽如,拿手电筒的手开始发抖,她如惊弓之鸟般四处张望着,声调都失去了平稳,“你……别……别吓我,这就,就我们俩。”

  那声叹息又来了,冷冷的,似乎从坟墓里传出来的一样,穿过墓碑,直接钻进了林羽如跟张海英的脑袋。

  林羽如猛然拿过张海英手里的手电筒,朝宿舍的墙上照去。

  她险些晕厥。

  ——墙壁上,悬空挂着一个白衣女子,头发凌乱地散下来,那张脸就像涂满了面粉一样雪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在那双眼睛下面,有两条鲜红的印记……

  白裙子随着夜风起舞,裙子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身体……

  “妈呀——”

  张海英魂飞魄散地叫了一声,拉着林羽如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学校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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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36

  张海英跟林羽如跑回宿舍以后,整间宿舍就炸开了,曹敏听她们一说,立刻破口大骂了张海英一顿,说是张海英扮鬼把真鬼给引来了,骂完以后她就抱着枕头出去了,张海英害怕得要命,也跑去其他宿舍跟她一个同乡睡,张海英前脚刚走,胡英就踩着她的脚后跟出去了。

  整间宿舍就只剩下林羽如、王玲跟李霞了。

  李霞在林羽如的床上已经躺了整整一天,没有去上课,也没有下床,甚至没有起来上过厕所。

  林羽如白天带东西回来给她吃,她也不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跟死人一样。

  林羽如有些担心她,拉开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觉得发烧,林羽如轻轻叫着:“李霞,李霞。”

  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饿不饿?我这儿有面包。”

  还是没反应。

  林羽如想起来下午好像听李霞说肚子疼,她本来准备去买药的,结果跟周峰说舞台剧的事给忘了,她又问:“你肚子现在还疼吗?”

  仍然没反应。

  林羽如不再问了,脱了衣服躺在另一头,正好看见王玲趴在斜对面的上铺看她,她说:“王玲,你怎么没去别的宿舍?”

  “陪陪你吧,要是都走了你不害怕吗?再说我也没几个玩得好的同学。”

  王玲说得很随意,但林羽如听了心里暖暖的,她有些感动,王玲没说错,如果都走了,她真不知道晚上在宿舍要怎么过。

  “听说你也是转学过来的,对吗?”

  王玲说:“嗯,跟你一样,不过我家里太穷了,我爸爸很早就死了,家里就靠我妈妈一个人,还要供我跟我弟弟上学。”

  林羽如听了有些心酸,她说:“你有一个很伟大的妈妈。”

  王玲笑了,笑得很无奈,也很苦:“是啊,所以我发誓了,以后一定要让我妈过得好,过得幸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上帝太不公平了,它造了那么多人,却让彼此的命运悬殊那么大,有钱的太有钱,穷的又太穷,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如果我家不是这么穷,我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你希望是什么样呢?其实,你比我幸福。”

  “是吗?怎么说?”王玲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林羽如指的是什么,家庭条件吗?林羽如看起来家庭条件应该很好才对。

  “明天是星期六,你回家吗?”林羽如扭转了话题。

  “嗯,我每个周末都要回家的,帮我妈妈干活,等天一亮我就回去了,要走好远的路,你呢?”

  “我不回,我明天得跟周峰去做音乐,还不知道明天一天能不能做好,太多音乐了,剪接起来有点麻烦。”

  “哦。”王玲的脸扭曲了,她突然不想继续跟林羽如说话,她起身把点在另一张床上的蜡烛吹灭,躺下去,脸朝着墙壁,淡淡地说,“把你上铺的蜡烛吹了吧,我困了。”

  “留着这一根好吗?全部吹灭我有点害怕。”

  王玲想了一下,说:“那把它点到张海英的桌子上吧,正好在上铺照着我难受。”

  “好的。”

  林羽如把蜡烛点在桌子的角落,再用瓶瓶罐罐把它挡起来,这样就没那么刺眼了,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但有总比没有好,林羽如至少不会觉得那么害怕。

  林羽如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挂在墙上的白衣女子,可是没用,任她怎么努力,那张画面不仅不消失,反而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如果纯粹是幻觉,那么张海英不可能也跟她出现同样的幻觉。

  她又想到了那晚看到的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她的四肢冷得近乎麻木。

  她睁开眼睛,轻声地叫王玲,叫了两遍没反应,估计是睡着了。

  她深深感觉到了一种无助,于是她闭上了眼睛,开始数起了山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深夜,林羽如从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全是些乱七八糟、毫无关联的片段,一点儿也不恐怖,但是却让她莫名地冒了一身冷汗。

  还没等她想明**里的情景,她忽然发现脚边是空的。

  李霞不见了!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

  她以为还处在梦里,她用手揉了揉眼睛。

  李霞没在她床上躺着。

  林羽如看了看李霞的床,她也没在。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昏暗中,快燃尽的蜡烛从玻璃瓶后面,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

  李霞去哪了?

  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林羽如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么三更半夜的,李霞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一个人去厕所。

  那么,她是去上网了?

  林羽如想了一下,也觉得不对,停电了上什么网?

  林羽如呆呆地坐在床上,她这会儿完全是恍惚的,她不知道李霞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李霞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林羽如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一眼看见王玲坐了起来。

  她刚准备叫王玲,但她很快就发现了王玲的不对劲。

  王玲就那样直挺挺地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她在干嘛?

  她背对着林羽如,林羽如看不到她的脸。

  然后,她突然转过头来,脸朝下,正好面对着林羽如。

  林羽如被王玲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她发现,王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且,王玲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

  有几绺发丝飘在王玲的脸上,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女鬼”。

  林羽如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尽管王玲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但她依然强烈地感觉到王玲在死死地看着她。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

  林羽如一阵颤栗,但她在一瞬间也醒悟过来——王玲在梦游!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梦游的故事。

  梦游的人会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例如——杀人!

  想到这里,林羽如害怕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往床角缩去,用被子裹紧了身体。

  她害怕王玲会出其不意地跳下床,拿出一把刀子把她捅死。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王玲。

  但王玲什么也没做。

  一会儿,王玲把脸转了回去,似乎扭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躺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蜡烛灭了。

  黑暗中,林羽如的眼前开始冒起了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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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37

  同一时间。

  传奇网吧里。

  又一个学生在电脑屏幕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是初三(三)班的学生,他叫张洪亮,跟高一(二)班完全没有关系。

  他本来在玩斗地主,玩着玩着,电脑突然一片漆黑,就像被人拔了插头。

  等他重启的时候,那奇怪的画面就出现了。

  他开始看到的跟王利生看到的一样,是一些正在蠕动的白色小圆点。

  那些小圆点慢慢拼凑起来,变成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看清楚来,那是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正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把手从腹部移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在她的腹部,有一团鲜红的液体正在迅速地扩散……

  她就那样站着,象一具被风干的尸体。

  她的脸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可是越模糊,张洪亮却越想看清她的脸。

  张洪亮慢慢靠近了电脑屏幕……

  少女的脸一瞬间变大。

  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

  看到这里,你不要以为抓住了我的漏洞,其实,十一点多就已经来电了,只是林羽如不知道而已,她不知道并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还有,虽然张洪亮跟高一(二)班完全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他的名字。

  是的,他叫张洪亮。

  37

  林羽如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

  这两天不仅严重睡眠不足,还总受到一些惊吓。

  她感觉头昏脑涨,眼皮也沉重而酸痛,但她无法继续再睡,因为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看见王玲的床上收拾得很干净,看样子王玲已经回家了。

  李霞还是没回来。

  她实在想不通,睡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其他几个女孩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回家了,整间宿舍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把被子叠好。

  她一眼瞥见了李霞放在床边的鞋子,她发现李霞的运动鞋跟拖鞋都在,她又看了看李霞的床底,李霞其他的鞋子也都在。

  怪了!难不成李霞是光着脚出去的?

  林羽如更加想不通了。

  她站到镜子前把头发梳好,又走到张海英的桌子旁剥起昨晚点的蜡烛,把它扔到窗外。

  她刚贴近窗户往下看,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发现李霞居然穿着单薄的衬衣衬裤睡在那片平地上!

  她失声叫了起来:“李霞!李霞!”

  由于惊愕过度,她的声音有些颤哑。

  李霞一点反应也没有。

  林羽如冲到床边,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外套,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能想什么,她更不知道李霞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睡一夜。

  说实话,她是不敢想!

  她远远地看见李霞已经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羽如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李霞身边,把外套批在李霞身上,她蹲下去,捂住肚子问:“你,你怎么,怎么睡在这里?”

  李霞没说话,也没有看她,依然是那副样子。

  林羽如顺着李霞的视线往上看,发现李霞看的正是她们的窗口。

  林羽如又问了一遍:“李霞?你怎么跑这儿睡来了?”

  李霞把脸转过来,她的眼睛有些浮肿,她木然地看着林羽如,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这里的,但奇怪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睡在这里又是很正常的事。

  难道,她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

  林羽如彻彻底底困惑了。

  林羽如甚至怀疑,李霞是不是傻了。

  李霞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好冷。”

  林羽如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看了看李霞光着的脚丫子,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她说:“把衣服穿上吧,别生病了。”

  李霞顺从地穿上外套,对林羽如微笑着说:“谢谢你。”

  她知道笑,还知道说“谢谢”,看来,她还没傻。

  林羽如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好。”

  李霞嘴上虽然答应着,可是她却往另一头走去。

  “李霞?你要去哪?”

  “我去给家里打电话。”李霞没有回头。

  “那头有路吗?”

  李霞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林羽如一时慌了,但她没有勇气去拉李霞,因为她已经强烈地感觉到,此时就在这里,除了她跟李霞,还有另外一个她看不见的人也在场。

  “现在才七点!外面的食杂店还没有开门!而且你得回去穿衣服!李霞!你回来!你连鞋子都没穿!李霞……”

  李霞终于停住了脚,她转过身来,梦游般地说:“好,我们先回去穿鞋子。”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往林羽如这边走了过来。

  她们回到宿舍以后,李霞脚也没洗,外套也没脱,就那样躺在了她自己的床上。

  其他几个女孩陆续从别的宿舍回来了,刷洗了一下,聊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宿舍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林羽如失神地看着窗外,外面有淡淡的阳光,预示着今天将会是个很好的天气,可是林羽如却感觉到了一种冷入骨髓般的孤独,仿佛自己被彻底地隔离和冷冻了。

  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湖里,四周围又冷又黑,冰冷的湖水淹着她,窒息着她,她拼命地伸手去抓,希望能抓到一块浮木。但是抓来抓去,全是尖利如刀、奇寒彻骨的碎冰,稍一挣扎,这些碎冰就把她割裂得体无完肤。

  不行!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

  现在还早,周峰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叫她一起去做音乐,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无法把缠着她的孤独和恐惧赶走。

  书是看不进去的,于是,她从门后面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房间,脑子里想着她的舞台剧,以此来使自己放松。

  她发现每一张床底下都特别脏,全是垃圾和发了霉的瓶瓶罐罐,平时那些女孩扫地,似乎从来没扫过床底,

  林羽如捂住鼻子把那些垃圾全扫了出来。

  一会儿,她从胡英的床底下扫出了一些塑料袋、破的鞋子,还有两张照片。

  一张面朝上,一张面朝下,跟那些垃圾堆在一起。

  林羽如拿起那张面朝上的照片,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照片上是一个面带笑容、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部队的衣服。

  看着看着,林羽如突然觉得照片上的男人有点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此时正跟林羽如没完没了地对视着,林羽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哪里见过呢?

  这种熟悉的感觉越看越模糊,到最后模糊得有点儿虚幻了。

  林羽如把照片放到枕头下,既然是从胡英的床底下扫出来的,也许是胡英不小心弄掉的,等胡英回学校问问就知道了。

  林羽如又捡起了另外一张照片,她发现这张照片是破的,被人挖了一个洞。

  她把照片翻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她的全身立刻就僵住了。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整张脸已经被人挖掉了。

  林羽如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一眼就从衣着跟形态上认出来了,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样一张照片,她已经很久没拍过照了。

  而且,照片上的背景对于林羽如是完全陌生的。

  她是在哪里拍的这张照片?

  为什么会在胡英的床底下?

  又为什么要把她的脸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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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38

  “铃……”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把周峰从梦中惊醒。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八点。

  好不容易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周峰决定不理它。

  周峰把头蒙进被子里,任由它催命鬼般地响着。

  响了很久,它自己停了。

  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

  周峰还是不管它,心里抱怨着,这么早爸爸妈妈都上哪去了?

  铃声停了之后,又一次响了起来。

  可是周峰实在不愿意起来去接。

  打电话的人显然不甘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打着。

  正常人打电话,一般响了几遍没人接以后,也就不再打了,除非有什么急事。

  也许对方真有什么急事。

  周峰终于被它吵得受不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真是个倒霉的早上!他穿起拖鞋,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暗暗咒骂那个该死的打电话的人。

  他拿起听筒,不耐烦地说:“喂?”

  那边没声音。

  “谁啊?说话啊。”

  还是没声音。

  “神经病!”他咕哝了一声,挂掉电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房间走。

  电话又响起来,响得那么离奇,那么刺耳。

  周峰无奈地坐回到沙发上,厌恶地瞪了电话机一眼,第二次抓起了听筒,没好气地说:“喂?谁啊?”

  依然没声音。

  他有些想发脾气,一大早被人吵起来接一通没声音的电话:“我说你他妈是谁啊?说话啊!我还真服了你,这么早开什么玩笑?真是见鬼……”

  没等他叨咕完,对方终于开口了:“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的声音是那么冷、那么轻,轻得如此不真实,仿佛离开了话筒很远,又像是已经贴进了话筒。

  周峰蓦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张云!是张云的声音!

  周峰有那么一刻无法呼吸。

  对方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地传了进来:“你带我回家……”

  “咔嚓”一声,那边挂了电话。

  周峰拿着听筒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手指也神经质般地抽动着,他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黑暗无光,没有一丝空气和缝隙的无间世界,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如果昨天傍晚的电话是个幻觉,那么,现在呢?

  周峰清楚地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更或者……是报应!尽管他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相信这种说法。

  但他相信,张云是真的回来了,而且像个冤魂一样无处不在,也许此时她就站在客厅里,在周峰无法用肉眼触及到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周峰。

  是的,她昨天就是在家里接了周峰打回来的电话。

  她接的是这部电话机,还是楼下厨房的那一部分机?

  也许就是这部!

  她的姿势跟周峰一样——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听筒!

  想到这里,周峰一下子弹了起来,扔掉了听筒。

  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挂好电话,查了一下来电记录。

  说实话,他并没有抱任何希望,他以为会像鬼片里面演的一样,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号码,或者是没有来电记录。

  但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2309259,时间显示是八点十三分!应该就是张云打过来的。

  尽管周峰觉得号码很熟悉,可他这会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号码。

  他反复念着:2309259,2309259,越念脑子越乱,越想不起来,于是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那边听起来有点吵,好像在街上。

  “小峰,你起来了?”

  “嗯,妈,你在哪?”

  “我在买菜呢,刚好碰到刘阿姨,在这聊天,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不用,妈,你知道2309259是哪里的电话吗?”

  他听见母亲念了一遍:“2309259?不知道啊,怎么了?”

  “哦,没事,随便问问。”

  “今儿不是星期六吗?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妈,中午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一会儿我要去学校带一个同学去做这次文艺汇演的音乐……”

  就是他自己这句话,使他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号码。

  想了半天,原来就是他们学校门口那间食杂店的电话!

  他迅速地挂掉母亲的电话,拨通了食杂店的号码。

  他发现,他居然紧张得呼吸有点困难。

  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周峰问她:“老板娘在吗?”

  “我就是,你是谁?”

  “阿姨,我想问一下,刚刚有一个女孩在你那打电话吗?大概十分钟之前。”

  “我不知道啊,我刚出去了,是我儿子在看店。”

  “那你帮我问一下你儿子好吗?”

  “他不在,出去玩了。”

  “你能帮我找一下……”

  周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个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很夸张的尖叫,紧接着电话也断线了。

  周峰愣了一下,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周峰没给自己太多的时间考虑,他冲到房间很快地换好衣服,然后一阵风地跑出了门。

  在楼下差一点跟买菜回来的母亲撞了个满怀。

  母亲喊着:“小峰!你去哪啊?这么冒冒失失的!”

  等周峰跑到食杂店,他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尖叫,原来是一辆外地的货车碾死了一条狗。

  食杂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条狗还躺在路中间,货车开得太快了,从它的身上碾过去,露出了猩红的内脏,血还在慢慢地扩散……

  它的眼睛睁开着,正好看着周峰,仿佛一下子把他看穿了。

  周峰浑身抽动了一下。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正躺在那条狗的位置上!

  他在跟自己的尸体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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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39

  王玲早上回到家,看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奇怪!母亲出去了?弟弟呢?怎么把门锁了?

  王玲从来没带过钥匙,因为母亲从来不会出远门,特别是星期六,母亲知道王玲每个周末都要回来的。

  王玲的心里涌出一种不祥的预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玲慌忙跑到隔壁家,一个男人正在院子里劈柴,王玲叫他:“木子叔。”

  男人抬起头,看了王玲一眼:“玲玲回来了。”

  “嗯,我妈呢?”

  “哦,去医院了。”

  “医院?谁生病了?”

  “你妈病了。”

  “怎么病了呢?”

  “昨儿上午在地里干活,突然就晕过去了,她一个女人家,哪里干得了那么多的活?这不,病了吧?”

  王玲一听,眼泪马上就滚了出来,她转身往外面跑。

  男人从后面叫住了她:“你去哪?玲玲?”

  王玲回过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去看我妈。”

  “你妈被送到市医院去了,昨天就送去的,你弟弟也跟着去了。”

  “市医院?”

  王玲顿时心惊肉跳了起来,如果母亲不是病得太严重,怎么会送到市医院?

  男人看了看王玲,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硬塞给了王玲,叹息着说:“去吧,就在市医院,不过我不知道是在哪间病房,你去问一下吧。”

  王玲千恩万谢了以后,一路哭着跑到了村口,坐上了去市里的汽车,她紧紧地攥着三百块钱,心里绞成了一团麻。

  一路上,她的眼泪一直没停过,眼皮也狂跳不止,跳得她恐惧不安、六神无主,她从未如此害怕和无助过。

  她不敢想,如果失去母亲,她要怎样带着弟弟继续活下去?

  到了市医院,王玲很快问到了母亲的病房,她推开门,一眼看见了母亲正躺在床上输液,枯黄如蜡的脸、瘦骨嶙峋的颞骨、尖尖峭峭的下巴。

  母亲看起来是那样虚弱。

  王玲什么也说不出来,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仿佛除了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

  母亲挣扎着,用手无力地抚摸女儿的头发:“傻孩子,哭什么?妈没事。”

  王玲断断续续地说:“妈,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你要有什么事,我……我跟小冬怎么办呀……妈!”

  看到女儿哭得这样肝肠寸断,母亲的心脏也被绞痛了,她哽咽着,反复地说:“妈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半晌,王玲止住哭,擦了一把眼泪,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妈,我不想上学了。”

  母亲脸色一变,愠怒着:“你说什么?不想上学了?”

  “嗯,我帮你干活。”

  “你能帮我干什么活?简直是胡闹!”

  坐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弟弟冷不防插了一句嘴:“我也不上学了。”

  王玲跟母亲同时惊讶地看着他。

  他一本正经的接着说:“我要出去打工赚钱。”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往外淌:“你才几岁?打什么工?谁也不许说不上学,我答应过你们的爸爸,再苦也要让你们读书,我知道你们都是妈的好孩子,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让妈操心,那就好好读书,特别是玲玲,妈还想看到你考上大学呢。”

  躺在另外一张床上输液的妇女说话了,她无限感慨地说:“大姐,你真有福气,生了两个这么孝顺的孩子,我那两个儿子只知道在学校打架闹事,我病了这么些天,看都没来看我一眼,唉!人真的是不能比呀!我的儿子要有你的孩子一半懂事,哪怕让我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中午,王玲准备出去给母亲和弟弟买快餐,那个妇女告诉她,医院的斜对面就有一间快餐城,又便宜又干净。

  王玲刚走出病房,她一眼看见从外科室走出来的一个女孩。女孩穿着一套深紫色的衣服,黑黑的长发直直地垂下来,飘逸而自然——那不是林羽如吗?难道她也病了?

  女孩也看到了王玲,但是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下了楼梯。

  王玲追过去:“等等我哦!”

  女孩在楼梯上转过头,不确定地问王玲:“你是在叫我吗?”

  没错,是林羽如的声音。

  可是王玲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晕了,因为女孩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而且她的表情跟眼神是那么的陌生,最重要的是,她此时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学生!

  王玲皱了皱眉头,喃喃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生病了吗?”

  女孩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我?你……认识我吗?”

  王玲一阵晕眩,倏然间,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万丈深的冰窖里,浑身的肌肉都冻僵了!她僵立在那儿,脑子里一片恍惚:“你去过柳桥中学吗?”

  女孩惊奇地看着她:“没有啊,柳桥中学在哪条路?”

  王玲又一阵晕眩。她想,她大概是神智失常了。她盯着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失神地说:“我想,我可能是……认错人了,对不起。”

  “没关系。”

  “你跟我一个……同学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女孩礼貌而冷静地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走。

  王玲忽然叫了声:“林羽如!”

  女孩继续下楼梯,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正巧弟弟走出来,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问她:“你在叫谁呢?姐姐?”

  “叫鬼呢!”王玲有些懊恼地说。

  王玲看了一眼外科室,把钱拿给弟弟,让他去买快餐,等弟弟下楼以后,她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在织毛衣。

  王玲定了定神,走过去说:“阿姨,我朋友的东西好像落在这了,让我来帮她问一下。”

  女人抬起头看了王玲一眼,淡淡地问:“谁啊?”

  “就是前面出去的那个女孩。”

  “哦,你是说书敏吧?”女人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毛衣,在桌子上翻找着。

  书敏?王玲愣愣地想,她说的是那个跟林羽如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吗?她叫书敏?她真的不是林羽如?

  “没有啊,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这个。”王玲一眼看见了桌子上一本写着“万书敏”名字的病历卡。

  王玲随手翻开来看,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王玲一个也看不懂。

  当然,医生写的字,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看得懂。

  女人把病历卡合了起来,拿在手上:“是这个?”

  “嗯……”

  女人看着王玲,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看得王玲心里发虚。她问:“真的是书敏让你回来帮她拿东西的?”

  王玲意识到自己可能露了马脚,但她仍硬着头皮说:“是的。”

  女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女孩不要学别人撒谎,如果你真是书敏的朋友,她是不可能会让你回来替她拿病历卡的,因为这本病历卡她从来不会带回去,她一直是放在我这儿的。”

  说完,她把病历卡锁进抽屉里,走了出去,丢下了一脸茫然的王玲。

  女人的话倒没有让王玲感到有多么尴尬,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管尴不尴尬的问题,她的脑子里已经被“万书敏”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塞满了。

  一时间,三张同样的脸在她脑子里轮番交替着。

  最先是厕所里流血的脸,然后是林羽如的脸,现在是万书敏的脸……

  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三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不合乎常理!上帝在搞什么?

  王玲惶恐而迷惑地愣在那儿,她觉得头脑中昏沉得厉害,四肢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她想好好地想一想,仔细地分析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她的脑子里是一堆乱麻,一团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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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6 00: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医院门口的黑影
  40

  林羽如跟周峰从“阿伟音乐制作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因为音乐太多太复杂,所以一直从上午十点做到现在。

  阿伟在制作音乐方面来说,确实是个很专业的人,反复的听着,把每两段音乐之间的接口处都剪接得听不出有任何漏洞,包括强弱和效果,做得近乎完美。

  也因为他原来在江浙一带的歌剧院跑场演出过一段时间,做过一些歌舞秀,所以就林羽如编的舞台剧说了很多特别好的意见,都是林羽如根本没想到过的。完事以后,又多复制了一张CD送给林羽如,并祝他们演出成功。

  林羽如本来对这个舞台剧就很有信心,再加上阿伟一指点,她更显得信心百倍,亢奋异常。

  从阿伟那里出来以后,他们去音像店买了一台小型的CD机,和一对小音箱,排练要用的,周峰抢着要付钱,林羽如死活不肯,本来开始做音乐的钱就是周峰抢着付的。

  他们买完东西刚准备走,就听见隔壁一间音像店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争吵,有许多人围在外面看。

  他们本来没打算过去看热闹的,正想走开,周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操你妈!这钱老子就是不给!怎么样?我他妈拿去烧了也不给你们!

  那是高阳的声音。

  周峰慌忙推开人群去看,高阳已经跟他们打起来了,对方三个人,虽然不是很雄壮,但高阳只有一个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现在是在柳桥,也许周峰根本懒得管他,当然,在柳桥,除了周峰,基本上也没人敢跟高阳打,但这是在市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周峰没有想太多,跑进一间五金店操起一根水管冲了进去,疯了一样一顿乱敲。

  “别打了!别打了……”林羽如惊慌失措地喊着。

  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周峰赶紧拉着高阳跟林羽如跑出了人群,跑了很久,确定没人追他们,他们才停下来,很快拦了一辆回柳桥的汽车坐了上去,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说不定那几个人正在到处找他们。

  “谢谢你,周峰。”

  周峰摇摇头,看了看旁边的林羽如:“你没事吧?”

  “没事。”林羽如捂着肚子喘气。

  “肚子疼?”

  “嗯,跑……跑疼了。”

  周峰笑着问:“东西都没丢吧?”

  “没,好几百块钱呢。”

  高阳转过头问:“你们到这买什么?”

  周峰说:“买CD机,做音乐,你呢?怎么跟人打起来了?这可不比在柳桥。”

  “这回不是我的错啊,我是去买碟片的,他说八块钱,我拆开来试听了一下,等我付钱的时候,他又说十二块钱,那我就不要了,他说我拆开了必须要,我就跟他们吵起来了,不是这几块钱的问题,说得好好的八块钱突然变十二块,不是明摆着宰人吗?换成是你,你跟不跟他们打?”

  “不是已经打了吗?”

  两个人相对着笑了起来,一对冤家转眼成了朋友。

  “周峰,以前对不起啊。”

  一听高阳这话,周峰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看到高阳额头上有一块很明显的伤疤,那是他砸的,虽然已经拆线了,但仍不可磨灭地扭曲在那里。

  他本来是想跟高阳道歉的,可是他生平还没向谁道过歉,所以就说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林羽如有些惊讶地问:“你也是我们一个学校的?”

  周峰说:“是啊,还是我们同一个班的呢,你转学来的时候,高阳正好没来上课。”

  林羽如直到现在才知道,高阳不仅跟她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班,她原来以为高阳根本不是个学生,也难怪,高阳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整个一地痞混混。

  高阳很自然地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笑着说:“被他砸破了脑袋,不过我星期一就回学校了,等会儿一起吃饭不?”

  “好啊。”

  周峰看了看林羽如,林羽如犹豫着,心想,等回到柳桥,天也黑了,一个人还是要出去找吃的,于是就答应了。

  车窗外暮霜沉沉,天真的要黑了。

  41

  林羽如刚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立刻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异事情。

  她早上看到的那张被人挖了脸的照片,此时居然被贴到了窗户上!

  她记得早上看到以后,因为害怕,她当时就把照片撕碎了,然后跟垃圾一起扫出去了的,怎么会在窗户上?

  是谁干的?

  谁知道她早上看到了照片的事?

  李霞吗?

  今天,整间宿舍就只有李霞一个人在,可是李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羽如看了看李霞,她仍是那样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头凌乱的黑发。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这样躺了整整一天。

  林羽如觉得李霞这两天很反常,林羽如不知道在李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霞就这样没日没夜、昏天暗地地躺着,仿佛想就这样睡死过去。

  林羽如走到窗户边去撕那张照片,她发现照片是从外面往里面贴的,于是,她把窗户推开,把手伸出去,用力地撕了下来。

  她惊奇地发现,这张照片除了脸被挖掉之外,没有任何撕裂过的痕迹。

  这不是李霞干的!

  李霞还没有把撕碎的照片拼到没有裂痕的本事。

  林羽如走到床边,在上铺找到一个打火机,然后再走到窗户边,把照片烧着了。

  一股橡胶的臭味扑进她的鼻孔,火快要烧到她手指的时候,她扔掉了要烧完的照片。那一团忽明忽暗的火轻飘飘地往下坠落,就像一只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在窗户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意识漂浮在遥远的天边,她的思想埋葬在一层冻结了几千年的寒冰里,冷得凛冽、冷得麻木。

  许久,她才关上窗户,坐到李霞的床边,掀开被子,用手摸了摸李霞的额头,全是冰冷的汗水。

  她轻唤着:“李霞!李霞!”

  “嗯。”李霞睁了一下眼睛,马上又闭上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两天没进食,换成谁也受不了的。

  林羽如扳过李霞的肩膀,让她平躺着,然后用毛巾帮她擦脸上的汗。林羽如的心里涌出一丝酸楚:“李霞,你别这样,你得起来吃东西,你要再这样睡下去,你会死掉的,李霞。”

  李霞缓缓地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户,然后又看着林羽如,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无助和凄凉,她蠕动着干燥得快要裂开口子的嘴唇,喑哑地说:“我好怕。”

  “怕什么?”林羽如握住她的手。

  “有人。”

  “有人?”

  “我总觉得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我,他不说话,也不动,就站在那里,我看不到他的脸。”

  林羽如拍了拍李霞的手:“别怕,你是太久没吃东西,身体太虚了,出现的幻觉,我们的宿舍是在二楼,不是吗?所以不可能有人能站在窗户外面的,你别吓自己。”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羽如自己也很害怕,她其实是相信李霞说的话的,她一样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外面,她无法解释,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她甚至已经很强烈地感觉到,此时就有一双眼睛贴在窗户上,像幽灵一样窥探着她跟李霞,她不敢转头去看。

  “不是幻觉,是真的,我今天还听见了猫叫。”李霞坚持着。

  “猫叫?学校有猫吗?”

  李霞的身子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说:“没有,学校最忌讳的就是猫了,但我真的听到了,好像从很远传来的,又好像就在窗户外面,那猫叫得很惨,就像有人在虐待它一样,你知道吗?”

  林羽如也颤抖了一下,扭转了话题:“别想了,我去给你拿水喝吧,你嘴唇都裂了,嗓子也哑了。”

  “我不渴。”李霞虚软地拉住了林羽如,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林羽如,等王玲来学校了以后,你帮我跟她说一下,我其实不生她的气,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呢?”

  李霞的眼神一下子飘到了好远,她喃喃自语:“没机会了。”

  “为什么?”林羽如惊跳了一下,她从李霞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妥。

  李霞没回答她的话,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吃的么?我饿了。”

  林羽如愣了一下,随即便忙不迭地说:“有,有,有,面包,吃吗?我昨天买的。”

  “吃。”

  林羽如赶紧跑到床边,在上铺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面包跟一瓶水,林羽如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昨天明明买了四个面包的,怎么只剩下一个了?她转念一想,也许是李霞拿去吃了,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李霞知道找吃的,看来她已经没事了。

  李霞接过面包,坐了起来,林羽如发现她居然穿得整整齐齐的,林羽如问:“你今天出去了?”

  李霞边吃面包边说:“嗯,我出去给我家里打电话的,说我不回家,免得他们担心。”

  李霞很快就把面包吃完了,她喝了一口水,用手擦了擦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羽如:“还有吗?”

  “没了,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出去吃东西,好吗?”

  “我走不动,我全身都在发抖。”

  “那我出去给你买,你想吃什么?”

  李霞想了一下说:“买一瓶八宝粥,再买两个面包吧,我真的好饿。”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你快点回来哦,我一个人会害怕。”

  林羽如不知道,她走了以后李霞一个人在宿舍里会发生什么,她压根就没想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李霞饿了,她去给李霞买吃的。

  等林羽如买完东西回宿舍,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看见李霞正躺在地板上,身下是一摊血,李霞的左手腕已经被划开了,旁边丢着一把小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蜷缩着身体,除了地上的那一摊血迹,她此时的样子,跟林羽如早上看见她睡在外面那片平地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林羽如扔掉手里的东西,魂飞魄散地扑过去,跪在地上摇着李霞:“李霞!李霞!你别吓我,李霞……”

  李霞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睛紧紧闭着,身体似乎也是冷的。

  林羽如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她手忙脚乱地从箱子里翻出一件衣服,用牙齿咬破,撕了一块布下来,去缠李霞的手腕。

  手腕上的刀口模糊不堪,林羽如皱着眉侧过脸,胸口一阵窒息。

  林羽如发现这么做根本没用,那些血很快就把布渗透了。

  泪水模糊了林羽如的视线,她紧紧地按住李霞的伤口,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试着去扛李霞,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能把李霞扛到医院去的时候,她疯了一样哭着往外面跑去。

  月亮隐藏到厚厚的云层里面去了。

  天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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