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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脑裂》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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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公羊的手臂却在胸前抱着。系主任瞟了他一眼,他立即想到:狼来了,狼真的

  来了。但是我要说:没有狼,没有狼啊!他将手臂从胸前放下,准备将一只手向上运动,

  可是却听到系主任嘲弄的声音:我们的诗人又沉醉在诗的境界里了!不由自主,他改变

  手臂运动的方向,拍在桌子上了。他觉得自己站了起来,而且听见自己说:

  我不同意你。我就是不同意你。

  系主任的脸色已变,但还镇定着自己,说:有意见可以说。A教授说:公羊今天心

  绪不好,我了解,他是没有意见的。公羊狠狠地瞪了A教授一眼,说:你是我肚子里的

  蛔虫?谁说我没有意见?我有意见,不过一直在强迫自己忍着忍着,可是现在实在忍不

  住了。

  语惊四座。刚才还没精打采的人们一下子来了精神。A教授叹息着低下头去。公羊

  啊,求你,别再伸出你的犄角。

  这算什么选举?愚弄小民啊!坐在这里的不是愚夫愚妇、黄口小儿,而是大学教师!

  连选个工会代表也不能自己作主?再说您,系主任先生,照理应该接受工会的监督,为

  什么还要挤进工会?要挤进去也可以,先得接受我这个选举人的询问,把一些问题澄清

  澄清,比如……

  不等公羊说下去,A教授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大声地说:我等不及了。七位

  代表已经以全票或接近全票通过,今天的议程就可以到此结束了。公羊有意见和系主任

  个别谈谈,好不好?大家似乎明白了A教授的用意,答应着,一哄而散。系主任瞟了公

  羊一眼,也走了。只有公羊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他环顾周围的桌椅和墙壁,

  问自己:你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裂了?

  A教授又悄悄地回到会议室,招呼公羊一起离校。他惋惜地说:公羊,功亏一篑。

  你就不能讲点策略?

  我又不是政客,讲什么策略?公羊烦躁地回答。

  A教授仍然和颜悦色,他说:公羊啊,怎么说你才好?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希

  望你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可是你的任性实在害了你。没听人说过,认命好活,任性难

  活?

  难活就不活!我本性情中人,就是要任情任性。为什么要钻进别人预设的枷锁?我

  不想当什么教授了,小媳妇似的屏气敛声我实在不会。公羊说。但是他已经不再怒气冲

  冲,而是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

  A教授担忧地说:公羊,你是不是病了?或者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我觉得你

  情绪反常。

  我病了,我真病了。我老婆说她看见我的脑袋裂成了两半,还说她看见一个穿红裙

  子的女鬼飘进我们家里。我老婆吓得不敢和我同床共枕,好像我也变成了一个活鬼。A

  教授,你摸摸,我的脑门上是不是有个坑,能塞进一粒蚕豆去?我是不是活不长了?公

  羊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A教授把公羊的脸反复端详了很久,沉沉地说:坑倒是没有的,只是印堂处有一块

  阴影,精神不好。

  公羊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一听到我老婆的鬼话,我又确确实实看到自己脑门

  上有个凹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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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A教授笑笑,说:女人的话信不得。她们总是见神见鬼。不过说来也怪,这年头好

  像见鬼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因为阴盛阳衰?阴气重了,自然鬼影憧憧。鬼也是阴性的。

  不过,不碍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宇宙间到底是阳气为主的。

  这么说,你也信鬼?公羊问。

  A教授连连摆手:不信不信,我信科学。

  公羊说:不,你信。你骗我。狼来了,狼真的来了。不等A教授回答,他飞也似地

  奔出会议室去。

  脑裂

  六

  公羊病了。头晕头痛,不思饮食。小母羊哀求多少遍,他才同意到医院去看看。可

  是医生说他没有什么病,不过是心绪不宁又偶感风寒,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小母羊向医

  生诉说自己的梦,请医生认真检查检查公羊的大脑。医生们不是不予理睬,就是笑笑。

  医生都认为梦不能作为医病的依据。一位医生说:要不,你们就到精神病院去看看吧。

  小母羊不同意,说她就是那个医院的护士,那地方太可怕了。那就去找找心理咨询医生

  吧!那医生说。有这样的医生?小母羊问。那医生说,专门医生没有,不过最近听说有

  一个叫华丽的女人开了一个心理诊所,去的人很多。

  华丽呀!一听到这个名字,公羊就高兴得跳起来,头也不疼了。

  又是你的朋友?小母羊不安地问。

  当然是朋友。大学同班同学。前几年她不断地发表诗歌小说,名重一时。可是这几

  年突然沉默了。老朋友也不肯来往,大家都说她变得古怪了。想不到今天又冒了出来,

  开起什么心理诊所,居然还有人去找她!她会看个什么病?公羊说。

  是单身女人吧?小母羊问。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公羊警惕起来。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听到华丽再婚

  的消息,他判断她仍然是单身的。但是这不能让小母羊知道,否则她又要疑神疑鬼了。

  小母羊也不再问,但要求和公羊一起去看华丽。

  华丽的心理诊所就开在她家里。她的家很大,是逃到外国的祖宗留给她的,曾经被

  人占领过,如今又回归到她的名下。这是一座两上两下的独立楼房,诊所开在楼下。在

  各式各样“食座”、“发廊”、“精品物”、“卡拉OK”的彩色招牌中间,挂着一块

  “华丽心理诊所”的招牌格外显眼。这块招牌只是一块本色木头板。字是黑墨写的,一

  看就知是女人的手迹。

  公羊夫妇进门的时候,华丽正和一个瘦小的男人谈心。她站起来招呼他们,问可不

  可以先等一会儿。公羊说,忙你的吧,我也是来请你咨询的病人。华丽便对那男人说:

  我们谈下去。可是男人不肯,他两眼骨骨碌碌地看看公羊又看看小母羊,没有血色的脸

  立即抖动起来。他站起身对华丽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有客人。华丽笑笑,说:哦,

  我忘了介绍,这是我的老同学公羊,这位么,肯定是他的夫人了。都是好人。而且都和

  你毫无关系。公羊笑着向男人伸出手,说:一点不错,都是好人。可是不是毫无关系,

  现在我们不是认识了?男人的右手抬了抬,但是并不去握公羊的手,而是立即将手缩了

  回去,藏到背后,十分惊慌地说:不了不了,我要回家去。说着就往外走。小母羊发现

  他的黑提包忘了,抓起来追出去叫住他,他回来接过包,树也不谢,就一样一样检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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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包里的东西。弄得小母羊十分尴尬。

  男人走后,公羊问华丽:这个人怎么回事,怀疑我们是扒手?

  华丽说:那倒不会。他可能怀疑你们是什么人派来跟踪他的,怕你们在他包里放了

  什么能够害他的东西。

  公羊吐了一下舌头:有这等怪人怪事?我们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害他作什么?

  华丽说:这你就不懂了,小阿弟,一个人的思想钻了牛角尖,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都会出来的。那男人原是一位中学教师,近几年辞职当了个体户,发了点小财。他曾经

  无意中发现了原来学校校长的一点隐私,也没什么大了不起的。可是现在这位校长升了

  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他就害怕起来,总以为校长要设法除掉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认

  为校长害他的手段是科学,校长学的是化学,他会用化学物质害死他。他说他现在胃疼,

  都是校长派人暗中将某种药物加在他的食品里造成的。所以他现在不到街上买熟食,更

  不要说下饭店了。

  天!这样活着多累。公羊叹息道。小母羊的身子却抖动起来。华丽问:你冷吗?小

  母羊说:我不冷,只是害怕。是不是他的脑袋也裂了,像公羊一样?

  我不明白。华丽说。

  公羊苦笑了一下,说:好,开始给我咨询吧。

  华丽畅快地笑了:别开玩笑了。我哪是什么心理医生?不过是读过几本书、又对人

  的心理有些兴趣罢了。自从当了劳什子作家,各色各样的人都来向我诉说自己的苦闷,

  好像我是包医百病的医生。得,我索性挂个牌。混混而已。走,上楼坐去。几年不见了,

  你们还没到过我现在的家呢。

  公羊和小母羊随华丽一起上了楼,坐在客厅里。公羊趁华丽烧水泡茶的时刻里外转

  着看了看,断定自己所想不错,华丽还是单身女人。

  华丽,你真叫人不可思议!隐居了几年,你都干了什么?如今为什么又心血来潮,

  回到社会上来,挂起招牌充当心理医生了?

  华丽哈哈笑着,说:如今是创造奇迹的时代,我也想创造奇迹。谈不上隐居几年,

  只是不想出头露面,嫌台面上太热闹,想清静清静。出家还能返俗,清静够了就不能热

  闹热闹?

  前几年你都干些什么?埋头写传世之著?公羊问。

  什么也没写,写腻了,也写枯了。整天吃吃睡睡,研究些化妆。美容之类的新鲜事

  儿。怎么,没发现我把自己修理过了?说着,她站起来,摆出时装模特儿的姿势转了一

  圈。又问:怎么样啊?

  公羊打量着华丽,说:真的,你变了。刚才看见你坐在诊所里和病人谈话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华丽。可是现在,我也不相信你研究过什么美容、化妆,

  你看,你的白头发都没有染过!说着,他站起来,要去把华丽的白发拔掉。小母羊适时

  地咳嗽了一声。

  公羊,还是说说你的病吧!小母羊说。公羊像泄了气的皮球,重新坐了下来,说:

  好吧,华丽,你好好看看,我的脑袋是不是裂开了?我的脑门上是不是有个凹坑?我身

  上是不是有一个女鬼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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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华丽莫名其妙。她看看公羊,又看看小母羊,看出他们不是开玩笑,便认真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公羊苦着脸说,本来一点事也没有,可是自从她作了一个梦,就什

  么事都有了。这些日子,都快把她急死了,这么一来,我也就觉得自己真病了。头又晕

  又疼,说不定真是末日到了。小母羊接上来说:我不是瞎说,我的梦从来都是应验的。

  她把自己的梦又说了一遍,恳求华丽道:看在你们是老同学的份上,你就帮我劝劝他,

  啥也别干了,啥也别争了,治病要紧。公羊也恳求道:华丽,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

  真的病了?我为什么总是晕晕乎乎、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干啥?

  华丽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病呢,原来你也和我

  一样啊!我天天也晕晕乎乎,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干啥。我和刚才的那个男人一样感到

  处处被陌生的、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被一张一张的网追捕着。我是一个爱飞的人,梦

  里飞,醒来还想飞。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翅膀是假的。我压根不能飞,不会飞,

  于是我索性两眼一闭,摔到地上来了。

  那为什么不找个伴儿和你一起在地上趴着?公羊问。

  华丽笑了:男人吗?我看他们自己趴着还嫌地方小呢,哪里容得下另外的人,还是

  女人!

  天哪!小母羊惊叫起来,我看见你的脑袋也裂了。真的,我看到了。

  华丽笑得更厉害,她摸摸自己的头说:是吗?裂了倒好,不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怕的是还没完全裂开,左半球和右半球还有几根神经联系着,所以有时候梦里还在飞。

  公羊,我看尊夫人有特异功能啊!

  公羊也笑起来,他说那我就苦了。五脏六腑都躲不过她的眼,我还活不活?

  小母羊有些不悦,她严肃地说道:你们以为我在说笑话?李老师就不这么说。他说

  我可能也病了。

  李老师是谁啊?华丽问。

  公羊说:这可是个怪人,我们小母羊曾经爱过的唯一男人。不过凭心而论,此人倒

  算得上一个人物。你想,现在谁不往钱眼里奔?可是他李大耳倒从钱眼儿里退了出来。

  凭他的学问、地位,现在正是赚大钱的时候,可是他偏偏要提前退休,说要研究什么心

  灵问题。这世界还要心灵干什么?又到哪里去找心灵呢!你看是迂腐还是清高?是痴呆

  还是智慧啊?

  华丽兴奋地将两手一拍:好哇!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物,看来我的小说还能写下去?

  走,我们去找他。今天我请客,咱们馆子里吃一顿去!管他脑子裂不裂呢!公羊连忙应

  承说:好好。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日死与活。小母羊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说去不

  得。她说:李老师现在正在睡觉,他是在夜间工作的。

  公羊怀疑地看看妻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去找过他了?

  没有,我是看到的。小母羊说。

  怎么看到的!公羊逼问。

  夜里,我躺在沙发上,一闭眼,就看见他坐在那里读书、写字,有时还叹气。小母

  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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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公羊无奈地向华丽摊开双手,说:你看,又来了。华丽看看公羊夫妇,和事地说:

  何不去求证一下?要是他真的睡着,就证明小母羊真有特异功能,我们还要宣传宣传呢。

  小母羊说:我可不要宣传,你们别当我说谎就行了。

  脑裂

  七

  李嫂一见小母羊领了一男一女前来,脸子立即挂了下来,说:你的李老师还没有起

  来呢。他现在是一半阴间、一半阳间了,什么事都和我颠倒着,我起来他睡,他起来我

  睡。怎么?要我去叫醒他?

  小母羊的脸立即红了,马上辩解道:不是我要来,是他们要来找老师讨论问题的。

  讨论什么问题?我们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有生活问题。他说我唠叨,我不唠叨

  行吗?物价飞涨,靠他那点工资还能过活?在美国的儿子寄钱来吧,他不要,说不能拖

  累孩子。好,现在拖累我。对了,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看看我在做什么。

  公羊他们走进了屋,看见屋里乱糟糟的,书堆上又放了一些盘盘盆盆,李嫂正包着

  烧卖。我在赚外快!李嫂说。

  我包点包子、馄饨,晚上送到附近打麻将人的家里。李嫂说。

  怎么,他睡着,你去给人家送点心?华丽问。

  我请了一个乡下姑娘帮忙,她是我表姐的女儿。点心都是她送的。不放心的人家,

  我也跟着去。我买了一辆三轮车,我坐车,她骑车。李嫂说。

  华丽摇了摇头,说:不可思议。

  李嫂说:没见过吧?谁叫我嫁了个乌龟、驼鸟?这样伺候他,他心里还不一定有我

  呢!李嫂说着,看了小母羊一眼。她现在对小母羊实在有股子气,她断定这个小女人使

  用了什么魔法把丈夫的魂勾了去。那天夜里,她起夜的时候,趴在书房门缝里看看,只

  见丈夫在埋头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为了听清他念叨的是什么,她轻手

  轻脚跑出来,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他也没发觉。她听他念叨道:

  “也许我就是一只驼鸟,想从眼前横流恣肆的欲海中退出去,我害怕。我自信不乏

  竞争的能力,却缺少竞争的心肠和手段。花了很大的代价,我才明白了一条真理:不是

  恶怕善,而是善怕恶。善有的守持、有的顾忌,恶则心无操守、不顾一切。善埋头耕耘,

  恶则奸巧经营。但是,请不要把我想象为当今流行的所谓阴盛阳衰的男人……”

  你这是给谁写信?小母羊?她站起身吼叫着要去抓丈夫写着的东西。不料大耳不惊

  不吓,只小声提醒她:这是半夜,吵醒了邻居。我哪是写信呢?是写书。她上前看看,

  果然写在很大很大的稿纸上,已经写了很厚一叠。她只好咕噜着退却,但心里仍不免狐

  疑。她曾下定决心,下次小母羊再来,非羞辱她一场不可,但是今天小母羊带了两个陌

  生人来,她有气出不来。

  谁来了!就听你呱呱的唠叨?里屋传出大耳的问话声。

  哎哟!今天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前外面吵翻天你也是不醒的。起来吧,看看

  谁来了,你的好朋友小官啊!李嫂到底找到出气的由头,没好气地回答着丈夫。她没想

  到公羊就是小母羊的丈夫,以为他和华丽是一双夫妻。

  公羊显得十分尴尬,小母羊已经憋不住眼泪了。华丽赶忙出来打圆场,说,李嫂,

  我们忘了自我介绍。他是公羊,因此小母羊是属于他的。我叫华丽,是公羊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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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48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是我要来找大耳先生,因为我在开一个心理诊所,想向他请教一些关于人脑的问题。

  现在轮到李嫂尴尬了。她马上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夫妻,

  不,是同学。华丽向公羊挤挤眼、摇摇头,小声说:越说越糊涂。公羊也挤挤眼,小声

  回答:标点符号,标点符号。只是小母羊仍然尴尬着,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大耳终于出来了。小母羊发现,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也更驼了。头发乱蓬蓬的

  像一堆麻,把他的前额几乎完全遮住。眼角的眼眵没有洗净,使原来混沌的眼更加混沌

  了。他十分冷漠地伸出手,给公羊和华丽握握,对小母羊则只招呼一声:你也来了,然

  后就自己坐到书桌前的椅子里,带着疑问看着几位来客。

  公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情敌”竟是这副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心里说道:

  小母羊呀小母羊,难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这个类人猿?他朝妻子恶意地瞟了一眼,她的

  头正低着,看着自己的指尖。

  公羊先生!大耳叫道,你的头,好了?

  好家伙!公羊被他吓了一跳,觉得这是大耳在为小母羊解围。便故作镇定地回答:

  我的头?怎么了?

  裂了。大耳说。

  没有,是小母羊疑神疑鬼。公羊说。

  大耳笑笑,说:你用不着紧张的。小官也许是过分敏感了。不过我看,你的身体大

  概真有些问题,你的印堂是暗的。还是应该去查查。

  公羊心中不悦,顶撞道:我可不是来和你讨论我的脑袋的。我的脑袋是裂了还是完

  好无缺,反正我自己顶着。碍不着别人的。我今天是陪这位女士,华丽来的,她要向你

  请教一些问题。

  大耳看了看华丽,用目光询问:你与我有什么问题可以讨论的。

  华丽迎住大耳的目光,理解了,便回答说:听说你现在弃理习文,想研究心灵问题,

  我想问问为什么?

  大耳回答:什么事都有一个为什么的问题吗?我想对于我不存在这个问题。我无所

  为。

  华丽碰了一个软钉子,并不气馁,倒觉得大耳很有趣,又问道:是不是感到了心灵

  上的困惑?

  大耳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还没有心灵呢,哪有困惑?

  华丽再问:先生读过弗洛伊德?

  大耳有点儿不屑了:弗洛伊德正走红中国,谁不读呢?不过,我没有看出他有多么

  重要。

  为什么?华丽追问。

  华女士绝顶聪明,这问题用不着我回答的。大耳说。

  要是我真的不懂呢?华丽说。她实在觉得这个丑男人十分有趣,自己还没遇到过这

  样的谈话对手呢。所以一定要挑逗他多说一些话,看看小母羊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痴迷。

  那就把你的心理诊所的牌子摘下来。如果一个女人相信所有的心理疾病都是由性压

  抑引起的,她就不会去开心理诊所。何况还是一个中国女人呢!对不起,我是讲女士。

  大耳说。

  华丽一时语塞。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公羊拍起手来,刚才的委屈情绪已经消失,他觉

  得这个“情敌”真有两下子。一个新鲜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他突然兴奋地发话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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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个绝妙的建议,华丽、大耳,你们可以合伙。

  合伙干什么?大耳、华丽一齐问道。

  开心理诊所!说不定你们有合作的缘分呢!公羊说。

  不料大耳却冷冰冰地掷出一句话:我从不与别人合伙。

  华丽的脸终于红了,不由得在心里恨恨地骂道:好你个李大耳,我稀罕你呢,丑八

  怪。但嘴里却说:我也没有过与人合伙的经历。我开诊所是自欺欺人,李先生才不会去

  骗人呢。

  李大耳只看了华丽一眼,不再回话。冷了场了。

  一旁听着的李嫂见丈夫这么生硬地拒绝了公羊的建议,很是惋惜。她是希望丈夫出

  门干点事情的。她相信像华丽这样能干。漂亮的女人也不会和丈夫有什么风流浪漫,倒

  可以帮助丈夫走出一条新路的。于是她埋怨丈夫,安抚华丽:别理他!他跟谁有缘分?

  跟他自己。

  华丽笑笑,说:跟你还是有缘的。

  李嫂一摆手,说:快别这么说,寒碜死了。他当初娶我可不是什么缘分,是瞎猫这

  着个死老鼠,撞上了!你问他到现在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

  李嫂说着,自己先笑了。气氛立即缓和了许多。华丽又恢复了轻松,对李嫂调侃道:

  爱是不用说出来的。没听人家唱:打是亲,骂是爱,喜欢极了用脚端?李嫂把巴掌一拍

  说:可不是!我就是怪他不打我也不骂我,更不用脚去端我。倒是我,端了他好几回……

  这一回不但华丽笑,公羊笑,李嫂笑,连小母羊和大耳也笑了。敏感的华丽发现,

  笑着的大耳和小母羊对看了一眼。

  趁着这时和谐的气氛,华丽示意公羊起身告别。李嫂留他们吃饭,他们说啥也不肯。

  脑裂

  八

  华丽与公羊夫妇出了大耳家的门就分手了。她径直回到自己家里。天色已晚,她马

  马虎虎地下碗面条吃了,打开电视机,在沙发上半躺下来。她并不喜欢看电视,但电视

  机却常常开着,她想让电视里的歌声话语给自己凑点热闹。偌大的房子一个人住着,她

  觉得害怕。外面的一点声响,都会让她心惊肉跳。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要把门窗关得

  严严实实,窗帘拉得不露一点缝隙,让人家看不见在这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着。就

  这,她还得时时刻刻把心提到喉咙口,因为她知道坏人的本事很大,可以用小刀划破窗

  玻璃爬进来,甚至不用刀,拳头一敲,玻璃就碎了。她天天都得给自己编一个勇斗盗贼

  的故事。她在那些故事里,有时候用随手拿到的棍棒、剪、刀什么的和坏人搏斗,有时

  则用正气对坏人威慑。她义正词严地责问坏人: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要做这种邪恶之

  人呢?你不想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你不相信会有来世报应?你不想拥有一颗高尚的

  灵魂?但是有时她想,这些问题恐怕没有一点用处,人家只会狞笑着将她捆绑起来,抢

  去她的东西,再砸碎那些搬不动的电器。她只得听天由命。

  妈妈!突然,华丽听到一个女孩的叫声,好像叫她,她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一连大声地答应着“哎!”一边四处寻找。没有人。是幻听。她重又半躺到沙发上,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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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笑自己:你太想有一个孩子了。没有孩子,这对女人是多大的缺憾啊!可是那一年,你

  为什么要把孩子流产,并且发誓不再作母亲呢?

  那年,丈夫提出与她分手,她却正怀着他的孩子。为了与他不再有任何联系,她毅

  然地躺上了妇产科医院的手术床。她永远忘不了手术时的滋味,不是痛,不是苦,是一

  种绞杀的恐怖,伴随着毒蛇在腹壁乱撕乱咬般的颤栗。她一边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一

  边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当母亲了。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咐:给我扎一条水牛,

  让它替我喝干我生孩子时流出来的血水,要不然,阎王爷就把我泡在血水里,说我污染

  了土地。父亲给母亲扎了一条很大的水牛,抬到母亲的坟地里烧了。那时她虽然因为小,

  没有下坟地,可是梦里常常看见母亲泡在血水里,哀求那水牛快喝快喝。她能听见水牛

  喝血水的声音,吧嗒吧嗒,咕咚咕咚的。幸亏后母是个慈爱的女人,常常把从恶梦中哭

  醒的她抱在怀里,说水牛会把血水喝干的,一定会喝干的。她可不想重复母亲的命运了,

  一个一个地为丈夫生着孩子,还要去喝干自己流出来的血水……

  可是离婚以后,她就后悔了。她需要有个孩子,去吸吮她的乳房,抚摸她的胸膛,

  把小脚放在她肚子上。她搂着孩子柔软的身体,用嘴唇贴着他的脸蛋,听着他小嘴吧嗒

  吧嗒,该多么甜蜜啊!多少次,她想起美国的现代舞之母邓肯失去孩子以后的举动,她

  来到一片海滩,向一个漂亮的男人走去,说:给我一个孩子吧!可是她不是邓肯,她是

  一个中国女人。

  华丽!她又听到有人叫唤,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幻听。但她还是跳了起来,四处寻找、

  答应着:哎!谁叫我?

  我。竟然有人回答,在楼下。她打开窗向街面的楼下看看,一个人正站在门口。谁?

  她问了一句,并不去开门。你是谁?她又问。公羊呀!下面回答。她仔细看看那身影,

  高高大大,像是公羊,便走下楼去。开门之前她又问了一句:到底是谁?证明确实是公

  羊,她才把门开了。

  才七点多钟,干么这么紧张呀!公羊上了楼说。

  不是紧张是警惕。小母羊呢?华丽说。她有些高兴,今晚来了个叙话的人。

  我没有跟她一起回家,心里烦,便想找你聊聊,很久没和你聊过了。你过得可好?

  公羊说,不等华丽招呼,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华丽便拉个椅子在他对面坐了。这沙发不

  够大?公羊问。我习惯坐在椅子上。华丽说。好吧,你习惯,我就不客气了。公羊说着,

  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哎哎,忘了你第一个女朋友是怎么吹的了?华丽提醒道。

  怎么吹的?我到她宿舍往她床上一躺,把同宿舍的女孩都吓跑了。她说我不拘小节,

  就把我甩了。公羊说。

  那还不快起来?华丽说。

  现在不怕了,有了老婆了。公羊说,索性把四肢完全伸开,睡得更舒服一些。

  华丽只好摇头说:本性难移。说吧,烦什么?让大姐给你排解排解。

  看见你我就不烦了,真的。公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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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放屁!华丽骂道,不烦就滚出去。

  公羊坐了起来。正经地说:别骂,我说的是真话。我原以为自己活得很苦,可是看

  见你,我觉得你才是真苦呢。你看看你。

  华丽矜持地一笑,说:哦,来表演骑士风度来了?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活的很苦?

  你看我活的哪点不如你?我富足、充实,有追求、有事业……

  别吹,华丽。我们虽然多年不见,还是彼此了解的。你以为我忘了你当初谈恋爱的

  热劲?后来听说你跟公同同,不也很热,为什么……

  不等公羊把话说完,华丽下起逐客令了。她正色道:我最讨厌人家来打听我的私事。

  你请走吧!

  我是好意。公羊说。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我要休息了。华丽说。

  我们谈谈李大耳,好不好?公羊不想走。

  没有兴趣。你走。华丽毫不松口。

  公羊叹口气:真是女强人啊!

  华丽更生气了:不是女强人,是女土匪、女强盗,你还不快跑?

  公羊只得走了。但又说:等你心情好一些,我再来看你。

  公羊一出门,华丽就把上上下下的电灯全关了。她摸着黑躺到床上,闭着眼听周围

  的动静。她确信公羊已经离去,便喃喃地对自己说:什么也别想,睡吧。作个好梦……

  脑裂

  九

  公羊的头疼头晕似乎慢慢地好了。没有人给他医治,是他自己治好的。他天天对自

  己说:你没病,怕什么?结果就慢慢地好了。只是仍然觉得无聊。要不是A教授来告诉

  他,学校评职称已正式开始,他真不知该干些什么。

  A教授说:你将面临一场攻坚战了。据说系头们已关着门排好了提升的名单,这个

  名单里没有你。虽然大家都认为你够格,可是如今是自己顾自己的社会,谁会为你操心

  呢?你得自己救自己。

  公羊不在意,他说: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卡住,这么明显的不合情理的事儿,他们

  敢做!知识分子总要讲点脸皮的。

  A教授笑了,说真是孺子不可教。如今世面上什么不能卖?何况脸皮?为了职称、

  工资,亲兄弟也会打破头,何况你不是人家的亲兄弟?

  那他们总得找个理由啊?公羊说。

  理由好找,你的外语水准如何?A教授说。

  不行,都忘了。但是比起另外几个人,我大概还算好的。你老兄外语也不行,怎么

  当了教授了?公羊说。

  我吗?争来的,骗来的。找人替我翻译了一篇文章交上去。而且我也托人说话了。

  要不,照样还在门外看着。你有什么人可托?A教授说。

  我没有。君子不党。公羊说。

  那是古人的话。现在的话是:不党不群,孤家寡人。不群不党,篱笆没桩。A教授

  说。

  那我怎么办?公羊有点急了。

  两条路。一条,找人去。一条,拼外语。A教授说。

  公羊扑哧笑了,说想起小时候唱的一首歌:反革命分子,你睁开眼,两条道路由你

  拣:一条活路,一条死;一条光明,一条黑暗。我现在连反革命分子也不如了,两条路

  都黑咕隆咚的,他说。

  A教授也笑了,说拿你没办法。你就拣一条有点亮光的道儿走走吧。

  拼外语?公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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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9 11:45:20 | 显示全部楼层
A教授点头:拼外语。你聪明,考的又不难,你一拼,准行。

  这下子公羊有事儿于了,心里倒安静许多。他到学校里借来了从大学一年级到四年

  级的英语课本,准备一本一本地读下去。他对小母羊说:从今天开始,别再对我说你的

  那些梦了,别再说你看见李大耳在干什么了,更不要摸我的脑袋了,我要用功读书。小

  母羊说:别拼命,职称有什么重要的?身体才要紧呢。公羊咬牙骂道:小母羊呀小母羊,

  你能不能不再跟我作对?什么是重要的?你说?我和你亲热,你问我为啥在你身上动来

  动去,说我可笑!我不再求你作爱了。想读书升级,你又嫌我俗气!你一会作薛宝效,

  劝我正儿八经,一会儿又学林黛玉,要我不要理会仕途经济。你能不能做几天的花袭人,

  对我百依百顺,等过了这一阵,你去做尤三姐,凤辣于,我也不管你。

  好吧。小母羊叹息着答应了。她给公羊烧他最爱吃的饭菜,夜晚又重新在公羊身边

  躺下,虽说是两个被筒,也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一些。可是公羊用不下功了。一到晚上十

  点来钟,他的上下眼皮就展开战斗,怎么也分解不开。他烦躁不安,大喊大叫,有几次

  竟拉着被子将小母羊从床上拽了下来,说:滚到沙发上去!我不要你睡在身边,你这化

  成美女的毒蛇!看见小母羊可怜地看着她,他又心软地拉住她的手劝起来,说:别急别

  急,想想办法,别让我睡觉就好了。能不能给我开一些兴奋药来?小母羊说,那些药不

  能随便开,上了瘾就不得了。那就跟我睡觉!我不读外语了。公羊吼叫起来。

  不要,不要。我想出办法了!小母羊叫道。

  什么办法?公羊问。

  我给你吃炸蚕豆。小母羊说。

  那有什么用?公羊问。

  止瞌睡,你吃吃就知道了。小母羊说。

  公羊吃起了炸蚕豆。吃得很多。每天夜晚,小母羊安静地睡在床上,公羊就咯崩咯

  崩地嚼起炸蚕豆。有时,他一粒一粒地捏起蚕豆送进嘴里,有时就仰着头把蚕豆朝嘴里

  撂。咯崩咯崩咬开,哧啦哧啦咀嚼,咕咚咕咚吞咽,然后唏溜唏溜喝几口热茶,咯崩咯

  崩,哧啦哧啦,咕咚咕咚,唏溜唏溜,简直像一首音乐。这使他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

  中的诗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冰泉冷涩弦疑绝,疑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处无声胜有声”。心里便畅快起来。他想,白居易的这首诗说不定

  是嚼着炸蚕豆写的呢。

  说也奇怪,公羊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变得非常好使了。大脑好像脱离了沉重的肉体,

  变成飘在半空的一缕灵气。它在书页中轻轻地游荡,将一个个词语毫不费力地汲卷到自

  己烟雾里。就像他七岁时听第一节课的时候那样,老师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

  都被他十分明白十分轻松地接受了,使他此后的许多年,没有对学习感到过畏惧。我返

  老还童了,我又变聪明了!他愉快地对自己说,并不由自主地走到床前,去看熟睡中也

  蹙着眉头的妻,一边抚熨着她的眉头,一边温柔地对她说:我没有病,亲爱的。我一定

  要让你从梦境中走出来,回到我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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