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蓝忆●晴

我被分到了914班，914班只有一扇很大很大的窗户，它正对着城洞高中那扇很旧很旧的大铁门，四伯说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风水位子。
  四伯是一个风水师，其实也可以说他只是一个无业游民，但他是我们村里有钱的大老板。拿他的话来说，就是鬼神保佑他，他庇护鬼神。四伯，很受人尊敬，其原因就是人们尊敬鬼神，而四伯是鬼神的差使。
  我深受四伯的影响，对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城洞高中，生活不会平凡。
  记颜，记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只穿白裙和红鞋的女人，她有神秘的美丽。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似乎见过他一般。
  914班，平静，平静的恐怖，每个人的灵魂就想是被抽走了搬，麻木，只有麻木。
  宋奇，我见过的第一个像羽毛般的男生，透明，用这个词来概括他最确切不过了。我喜欢这样的男生，于是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说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我不会伤害你。”这是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从那一刻起，我便觉得他开始有了颜色，是白，很纯很纯的那种。
  学校是黑色的，我觉得，它总会出现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管食堂的陈伯是我们村里的人，平时他总爱找我聊天。
“阿成，最近出现怪事了，冰库中的荤菜，都不见了。而且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你说在这么冷的地方，你要让火怎么着啊！真是奇了怪了，昨天这钥匙明明是放在我身上的，门我都检查了好几遍，昨天那些肉啊，又不见了。”陈伯一直不停的对我絮絮叨叨，我有不详的预感。
  他害怕学校把他革职，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一天两天到不是那么回事，但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纸包不住火，陈伯被离职了，还被学校领导灌上了小偷的罪名。
  他回家那天，找到了我。
“阿成，我知道你从小就跟着你四伯，懂那么点，那件事不是人做的，我昨晚看见了，我想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他的表情不是痛苦，也不是害怕，而是坦然。看着他蹒跚的脚步，我发现我的心是冰冰凉的，我又能怎么安慰他？我是信这个事实的，人见鬼，人就跟着鬼去了。
  后来，学校在冰库周围装了摄像头，我想那些领导一定是信誓旦旦，赶走了小偷，又防范了这一招。谁知道，第二天那些肉还是照样少，影像里没有一个人，只能看见门被打开，然后黑色的冰库里发出了蓝色的亮光。
  一个星期后，陈伯走了，他走的时候，印堂发黑，他们说是被鬼带走的。
  学校领导去了他家，郑重的道歉，说是还他清白。
  人都走了，这种虚伪的事还能有什么用呢？
  我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变成秘密，我告诉了宋奇，那个开始有颜色的男生。但他的言语还是透明的，还冒着一丝寒气：“没有谁害死了谁，释成。但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
  学校说是一个不迷信的地方，但他们始终还是不能解释冰库少肉的事，于是请来了四伯。
  四伯在冰库周围施了法，贴满了符咒，然后他就走了。只有我知道他讨厌这所学校，其实他讨厌的是学校的风水。
学校封了通向冰库的路，没人敢靠近他。
于是学校想爆炸了般，同学之间每天都讨论的这件事，传言说冰库是鬼住的地方。
因为这件事，我开始对食堂的饭菜感到恶心。
中午吃饭时间，其他同学都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我跟宋奇。
“宋奇，你不吃饭么？”
“啊？嗯…对！”宋奇急忙把红色的包裹塞进了桌子。
“那是什么啊？”
“便…便当。”他慌慌张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一起吃吧，我也还没吃饭呢。”我往宋奇旁边一坐，期待着美食。
“不行，你不能吃的”宋奇急忙抱着红包裹跑了出去，宋奇变了颜色，，是蓝色妖姬。
  他一定有什么秘密的，
  我想跟着他，但是一转眼，他已经不见了。
  在操场寥寥草草解决午饭后，我打算去了教室。
914班的电扇不停的转着，教室难道已经有人了？
我正想大声喊时，却看见宋奇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不，那不是食物，那个红包裹，不，那是一个骨灰盒，我的眼睛一直撑着，那不是宋奇，怎么可能会是他。我颤颤巍巍的走向了他。
“宋奇？你吃的是什么！”骨灰盒里满是烧焦的肉。“喂！宋奇？你是宋奇么？”我焦急的喊着。
但是他却无动于衷，依旧抓狂的吃着，他听不到我说话么，他是怎么了？
“宋奇，冰库里是你捣的鬼么？”我摇着他的肩，他连头都不转一下，身体冰冰凉的，那不是一般人的体温。
  我害怕急了，鬼附身，是鬼附身么，现在我的脑袋里只有这个词。鬼附身时，思想是被控制的。
  “鬼附身，是在阴、阳、南、北成一条直线时偶尔发生的一种现象，附身体要么是死人，要么是运气不好的人，还有一类是自愿的…..你要驱鬼，只要把离你最近的始终转到12点整就行了。”我记得四伯给我的那本《阴阳秘密》上的关于鬼附身的内容，我连忙跑到教室后面，把钟转到了12点。
  果然，宋奇手里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他自己也晕了过去。
“宋奇，宋奇，你醒醒啊？”我想把宋奇叫醒，但是掉落的骨灰盒发出阵阵恶臭，我不禁得干呕。
“释成，这是怎么了？”宋奇爬起来。敲着我的背，仿佛刚才的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咳咳，宋奇，你没事吧，这个是怎么回事，你拿着这个，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被鬼附身呢？还有这个骨灰……”没让我把话说完，宋奇就用收捂住了我的嘴巴，他手上的味道简直要把我熏死了过去。
  “释成，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求求你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千万不要。”
  “宋奇怎么了啊，你不要告诉我今天的事是你自愿的啊！”望着那打翻的腐烂的焦炭，“学校的肉是你偷的么？为什么影像里没有人？”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要问了，对这都是我做的，我要守护他的，放过我把，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宋奇的眼里满是无助，那无声的泪水终于还是悄悄滑落，那灵动的双眸慢慢变得浑浊了。
  他放开了我，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地上腐烂的肉，在细心的用红布包裹起来。“对不起。”宋奇喃喃到，我不知道这是对谁说的，但望着他那离去时单薄的背影，我确定宋奇他是变了颜色，黑色，让人捉摸不透的颜色。
  我有些怪宋奇，至少看到他我会想起陈伯的死或许与他有关。但是每天看着他孤独地行走，和那天无助的眼神，我有充满了同情，他一定是有秘密的。
  从那以后，学校的肉倒是没有少过，但是学校的冰库还是依然被封着。
  我也决定跟宋奇好好谈谈，但是他却远离了我，连一句话都懒的跟我讲。每次我靠近他，他都躲开我，这次我拉住了他的手。
  “宋奇，你怎么了啊，那事我已经忘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释成，放开我，碰到我会倒霉的，快放开……”宋奇还是挣脱开了我的手，我发现他的皮肤微微的有一丝不同。
  第二天，学校出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高三某一女生在寝室门口突然自燃了，但是那个火焰是蓝色的，不详之火，想试着靠近，但谁也靠不近。在警察赶来时，那个女生只剩下一只烧焦的手臂，其余身体各部位不知去向。
  但学校对外封闭了这个消息，怕是影响学校的声誉，校内人心惶恐。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会是宋奇么？他现在晚自修有好几次都请假了，他似乎很怕光，白天不踏出教室。我跟踪过他，但再也没有发现他拿过那个红色布包裹着的骨灰盒。
  “太恐怖了，刚刚撞我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班闷声不响的那个宋奇，呀，他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刚从厕所回来的女生，围着宋奇的座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望向宋奇的座位空无一人，他是去哪了？
  “阿真，你们看见宋奇了么？”
  “释成，我跟你说哦，你不知道他刚刚有多吓人……”
  “他去哪了？”
  “释成，你可不要去找他啊，他根本不是人，他的眼睛是会发光的那种蓝色，而且往女生寝室的方向走了。啊！你们说上次的那个学姐是不是他杀的啊，我就觉得他前几天那么奇怪啊！”阿真的脸色都被吓白了。
我害怕事实会是那样。
  “不要说了，宋奇怎么可能这样。”我不能怎样，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堵不上这种谣言的。当务之急，得找到宋奇。
  我跑出教学楼，向女生寝室的方向跑去，一定要在晚自修结束前找到他。
  “宋奇，宋奇……”我小声的喊着，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弄清楚，又不断安慰自己或许宋奇与这件事根本没有关系。
  女生寝室旁边的树丛里有一堆蓝色的火焰，那边传来一丝丝微弱的呼吸声和一阵阵凄惨的猫叫声，我向那边走去，脚步有些沉重。
  我拨开树丛，看见有一双蓝色眼睛的人狠狠地掐着猫的脖子，我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猫叫声停止了，而我也看清那个人便是宋奇。
  宋奇抚摸着死猫，嘴角勾起邪恶的笑，转眼间，猫在他手上燃烧起来，那刺眼的蓝色火焰，不一会儿，猫便变成了焦炭。
  宋奇把焦炭美滋滋的送人嘴中。
  “啊！”我全身都在发抖，不禁地叫了出来，胃里的东西在不断的翻滚，宋奇一定又是被鬼附身了，我刚想把手表转动，宋奇却狠狠地注视着我。
  “释成？”他手中的焦炭掉落在地上。
  “宋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我走了过去，眼角的泪水涌了出来。
  “宋奇，你不要再逃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我猛得拉住欲转身离开的宋奇。
  “别碰我，释成，别碰我。”宋奇抽走了他的手，而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痛楚，他的皮肤烫得好灼人。“宋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释成，我收不回来了，你帮不了我的。我就要死了，会和哥哥一起，你不用担心，那样很好。”他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宋奇的眼睛内的蓝色愈发深沉了，滚落的泪水也是蓝色的。
  “不可能的，宋奇你只是被鬼俯身了，上次是，现在一定也是，我可以帮你的。”我疯狂的转着手表，一次，两次……每个时间点几乎都转过了，宋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释成，你清醒点吧。别傻了，我听得见你讲话，我认识你。”
   “宋奇……“看着他这幅模样我整个人都乱了。
  “释成，你什么也帮不了我的，那个女生是我杀的，我需要吃肉，所以杀了他，我是个杀人犯，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你的，你走吧，以前说不会害你是真的，现在可说不准，因为我是杀人犯啊，哈哈……“宋奇冷冷的笑着。
  “我不相信，你有秘密的，你一定的有。”
“释成……”宋奇蓝色的眼眸渐渐消失，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似乎站也站不稳了。
“宋奇！宋奇！”我扶住了颤颤巍巍的他，他的身体已不是火热的，是冰冷冰冷的。而他的背后，是一边湿漉漉的，那触感像是抚上腐烂的尸体般。我不敢睁眼看他，我不想知道他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痛苦。因为我发现那些湿漉漉的竟是令人作呕的鲜血。
“释成，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守住他，我不能害你的，呜呜，可他走了……啊！为什么他先走了。”宋奇痛苦地哭了出来，此刻他也分不清是哪里痛，是身还是心？
“宋奇，告诉我吧，请相信你这个朋友。”
“释成，谢谢你，除了哥，你死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知道学校前的那个万人村吧？我哥在那里，我的家在那里，可是我的恨也在那里，呵呵。”他苦笑着。
“宋奇…….万人村不是早在1年前被泥石流淹没了么？”他的身体好冷。
“哥死了，他是为了救我的，谁的爱也比不上他的。他用他的生命换了我，所以我的生命也是他的。他死得很痛苦，他说他是不能去天堂的，于是他变成了厉鬼，我不想让他这样，所以他住进了我的身体，那时其实我很幸福，因为我们又在一起了。啊！”宋奇整个人又开始火烫起来，眼睛又变成蓝色的了，他痛苦极了，在地上拼命的打滚。
“释成，你快走啊！走啊！我控制不了自己了，走啊！”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有眼泪往下掉。
“我不走，宋奇，呜呜……你的身上是你哥的灵魂，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的，真的……”
“释成，这叫不会伤害我吗？”宋奇忍着疼痛，撕开了自己的衣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奇的胸膛，不！那只是一句骨架，瘦弱的骨骼上挂着几丝碎肉，鲜血其实早就流干了，只有脓水，但是那颗红色的心脏仍“砰砰”有力地跳动着。
“啊！”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你快走啊，你再不走，你会死的，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杀了你，释成，我不想，你快走啊！”我没有勇气继续站在那里，转身向前飞奔，身后是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我只有拼命的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直到那催命般的铃声响起，我淹没在人潮中，我终于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放肆地哭了出来，我的朋友你回消失么？
记忆中，那铃声响了很久很久，像葬礼进行曲一般，黑色，满目的黑色。
从那天后，我大病了一场，我不知道我昏迷了有多久，梦中是宋奇，拉着他的哥哥开心地跑着……醒来后，那天后来怎么样我忘记了，为什么会躺在家中也忘记了。
回到学校，老师说宋奇转校了，我想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那片树丛中只留下一枚胸针，也只有我知道那玫胸针是我送给宋奇的，但我知道我在也找不到他了。
有人代替他做了那个位置，我整理了他的书，每本书上都有他做的笔记，他是一个认真的好孩子。《friends》我送给他的笔记本，当我翻开第一页，这是宋奇的日记。
                      9月25日
从哥哥离开后，再也没人跟我讲过话了，他是第一个，他叫释成，这本《friends》是他送给我的笔记本。
                       ……
                         ……
                        9月30日
   我昨天晚上竟然看见了哥哥，可他说，他去不了天堂了，他很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帮他。我在释成那本《阴阳秘密》上看到了鬼附身，于是我让哥哥住进了我的身体。
                        10月1日
  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有哥哥和释成……
                        …….
                         10月5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自己变得好不听话，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坟倒了，骨灰盒不见了。
                          10月6日
  我想学校的肉是我偷的，因为我发现了哥哥的骨灰盒，里面全是烧焦的肉，而且只吃这个，食堂里的食物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10月7日
  哥哥昨天跟我说，管食堂的人发现了我，他的性情开始暴躁起来，不再满足我的身体…….他似乎开始变成了厉鬼。
                        ……
                        ……
                          10月19日
  释成说陈伯死了，我好痛心，我想那一定是哥哥干的，但我必须保护他。
                          10月20日
  释成看见我吃那些恶心的东西了，我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会伤害哥哥的，对不起，释成。
                           10月21日
  学校的冰库封了，哥哥很饿，他说再不吃他就会杀人了，我不能让哥哥伤害他们，他于是从我身上咬了一口，很疼，还会流血，我不能让释成靠近我，他会发现的。
                            …...
                            11月1日
  那天哥哥说只要我找到跟他同月同日生的人，吃他的肉，哥哥就可以复活，我很高兴，因为吃些肉，那人不会死，哥哥也会复活。于是，晚上我偷偷去了资料室，跟哥哥同月同日的人有两个，高三的陈媛和释成，释成我不会伤害你的。
                            ……
                            11月3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生死了，哥哥把他烧死了，用我的手烧死了他，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人了，哥哥变了，我用心脏暂时把他封印在了我的身体内，不然他还会在吃人的。
                            ……
                            ……
                           11月7日
  我真的不是人了，我的身体只剩下一副骨架了，我碰到谁谁都害怕我，我身上有死人的味道了。现在我根本克服不了哥哥吃肉的欲望了，他会控制我，他控制我时，眼睛是蓝色的。
                             11月8日
  我觉得我要死了，哥哥，我们不要害人了好不好，去那片丛林吧，没人会发现我们的，我们一起去天堂或者地狱，和你在一起很幸福。还有释成，原谅我这一切吧，我唯一的好朋友。

  我的泪水想止不住的流水，和宋奇的鲜血一样，走好，我永远的好朋友。

蓝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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