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镯》完结

小昭

　我开始茫然无错，是不管他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还是进厕所一探究竟？挣扎的内心由不得我多想，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闯进了厕所。

　　厕所里暗光熹微，一片沉寂。并排的小便槽前空无一人，我一边喊一边推开每一间隔门，帅帅没有在厕所，难道他早就离了？不可能，我一直就在门外，就算我没注意，他出来也一定会喊上我，这到底咋回事？我实在想不通，只听自己心跳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惧的影子压得我虚汗直冒。

　　“ゥまぁひの……”

　　什么声音！似曾相识的争吵声为何在这个时刻浮现耳际？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豆大的汗珠从麻木的头皮接连滑下，我摒住呼吸，整个人僵住了。我不断安慰着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似乎变得空旷无际，蝉鸣草动声统统都归寂在那一刹那，空气中弥漫着一片阴霾，断断续续的水龙头滴水声还在继续，滴滴嗒嗒，每一滴都让人心惊胆颤！

　　我头脑中一阵蓦然，如被雷击一般，在撕心裂肺的争吵声中，我身后那扇隔间门缓缓打开！我紧闭双眼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劲儿挣脱恐惧的束缚猛然转身，争吵声还在继续，那扇隔间门也跟着来回扇动，里面打起来了吗？是谁？！我不顾一起伸手猛推开门——“啊——！”我愣住了。一道强光如决堤的洪水，倾巢射出。我瞬间傻了眼，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我的心脏在僵化，两颗充满血丝的眼球目不转睛地盯着隔间内那个披头散发，身上笼着一块脏得不能再脏的烂布衣衫，笼罩在一袭阴冷怕人的绿光中瑟瑟发抖的身躯！他像是在笑，活像古装剧中那些冤魂厉鬼，阴气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支撑我身体的双手如两根快要倒塌的房梁，失控地抖着，呼出来的气息似乎也跟着浑身潺潺发抖。他开始缓缓转身，我看到他的下肢是空的，宛如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布袋木偶，他正缓缓朝我转了过来，一袭长发如一罩浓密的纱罩将他的头盖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脸及表情，但我感到他在笑，他咧开他那血盆大口在朝着我笑！

　　“救命哇——！！”不知哪来的力量，随着一声绝望的呼救，我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像一只无头苍蝇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顾一起冲出厕所，埋头一路朝教学楼冲去。

　　第一教学楼的3103室是我和帅帅常去的一间自习室，我气急败坏地撞开半遮半掩的教室门，就像经历了一场长途马拉松，筋疲力尽地倚在门上，呼吸急促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在众目睽睽下，我不晓得该如何下台了。

　　帅帅居然已经在自习室里了，他见我如此狼狈不堪，便过来问：“怎么了？刚才——”

　　“还说！咋不等我？！”我不等他把话说完也学着李明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帅帅楞了楞，委屈地看着我，为自己辩驳道：“怎么是我不等你了，我出来后就没看到你，我还到附近找了一圈呢！以为你一个人赶着去上自习了，我才跟着上楼的！”

　　“胡扯！”我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横眉怒目地盯着他，几乎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别吵，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要吵就出去吵！”一个男同学不耐烦地对我们说。

　　我瞪了他一眼，随便找了个座，坐下就蒙头大睡，现在哪还有心思看书，脑子里懵懵懂懂的，管他妈那么多！

　　晚自习结束后，已经10点过了。谭四今晚十分活跃，李明启挽着她的女朋友也笑得格外灿烂，他硬拉着老大和谭四，声明：就算其它人都醉得不行了，只要他不醉，老大和谭四就要陪他喝到天亮。老大豪爽地答应了，谭四也不好推诿，只得答应。就连酒量最小的帅帅竟然也鼓起勇气誓言今晚要舍命陪君子，和李明启干到底。

　　李明启今晚高兴极了，也朝帅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一切和好如初，可把帅帅乐得。大伙儿士气高涨，笑着、闹着走过操场，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也似乎从来都没有如此团结过，夜空不再孤独，星星也亮了许多。

　　在夜宵店，李明启突然拿出一跟金晃晃的镯子送给她女友，我们大家都为之惊讶，那根金晃晃的东西，如果是真金打造，少说也有100K，就连他女朋友也感到吃惊，瞪大眼睛看着这根金镯子。

　　镯子的外表十分粗糙，布满点点杂质，看上去和现在首饰店里琳琅满目的金器玉石实有天壤之别，给人一种遥接万代的沧桑感。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玩意儿？是送我的？”李明启动女友问。

　　“我送你？”明启顿生疑窦：“这不就是你的吗？”

　　“我的？”他的女朋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摇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当我家是开古董店的啊？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戴过这样的镯子？凭什么就认定这东西是我的？”

　　明启继续说：“前天你给我送礼物过来的时候掉的呀，你忘了？我们在凉亭分手后不久，我就在你坐的石凳下面发现了它，不是你的呀？”

　　他女友再次摇头否认：“也许是别人先掉在那儿的呢，反正我真的没有这样的镯子。”说着又接过那根金镯子仔细端详着。

　　老大开始坐不住了，拿起酒瓶，将瓶嘴抵在坚硬的大牙下向上一翘，瓶盖“砰”第一声被撬开。老大吐掉瓶盖，道：“喂！要扯回去慢慢扯，开干了、干了！”

　　谭四也抓起酒瓶，兴奋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天上掉得，地上捡得，你们这叫一点水滴在香头上——幸运，这种好事儿咋不让掉到我头上呢，嘿嘿……来来来，大家举瓶，干了！干了！”

小昭

李明启的女朋友斜兜了谭四一眼，嘲讽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然今晚让你回不了寝室！”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嘿嘿。”谭四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老大的肩，道：“这儿还有个千杯不倒的在这儿镇堂哩，你先把他搞定再说”

　　“来，谁怕谁！”李启的女友夺过李明启手中的酒瓶，十分豪爽地咕噜咕噜喝起来。

　　“好！不愧是女中豪杰，配得上咱明启，干！”老大拍案叫绝，酒瓶早已迎了上去。

　　一夜疯狂，使大家都心醉神迷，整个校园都被宵夜店的霓虹彩灯渲染得似醉非醒。我们说着唱着，老大、李明启只管一瓶一瓶啤酒地干，谭四被排挤到一边却还不甘示弱地叫嚣着，他硬把自己的酒瓶插到老大和李明启中间：“好，今儿个……我们不醉……不归！”

　　我在旁边傻傻地看着他们三人玩命似的火拼，又看看帅帅，他早己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了。不晓得为什么，我特别想笑，只有小杰和李明启的女朋友还在热火朝天地吃火锅。

　　也不知到了啥时候，我们才相互掺扶着缓缓朝寝室驶去。是瘦门卫替我们开的门，一番唠叨的训责后，好不容易才把瘦门卫打发走。我和小杰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老大他们挨个弄上床，之后大家都筋疲力尽，也懒得去洗漱，把外衣一脱倒头便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李明启正从上铺往下爬，动作十分迟缓，嘴里似乎还喃喃念叨着啥。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经过我身边时，我终于听清楚了他嘴里在嘟哝什么：“我来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嚓！嚓！嚓！”一声声刺耳的拖鞋声渐渐朝着厕所方向远去。我浑身不啻一震。他大概是起夜吧，没啥大不了！我竭力安慰着自己。

　　走廊外忽然有人说话——又是那该死的争吵声！一个情景如闪电般闪入脑海，那个阴森恐怖的死囚恶灵，一个意念充盈着我的大脑——危险！厕所里那一幕冷人战栗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重放，我就像身处于水生火热中，浑身上下汗流浃背。

　　突然有人哼哼了一下！虽然是轻轻地一声，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一击，震得我浑身麻木，摧心折骨！我缓缓侧过身，感觉眼前有道白光晃来晃去，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是谁在玩手机吗？是小杰吗？

　　我好像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阵顽童的嬉笑声……是那片树林！那是在小时候，我和弟娃及一帮小孩儿常去的后山鱼塘，那儿非常偏僻，最适合小孩儿捉迷藏，一玩就是大半天——“仆！仆！”林间的奔跑声不绝于耳，我感觉自己的脊梁一片冰凉，可我就是睁不开眼，只听得耳边忽远忽近浮现着弟娃阿悦的声音：“啊，哥，呜呜呜……”——就在这一刻他被人按在地上“叫你耍赖！叫你耍赖！！”五六个邻家小孩正嘲弄着他，欺凌着他，“啊，哥——！”——他在叫我，就在这一刻弟娃在叫我，叫我去救他！完了！我的眼前为什么一片漆黑，就在这一刻，“啊，哥！！”——（阿悦，我的眼睛。）完了，我的眼睛，快看看我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吗？完了，我瞎了吗？天——天——（阿悦、弟娃，我睁不开、起不来。）天——天——一切都完了！谁！那个黑影是谁！别再靠过来！滚开！别靠过来——“啊，哥，呜呜呜……”，“叫你耍赖！耍赖！！”——我动不了，我叫你别过来——“啊，哥！”，“叫你耍赖！耍赖！！耍赖！！！”“哥，呜呜呜呜呜呜……”——天——天，（弟娃啊，哥的眼睛瞎了）。就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瞎了，完全瞎了——天——天——天——看不见了——别过来！都给我滚开！！！

　　“醒醒！快醒醒！”有人在用力拍打我的脸，我猛地睁开眼睛，渐渐进入眼帘的是老大那张满面哀容的脸，“咋……咋了？这是咋了？”我一头坐了，感觉身体特别的沉。

　　“明启……他死了！”

　　我一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切都恍如隔世，我只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哪怕是一场让我肝肠寸断的恶梦！

　　外面非常嘈杂，像是聚集了很多人。我迅速穿上拖鞋不顾一切冲出去，竭力拉开聚众的人，在老大的协作下终于挤到了人群中央，我惊呆了，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李明启脸色惨白，地静静躺在那儿，左脚那支蓝色塑料拖鞋在离他一丈距离的地方倒爬着。齐膝的短裤，上身还****，正是明启昨晚睡下时的样子！他瞪得鼓鼓的双眼似乎在极力传达着他临死前饱受的种种煎熬，我深深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与悲惨！

　　瘦门卫站在中央指手划脚地维持着次序，他提着高嗓门冲围观的人群喊道：“都给我退开！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学校已经打了110，警察马上就来，都退开，不要破坏现场！”

　　“不——他没有死！没有死！！”站在一旁的帅帅歇斯底里地冲瘦门卫吼道。这一句声如洪钟，完全不像平时的帅帅，瘦门卫也愣住了。

　　帅帅满腔激愤冲到明启旁边，缓缓蹲了下来，颤抖的手慢慢伸向明启的脸。

　　“你干啥……”瘦门卫一把逮住帅帅伸过去的手，然而却被帅帅强硬地甩开。他用异样的眼神瞟了守门为一眼，跟着低下头黯然神伤地看着李明启。

　　我和老大立刻将瘦门卫拉住，老大向他使了个眼色，瘦门卫也渐渐平静下来，周围吵杂的人群安静了许多，每人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谭四双眼红肿，激动地冲帅帅吼道：“起来，别碰他！他已经死了！”

　　帅帅这时脸一白，劈手一把推开谭四，狠狠地瞪着他：“滚开！”谭四随机被小杰拉住。

　　帅帅右手从裤兜里缓缓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细长小盒子，在众目睽睽下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机，是今年最新的款型。

　　他将手机轻轻送到李明启的手掌中，双手死死握住李明启的手，浑身不停颤抖着。

小昭

此刻，周围安静下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们，小杰和谭四泪流满面。我不断用手拭去眼睑下源源不断的泪，老大蓦然地站在那儿，面沉似水，他的眼眶从来没有那么红，那么肿过，瘦门卫低着头，默默无语，此时的感受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似乎所有的感情都交织在这无声胜有声中……

　　第四回 追   凶   文 / 嵛少爷

　　月11日下午，警方封锁了第4栋男生寝室，我们几个也被校方暂时停课，协住警方查案，接受警方询问。

　　我、老大、谭四、小杰还有帅帅都被警方传讯去了警局，并分别做了笔录，直到深夜才离开警局回校。

　　已经12点过了，我们几个默默地走在操场上，谁也没有啃声，也没有相互提及今天警察对我们各自的询问，只是默默地走着，我相信大家心中除了无尽的悲哀外，都一定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明启是怎么死的？是谁这么残忍将明启致于死地！

　　第4栋寝室楼今晚一片死寂，估计原住在这栋楼里的人，现在都搬走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难怪没多少人愿意呆在这儿。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撕破了这片沉寂，是瘦门卫。他驼着背，带着叮叮当当的钥匙朝我们走过来，还是那么低沉的嗓音：“案子有啥线索没？”

　　谁也没有回答。老大带头绕过瘦门卫继续往前走，进了寝室楼，我们几个也紧跟其后。

　　瘦门卫见我们一个个都如此目中无人，本应勃然大怒，但他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们后面不断追问：“你们先等下，回答了我再走！你们还回来住？这里的人今天差不多都走光了，学校也没法……”这一跟竟跟上了三楼，直至我们的寝室门口，从他的举动中显露出少有的焦虑和急切。

　　“你想干啥！”老大被激怒了，一眼瞪向瘦门卫。

　　瘦门卫一愣，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

　　谭四抬起头，反问瘦门卫：“你那么关心这事干吗？平时咋不见你这么关心过明启？真是出门上铁路——见轨（鬼）了！你到底是啥居心？”

　　瘦门卫搪塞无语了，他缓缓转过身，背景仍然是那么枯瘦，步子依然那么沉重，他下楼去了。

　　“妈的，呸——！”谭四咒骂道。

　　今晚夜里不知怎么的，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李明启的影子就在我脑海里浮现，我苦苦追忆着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今天警察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完全被搞得一头雾水。那天在厕所里发生的恐怖一幕现在回想起来却也朦朦胧胧，叫我从何向警察提供如实证词？

　　此时已经是２点过一刻了，奇怪的是那诡异的争吵声竟然迟迟未出现。正当我纳闷之时，一阵幽咽的哭声从窗户外传进来！我一头从床上坐起，光着脚冲到窗户前，哭声断断续续还在继续，此时，恐惧早就被愤怒甩进了太平洋，我转身往寝室外冲去。谭四、老大闻声后一个鱼跃翻身跳下床一把拉住我，急问我出了啥事？

　　我顾不得回答，又撤回头望向窗外，此时哭啼声低沉了许多，但在寂静的夜空依然清晰可辨。

　　“谁在哭？”谭四睡眼惺忪随我看向窗外。

　　老大不等回答，一个健步奔到窗前，手脚并用如勇猛的战士，将抵在窗前的那张樟木写字台一股脑掀翻在地，桌上的瓶瓶罐罐纷纷如泄洪般倾泻而下——“哐啷郎……！”午夜惊魂，小杰和帅帅猛然乍醒，两人同时从床上坐起，惊愕失色地问：“咋了？！”

　　老大将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在一片漆黑中，俯瞰楼下：“谁他娘的在装神弄鬼，半夜叫魂儿！”

　　大伙儿也紧随其后，整个场面就像集中营夜间紧急集合一般，只不过是浓缩得不能再浓缩的集中营罢了。

　　我们前拥后挤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一片寂寥，老大的回声还在回荡，后山又传来的野猫勾魂摄魄的叫声，在晦暗的穹庐下显得异常伤感。

　　“靠！”我一巴掌重重地打在窗户的木框上，双拳紧握，不知咋的，此时我的心好痛，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侵蚀到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痛苦不已，锥心泣血。

　　“你又咋啦！”谭四道。

　　老大转身一把抓起我的衣领，眼中充满怒火，烦躁地说：“哭啥，嚎啥！还像个男人吗？以后谁要再敢像个婆娘似的乱嚎乱闹，看老子不把他扔出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彻底止住了疯狂的宣泄，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呆若木鸡。

　　老大渐渐松开了手，他的眼神也由狰狞变得无奈、哀怨。他说：“振作，都给我振作！不要因为一点儿挫折就爬下！明启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好哥们儿！现在他一身不响地走了，我们谁愿意，谁舍得！我难道就不难过、不悲痛吗？一味的悲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协作警方把这个千人杀万人骂的畜牲揪出来，就算他钻到地里，我们也要挖地三尺把这个****养的拖出来枪毙了，以慰明启在天之灵！”

　　“不错！绝不能让明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谭四首先响应老大的呼吁。

　　“对！我们要为明启报仇！！”大伙儿慷慨激昂地吼道，似要把内心的愤怒宣泄在这个无情的黑夜，残暴的黑夜里、酝酿着巨大阴谋的黑夜！

小昭

　“咚！咚！”有人敲门，但敲了两下又静下了。

　　帅帅猛地抬头，脸色如被油彩喷刷了般“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哪个？”我们四人目光一碰，都争先恐后朝门口冲去。

　　门被老大一把拉开，大家都吃了一惊。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瘦门卫，他满面菜色，神情萎靡地注视着我们。

　　我们四人出奇一致地按兵不动，静静地看着瘦门卫。片刻，他又缓缓转回身似乎想走，但老大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啥意思？有话就直说，三更半夜不睡觉，到我们这干啥？”

　　“我……巡夜！”瘦门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欲挣脱老大，谭四倏地窜到前面挡住了他，厉声责问道：“现在啥时候了，你巡夜？敲我们的门干吗？说！”

　　“我……我”一阵搪塞后，瘦门卫开始镇定下来，他的目光从我们五人脸上一扫而过，趁其不备一把甩开老大的手，道：“干啥？我做事要向你们交代？岂有此理，哼！”说完后毫无顾忌地撞开谭四，夹杂着凌乱仓促的脚步声迅速朝楼道口驶去。

　　“滚他娘的蛋！”谭四转身进了寝室。

　　我总觉得今晚瘦门卫的一举一动都很反常，他到底想从我们这儿知道些什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诸葛亮在世，就算是千顾茅庐也要把他请出山来替我们解惑，替明启升冤！

　　凄凄的月光下，明启睡的那张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冰凉的草席静静地躺在那儿，似乎在苦苦等待着主人归来，也许他都不知道他的主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一道电光闪过，滂沱的暴雨如激流般倾泻而下。雷霆万钧，道道幽蓝色的闪电犹如鞭子般鞭鞑着学校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鞭鞑每个人血流不止的心，狂风席卷着河面，滚动的江水闪动着粼粼波光，惊涛拍岸，浪花飞溅……

　　第二天，我们几个被校方叫去问话了，这次盘问我们的虽说是校方，但大家都十分配合，为了明启，我们一定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希望早日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在大会场内，谭校长、周副校长、徐副校长和几个主任以及保卫科科长都坐在会场中央，下面坐着瘦门卫和一个305寝室的男同学。

　　我们几个相继瞟了瘦门卫一眼，坐到了305室友那边，瘦门卫低着头，缄口不语。

　　谭校长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在座的人，首先发话：“今天请各位来是想了解一下前天凌晨3点过，发生在第4栋寝室楼305寝室门口的那起命案，你们是离事发现场距离最近或是和李明启同学接触最多的人，所以在此也顺便通知各位，在这周内，你们暂时不用参与学校的任何活动和学习，全心协作警方破案，至于啥时候恢复你们各自的学习和其他活动，学校得到警方消息后会另行通知。”

　　接下来又是校长、主任、保卫科科长对我们的交替询问，一直到黄昏才结束。

　　结束后，大伙儿都去食堂叫面吃，个个吃得狼吞虎咽。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帅帅心事重重，一个人先回了寝室。

　　我们回到寝室开了灯，见帅帅正蜷缩在床上面壁而寝。

　　“这小子真够牛，玩绝食。”谭四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喝水。

　　“算了，让他睡。”说话间，老大已坐在了自己铺上，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我拿上脸盆正要出去，突然被小杰叫住了：“一起去！”他笑了笑，侧身拿起漱口杯、牙刷和牙膏跟我一出了寝室。

　　“你不去？”谭四看着老大。

　　老大理也没理，上床便睡。

　　操场上，潇潇细雨在乱风中肆意飘零……

　　翌日，警方再次把我们叫去协助调查。根据法检科报告，明启是被硬物击中后脑勺当场毙命的，奇怪的是袭击明启后脑勺的那块硬物在清理现场时却不翼而飞，这次重案组所问的话题都与瘦门卫有关。当时大家都醉得不省人事，在操场上和明启的女友分手后只有我和小杰跟那个老门卫有过十来分钟的交锋，接下来也没发生啥特别的事。但据警方调查，在三楼楼道口发现了一件瘦门卫的随身物件——他的手机链。而他自己在警方的逼问下也承认了当晚3点过曾上寝室楼，据说是因为当时自己被一阵莫名的争吵声吵醒后上楼探个究竟。可根据他的口供，在他上下楼的这段时间内，正是明启身亡的时间段，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今天重案组问的这些，不就是暗指瘦门卫就是杀害明启的凶手！我们都难以置信。

　　结束讯问以后，我们在警局门口碰到了灰头土脸正从警局走出的瘦门卫，他被两名警员押送着，像是要被送到大门口停泊的警车上。

　　老大二话不说，如疾风般倏忽窜了过去。当我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拽住了瘦门卫的衣领，铁锤般的拳头正中下怀，击中瘦门卫的鼻梁，瘦门卫往后一仰，来了个四角朝天，鼻血飞溅。老大怒气未平，欲冲上去用他钢筋般的拳脚给这个禽兽不如的杀人凶手来一顿实在的！但只可惜两名警员一拥而上，将老大死死地擒住，动弹不得。老大咒骂道：“妈的！这个老不死的！天底下死这么多人你咋不去死！你个不人不鬼的垃圾，李明启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狠心致他于死地！就因为他平时爱和你‘雄起’（‘雄起’是四川方言，意思是抬杠）你就狠心致他于死地！你他妈的猪狗不如，你他妈是个畜牲！！！”

小昭

　大家一起连拉带拽，生怕老大激动之下干出啥蠢事来。老大这牛脾气一上来，啥出格的事都干得出。

　　瘦门卫被扶起抹了一把鼻血，更显得脸上血迹斑斑。他很平静，表情中透露着一种有苦难言的隐痛。他怔怔地看着我们，没有任何哀求，像个无助的孤寡老人，让人不由心升怜悯。

　　谭四死死抓住老大，劝慰着：“先别激动，你如果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也就等于葬送了自己，冷静点！”

　　“少废话，我要替明启讨回公道！！”老大歇斯底里地努吼着，警局内又冲出来几个警员把老大彻底遏制住了。就在这当儿，瘦门卫已经被押送上了车。

　　老大还在疯狂地挣扎，愤怒地宣泄着，我安慰道：“别这样，事情还没弄清之前你这样有用吗？如果证据确凿证明明启的死是他造成的法院自会还他一个公道！”我话还没说完却被半路杀出的帅帅一句话抹灭了：“还需要证明啥？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儿，明启一大活人儿躺在那儿，他如果上了三楼会真的看不见？他不是凶手难道是我吗？！”帅帅一脸怫然，汗泪交融的脸上一对愠怒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瘦门卫远去的方向：“老大替天行道，有啥错？！一命偿一命，叫他拿命来！！”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奋不顾身地冲向大门，这一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帅帅冲到门口，无可奈何地看着杀人凶手早已无影无踪，愤怒如烈火在燃烧！几名警员将其拦住，像生擒歹徒一般将他手上的凶器夺了下来……

　　我们被带回了警局，接着一顿劈头盖脑地批评和斥责，说得我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窘然无语。老大一直看着窗外，包羞忍耻地听着警官们的厉言。刚才把命都豁出去了的帅帅，现在却怅然若失地站在那儿，连个屁都不敢放！好在那些警察叔叔们鉴于我们还年轻，做事爱冲动有时欠考虑，经过一番说教后，也就让我们离开了警局。

　　天，已经被厚重的火烧云压得严严实实，浓墨重彩的火烧云像一团团赫赫烈火灼烧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我们乘公车回了学校。

　　一进寝室门，老大便对帅帅怒骂道：“你他妈吃错药了？那是警局，要找死也不是你他妈个找法儿！……”

　　谭四、小杰和我被老大雷霆万钧般的怒吼吓到一旁，仗马寒蝉。

　　帅帅垂着头，面红耳赤，百感交集，终于按耐不住脱口而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为明启讨回公道这也错了吗？！”此话一出，场面更紧张，谭四、小杰就像根木头似的瞠目结舌盯着老大，我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忐忑不安，整个寝室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老大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帅帅：“你小子耍长了（‘耍长了’四川方言，意思是‘翅膀长硬了’）敢他妈和老子叫劲儿，凭你个娘娘腔也佩说替明启讨公道？明启的公道是一条命，你讨得起吗！他妈的你以为在警察局门口亮一下刀子就能证明你狗日有本事？有本事在警局门口不等我出手你就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马后炮！”

　　“我……你怎么不伺机做了他，给他一拳那会功夫早就能要了他的命！”帅帅不甘示弱，硬着头皮顶撞道。

　　老大将帅帅往上一提，像丢废品般将他丢到床上，帅帅后背猛地撞在墙上，一阵蓦然。

　　“狗日的，你有本事以后自己的事自己去搞！B区那帮人栽赃你那档子事儿你自己解决！”

　　“有话好说，别动手！”小杰壮着胆挡了过去，我和谭四也随即冲上去拉住正在气头上的老大，谭四一面抹着老大胸口，一面苦口婆心地劝道：“够了够了啊，老大够了啊，咱消消气，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帅帅猛地撑起，朝谭四一阵铺天盖地、狂轰乱炸地骂道：“＊＊＊＊＊，你咋不撒帊尿照照自己！你就会个说是道非，说爷爷我是娘们儿，你他妈怎么不说你自己？一个志大才疏的棒槌！！”。

　　“你！——”谭四急得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谭四说得对！”我不晓得从哪儿来的勇气，竟在这个连空气都膨胀得快要爆炸的关头上以一种长辈的口气，劈头盖脑训斥起大伙儿来：“现在如果大家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替明启报不了仇，就连我们自身的安全也没法保障！我们要团集啊！只有团集才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话音刚落，我才倏地意识到，打我成为304寝室的一员以来，还从来没有发表过这样慷慨激昂的演讲，更何况是当着老大的面。要平常，不等老大发言巧舌如簧的谭四早就捷足先登，唱起反调。但此刻，帅帅、老大和谭四都各自沉默。我似乎有些后怕，但现在我若就此打住，恐怕他们三人的情绪会反弹，甚至一发不可收拾。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其实我早该行尸走肉，而自救的本能却死死地绑住我的躯壳，让我一刻也不敢松懈，在我即将窒息之时，如果他们还要趁这个时候争个你死我活，我也许真的会崩溃！因此我什么都豁出去了，与其长期煎熬，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要为明启讨回公道不是挂在嘴边儿，只有靠行动，行动明白吗！”

　　“啥行动？在警局门口亮亮刀子，吓吓人？”谭四道。

　　“要是有办法我们还在这儿坐以待毙？”老大接口道。

　　寝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大伙儿都陷入沉默。窗外夜阑人静，只听得树叶随风摆动发出的的“唰唰”声，时起时伏，絮絮不休……

　　“有了！”谭四突然面露喜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深入虎穴，找出证据，让那老东西无法抵赖！”

　　“傻，做贼的会把贼赃放自己窝里？拜托你动动脑子！”帅帅反驳道。

　　“在这儿坐以待毙就阶前万里了吗？奶奶的，动动你脑子！”谭四道。

小昭

“对！”老大打断他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废话说得再多不过一纸空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应该行动起来！”

　　“怎么行动？”我和小杰异口同声问。

　　“今晚我们就去一探乌巢，定要搜出贼赃方能罢手！”老大这话不像是开玩笑。

　　“好，就这么着！”一呼百应，我们五人无一例外，统统举手赞成！就在下半夜，我们真的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

　　夜色正浓，天上的疏星在厚厚的云层里若隐若现，无声无息的泛着眼。残月依旧，黯淡的月光弥漫在深邃的夜幕中，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把所有的一切都罩在里面。

　　大伙儿在老大的率领下趁夜潜入瘦门卫的卧室。从那扇坏了锁的铝合金窗翻进去，一个接一个，这情景倒显得我们是贼。

　　借着昏暗的手电筒，整个值班室一贫如洗。一张靠窗的写字桌，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这里被警方搜查过之后，一切都显得如此清疏，似乎在竭力证明着自己完全没有隐匿任何证据的能力！

　　“各自分头找！”老大一声令下我们便分散开来，虽然知道我们这样的行动是徒劳，但心中还存留一丝侥幸，希望能发现奇迹。

　　我和小杰共用一个手电筒，先把写字桌的抽屉翻了个底朝天，又去翻衣柜。就在我们埋头寻找线索时，突然从床那边传来帅帅和谭四的争执声：“叫你再仔细照照，说不定线索就在床底下的某个角落！”

　　“我看了N次了，再找也白搭！”“你这也算找啊？还不如不找！”

　　“我没认真找吗？那要咋找？要不要把床搬开再来看看？老趴地上不累噢？有本事你拿着这玩意儿钻进去自己找！”谭四将手电筒塞到帅帅手里，瞪着帅帅。

　　“吱嘎——”老大正双手托着床沿，使着浑身蛮劲儿将床往外挪了一丝：“快来帮忙，楞着干啥？”

　　“真要搬床哇？”谭四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随口这么一说老大竟然也当真，小杰和我都过去帮忙。就在此时，窗外不知啥时候出现一张清瘦的脸，正看着我们几个。

　　“哪个！”老大猛地转身朝窗户吼道，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第五回　阴　　谋   文 / 嵛少爷

　　窗外有人在敲玻璃，随即一道光线射过来。我们瞪眼一看，原来是纪检会寻夜的人。

　　“靠，趴下！”老大一声急呼，我们纷纷听其号令伏倒在地，可是已经迟了。

　　门打开后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卫人员正用惊诧的眼光盯着我们。无奈，我们只好慢吞吞一个一个站出来，活像五个被批斗后的小丑。

　　“你们在干啥？”警卫人员厉声问。

　　我们五人面面相觑，现在被人逮个正着，真是百口莫辩。

　　今晚在学校保卫科值班的是个满脸六腮胡须的胖子，他一脸横肉，穿着一身宽大的制服，外面披了一件草绿色军大衣，用冰冷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脸：“还不肯说？我再问一次，你们是哪个系的？说！”

　　我们四人都不由看向老大，老大只笑不语，从他冷峻的眉目间透着一股霸气。

　　“混帐！”胖警卫一家伙拍案而起，恼羞成怒道：“这算啥意思？你们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辙是吧？告诉你们，这是盗窃，先搁着校规不说，你们已经构成犯罪！犯罪晓得不？！明儿把你们一个个移送公安，看哪个还鸟得起！”用手指指着我们五人一字一句的威胁道，眼神却直刺老大，老大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就这样耗了大半天，我们终于把这个大胖子累得（或者是气得）面红耳赤，他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气喘吁吁，挥手道：“不出声是吧，好——很好，你们全给我滚出去站好！明儿一早就是你们的死期，哼！”说完随手抓起一张报纸遮住脸仰着佯装熟睡。

　　晨光熹微，天已经蒙蒙亮。

　　我们几个在保卫科门已经站了几个钟头，个个都无精打采，歪歪倒倒的，哈欠声此起彼伏。

　　老大用胳膊肘拐了拐我：“哎，都给我振作点，吊儿郎当让人看了笑话！”

　　“老大……现在都啥时候啦，哪个还会有觉不睡特地来看我们几个小丑噢？”谭四自嘲地说。

　　“你们看！”小杰喊道，他手中拿着一枚别致的玫瑰胸针。

　　“这是啥？”老大问。

　　小杰冲我们大伙儿眯了眯眼，道：“今天那个糟老头被老大打翻在地上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没人发现，最后我给捡了起来。”

　　谭四又开始来劲儿了，道：“哟！难怪呢，一大男人家竟私藏这种东西，变态！”

　　“这有啥好稀罕的，男人窝里偶尔有件女人玩意儿也不稀奇嘛，没准儿是她老婆的呢？”

小昭

小杰说。

　　“拜托你动动脑子，他老婆死了不晓得几百年了，从他来学校以来就没老婆，对于他老婆我们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你们说说这咋解释？”

　　“咋解释？”我问。

　　“和他平常的为人处世一结合，答案不就不来了吗！哈哈哈哈！”谭四是无来便起浪，越说越来劲儿。

　　“好了！先把这玩意儿收好，或许以后还有用。”老大烦躁地朝着第4栋寝室楼的方向喟然叹了口气。

　　“哎——！”谭四突然叫道。

　　“啥？”

　　“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后天如果警方还找不出证据来指控那老家伙，学校就能把他保释出来，我们得抢在这两天去和学校的电视台沟通一下，请他们帮忙把当天晚上明启的录像弄出来看一下，这段录像一直没公开过，我们如果能看到当时的情况就能清晰地了解明启猝死的真相了不是？”

　　“不错！”老大点头。

　　“靠！这想法真不赖，你小子总算开了一会窍。”帅帅一巴掌拍在谭四的背脊上，几天愁眉不展的脸，终于显出了一丝笑意。

　　谭四斜兜了帅帅一眼儿，装腔演怪地说：“切，一个白痴和一个天才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么？白痴总会说天才是傻瓜，其实他殊不知自己是娘娘腔一个。”

　　“你！”帅帅脸气得铁青了，但很快又“阴转多云”感慨万千反讽道：“不跟你一般见识，跟你这种智商的人说多了就叫掉格！”

　　谭四望着天边鄙视地笑了笑，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

　　老大愣了一会，看着x大学电视台的方向说：“我们可以跟校电视台取得联系，如果他们同意帮忙，我看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我觉得老大这想法还是有点不太现实。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帅帅身上。

　　“噢！”我一拍脑门：“对，对，帅帅的女朋友在电视台有兼职的，也许通过她能让电视台帮我们这个忙呢。”

　　帅帅窘迫地望着大家，半晌才吞吞吐吐说出话来：“我……试试看好了。”

　　“好，就这么着！”老大双掌一拍：“明天大家各自行动起来，阿辉、四同，一会你们就陪帅帅去学校电视台找一下徐莉莉，请她务必要帮这个忙，我和小杰先把昨晚那档子事儿担着，你们快去快回，这次任务重大，明启能不能沉冤得雪就看这回了！嗯？”

　　“嗯。”我点了点头，但见帅帅不怎么乐意的样子，我便问了：“你不舒服，还是？”

　　帅帅很不情愿地说：“你和我去就行了，干吗还要他去？真是……”

　　“呵！你以为我想和你去，不晓得现在是啥季节，水仙花都开得这么艳！”谭四抖着身体，对帅帅一阵冷潮热讽。

　　“自恋的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你这样又自恋又八婆的！”帅帅的脸色由白变红，他对于谭四的傲慢不逊，目中无人感到十分愤怒。

　　老大站了出来，道：“别吵！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人一道去！现在啥时候了？”

　　我抬看看手机：“还差十五分钟到6点。”

　　“嗯。”老大点点头：“再过一会儿等换班的来了我和小杰就去把昨晚的事儿全都担下来，你们三个随便找个理由先回寝室洗个脸，然后就按计划行事，我们一定要赶在老不死的回校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把该做的都做好，晓得了吗？”

　　我们都应声点头，帅帅和谭四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七点过一点儿，帅帅佯装贫血头晕，必须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老大、小杰主动交待起昨晚那事的来龙去脉，我们三人终于获得了解放。

　　回寝室胡乱弄了下，也顾不上吃饭，大概9：30左右，我们去了第三教学楼找帅帅的女朋友徐莉莉。她的专业是电视编导，在学校电视台兼职，负责学校自摄的部分纪律片、专题片的后期制作以及业兼任余记者。

　　到了徐莉莉所在的那个系，帅帅快我们一步先走前面去了，我和谭四知趣地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

　　不久便有两个女生来和他打招呼，三人有说有笑，我和谭四远远地看着，忍俊不禁：“看见没有，只要公狗尾巴一翘，母狗就忍不住要翻搔……”

　　“啧！骂谁呢，说话老这么没遮没拦口的，当心引起公愤，大家群起而攻之把你小子仍太平洋里去！”我一个急刹车拦住了他的话。他虽然晓得收敛，但仍死不甘心，好像每次谈的话题都要用他的话作为尾声：“呵，我只是打个比方嘛，又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你看看这肉麻劲儿，跟那个和那个在一块儿叫劲儿的腔调有啥两样？这不，又来一个，真他妈厂甸的糖葫芦——串上了！”说着便按耐不住朝帅帅他们走了过去。

小昭

刚到门口终于听见有人喊：“哎，徐莉莉来了！”周围的女生知趣地一哄而散，进了教室。

　　徐莉莉挎着个韩流挎包笑着朝我们迎面而来。

　　谭四赶紧用胳膊肘碰了以下帅帅，调侃道：“哎，你码子来了，还不上去负荆请罪？”

　　“闭嘴！”帅帅斜瞪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朝徐莉莉迎了上去。

　　徐莉莉略感惊讶：“哎，你们怎么到这儿来？听说这段时间你们不是被停课了吗？”

　　帅帅故意装出一幅夸张的模样，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有事要请你忙帮，耽搁你一会儿”一边说，一边拉着徐莉莉往走廊尽头走。

　　“哎——马上就要上课了，你拉我去哪儿呀？”徐莉莉被帅帅懵里懵懂地拉到楼道口，一把挣脱帅帅，一脸茫然地问：“什么事直说好了，拉拉扯扯的干吗，真是。”

　　帅帅一脸苦衷的样子。

　　“哎哟，再肉麻两下就拉铃啦！”谭四朝他们走了过去。

　　徐莉莉匆匆看了下手机，急问：“到底什么事呀？一个个神经兮兮的，有事就在这说好了，要上课了！”

　　“好，我来说！”谭四兜了一眼帅帅，帅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也就表示默许了。谭四道：“其实我们今儿来是想请你，也可以说想通过你请学校电视台协作我们查出杀害明启的凶手。”

　　徐莉莉一愣，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电视台？我也只是在那儿兼职，能帮什么忙？再说了，查案是警察的事，你们瞎操什么心呀？”

　　帅帅突然冲过来，激动地说：“明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欠他一份情没还，帮他讨回公道是我唯一的补偿方式，求你帮这个忙好吗！”

　　“是啊！现在那个瘦糟老头已经被警方作为杀人嫌疑犯扣留在警局，我们得趁这个机会看看当时的录像，看能不能看出点儿主蛛丝马迹！”谭四也跟着激动起来。

　　徐莉莉一直都认为我们的请求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切合实际，于是只管果断地拒绝：“得了吧，人家警方都还愁没证据，你们就能看出点儿名堂？再说破案是警方的事，你们除了提供口供其他的也帮不了什么，而且你们的想法也太单纯了，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上。”

　　帅帅一把捏住徐莉莉的左胳膊，道：“你去试试吧，你在电视台肯定有关系啊！拜托了莉莉！”

　　我也终于耐不住，开口求道：“我们只需要学校电视台监控室提供那段录像给我们看一次，别无所求，就这么个小忙难道也不能通融一下吗？”

　　“这……”上课的铃声突然响起，徐莉莉挣脱帅帅从我们中间穿过：“对不起，我真的忙不上忙。”说完便朝教室扬长而去。

　　“你！”帅帅紧捏的拳头一家伙锤到墙上，本人嗫嚅无语。他显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激动。谭四走过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这样，我们再想办法。”

　　“有啥办法！”帅帅一把推开谭四，冲下了楼。

　　“啪——！”304寝室内老大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人未免也太油盐不进！再咋说明启和她多少也有些交情，她居然拒绝得这么干脆！”

　　小杰道：“瘦老头被保释出来没准儿会想办法夹带私逃！”

　　坐在一边的帅帅愁眉不展，缄口无语。谭四终于耐不住，站起来说：“你们倒是出个主意啊，别一个个在那儿愣着吃冰棍拉冰棍的——没话(化)呀！”

　　“今天写了一天检讨，写得眼冒金星，哪还想得出啥好的点子哦！”小杰喟然长叹。

　　老大一家伙冲出门外，大概又去喝酒了吧。时间确实不多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

　　自从这栋宿舍楼发生命案后的一夜间，别说是三楼六间寝室，就是下面两层，上面五层的留校学生也纷纷陆续搬走，大多到学校附近合伙租房。

　　温煦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射进来，这片沉寂已久的阴霾似乎被暂时地打破，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矫健的脚步声“蹄、蹄、蹄……”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大伙儿都本能地走出寝室想知道到底是谁突然造访。

　　令人没有想到，竟然是徐莉莉大驾光临，她今天穿得格外艳丽，和明媚的阳光配合得相映成趣。她一面朝我们走来，一面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帅帅迅速装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将头缩了回来，着实一幅滑稽样儿。

　　徐莉莉突然停住脚步，望着我们不啻一笑。

　　“笑啥？”老大没好声气地问。

小昭

“你们知道我要来，特意列队欢迎吗？”

　　“哼!”老大冷笑一声，也进了寝室。

　　徐莉莉不禁再次笑出声来。只见帅帅忽然从寝室冲出，连推带赶地把自己的女朋友往楼道口送：“好啦、好啦，你走吧，我们这儿还忙得很，你去电视台兼你的职，当你的大记者啊，我们这地方太窄，不是你大记者该来的地方，走走走……”徐莉莉一边往后挤，一边抱怨道：“哎——哎——真是好心没好报哎！你们这算什么呀？”话还没说完却被帅帅一句打断：“够了、够了，不劳您操心啊，我们自己的事儿自己办，您走吧，以后也别来了，走吧、走吧。”

　　徐莉莉猛地转身狠狠地推开帅帅，瞪着他，似乎被帅帅的冷嘲热讽击怒了，道：“李俊，你居然这样对我！好，是你让我走的，放心，我走了绝不会再回来！你们就看着你们的朋友枉死好了，你们给我记住，哼！”说完立马转身义无反顾地朝楼道口走去。

　　“等等！”老大一个健步冲出来一把捏住徐莉莉的胳膊。

　　“呀！你弄痛我了，放手！”徐莉莉一把甩开老大的手，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老大追问：“刚才你那话是啥意思？”

　　“没意思！”徐莉莉爱理不理地瞥了老大一眼。

　　帅帅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太过火了，在举动和言语方面把人伤得不轻，也走过去，低声道：“刚，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刚才我……”

　　“不用说了，你们继续忙吧，我走了！”徐莉莉冷冷地撇下一句撒腿便走。帅帅像是属变色龙的，一下变得死皮赖脸起来，他死死拉住徐莉莉，讨好着：“哎呀，你跟我叫什么劲儿呀？我都向你道歉你你还要怎么样啊？”

　　徐莉莉一憋头瞪着帅帅，但谁都看得出，她犀利的眼神后分明透着分妥协：“哼，这就是你们中文系先生们的待客之道？有客自远方来，茶没一杯就一根冷板凳！真的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算我自作多情！”

　　“那你到底来——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什么？”帅帅急得语无伦次。

　　“不就是为你们托我的那事么？”徐莉莉答道。

　　“真的？你答应帮我们了！”老大的脸忽然云开雾破，我们几个也凑了上去，个个眼中都星光闪闪，五双眼睛如五道聚光灯，正对徐莉莉这位Superstar，谭四立马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道：“太后娘娘，噢不，俊妃娘娘请——！”

　　徐莉莉将计就计摆出了架子，冲我们一人瞪了一眼，算是为刚才的事讨回了公道，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寝室。

　　“可不是，我昨儿个去向学校电视台监控室的工作人员说了下这事儿，他们同意明晚7点半到8点之间，让你们到学校电视台监控室一趟。这不，一大早我就赶着来通知你们了，还有，这事千万不能给其他人说，保密！知道吗？”

　　谭四兴奋地拍拍帅帅的背，道：“保密保密，一定保密，嘿嘿嘿嘿！”

　　徐莉莉说：“我说，人家帮了你们这忙，我觉得你们也得表示表示，对吧？你们看呢？”

　　“这个……他们也没说啥，省了算了，嘿嘿！”谭四并未在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徐莉莉把脸一绷，没好声气地说：“你个阿尔巴贡！学校本来是对外封锁这段录像，为了这事儿，我可没少花关系，要是被台帐晓得了，我和我的朋友全都被你们牵连进去了！你们愿出就出，不愿意就拉倒，你们省事儿，我也省事儿！”

　　“别、别、别！”帅帅稳住了这边又迅速忙着斥责那边：“他娃儿就那么点儿出息，三字经缺头一个字——开口就是钱！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为明启平冤重要，还是花花票子重要？”

　　“当然是明启重要了！”谭四脱口而出：“我就随口说说，你一家两口那么大反应干啥？”

　　“对！只要能为明启报仇，出多少钱我们都没异议！”老大意志坚定地说。

　　徐莉莉说：“话又说回来，能花你们多少钱呀？俗话说人情一把锯，有来就又去，面子上还是要顾的吧。”

　　“没问题！”大家都举双手赞成。

　　“那我们这就出去准备准备。”我猴急似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嗯！”

　　大伙儿开始翻箱倒柜，私房钱全都变成了公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晚上7点左右。校园里千篇一律地响起新闻联播的声音。

　　小杰一分钟看一次手机，正掐着时间。可惜就连秒针似乎也在缓步前行，我右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不知咋的，从今天下午开始我的右眼就跳得厉害，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味道自己也讲不清楚。坏念头如流星般不时从我脑海中闪过，我就当是太过紧张或是没休息好，因为谁会也不会挖尽脑汁拿一些恐怖想法来自己吓自己。

　　新闻联播的片尾曲整齐划一地飘扬在夜空中时，我们每个人都神采盎然，迫不及待地朝X大学电视台冲去。一路上如劈荆斩棘的勇士，势不可挡！

　　徐莉莉领着我们来到了电视大楼三楼的监控室。在走廊上，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向我们询问：“哟，徐莉莉，你们有事儿吗？怎么不去上晚自习？”徐莉莉笑了笑，道：“哦，李副台长好，呵呵，刘组长叫我们这时候来找他有点儿事。”

　　“刘艺勇吗？什么事儿啊，非得这时候来？”

小昭

“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帮他寝室搬点儿东西之类的吧，这不，帮手都请来了。”徐莉莉随机应变找了个借口想忽悠过去。

　　“哦，还挺会找时间的嘛，那你们快去吧，我有事儿就先走了，再见啊。”

　　“BAY——！”我们作别了那个副台长便跟着徐莉莉进了监控室。

　　监控室内到处是电脑显示屏和各类精密的监视仪器，每一台显示屏上都被分作等大的数十个小方格，每个方格内都呈现着学校各地不同的现况。仪器太多，令人目不暇接，我们一进去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哎，那位就是这儿的组长刘艺勇，这次能帮上你们的忙，全靠他了，出去以后可千万别把今晚的事儿给任何人讲，记住了吗？”徐莉莉一边替我们引见，一边再三叮嘱道。

　　老大拿着一条烟上去庄重地要和刘艺勇握手，刘艺勇握住老大的手却推开了烟，道：“咱不讲这套，莉莉平常也帮了我不少忙，这次我实在是难以推辞，晓得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会叫你们来么？因为这个时候是这儿人最少的时候，再过一小会儿就会有人来换班，我们不说客套话，让你们赶紧看完早点儿离开，免得惹出麻烦事来。”说完便坐到一台电脑前操弄起来，看他这操手就知道他对业务的精通程度有多深。

　　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出现了３０４寝室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情景，画面随即快进，时间不断向后推移20：00——20：40——21：00一直到03：01的时候画面顿时定格——这时候走廊上空空如也。

　　走廊上安装的监控探头红外线呈像，画面呈墨绿色一片。此时，我们都不约而，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眼球凝固在了那一刹那，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瘦门卫果然出现在楼道口，他绕过楼道口缓缓朝我们这边走来，脚步异常缓慢，像是在梦游。当他走到304门口突然止住脚步，动作迟缓地朝我们寝室转过身似要抬手敲门，却又缓缓放下侧身离开，下了楼。画面再次定格。

　　“好了，就这些。”刘艺勇道。

　　“完了？”老大问。

　　“就这么点吗？可明启呢？他还没出现呢！”我也没看出啥名堂。

　　“就是没拍到他！但法医推算出他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这段时间，这也是警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刘艺勇突然止住，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哪有这种事儿？难不成他在给我们玩障眼法？”帅帅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离奇了。

　　我们大家就算相信那些科幻小说里神乎其神的外星人的存在也无法去相信眼前这个事实！老大把手紧紧搭在刘艺勇的肩上，请求道：“兄弟，麻烦你再回放一次！”

　　刘艺勇迅速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果断地点头道：“嗯，好，那我们搞快点！”

　　画面又退回到瘦门卫出现在楼道的那一刻——03：01的时候。还是那段路径，还是那几个动作，还是那个过程，和上次我们看到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画面定格后立即消失了。

　　刘艺勇转身，道：“行了，就这样吧，时间差不多了。”

　　“嗯，呵呵，好的，非常感谢！”徐莉莉谢过刘艺勇后，把被弄得一头雾水的我们一个个推出了监控室。

　　路经操场时，我们脚上不停，嘴上更没歇着：“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明启出去上过厕所，这绝不可能！”我像是在为自己辩护，此时这张嘴已经不受控制地“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可当时的录像确实没见明启出来过呀？要是出来了他肯定会被拍到，而且也不见我们寝室门打开过！”谭四一脸疑惑地反问道。

　　“但是……”

　　“是啊，录像机是不会说谎的！”老大好像也认定了那晚我在做梦，这既令我痛心疾首，又让我百口莫辩，我该怎么办：“你们这是啥意思！难道我还会编一些鬼故事来让你们消遣？要看鬼故事去网上搜去，那儿多的是！”此时我完全失态，也不晓得自己为啥要这样疯狂的咆哮。

　　“说你了吗，那么激动干啥？事实如此，你以为吼两声就能抹煞得了吗？！”谭四也好像有些失态。

　　说真的，那晚大家都处在不同程度的失控状态，整座X大学就像一座狂人院，而唯独清醒的只有旁观者徐莉莉，她这会儿也忙得手足无措，劝了这个又去安慰那个：“够啦、够啦！这事本来就离奇，刚才你们没听艺勇说吗？警方也犯愁呢！”

　　“你住口！”帅帅勃然大怒：“是人都会说谎，你他妈从小没说过谎？艺勇、艺勇地叫得那么亲热！你他妈也不晓得避嫌！当着我的面你！你——！”

　　徐莉莉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吵啥？现在还轮不到你小两口说话！”老大蛮横地打断了他们。

　　我们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不知不觉就吵到了第４栋寝室楼下，徐莉莉一扭头气跑了，我们五人继续你争我吵，吵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