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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3 17: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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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次的谈话有什么具体的结果吗?没有武器,甚至连弹壳都没有,光一颗子弹
是无法成为证据的。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亚姆说那应该是把点四五的自动手枪,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应当对不能够证实的事情骤下结论。所以斯维瓦是被自动手枪杀死
的。
而其余的事还是一无所知。斯维瓦似乎不是自杀的,而且也不可能是被别人射杀的。
马丁·贝克继续他的工作。他从银行着手,因为经验告诉他这要花许多时间。没错,
瑞典银行的秘密并不像外传的那么严重,还是有数以百计的财务机构在运作,但是它们
的利率低得可怜,所以许多小额的存户都比较喜欢把基金存在斯堪地那维亚国家中,而
多数是存在丹麦。
他继续打电话。这就是警察的工作,你要到处找人问话,问别人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的住址和社会安全号码是这个、那个;这个人的帐户交易情况如何,是否有安全保管
箱……
虽然这类问题很简单,但仍有许多人要问。此外今天是星期五,没多久银行就要关
门了,期望尽早在下星期开始之前得到任何答案似乎是不切实际的。
他也想知道斯维瓦去检查的那家医院医生的证词,但是这必须等到下星期一才能有
结果了。
就他的职责范围而言,这个星期五结束了。此时的斯德哥尔摩正处在一片混乱中,
警察变得歇斯底里,而大部分的民众则惊惶失措。马丁·贝克甚至没有发现这一点。从
他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条发臭的高速公路和一片工业区,而从另一种角度来看,
它不再像平常那样令人困扰或厌恶。
到了七点钟他还没有回家,虽然他已经下班两个小时,而且也不能再做什么调查访
问以让情况更明朗。努力了一天,他只得到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最具体的大概就是他
的右食指的疼痛了,那是他拨了一天电话的成果。
这一天他最后的任务就是在电话簿里找出李·尼尔森的电话。当然,她的名字出现
在里面,但是上面没有标明她的职业。他的手在拨盘上移动的时候,他想到自己不知道
要问她什么,至少没有什么关于斯维瓦的事好问了。
要说这是工作上的需要,根本是在自我欺骗。事实上没什么,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在
家;而他真正想问她的事也很简单:我能过去坐一会儿吗?
马丁·贝克的手从电话上移开,然后把电话簿堆到它们平常堆放的地方。接着他就
整理书桌,丢掉一些多余的废纸,把铅笔放回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也就是笔筒里。
他很小心,慢慢地做着这些事,事实上他是想拖时间。他花了一个半钟头去确定一
支原子笔的机械装置已经坏掉,然后才把它丢进废纸篓里。
南区警局里当然还有别人,在不远的地方,他听到几个同事用尖锐、愤怒的声音在
讨论一些事情。他对他们正在谈论的事一点也不好奇。
出了大楼后,他走到米茨森马克兰森地铁车站。在那里他必须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才会有火车。从外面看,这个火车还不错,但是里面早就被破坏得乱七八糟,椅子歪歪
斜斜的,所有能够移走、拆下的都被搬走了。他在旧市区下车,然后走回家。
穿上睡衣后,他翻冰箱找啤酒,又到厨房的壁橱里找酒;可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什
么都找不到的。
马丁·贝克开了一罐俄国螃蟹,自己做了几个三明治,然后他拿出一瓶矿泉水。食
物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啃着它,实在是沉闷至极。当然,他从星期三开
始就沉闷到现在,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可以这么说。
他懒得再做什么了,所以他拿了一本还没看完的书上床。那刚好是雷·帕金写的有
关爪哇湖战役的历史小说。他从头读到尾,发觉这本书写得很糟。他不了解为什么有人
要把它翻译成瑞典文,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家出版社出的:挪斯帖。
塞缨尔·埃利奥特·莫里森曾经写过一本书叫做《二大洋的战争》,在那本书中他
处理过相同的题材。在九页的文字中,他毫无遗漏地表达出令人振奋的情境,较之帕金
以二百五十七页所描绘的画面还要逼真。
在睡觉前,他想到意大利酱面条,同时他对明天有点期望。
一定是这种毫无缘由的感觉让星期六和星期日似乎空虚得令人难以忍受。多年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的痛苦,第一次心情不平静。他出门去。星期日他还搭汽船到马里
菲德,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帮助。即使是在户外,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孤立的。他的存在本
身就有一些不对劲,有些事他还没准备好。他观察身边的人群,发现他们要不是不知道,
要不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和他其实有相同的处境。
星期一早晨他再次醒来。古托狗这次看起来像是加罗汀,并且射了一发点四五自动
手枪的子弹;而马丁·贝克举行他的牺牲仪式的时候,李·尼尔森出现在他面前,并且
问他说:“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稍后他坐在南区警局里敲着电话。他从放射科诊所开始。最后他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是并不是非常满意。斯维瓦在三月六日那个星期一曾经进过医院,但是第二天他就被
转到索思医院的传染病部门。为什么?
“我也不太记得,那已经是好久的事了。”接电话的那个秘书好不容易才从一叠文
件中找到斯维瓦的名字。“他显然不是我们这里的病人,我们这里没有他的记录,上面
只说他是被一个私人医生送到我们这里来的。”
“哪一个私人医生?”
“伯格朗得博士,普通科医师。对,就在这里。我看不懂入院证明上写的是什么,
你也知道医生的笔迹都是一样的,而且这张复印的照片不是很清楚。”
“上面的地址呢?”
“他的办公室吗?奥登街三十号。”
“至少地址还算清楚。”马丁·贝克说。
“它就印在边上。”那位秘书简洁地说。
伯格朗得博士在自动电话答录机上留言,说他要到八月十五日才会回来。当然,那
个医生是度假去了。
然而马丁·贝克没有耐心再等一个多月,他要立刻知道斯维瓦患的是什么病。所以
他打电话到南方医院。不过那是家大医院,电话线路非常繁忙,他查了两个多小时才确
知卡尔·爱德温·斯维瓦事实上是三月住进传染性疾病部门的;更精确地说是从七月那
个星期二一直住到十八日那个星期六。然后就他们所知,他就回家休养了。
至于他是因为痊愈了才出院,还是因为无药可救了才回家等死呢?这个问题就无从
得知了,负责的医生正在忙,所以没时间听电话。这逼得马丁·贝克必须亲自出马去拜
访一下。
他搭计程车到南方医院,绕了一下才找到正确的地方。而十分钟后,他已经找到应
该知道所有有关斯维瓦健康状态的人,并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那个医生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身材略为矮小,头发是黑色的,眼睛的颜色是中性
的——蓝灰色,还带一点绿色和淡棕色。马丁·贝克在身上摸着根本不存在的香烟的同
时,那个男人戴上一副牛角框的眼镜,并且仔细地翻着他的记录簿。沉默了十分钟之后,
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看着他的访客说:
“没错,没错。你想知道些什么?”
“斯维瓦得的是什么病?”
“他根本没有病。”
马丁·贝克思考着这个令人惊讶的结果。然后他说:
“那他为什么在这儿呆了快两个星期?”
“精确地说是十一天。我们替他做了全身检查,因为他有些症状,所以被私人医生
介绍到我们这里。”
“伯格朗得博士?”
“是的,这个病人自认病得很严重。他的脖子上有些肿瘤,而左边腹部也有些硬块,
只要轻轻地压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所以他像其他人一样,以为自己得了癌症。他去找
私人医生,那个私人医生觉得那些症状可能是种警讯。事实上一般的医师很少有诊断这
类病症所必备的装置,他们的诊断也未必是对的。就像他的情形一样,医生做了错误的
诊断,而病人就立刻被送到放射科去了。到了那里,他们只能记录说这个病人的诊断结
果不正确,然后他就被送到我们这里来。在这里他做了一连串完整的检验,我们总是非
常彻底地检查病人。”
“结果是斯维瓦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大致上来说,是的。他脖子上的那些东西可以马上确定毫无危险性,那只是因为
肥胖造成的;他腹部的瘤就需要仔细地检查。此外,我们还做了血管摄影,也对他所有
的消化系统做了X光检查。还有,我们做了肝脏切片和——”
“什么?”
“肝脏切片吗?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在病人的身体侧边插一根管子,并且抽出一小
片肝脏。事实上他就是我亲自做的。然后样本送到实验室,由他们分析是否有任何的癌
细胞,不过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癌细胞,那个瘤应该是个包囊,长在结肠上……”
“你说什么?”
“肠子,上面有一个包囊。那不至于危及他的生命,其实只要动个手术把它拿掉就
行了,但是我们认为没有必要这么做,病人并没有任何不适感。他是说过曾经感到疼痛,
但是那很明显是心理或情绪所引起的自然反应。”
医生停了一下,亲切地望了马丁·贝克一眼,那种眼神就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或
其他未受过什么教育而没有生活目标的人说话一样,他解释道:
“也就是他想象出来的痛。”
“你和斯维瓦有任何的接触吗?”
“当然,我每天都和他谈话,在他被准许回家之前,我们还长谈过。”
“他的反应如何?”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患了他想象出来的病,他确信自己得了不治的癌症,而且很快
就会死亡,他以为自己活不过一个月。”
“事实上他是没有活那么久。”马丁·贝克说。
“真的吗?他死了?”
“被枪杀的,可能是自杀。”
那个医生摘下眼镜,并沉郁地用他白袍的一角擦着。
“我觉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杀的。”他说。
“哦,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在让斯维瓦回家之前我和他长谈过。在我说明他其实非常健康后,
他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的状况是不太好,但是之后他就完全改变了过来,他变得很
快乐,没什么不对劲。我们给了他一些消除疼痛的药,也观察到他的痛苦马上就消失了。
那只是些药丸……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其实它们根本不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所以你认为他不可能自杀?”
“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我不是精神病医师,但是我的印象里他是个坚强、不易沟通的男人。我知道这里
的一些医护人员和他有些不快,觉得他要求太多,对事情都愤愤不平。但是到了最后几
天就没有这种情形了,因为他知道抱怨只不过是他对生命受到威胁时一种抗拒的反应。”
马丁·贝克低头沉思了一阵子。然后他说:
“我想你不会知道他在这里的时候有哪些访客吧?”
“不,我不知道,他告诉我他没有朋友。”
马丁·贝克站了起来。
“谢谢,”他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再见。”
他走到门口时,那个医生说:
“关于他的访客和朋友,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噢,斯维瓦有一个亲戚,他收到他的信,一个侄子。我在接听电话的期间,他打
电话来问他的叔父情况如何。”
“你怎么跟他说?”
“他的这个侄子打来的时候我们刚做完检查,所以我告诉他斯维瓦的健康情形非常
好,还可以活许多年这个好消息。”
“那个男人的反应如何?”
“他似乎很惊讶。显然斯维瓦也让他以为他生了重病,大概不能活着从医院走出
去。”
“他的侄子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
“好像告诉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我还想到一件事。”马丁·贝克说。“每个人住进医院的时候不是都会留下他的
朋友或至亲的名字和住址,以防他们……”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的。你说的没错。”那个医生一边说,一边又戴上他的眼镜。“让我看看,这
里应该有一个名字……是的,在这里。”
“是谁?”
“李·尼尔森。”
马丁·贝克穿过坦托兰登公园,脑筋不断地转动着。没有人来抢他,或敲他的头。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酒鬼。他们三三两两地躺在树丛后面,大概是在等着别人来照顾他
们。
他现在真的找到一件事可以想了。卡尔·爱德温·斯维瓦没有任何的兄弟或姊妹,
那他哪儿来的侄子?
现在马丁·贝克有理由到图尔街去,在这个星期一的傍晚。而事实上他已经快到那
儿了。
但是到了中央车站的时候,他必须换车;这时他改变主意,坐回两站,在斯卢森下
车。然后他沿着史凯普斯本码头走,想找找看是否能看到什么有趣的船。但是码头上只
有几艘船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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