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之中,有条路叫黄泉路,有条河叫忘川河,有座桥叫奈何桥,桥边,有块石叫三生石,三生石上记载着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石身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字“早登彼岸”。
从记事起,我就在这桥上。我有个听来很慈祥的名字,叫孟婆。不过,我实际上还只是个文静、秀气的姑娘。
每天,我就在这奈何桥上熬汤。这汤没有名字,于是,来到这里的人,就用了我的名字管这汤叫“孟婆汤”。要投胎转世的人,都必须要走过奈何桥,喝下我熬的“孟婆汤”,从此便忘却了三生,重新转入轮回……
每天,有无数的人到我这里来喝汤。他们之中,有的高高兴兴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据说是终于能脱离苦海,重新做人了。不过,更多的却是被小鬼押了来,他们还在哭喊着,来世还要和谁谁在一起。
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地难以割舍?
听说,是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
可爱情又是什么呢?我不知道。它会有蜂蜜那么甜么?它会有黄连那么苦么?
于是,我便偷看那些人的前世记录。看的多了,我才知道,原来在阳间,人出生后,会从婴儿长成大人,又随日月轮换逐渐老死。或者会因了天灾人祸,提前到了我这里。
可是,我的样貌为何从来都不曾变过?我的眼睛里怎么从来都没有像阳间女子那样流过水?难道就因为我是熬汤的孟婆?
记得,那是一个日落的黄昏,两个小鬼押了他来,他竟打翻了我端上前去的那碗汤。
“媚儿,别走。”他用力拉扯着我。
我一动不动,我是吓到了。那一双手,那是一双还残存着余温的手啊!原来,人的手是这样的!
“媚儿,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还在不停地说。
“媚儿?媚儿是谁?”我问。
“你不记得我了?你就是我的媚儿!”我的手快被他捏碎,可我依然没有疼的感觉。
“你错了,我不是媚儿,我是孟婆,我从来都是。”我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
趁小鬼不注意,我偷看他的前世。呵,原来他在阳间的时光竟是这个样子的:泥瓦、布衣、粗茶、淡饭、书……还有一个长相与我一般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喜欢叫他“书呆子”,而他就叫她媚儿。
“书呆子,你已经死了!你们村的恶霸南霸天来抢亲时,把你打死的。”我把我看到的告诉他。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地变得话多了。
“不对,你在骗我!媚儿,你就是我的媚儿!”他又要过来拉我才抽出来的手。我看到有水从他的双眼中落下,滴入我手中端着的汤中。
“喝了它吧,喝完了它,你便能有新的开始了。”我像以往那样施法,将手中的汤灌入他的口中。
他的眼神终于慢慢地散了开去,那些泥瓦厚书,还有那个叫媚儿的娇柔女子,瞬间便已消失殆尽。
他随小鬼离开了,不挣也不抗。
看着他的背影,我喃喃而语:书呆子,只一碗汤,你便忘了你的媚儿么?
难道,这就是人间所谓的爱情?竟如此地不堪一击,却又为何让这些人甘愿为它受罪?
我依然熬着我的汤,依然偷看着来人眼中最后的那一抹记忆。只是,再也不敢大意让人握住我的手。
某天,我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还记得你前世爱过的人吗?”我问。
他的平静出乎我的预料。自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难道,他这一生几十年竟是空白?
“什么前生来世,人不过是匆匆过客。能留住的自不必去强求;留不住的终究也是要放手。”他转身而去,独我一人怅然面对空碗。
又是一世轮回。他,又站到我面前。
“书呆子,你还记得媚儿吗?你曾为保护她被人乱棍打死在拜堂成亲之日。”我问。
“媚儿?媚儿是谁?”他茫然地看向我。
战争、逃亡、炮灰、酷刑……这一生他吃了不少的苦。这一生,那个女子是陌生的,他唤她“静儿”。
“哦,你已经忘了你的媚儿,你走吧。”我把汤碗递了过去。
爱情,竟是如此。
虽有海誓山盟,终归不敌时间的磨蚀。
这一生的最爱,在下一世,却是连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
来生,你还记得爱过谁?
爱着的人啊,好好握着他的手。来生,你身边的人,便不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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