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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王婆卖骷髅

永不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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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9 00:00:26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十九章 千沙兰菱园(下)
  
  骸月惊慌地挣脱女人的手,跑到游星守身边,挡在他和女人之间喊:“为什么?为什么他走到哪里都只有人要杀他?你不是他的师傅吗?为什么也要杀他?”
  她流出了泪说:“如果是因为不死女,我就是不死女!我不准你杀他,我要用一切方法阻止你!”
  中年女人看着她,良久,这才叹了口气对游星守说:“你真蠢,你有这么好的女人,又何必去复活过去了的事?让死者平静地死去,不好吗?”
  “不!她死得不平静!我现在想起来了!”游星守的泪猛地流了出来,他疯狂地喊着,“我永远忘不了,她充满了泪水的眼!她渴望和我活着的心!”
  “那只是从前的她。”女人淡淡说,“也许现在,她在死的国度里快乐得不想回来了呢。”
  “但那只是也许!我至少要再见到她,当面问清楚她!”他大声地反驳。
  那女人又重重叹了口气,她说:“你真是愚忠啊。你不是想变强吗?你敢来攻击我吗?用我给你的阴阳星。”
  “敢!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游星守大喝着跃向空中,从怀里拔出阴阳星,施展出他目前威力最为巨大的“月沼”。无数流星雨般的剑气从天空上砸下,袭击向兰菱花和女人。
  女人没有动,可是她周围的兰菱花却变成细沙般的粉末浮在了半空中,像一条条彩带,环绕着她转动。流星雨触到了彩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啊啊~~!”游星守从空中急坠,顺势持剑劈向女人的头顶。
  就在剑即将砍到女人头的时候,那些花瓣做的彩带变成了一把剑。女人头一仰,头发被风吹得一落,那把花尘做的剑便刺了出去。直刺向游星守的咽喉。
  游星守只好用阴阳星格挡,可是阴阳星被震飞了,花尘做的剑直直地刺入了他咽喉。可是一触碰他的咽喉便消失了。
  游星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并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他说:“好强!教我!”
  女人淡淡地说:“就算‘花臣’不是真的贯穿你,你也会被剑气震伤的。你很快就会昏睡过去了。但愿你醒来时能冷静一点……”
  “教我!”游星守的手仍然伸向她,在空中乱挥舞着。但他终于困倦了般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将目光移向骸月,她说:“你就是不死女?”
  “是……是,我叫骸月。”骸月怯怯地回答。
  “你想他去死乡?”她问。
  骸月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用你的手,你的语言,你的身体,好好劝劝他,让他留下!”她以柔和的声音命令她,她说,“否则,我下一次就真的杀了他……”
  骸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女人这时才稍微宽慰地笑了笑说:“你很聪明,他也一定很喜欢你,不然他不会带你来这的。你一定做得到的。”
  骸月这回稍微坚定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为什么说我聪明?”
  “因为你猜到了我的名字,我就叫千沙。”她和蔼地笑笑,然后将目光移回昏厥的游星守身上说,“可是这个笨蛋就想不到。”
  她说完收回目光,然后转过身朝兰菱园的深处走去。
  骸月大声问:“千沙阿姨,我们要怎么找你?”
  千沙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说:“摘一朵兰菱,然后将它握在手掌心里,我就知道你要见我了。那时候我就会出现的。”
  千沙走了,留下茫然的骸月。她看着游星守,实在不知道要怎样留住他。她已经苦苦哀求过他了,可是他曾答应过她吗?没有,一次也没有。
  她急地咬破了嘴唇,鲜血不断地流出,因为她不断地咬破。她害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留不住他,他就会死。
  她急得哭了起来,这时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怎么了?月?”
  “是谁?”她紧张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但她清楚那个声音是来自她自己的身体的。
  “是我。”那个声音渐渐清晰。
  “哦,是望春姐。”
  “你哭什么?”
  “因为我想不出办法让他不去死乡啊。”
  “为什么不去?我要去,他也要去。”
  “可是,他会死的!”骸月哭喊着。
  “死也要去死乡,你忘记他说的了吗?”
  “但我不能看着他死!不如我们离开他……我和你去吧,让他留下!”
  “离开他?那不是很寂寞?”望春困惑地问。
  “望春姐!如果他死了,那不是更寂寞?”
  “是啊,那我帮你暂时留下他吧。”
  “真的?你有办法?”骸月喜出望外地问。
  “嗯,但你要听我的……”望春诡异地笑笑。
  “好,我都听你的!”骸月说。
  游星守醒来了,他发觉自己最近总是被人击昏了过去,想到这他有些惭愧。四周没有人在,他站起来,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一个人。他想:难道剑师带走了骸月?想拿她作为要挟?让他别去死乡?
  可这说不通啊,因为剑师已经知道骸月是不死女了,又怎么可能如此要挟他呢?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回过头,就看到了骸月。她手里有一个水囊。
  “嗯。”游星守松了口气地点点头。
  “我去找水去了,我想你醒来时或许想喝。”她轻轻为他递上水囊。
  “嗯。”他笑笑接过水囊,打开盖子。
  “等等。”骸月突然说,“先听我说,那个女人刚才告诉我,她是叫千沙。”
  “是吗?她刚刚告诉你的?”他笑笑说,“可在我心里,她叫什么都没意义。我只知道她是剑师,并给了我阴阳星。”
  游星守看她还想知道更多便说:“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一直孤苦伶仃,饱一餐,饿三餐地活着。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她把我带到这里。然后供我吃住,教我剑法。但仅此而已,她一年也不会跟我说几句话。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她把我赶了出去。我便重新开始了流浪……”
  “她为什么要赶你出去?”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她说过,要想回到这里,就必需磨练自己的剑术,让自己有能力自己再回到这里。”
  “你照做了?”
  “对,但不是为了回到这里。而是为了生存下去。”游星守有些唏嘘地说,
  “一文不值的我,除了阴阳星,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只有靠剑活着,直到我遇上了露儿。”
  骸月幽幽地问:“你妻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真的。”游星守开心地笑了笑。骸月总是能在和他谈到他妻子时,看到他那样开心的笑容。她想:那就是原来的他吧?
  游星守将打开的水囊凑到嘴边。
  “等等!”骸月再次按住了他拿水囊的手说,“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他有点摸不清头脑。
  “爱是怎么样的?”她盯着他问。
  游星守愣了一会,然后难得地笑了笑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一定知道的……”骸月说。
  “给她最好的,给她独一无二的,给她你最珍贵的,那就是爱吧?如果你遗失了她,你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找她;如果你答应过她誓言,你要用一生时间去兑现。爱就是那样的。”
  他说完将水囊里的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我现在很害怕。”骸月突然身子缩成一团说。
  “怎么了?怕什么?”游星守担心地问。
  “不……不要紧……我只是紧张。”她摇摇头说,“我时常会这样……以前我害怕的时候总是会昏睡过去,让望春醒来帮我。”
  “那你先休息吧。”游星守说。
  “不!这次不行……”她说,“这次是我的事,跟任何人无关,跟望春姐也无关……我再也不想逃避了。”
  “什么?”游星守不明白地看着她。
  她低着头,两颊飞红地说:“我想给你最好的,给你我最珍贵的,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她说完抬起头用她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游星守。
  她很突然地冲过去,抱住游星守。游星守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了。
  她清香的身体压了过来,野蛮地将他压倒在兰菱园的兰菱上。兰菱被他们压碎,变成碎末和烟尘环绕着他和她轻轻地流动、飞舞。
  游星守皱着眉想挣扎,却仍然动不了。骸月的吻却压上了他的唇,他再次感到她温暖潮湿,立即回想起陈露儿的吻来。那感觉,是一样的!
  她贴在他身上,微微抬起头说:“望春给了我迷药,我把它下到你刚喝的水里了。你现在很恨我吧?”
  “不,不恨。”他淡淡地说着。
  她不顾梳理自己凌乱着头发,将自己凌乱的衣服都退去,只剩下完美无暇的身体,呈现在他面前。骸月说:“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身体吧,来啊,拿去啊!我爱你,我愿意给你!”
  游星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像是傻了般。这吓坏了骸月,她问:“怎么了?”
  “爱不是这个样子的。”游星守说,“爱一个人就不应该去阻挠他,破坏他想做的事。”
  “不阻挠?难道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如果死是为了完成我爱的人的一个愿望,我也应该去死,愿意去死!”
  “可你明明可以把我当成是你妻子,我们有一样的身体,我爱你,绝不输给她!现在活着的是我,你为什么非要去找她!她已经是死人了!”骸月几乎是在吼叫着。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游星守眼睛闪烁地看着骸月说,“我这一生只懂得爱她。”
  骸月一下子跌坐在他身旁的地上,痴呆地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兰菱花。
  她这样不知痴呆了多久。直到游星守重新有了知觉,迷药的药效已经过了。游星守支撑地站起来,走到骸月背面,看着仍坐在地上的骸月说:“走吧,骸月。”
  骸月突然全身一颤,“呵呵”地放肆的笑了起来。
  游星守皱着眉头问:“望春?”
  “何必问?你现在应该可以分辨出来了。”她站起来,懒洋洋地看着他说,“刚才的表演精不精彩?”
  游星守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大声说:“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我是在帮骸月而已。”她收敛笑声说,“我还想看看你是不是会对自己的妻子不忠啊,呵呵。”
  游星守愤怒地喊着:“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望春幽怨地看着他说:“别那么冷漠嘛,想得到你爱的人并不是只有骸月一个人……”
  “你?”游星守有些惊讶,说不上其他话。
  “你杀死了我的丈夫,就应该代替他做我的丈夫,偿还那一辈子的感情。”
  “你这么说,安在会难过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难过?我已经不是望春了,我是不死女。望春已经和他一起去死了,望春早已不在了。”她比划着手说。
  “你在骗你自己……”
  “别说了!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望春喊着,“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伟大!了不起,你给不了我幸福,因为你已经毁了我的幸福了!”
  “你只是想让我带你去死乡而已,我答应你,我一定带你去。一定和你一起去找安在。”游星守温柔地说。
  望春看着他,良久,呜咽起来,再过了一会,嚎啕大哭了。游星守看着她,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鬼篇 第二十章 星之魄(上)
  
  千沙兰菱园,这是多美的世界啊!脚底下都是柔软的兰菱花,不见动物的踪影,只有植物的呼吸,在风的吹拂下欲盖弥彰。本以为到了夜晚这里就应该黯然失色了,却没想到,夜晚来临时月亮发出皎洁的光,将大地,空中飞舞的兰菱花衬托得更加朦胧。
  望春看着朦胧的月亮,早已红肿的眼眶里的那双梦幻的眼睛再次变得有些湿润。
  在她不远处的游星守看看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她好。最终,他还是没有去安慰她,转而拔出了阴阳星,向身前的兰菱花用力砍去。
  兰菱花被风卷上了半空,游星守便挥舞着剑带动剑气去操纵兰菱花的方向。可惜兰菱花并不受他的控制,被剑气胡乱地吹向四面八方。他颓然地倒下,没有剑师的指导,他毕竟无法练到千沙剑师那种地步。
  望春朝他走过来说:“你有什么打算?”
  “天一亮就去找剑师。”
  “她会杀了你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 游星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试都无法像她那样用剑气防御自己,并随意攻击。”
  “真的有那么难吗?”望春拾起他仍在地上的阴阳星,轻轻地挥舞了起来。那些兰菱花的碎末立即被她的剑吸引,跟随着她的剑舞动起来!
  游星守愣了片刻,然后大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望春停下了剑,递还给游星守说:“你再试试。”
  游星守照她的样子做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一定有什么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你有,剑师也有,可是我没有的东西!”游星守焦急地挠着自己的头发说。
  一双冰凉而柔软的手让他挠自己头的手镇定下来,望春心疼地看着他说:“别着急,你一定会有的。”
  游星守这才稍微安静了一下说:“我还是得去找剑师问个明白。”
  “你知道怎么去找剑师吗?在这个兰菱园里,她要躲着你是多么的容易。”望春问。
  “即使找遍这里,也要去找。”游星守斩钉截铁地说。
  “真希望能一直陪你找下去……”望春说完后,游星守便再次陷入沉默。
  “天亮我就陪你去找,现在先休息了吧!”望春温柔地说着。那种温柔和以往的她截然不同。
  然而游星守此时无法欣赏她的这份温柔。他似乎不能接受自己连望春都不如的事实,他强笑着说:“我没事的,你先睡吧。”
  望春只好点点头,走到一处平地,安躺在千沙兰菱间,背对着游星守侧卧着。游星守便又开始了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剑来。风间便有了他的剑声和轻微的喘息声。背对着他的望春睁开眼睛听着,猜想他的每一次懊恼与痛苦,怎么也睡不着。
  天亮了,望春醒来,看着一夜未睡的游星守说:“我们这就去见千沙剑师吧。”
  “呵,好。”游星守尴尬地笑笑说,“可真还不知从何找起?”
  望春却轻轻摘下了一朵兰菱,趁它还未被震成粉末时,将它握于掌心。她感觉到兰菱花在它手掌里化为了粉末,液体,吸进了她的皮肤。她默念着:“兰菱,带我们去见千沙吧。”
  然后她的手心里便有什么在逐渐膨胀,轻微骚动。望春摊开手心,见到一只淡黄色的小鸟,那小鸟轻微扭扭脖子,扇动着翅膀便飞上了天空。飞到了她和游星守的头顶上盘旋起来,然后朝一个方向飞去。
  “去吧!”望春对游星守说,“跟着它走,一定可以找到千沙剑师的。”
  游星守没有追问这一切的源起,只是感激的向望春点点头说:“走吧,一起去?”
  望春却摇摇头说:“我不去了,我在这等你……”
  游星守想问为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来,他笑笑作为作别的留言,便跟随着那黄鸟追去。
  千沙兰菱园的尽头,另一个时空的房间。千沙平静地看着天空,天空中的云,像是风的使者。它们缓缓移动时,风便吹拂着她的脸了。多少次风这样掠过她?让多少岁月尽去?不知道。但,至少,沧桑已在她脸上一览无余。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个年轻人,却单薄瘦弱,虚弱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年轻人身材均匀,脸色苍白,弯弯的眉毛,细小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却有个鹰钩鼻子。也因此,他浑身上下透露出阴鸷的美。
  他偷偷地走到千沙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将脸贴住千沙的脖子,埋头像她的脖子吻去。却被千沙一把推开了。
  “有何贵干,我的皇帝。”千沙冷笑地看着那个年轻人说。
  “怎么?不喜欢我的新身体?”年轻人问,“不是多亏你,我才得以换到这个新壳吗?原来你不喜欢!”
  “无论你换成怎样的脸,都是那么讨厌!”千沙没有回过头,不耐烦地说。
  “哈哈,我也是一样啊。”年轻人说,“无论你怎么讨厌我,我都仍然爱着你。身体虽然枯萎,但是爱欲永远留存,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死。”
  “原来最近你也开始追逐不死女了。”千沙这才转过身看着他说,“你果然还是不满足于现在这样的‘长生’。”
  “满足?”年轻人狂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满足呢?你知道你的换体术让我有多痛苦!每一寸肌肤的剥离,每一根神经的切断,那种痛苦使我即使是再回想起时,也会痛不欲生!”
  千沙冷冷地笑着。
  “而且,千沙,这换体术是不是真能让我永久的活着呢?”
  千沙说:“是啊,怎么了?”
  年轻人说:“我感觉这次换到的身体比前几次衰老得更快了!过一天,身体就像经历了一个月似的疲劳。这是怎么回事啊?”
  千沙笑笑说:“是你自己的野心让你那样疲劳吧。我真不知道要有怎样的身体才能承载你那个充满野心的灵魂。”
  “不死女的身体!”年轻人忽然兴奋地说,“我猜想只有那个身体才能把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只有她的身体才能让我告别那痛苦的换体术!是的,是这样!”
  “除了死神,谁也无法挽救你,我的皇帝。”千沙嘲讽地说。
  “不要叫我皇上了。”年轻人皱皱眉说,“叫我秦城,大城都可以。”
  “你早就已经不是大城了。”千沙叹了口气说。
  “哼。”秦城说,“我还是我,只是做了皇帝,拥有了一国之土而已。”
  千沙别过头去,不看他,他便说:“听说游星守已经到你这来了。”
  “是的。”
  “我要杀死他,你介意吗?”
  “不行!”千沙突然转过身来狠狠地给了秦城一个耳光,她愤怒地说,“他是我的徒弟,你杀他我就杀了你!”
  “打吧,神经早都是死的了,没有知觉。”秦城一点不介意她打的耳光,反而说,“我需要不死女,而你徒弟老是在不死女身旁坏我的事。”
  “放弃吧!大城!”千沙揪住他的衣服大喊,“你在挑战不死族的禁忌,你知道后果是怎样的!你快放弃吧。我给你换新鲜的身体,让你永远活着。这样都不行吗?”
  秦城忧郁的眼光看着千沙,缓缓伸出冰凉的手将千沙揪他衣服的手拿开,说:“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滑过千沙的脸庞说:“你老了,千沙。你已经六十岁了,还能这样年轻,完全是因为这做兰菱园。
  兰菱,就是不死的象征。是神留给想获得永恒生命之人的线索,或者说是诱惑。
  控制生命的进程,让生命永不腐败。这是我唯一没有的。也是我唯一需要的。千沙,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呢?”
  “你要的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的权力和财富。你让自己陷入在虚无的欲望里太久了,大城。我真后悔为你交换身体,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后悔得要命。是我毁灭了你!是我。”千沙喊着。
  “不,你是在帮我!”秦城大声说,“你让我很快乐。只要我活着,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就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快活的人,不是吗?而正是你,千沙,是你啊。你给了我这么多。我的爱人给了我这一切,我感到由衷的幸福。”他双手比划着,眼里有闪烁的光辉。让千沙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难道他真的活得那样快乐?
  千沙动摇了,她说:“你要和不死女交换身体,我不管,但至少绝不能杀死游星守,他是我唯一的徒弟。我看着他长大的,你不能杀他。否则别怪我翻脸。”
  “可是他总是阻碍我。而我的人又没什么好办法赢得了他和他身边的不死女……”秦城为难地说。
  千沙恍然大悟般明白了他话的意思,一股寒意重新涌上她的心头,她冷笑地说:“原来说了那么多好听的,只是想让我帮忙捉住不死女给你是吗?”
  “不是。”秦城看着她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自己出手,但很可能会累及无辜。”
  千沙皱着眉沉默了一阵以后说:“好吧。我答应你。现在,你,滚!”
  “再见,千沙。”秦城不待千沙再说别的,就已经隐没在出口处,消失了。
  席夙云看到皇上走了出来,忙上前迎接。
  秦城的心情似乎不错,席夙云心想:他一定又得到了什么他想要的了。
  席夙云跟在秦城后面走着,“以后……”秦城忽然对席夙云说,“你就不用为难游星守了,也不用管不死女的事了!”
  “怎么,主人?”席夙云装作很惶恐地问,“你不信任奴才了?”
  “不是,是千沙答应帮我捉住不死女了,而游星守是她的弟子,你不可以杀他。听到没?”秦城说。
  “是,主人。”席夙云恍然大悟般地说,“所以一开始您选中游星守,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相信千沙剑师一定会为了他,而答应帮忙?”
  秦城脸上露出了不满、邪恶的表情。只一瞬间,便吓得席夙云跪倒在地,不敢再出声。“不好。”秦城说,“了解我不好,聪明人也不好……”
  席夙云跪在地上,以额贴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城冰冷的手停留在他的头顶,席夙云知道,只要他的手指一用力,自己的头盖骨立即便会碎成十几块。但他不能躲闪,躲闪便一定会死。秦城的手从他头上移开,转而移到他胳膊上,将他挽扶起来。
  他和蔼地笑着说:“为我去办换体所需的材料吧。我以后还得靠你呢!”说完便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席夙云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心里叹道:“他真是恐怖啊!”
  秦城走了很久以后,千沙这才感到自己的身体的颤抖才平复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有不会变的东西吗?有不会变的人吗?绝对没有,秦城就是例子。他以前是多么儒弱,老实的人啊,可是自从他当上皇帝以后,他便变得充满了野心。那野心赤裸裸地展现着异样的美,千沙便只有迁就他,顺从他。
  她没有爱过他,却一生和他在一起。为他痛苦,替他烦恼。这就是她经常向他发脾气的原因,她很清楚的知道。
  她还清楚的知道,她这次一样会帮他。即使目标是不死女,她也会尽全力帮他实现理想。何况,她绝不能把游星守卷进来,他对于她来说就意味着另一个她的全部。
  她踱出她休憩的那个房间。回到她一手创建的兰菱园,满怀感情地看着那片兰菱的海洋。兰菱如同她一样寂静,安祥,美丽。她经常这样看着兰菱,幻想着自己也是它们中的一株。美丽但脆弱,渴望安宁的生活。
  天空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一只黄色的小鸟从远方的天空滑翔而下。千沙伸出手,那鸟儿便停在她手心里。她轻轻握住它,然后摊开手心,那鸟儿便变做沙砾,坠落地上。她苦笑着,等待即将过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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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9 19: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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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章 星之魄(下)
  
  出现在千沙眼前的不是游星守而是不死女,这与千沙的想法不同。她原以为要么不死女留得住游星守,便永远不会来找她。要么她留不住,则会告诉游星守,让他来向她习武。可是现在既然不死女出现了,她倒省了很多麻烦。
  望春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行吗?”
  “为什么?”千沙好奇地问。
  “因为游星守很快就要到这了,我不希望他看到我们中的任意一个。”
  “哦?原来如此……”千沙温柔地笑笑说,“你怎么甩开他的?”
  “我说我来这,然后在他走了之后,我抄近路来到这里。”
  “近路?”
  “到这里必需经过一个悬崖,必需从悬崖上端的兰菱园走到底部的这里。我的近路就是直接从悬崖顶上跳了下来。”
  “你很不同。”千沙笑着说,“跟上一次的你不同,你是不死女的另外一种人格?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望春。”
  “望春?好名字啊……”她思索了片刻说,“就为你从崖上跃下的勇敢,我也应该听你的。单独找个地方和你好好聊聊。你跟我来。”
  千沙轻轻摆动她紫色的罗裙,望春便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可是望春没走两部便停了下来。她轻轻默念着什么咒语,然后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门的形状。一扇虚无的门便似乎打开了。千沙走进那扇望春看不见的门里,又从门里露出半个身躯对望春招手说:“来,望春。”
  她伸出手来给望春,望春伸出手回应她。她便轻柔地将她引进了那扇门里。
  门里的世界和门外的世界没有任何的不同,但望春又感觉很不一样。她刚想问,便听到千沙说:“很奇妙吧,仍然是这个地方。但这是一个时辰以后的这里。”
  望春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千沙笑笑解释道:“我一生中也只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术,因为这种术有一个条件:必需携带时间的容器。而你,就是那样的容器。”
  “是吗?”望春不在意地答着。
  “说吧,你想做什么?”千沙问。
  “我想问你,为什么我可以这样做?”望春一挥手,地面的兰菱花便被拔起,像条带一样的在她周身舞动着。
  “为什么游星守就不行?肯定有什么秘密!”望春说。
  “他的剑是我教的,所以我的剑术只要他看到了,他都应该可以学会。可是现在他不能学会,而你学会了。所以问题出在你身上,你不应该来问我。”千沙幽幽地说。
  “我就是担心这个!”望春大声说,“是不是我抢了他什么东西?”
  “嘻嘻。”千沙笑笑说,“是魄啊,剑的魂魄。”
  “魄?”望春痴痴地问,“那是……?”
  “世界分为表里,时间的表是过去,里是未来;空间的表是无限,里是唯一;人的表是肉体和灵魂,里则是魄了。”
  “我还是不明白。”望春说。
  千沙继续说到:“魄是无意识的,游离的。它和灵魂不一样,它是完全独立的另一种存在。而剑的表是剑质,里是剑魄。剑士通过不断的磨练能够让自己的剑质和剑魄都得到增强。可如果剑魄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剑的话,剑士以往关于里的修炼就白费了。他的剑术也就打不到更高境界,无法进入剑的里之世界了。”
  “为什么游星守的剑魄会离开他的剑呢?”
  “因为你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剑魄现在在你的体内。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能轻易学会那些招式的原因。”
  望春陷入了迷茫的回忆,她和游星守第一次在花船上相遇时,她是要杀死游星守的。她几乎也要成功了,可是却被陈露儿的尸体给拦住,并将她击倒。害她不得不使用灵魂蒸腾的禁忌。
  难道,被游星守误以为是他妻子的灵魂是游星守剑的魄?!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自己的体内找不出第三个灵魂的原因吧?因为魄是无意识的,它当初是为了挽救自己的主人才从剑中脱离,而却被望春给吸收了。
  望春眼神恍惚着,最终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千沙。
  “呵呵,你似乎已经想通是怎么回事了。”千沙看着她震惊的眼神说,“就是那么回事。游星守剑的魄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他已经是个没有高超剑技的废人了。”
  望春的眼神忽然重新变得坚定,她重新变得强势地说:“他变成怎样也好,我都不在乎。我来找你,是为了……”
  “杀我?”千沙笑笑。
  “你说的不错,因为游星守还会来找你要你教他剑法的。而你上次说,再见到他你就要杀他,所以我不能放过你。在他来之前,我得把你杀掉。”
  “呵呵,还真是毁灭性的爱哦!”千沙笑得很开心,言语间却有些赞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不是爱,是需要……”望春有黑眼圈的眼睛又闪动着泪光说,“他必需活着,见证我的死亡。”
  “死亡?你想死掉?”
  望春点点头。
  “活着不好吗?”
  “我活够了。”
  “哈哈,”千沙笑了笑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千沙一挥手,一阵风便掠过兰菱园的兰菱。一些瘦弱的兰菱的叶子和花瓣,便被吹上了青空。无数花瓣开始像条带一样在千沙周围缠绕。千沙手中有无数花瓣变作的沙砾在凝集,不一会,便多了一把沙砾制的剑。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个时空吗?”千沙轻柔地说,“因为这里将是你和游星守作别的地方。游星守将很快到达这里,看到一个时辰前,我们之间发生的这场战斗。他会明白,你是怎样的拼命和我交战,你是怎样的爱他,最终,你是怎样的死去……哦,他原来已经来了……”千沙指指不远处看着她们的游星守。他张大嘴唇质问着什么,望春却听不到。
  很快,他冲了过来,用手触摸望春。当手指落在她肩膀时,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入虚无的空气。他着急地用力去拥抱望春,可同样只是触摸到彩色的空气罢了。
  望春扭头去看游星守的脸,他的脸那样清晰,眉毛浓浓的,整齐的,眼睛大而申请,鼻子寂寞地挺着,嘴角向下弯着,仿佛受了很多很多委屈的人。
  他真好看,望春想。她为自己和他设想了一个美丽的过去,她和他在一个村子长大,青梅竹马。当他们成熟时,他们在被风吹过的麦田里约会,在温暖摇摆的渔船里温存。后来因为战争他们失散了,有人说他战死杀场,然而她却一直等着他回来。经过好多好多年,当她已是老太婆时,身为老头子的他又找到了她。她万千个责备来不及说出口,便跃入他的怀里。经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那样勇敢地爱他……
  就在她出神的那一瞬间,沙砾的剑贯穿了她的心脏,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刺痛让她从对过去的设想中回到了现实的境地:千沙的人在远处,但她的剑已经贯穿了她的心脏。
  “虽然他说些什么,我们听不到。但相反,我们说什么,他那边却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千沙在混乱飞舞的兰菱花瓣间说着,她的剑插在望春的心脏上,正变成沙砾,缓缓地流下。
  “你会死去的,因为我是唯一几个懂得杀你的人之一。”千沙缓缓说着,“真可怜!不死女因为爱而年轻,因为痛苦而成长。你不知道吧?对了,遗忘是你们的通病,也难怪你不知道。你如果爱上别人的话,就会逐渐变成小孩子。而如果你因痛苦而难以忍受时,你便会成长,变老。而如果那个痛苦超过了你能忍受的界限,你便会蜕变……结果也是变成小孩子。不死一族其实就是靠着这种爱和痛苦保持着永生的一族!”
  望春额上冒出硕大的汗珠,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千沙笑了起来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我们一族世代守护着的正是你啊!”
  “不死族的守护者?”望春压抑住自己的吃惊问。
  “死乡守护者,不是只有白凤城的一方山吗?”她喘息着问。
  “不是一个,是三个。”千沙幽幽地说,“方山,我,还有……”
  “谁?”
  “他的父亲。”千沙指指在一旁跪着瞪大眼看着她们,什么也做不了的游星守。
  “你有办法杀死我?”望春问。
  “是啊,你真以为你是不死的吗?不!只要在你蜕变的过程中破坏你的心脏,你就会真的死去了。而要让你蜕变,只要让你不断地痛苦,直到达到你的界限为止,所以……”
  千沙的第二把剑又刺入了望春的心脏,望春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刺中了,上一次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沙子便又一次射入了她的心脏。她痛苦地跪伏在地上。满头的大汗,大口地喘着气。
  千沙接着说:“所以,要死的话何必去死乡呢?在这里,也能死。你想让他见证你的死亡?那这就是你最好的舞台。或者……你其实不想死去,你说要去死只是你想和他在一起的借口?说啊!我可能会因此而赦免了你也说不定哦。”
  望春看看爬过来的游星守,他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他在喊着什么。她不用听也知道,他是在让她承认千沙的话。
  可是望春却苦笑着说:“怎么能承认呢?怎么能?”
  “虽然记忆里爱人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但我深信我从前的幸福。而他……”望春看着游星守的眼睛说,“他只是夺走了我真实的幸福,而给我虚幻的美丽和痛苦罢了。”
  于是千沙的第三把剑又刺入了望春的心脏,千沙说:“美丽或许是虚幻的,但痛苦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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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一章 沙砾间的挽歌(上)
  “怎样?很痛吧?”千沙远远地看着已经被她刺成刺猬的望春说,“旧的伤口没有愈合,新的伤口却又来了。”千沙手轻轻地挥舞着双手,在风中像是曼舞飘飘,空气中便又多了一把沙砾之剑刺入望春的心脏。
  沙砾之剑在刺入她心脏的同时爆裂开来,变成红色的沙砾缓缓留出她的心脏。望春用手掩着伤口,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
  “没有人愿意死去,人总是在适应伤痛,在伤痛之后忘却那些痛苦。”千沙走到了望春的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可我是望春。”望春哭了出来说,“为什么要替不死女去承受那些痛苦?为什么我要忘记我的爱人安在?为什么我要去爱我的仇人?”
  “是时间啊。”千沙感叹着说着,她放眼看向远处漫山的兰菱花。然后牵动嘴角苦笑了一笑,幽幽地说,“你看这无尽的千沙兰菱的海洋……最初只有一株的,我每一次痛苦、疑问、遗忘时就会种下又一株……然后就有了这么多了。是时间培育了它们的。”她又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一切,包括时间。
  “恨了那么久,你都没有厌倦吗?”望春抬起头问她。
  她的回答是又刺了望春一剑,沙砾之剑,贯穿了她掩盖伤口的手,穿透她的心脏。爆裂,然后变成沙砾缓缓流下。
  “不会!”千沙大声说着,脸部肌肉有些颤抖,与她一贯的温柔冷静不同。
  “在你死去之前,让我告诉你这个兰菱园的故事吧。这是我送给你的挽歌。”千沙说完,亲手持剑,又一剑刺入了望春的心脏。望春抖动着身躯,已经不知道如何抵抗了。
  千沙往后轻轻退了一步,摘下身旁的一朵兰菱花,仔细地看着,幽幽地说:
  “有一个女孩,很美,像这里的兰菱花一样美。她于偶然间邂逅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子不仅高大,还很帅气。他说他喜欢兰菱花,喜欢像兰菱花一样的女孩……”说到这,千沙陷入了无限的憧憬。
  “然后呢?”望春忍着疼痛问。
  “然后?”千沙陷入了思索说,“然后,便只是等待。”
  “等待?”
  “等待爱情像一朵兰菱花那样盛开,等待盛开时花瓣和叶子被和风吹拂,等待被吹拂时叶子和花白的清香刻入骨髓,等待深深的幸福……等待着。”
  “可是男孩他却走了,说他要去一个地方,让她等他。”
  “他要去什么地方?”望春问。
  “他说是不能带女孩去的地方。”
  “她等了吗?”望春又问。
  “等了。”千沙苦笑着侧过脸说,“在他走了之后,女人每天种下一株兰菱花,直至他回来那一天……他回来了,可是让她吃惊的是,他成亲了,新娘子还很美。比女孩美,比女孩更像是那美丽的兰菱花!”
  “结果呢?”望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结果?”千沙狂笑了出来,她目光如炬地盯着望春说,“结果这里就多出了整片的兰菱花,仇恨的兰菱花,它们中的每一株都在怨恨、愤怒、痛苦。每当风吹过时,我就可以听到它们的鸣叫,那鸣叫真难听,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看它们不像是兰菱花了,而像是夺去我爱人的,那女人的脸。为此我在这片兰菱园下撒下我酝酿的剧毒,希望它们都死掉!”
  “可是……”望春眼睛看着这一片美丽的兰菱园,希望她能给她一个解释。
  “是啊,可是兰菱没有死。只是变得更脆弱了,风起的时候,它们变成沙砾,落在地上。等风停了,它们又由沙砾长成一株株兰菱。”千沙恢复了冷静,抬起手中的剑又一次猛地刺向望春的心脏。然而这次她没有刺中,望春扭过身子,让她的剑只刺中了她的胳膊。在她惊愕之际,望春缓缓站起来,忧伤的眉毛下忧伤的眼睛,湿润地看着千沙。
  “你还真难杀死啊。”千沙看着望春说,“可惜你是逃不掉的。”
  “我没想逃掉,我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不过……”望春说,“让千沙兰菱永生的不是仇恨,而是你的等待啊。因为有值得等待的人,所以兰菱花一直盛开着。”
  “胡说,我的心早就死了。”千沙斩钉截铁地说。
  “不!你还期待着。游星守一定就是你爱着那人的孩子!你寻不着那人。就想将他留在身边,等待他人回来时,再遇到你。”望春的伤口在迅速地变小,但仍有大量的沙自她心脏缓缓留出。
  “你错了,即使再遇到,又能怎么样呢?所以我不会等的。”千沙冷笑着说。
  “如果再遇到,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也一定会很开心的!”望春突然大声说出来。
  千沙听了她的话浑身一震,吃惊地说不上话来,过了良久她才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么你要去死乡的目的,是为了去找你丈夫咯?”
  望春流下了泪说:“即使找不到,也要想办法找回遗忘的记忆,我已经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千沙再一次无语了。她满脑子里都是恨着的,挥之不去的那人的身影。她厌恶记忆,记忆让她如此痛苦。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会为了追逐那样的痛苦而甘愿付出更多的痛苦。
  “这就是有爱的人和无爱的人的区别吧?”千沙自我解嘲地笑笑说。
  “不,你跟我没有不同,你本可以离开兰菱园,去寻找新的幸福,但你仍然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那人回来。你和我还有游星守一样,是不能忘记过去的。”望春轻轻地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要杀你的!”千沙重新挥动手臂,新的沙砾之剑在空中凝集而成。
  “我知道。”望春说,“我知道你要杀我一定是为了游星守。”
  “是啊,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他!你要带他去死乡,他有可能会因此丧命的!”
  “他不是为了我。”望春苦笑着说,“他不是为了这世上的任何女人,他是为了他已经过世的妻子才决定要去死乡的。而有我在,至少可以帮他啊!”望春争辩说。
  “你让我怎能相信你?”千沙说,“我把他留在这个兰菱园不好吗?他将再也无法离开这里,再也无法去死乡。”
  望春着急地皱起了眉,她大声喊着:“你想留他和你一起看这片悲哀的兰菱园吗?你想他和你一样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吗?!”
  “住口!”千沙终于被激怒了,她说,“时间会让他忘记一切的!”
  “不!时间决不是孟婆汤!他不会忘记的,就像你现在仍无法忘记过去一样!”望春说。
  千沙因激动而大口喘着气,她说:“我不想争辩了!杀了你,他就会平安的活着了。”
  望春叹了口气说:“我开始也以为杀了你,他就可以平安的活着了。所以才来找你的。看来我会为了我的仇人而和你在这里决一生死了。”
  “对!你不可能带他离开这里,除非我死!”千沙话音一落,天空中飘浮着的沙砾之剑便又箭一般地刺向望春的心脏。
  望春迅速地跃起,风吹动她的衣衫,让她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她旋转,挥动着手臂,在她周身便出现了一个球形的保护膜,那正是千沙使用过的花瓣形成护壁的术。千沙射来的箭撞在那个护壁上无力地坠下。
  望春又学着千沙的样子舞动着双臂,空中就真的多出一把沙砾制成的剑。她一口气又制成七把沙砾之剑,让它们在空中一字形排开。然后她一扬手,那七把剑便沿着各自的轨迹刺向了千沙。
  “好!”千沙赞美了一声,便优雅地一个转身,让花瓣的碎末混着沙砾形成快速闪动的紫色光晕,笼罩住了自己。“风墙术!”她大声说。七把剑撞在风墙上,顿时改变了方向,完全地反弹回来,刺向望春。
  望春便如出一辙地仿照她,竟然也成功地弹开了剑,只是没有使剑反弹回去。
  千沙忽然说:“看这一剑!”她又做出一把悬空的沙砾之剑,然后用力一指剑,剑立即离弦般地刺向望春。可是刚飞到一半,剑便化成了漂浮的沙砾,一阵风似的吹过来。等到望春意识过来已经晚了。
  她的全身被细小的沙砾打成了筛子。鲜血流了一身,将她整个人都染红了。她痛苦地倒了下去。
  在她伤口迅速愈合之际,千沙也疾步逼到了她的身前。她边走动边说着:“你因为游星守的剑魄而有这么强的剑术真是让我吃惊,看来他这些年在外面真的有很大的进步。”
  望春的伤口愈合完全,她死灰色的眼睛又变成类似火红的暗褐色。她从地上爬起来说:“那些剑术都是他从敌人身上学来的,作为剑师你根本没有把自己最好的教给他。”
  “呵呵,像你这种小女孩怎么能懂这些事?”千沙不无嘲讽地说着,手中又多了一把沙砾之剑,直刺向望春的咽喉。
  望春顺势向后倒下,躲过这一剑。然而千沙的剑刺到一半便变了方向,扎向躺在地面上的望春。
  又是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又是红色的沙砾从她心脏流出来。
  “你还能承受多少痛苦?”千沙的眼神复杂地闪动。
  望春仰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脸说:“不知道。”
  “你若是恢复了记忆,不会向游星守复仇吗?是他杀死你的丈夫的。”
  “不会,我一点都不想他死。”望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悠悠地说着,声音微弱,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
  “是吗?……”千沙问完以后沉默了。她抽出扎在望春心脏上的剑,站起身来。一个后跃,飞到了十步以外。
  望春爬起来问:“怎么了?”
  “我刚才用的那一招,你学得会吗?用那一招来和我对决,我想让你体面的死去!”千沙微笑着说。
  望春没有回答只是挥动着手臂,让空中浮现出一把沙砾之剑来。
  千沙也弄出一把沙砾之剑来,漂浮在空中。她等待了一会大喝一声:“发!”沙砾之剑便刺向了望春。望春只得紧张地一指自己的剑,那剑便飞向了千沙的心脏。
  两剑到了中途,千沙突然大喊一声:“变!”望春便知道她又要让剑散为烟尘攻过来了。只好也紧急地喊着:“变!”让自己的剑变成了烟尘飘向千沙。
  然而千沙的剑却并没有变成烟尘,而是改变了轨迹飞向了高空……与此同时,望春的剑已经变成了烟尘飘向了千沙。千沙不但没有抵挡,反而迎向了那阵烟尘。
  烟尘变成了血雾,千沙口吐着鲜血仰天倒下。正好看到她之前扔上天上的那把沙砾之剑在高空中爆裂成碎末。那些碎末竟然渐渐形成一个图案。那是一个英俊男人的脸庞。长得和游星守有几分相似。
  嘴角留着鲜血的千沙说:“天狼,我还是没有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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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7:12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一章 沙砾间的挽歌(下)
  
  “不!”游星守在心底里大喊,当千沙倒在血雾中时,他感到自己头皮发麻,有什么在他脑子里爆发了、扩散了、熄灭了。他紧握着拳头,将全身绷紧,像是想拒绝接受发生了的灾难。然而毕竟已经发生了,千沙毕竟死了。
  天空中漂浮着沙子颜色的云,那是一个人的肖像,很像游星守。望春神情木讷地看着倒下的千沙……
  就在这时,游星守眼前的一切幻像便消失了。倒在地上的千沙和满脸惊诧的望春都消失了,像是遗弃了他。或许因为千沙死了,所以望春便留在“一个时辰以前的世界”,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他感到害怕,原来自己是如此害怕失去望春,不,应该说是不死女。
  接着他感到愤怒,对老天爷的愤怒,它总是在让他失去,失去!失去……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他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去死乡寻找妻子的愿望,老天却还让他握不住希望。剑师和望春,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因为他而死去了。连不死女都会为他死,怎么会这样呢?
  他还没有愤忾够,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喂,傻瓜……!”
  游星守回过头,看到一个黝黑的男人和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那个粗暴的声音看来就是来自那个男人的。他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粗鲁地说:“你傻了吗?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吗?”
  游星守愤怒地看着他。那人便几步踏上前来狠狠地一记耳光打来,“啪”一声重重打在游星守脸上。虚弱的游星守应声倒地。
  “想死吗?”那男人凶狠地说。
  游星守擦擦嘴角的鲜血,用阴阳星支撑着自己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如冰地看着那男人。
  男人被那目光触到竟然后退了一步,他问:“看什么!打你不服气吗?快说,这里有没有个叫游星守的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游星守狂笑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说,“你们也是来杀游星守的吗?说,为什么?”他拿阴阳星指着黝黑男人的鼻子问。
  “?”黝黑男人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放过他呢?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你还要逼他死?”游星守将阴阳星一横,收敛了笑容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不要再在这里。”
  “心情?哈哈”黝黑男人干笑两声说,“你敢在魑魅魍魉前谈心情?我黄龙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男人,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嘴巴便被什么给划了一下。他下意识得拿手一遮,再看看手,手上竟然有血迹。原来他的嘴唇已经被什么给划破了。
  游星守的剑鞘稍微滑动了一下,依旧冷冷地说:“你的嘴太臭!光是这样如果还不够,我就让你永远地闭上嘴巴。”
  黄龙愣了一会儿,一咧嘴,露出嘴上的伤口笑起来,说:“哈哈哈,原来你就是游星守……好!好得很!杀死你,主人就没有障碍了。”
  游星守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愿意再问。黄龙卷起袖子做好准备要往前走去。却被白衣女子拉住了衣角。他回头看看她,笑着说:“鸢,放心吧!”
  鸢这才点点头放开手。
  黄龙挥动了一下胳膊肘子,然后猛地一拳打向地面,他脚下的地面碎成七大块,然后他一抬起手,那七块土块便漂浮在他的头顶了。
  黄龙大喊:“老大,老二,老三!”最大的三块土块便砸向了游星守。游星守纵身跳起,踏上了最大的土块,避开另两块土块的袭击,跃向高空。然后于高空中停留片刻,人像一颗流星一样从高空射了下来。
  “老四、老五、老六!”黄龙又掷出三块土块,直掷向游星守。然而游星守不闪不避地撞向土块,那三块土块就在他的人和剑的冲撞下变成砂粒粉末。他的速度不减,仍坠落刺向黄龙。太快了,快得像流星,坠落不可抵挡!
  他什么剑术也没用,只是使出了最执著的一剑,最勇猛的一剑,最快速的一剑。
  黄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他大喝一声:“老幺!”,最小的那块土块便成了他的利剑,他用老幺去迎击游星守坠落而下的利剑。
  老幺化成了粉末烟尘,烟尘遮挡了人的视线。等烟尘散去,才看清楚虽然黄龙手中的“老幺”已经不再了,但此刻他的双手正紧紧地夹住游星守刺来的利剑。
  任凭游星守怎么用力,剑都无法再前进一步。游星守用力一转剑柄,剑身跟着转动,划破了黄龙的手,挣脱开他的钳制。他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黄龙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下,刚才的剑气已经毁坏了他手臂的全部肌肉,他现在再也抬不起手臂了。他额上满是汗,困兽般地看着眼前的敌人喘息着说:“这就是身为主人敌人的实力?好强!我好兴奋!”
  “我不是任何人的敌人”游星守擦干净嘴角的鲜血,疲惫地说,“我只是老天的敌人。”
  “你要和天作对?哈哈哈哈!”黄龙咧嘴笑笑说,“既使你与天为敌,也不应该成为我主人的障碍。我的主人比天更不可违逆!”他说完摇摇胳膊,重新带动手臂旋转,又一拳猛击向地面。
  地面没有碎裂,而是开始下沉。游星守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完全变成了砂粒。那砂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双脚牢牢吸住,直拖向砂的深处。
  黄龙大声说:“主人他的使命太重大了!只有他能推翻皇帝的暴政!只有他能杀死皇帝!只有他能温和的对待国土上的每一个子民!”
  游星守并没有因为在下沉而慌乱,可以说他镇定,也可以说他麻木。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黄龙问:“那又怎样?和我没有关系。”
  “有关系,他需要去死乡。他需要那个女守护者和不死女!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他,而你一定会阻拦!而且你很危险!”
  “原来你们是傅小眠那边的人。”
  “不要提那个叛徒了!”黄龙吼道。
  “你们来狙杀我,是害怕我杀了你的主人?”游星守问。
  黄龙点点头说:“算是吧,主人由我们守护,我们必须为他铲除一切危险。杀死可能是敌人的人!”
  “因为恐惧而杀戮?”游星守大喊,“停止吧!生命本已经那么脆弱!死亡本应该是公平的事,不要为了私欲践踏生命了!”
  “哈哈!”黄龙大笑着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谁的力量大,谁便是主宰。听说你为了你死去的妻子而要去死乡的,你和我们不一样吗?你不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而践踏生命的法则吗?为了那个,你甚至答应去帮皇帝长生不死。”
  游星守哑口无言地看着他。黝黑的黄龙眼中闪着炙热的光,他说:“公平是指的合理的规矩,只有温柔的强者才能为大多数人制定公平的规则。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主人是那样温柔善良而强大执著的人。所以为了主人能一统大局,少数人的牺牲只是在所难免而已。他们只是为了我主人而死去的,有什么关系!”
  “没有谁是应该为谁而死去的!”游星守忧伤地说,“如果你死了,你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你再也找不到这个世界你最亲近的人,哪怕是在梦里,你都看不清她的样子。然后记忆会拚命地忘记她,忘记你最亲近的人。刻骨铭心的痛苦变成时时刻刻的禁脔,麻木着你的生活。你的选择只是忘记她,忘记她……”
  半个身子沉在砂粒漩涡里的游星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是很自私的人。为了妻子,我愿意出卖一切。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那就由强者说话吧!”
  “啰嗦。一大堆废话!”黄龙虽然骂着,脸色却有些复杂。他补充道:“都要死了,还说那么多大道理!”
  游星守将剑立于胸口说:“我不能倒在这。还有很多已经为我死去的人等着我去解救。”
  “别大言不惭了!先解救了你自己吧!”黄龙用稍微恢复了点力量的拳头用力砸向地面。地面重新浮起七块大小不同的土块,他兴奋地一扬手,那七块土块便一股脑的都砸向不能动弹的游星守。
  “大家一起上!”黄龙兴奋地高喊。
  游星守看着七块土块劈天盖地地向他压来,拔出阴阳星,横着一挥。地面上的砂粒都被他的剑气卷起来了,在他身旁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的障壁。俨然是千沙剑师使用的“风墙术”!
  七块土块被风墙术反弹回来。黄龙来不及惊呼,便开始了躲闪土块。可是他只躲过了四个大土块,却被其余的三个土块打得向后飞了出去。口中喷出鲜血。鸢在他重重落地前,跑上去接住他。
  游星守脚下的砂粒漩涡消失了。风墙为他将脚旁砂粒的束缚旋转开,他跃出了沙坑。喘息着,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他竟然会使用这种剑术了!可他不是没有 “魄”了吗?难道因为望春在这个时空中已死,所以魄又由她身上回到了他身上?
  可是望春是不会死的。
  他为什么又能使用这样的剑术了呢?他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砂粒和远处轻轻婆娑的兰菱忽然明白了过来:是千沙!这剑魄,是千沙剑师留下的遗物。
  黄龙口吐鲜血,瞪大双眼,愤怒地看着游星守。还想站起来反抗。却被鸢重重一掌给拍晕了。不做任何停留和解释。鸢身后多了一个巨大的纸鸢,将她和她拉着的黄龙一起吹远。一阵烟似的,消失在天边。
  他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这些都暂时成为了新的谜。游星守也没有兴趣知道那些。他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以前至少还能在兰菱间看到自己妻子永远不腐坏的脸。现在,没了不死女,也便没了她妻子的身体。他感到绝望、悲凉。
  兰菱园的兰菱好像失去了什么,显得特别无神。空气中不断升起、落下萧条的叶子、花瓣还有沙。
  千沙兰菱究竟是兰菱还是砂呢?千沙剑师播种的究竟是爱还是恨呢?游星守怎么想都不明白。
  他该如剑师一样在这里等待?等待不死女回来?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飞扬的兰菱碎末,听着沙砾间无声的挽歌,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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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二章 鬼与佛(上)
  
  如果你还没有选择好命运,那么命运必定早已选择好了你。
  当游星守呆呆站在兰菱园不知如何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从车上跳下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孩,她拼了命般地跑过来,跑动时像小鹿一样美。
  “亦沾?”游星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个世上并不是一无所有。
  “星守!”亦沾满脸是泪地跑到游星守身边,却不知该投入他怀里还是拉住他的手。因此有些别扭地停下,说:“我没事了,我好着呢。”
  游星守却找回了唯一的亲人般,激动地一把抱住她,说:“好,你还在就好,亦沾!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亦沾有些害羞地小声问:“你还好吧?”
  “还好。”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亦沾开始噘着嘴问。
  “我……”游星守解释说,“我把不死女弄丢了。”
  “怎么回事?”亦沾问。
  游星守便把她离开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解释给她听了。她仔细听着,却痴痴地看着游星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都听进去了没有。
  当游星守向她说完了一切,她也没回过神来。倒是她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先开口说话了:“你有什么打算?”
  “你是?”游星守边问边看向他,看到一个长相英俊,衣着整齐,却一声带着酒气的洒脱男人。
  “他叫秦无益!”亦沾这才缓过神来说,“就是他把我绑架去的。星守,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喂喂!我还在这里呢,别当着面说人家坏话好不好?”秦无益抗议着说。
  游星守又仔细看了看他,然后问:“傅小眠,以及黄龙和鸢都是你手下的人是吗?”
  秦无益有些吃惊地说:“是啊!你都见过他们了?”
  “见过,刚刚还跟黄龙交了手。”游星守心有余悸地说,“要是以前的我,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对不起啊。”秦无益说,“他从我那听说你的事便消失了。我猜他可能会为你带来麻烦,所以才特意来看看。”
  游星守说:“没事,我不在乎。”
  在他一旁的亦沾却皱着眉大声声讨他说:“呸!你要真是好人,干嘛劫走我?干嘛养那么多打手?干嘛要去死乡?”
  秦无益笑而不答她。还是看着游星守,又问了遍:“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真的没有了。”游星守悠悠地说着,事实上他也很无奈。没有不死女,他根本不清楚能不能去死乡?去了死乡有没有用?但至少有一点肯定,他若没有不死女的身体,他的妻子绝不可能复活。
  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秦无益说道:“那个卷轴上面写着‘十个条件’,其中有一条是说要‘时间的容器’,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游星守想起了千沙和望春说的话,说:“‘时间的容器’就是指不死女。”
  “如果是那样,不死女就一定还能回来!”秦无益说,“她承载着时间,时间必定无法约束她。所以她一定可以穿越时空的。”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等待?”
  “在她回来之前完成剩下的几个去死乡的条件吧!”秦无益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卷轴扔给了游星守。
  游星守打开卷轴,看到上面写着:
  “
  十个条件
  第一,你必需是一个有爱的人。
  第二,在这世上,必需有一个恨你的人。
  第三,你必需足够强,至少掌握一种空间的力量。
  第四,你必需信守承诺。
  第五,你必需和死亡有关。
  第六,你必需找到时间的容器。
  第七,你必需让守护者自愿带你去。
  第八,你能够承受痛苦。
  第九,你能够忍受寂寞。
  第十,你可以失去一切。
  ”
  “怎么样?这些条件你是否都已经达到呢?”秦无益笑着问,却紧张地看着游星守。
  游星守摇摇头,将卷轴收起,说:“没有不死女,我什么条件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
  “你不是为了复活你妻子才去死乡的吗?为什么不死女离开你会这样泄气?”秦无益大声指责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死乡的呢?”
  “你不会明白的。”游星守摇摇头说。
  “你想在这等她回来?”秦无益叹惜着说,“可能会是一辈子的等待。”
  “不,不能等待”游星守说,“我要去找她。”
  “你要去哪找她呢?”秦无益关心地问。
  “不知道,但我会去找她的。”游星守说。
  沉吟了片刻后,秦无益笑笑说:“你真是个特别的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死乡吧。我现在就去完成那些剩下的条件,这样,只要你找到了不死女,我们就可以去死乡了……哈哈,到时候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看看死乡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你真的想去?”
  “不要怀疑我啊。”秦无益委屈地说,“‘十个条件’上不是有一条是‘必需信守承诺’吗?如果我背弃了承诺,我怎么还可能去死乡呢?所以,相信我吧,我可是好人。”
  “嗯,我相信你。”游星守点点头。
  “那么现在,我轻松了。”秦无益潇洒地伸了个懒腰,看看亦沾说,“终于把你送给他了,以后不用再被你骂坏蛋、流氓了。”
  亦沾听到他的话竟然脸红起来,她大喊:“流氓,坏蛋,就是要骂你!”
  “这是在赶我走吧?我这就走。”他无赖地笑笑,又看了看游星守,向他点点头。然后一个后跃,翻身已在马车上。他掉转方向,朝来路奔去,很快就消失了。
  “真奇怪,他和你竟然没有动手起来。我本来还为此担心过呢,那家伙好像很强的样子。”亦沾呼出一大口气说。她转而又摇摇头说:“不行,怎么能说他强呢?再强也是个坏蛋来着。”
  “也许是因为不死女已经不在了吧?”游星守说,“没事,再强的敌人我也不怕。我只害怕去不了死乡。”
  亦沾又想将憋在心里的那些“不去死乡岂不更好”的理论讲给他听。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累了。便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像是搀扶一个病人,也像是挽着一个恋人。
  游星守没有拒绝,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离开兰菱园的时候,游星守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那么多人都进到了这里。千沙剑师的密道正毫不遮掩地敞开着。那原本是一扇隐蔽的,紧闭着的大门。只有开启机关才能打开门。
  游星守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机关在哪,于是想不透究竟使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打开的门?
  “你们刚刚是从这里进来的?”游星守侧目问亦沾。
  “嗯。”亦沾点点头问,“怎么了?”
  “是秦无益打开的门?”
  “原来是关着的吗?不是啊!我们来的时候门已经开着了。”亦沾皱着眉想了想说。
  “哦,那没什么了。”游星守向门外走去。
  门的后面不再是黄沙漫天,而直通向满是林荫的官道。
  “去哪呢?”这是踏上官道以后游星守说的第一句话。
  幸好亦沾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早有打算,她说:“往左边走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先去那歇一歇吧。”
  “嗯,好。”游星守确实感到身心俱疲,需要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在这个茫茫世界里去寻找不死女。
  天暗了下来,炊烟不见,却闻到了烧烤的香味。那是专属于南方小镇的香味。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吃的香味洋溢在风中,这是南方人的习俗。南方人爱吃小吃,简单,味美,似乎还很便宜。
  在亦沾蹦蹦跳跳的领引下,游星守由灰白色的官道,一路走到了湛蓝色的小镇。说是湛蓝色,是因为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湛蓝色的,除了火把和灯笼。
  跨过村子的牌坊,便看到很多灯笼,一条龙似的排开。灯笼下是卖各种小玩意和小吃的。一些商贩坐在摊前殷勤的吆喝,好不热闹。
  亲近喧嚣,远离烦恼。多么平淡的幸福,游星守感慨得想哭。
  亦沾牵着游星守嘻嘻笑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到她天真无邪的笑,连游星守都以为自己只是她普通的情人,正随她漫无目的地寻找,寻找快乐。
  亦沾忽然拉着他在一个摊子前蹲下,游星守看着她,只看到她光洁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么美艳。她一只手梳理一下垂下的一缕长发,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摊贩,拿起一样东西,大声问:“这个多少钱?”
  游星守看到她拿在手里把玩的是一把琥珀小刀,在灯火下显得特别别致。
  “姑娘真有眼光,这可是好东西。”摊贩老板结束了和旁边老板的闲聊,一脸嬉笑地凑过来说。
  “胡说,这样的小摊子能有什么好东西?”亦沾噘着嘴说。
  “瞧您,这怎么说的?”摊贩指着小刀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把琥珀佛赏刀可大有来头呢……”
  “哦?”亦沾不置可否地继续把玩着小刀,像是想听又像是不想听。
  摊贩适时地说:“相传佛因怜悯恶鬼,而割肉喂鬼,恶鬼食用了佛之肉便有了‘佛之心’,不但不再约束于六道轮回循环之理,还反而误以为自己是佛,想以己之力惩奸除恶,挽救世间悲剧……”
  游星守听出了故事的迥异,便追问:“后来呢?”
  摊贩如同专业的说书人似的找来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茶说:“后来,误以为自己是佛的鬼,因为多管闲事,错过了自己重新做人的机会,而流落在人间。他拯救的人越多,自己却越痛苦,因此永远在痛苦中流连。”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关这破小刀什么事啊?”亦沾不高兴地扔下小刀说。
  “我的姑奶奶哎!别丢坏了哟!”摊贩心疼地捧起小刀继续说,“你好歹听我说完……鬼历经磨难找到了佛,跟佛说,‘让我死。’
  佛说,‘我无力杀你,你将永远活着。’
  鬼说,‘活着如此痛苦,你为何还能如此快乐?’
  佛说,‘佛的快乐是因为所有人都想快乐,而不是所有人都快乐。’
  鬼大笑说,‘你虽施与我你的肉,但我想着让好人快乐,让坏人痛苦。而你只想着欺骗世人,对世人放任不管!’
  佛说,‘人世由人掌控,我只需留下希望,人们便会乐此不疲地快乐。’
  鬼说,‘你许我什么希望?’
  佛说,‘我许你杀死佛,替代佛的希望。’
  鬼说,‘很好!可是我要怎么杀死你呢?’
  佛说,‘我予你被封印的银色小刀,你可在茫茫人海中找寻破解封印的方法。一旦解封,佛将因它而死。从此你便是佛,你便是神!’
  鬼说,‘那么在杀死你以前,我岂不是永远这般痛苦?’
  佛说,‘你的痛苦是因为你不会遗忘,我将指引你前去遗忘之地。你若放下记忆,从此了无牵挂。’
  鬼问,‘我若遗忘,又怎么会记得去追逐杀你之路?’
  佛说,‘缘就是如此,佛只渡有缘人。’
  ……
  ”
  “然后呢?”这回连亦沾都听得出了神,见他不说了,赶紧追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摊贩又咽了口茶说,“后来因为鬼去了遗忘之地,便把小刀的作用给遗忘了,所以遗弃了这把拭神小刀。它便几经辗转流落人世,因为总是招引恶鬼,使它成为不祥之物。渐渐的,去向不明了,人们也就淡忘了它……最后,它便到了我这,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亦沾一摇手打断了,她说:“得了吧,一把破刀,也真亏你编出这么长个故事不容易。说吧,想要多少钱?”
  摊贩根本没心思跟她争辩是非,一听到钱字立刻伸出五个手指说:“五十两。”
  亦沾一歪头,看了游星守一眼说:“走吧。”
  游星守还没明白过是什么事来,便听到摊贩说:“姑娘,别走啊!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五十两,你想抢啊?”亦沾摸摸口袋掏出了十文铜币说,“这十文等会我还想花两文到对面去吃碗馄饨呢,剩下八文,你看着办吧?卖不卖?”
  “八文!太少了!”摊贩一脸忿忿的样子。
  亦沾拉着游星守的手便走。摊贩急得在后面直跺脚,说:“好,好,卖了!八文卖了!”
  亦沾笑盈盈地转过脸,拍拍摊贩大叔的肩膀说:“对嘛,大叔,这才是‘货真价实’嘛!”
  摊贩悻悻地说:“算命的说我不适合做生意,还真不错……对面的馄饨一文钱一碗,你可以买两碗咯……”
  亦沾心满意足地拉着游星守的手说:“走吧,去吃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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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二章 鬼与佛(下)
  
  坐在馄饨摊上,游星守看着亦沾仍兴奋地把玩着琥珀佛赏刀,并从头上摘下梳头发的头绳穿过小刀刀柄的孔,扎成一个环套在了自己脖子上。那琥珀佛赏立即变成了一条精致的项链,装点着亦沾朝气而绝美的脸庞。
  “客官,要点什么?”馄饨摊的摊主是一个长了一脸麻子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他一脸喜庆地凑到游星守身旁问。而游星守正痴痴看着亦沾脖子上的小刀发呆,因此被震惊了一下。
  亦沾抢着替游星守回答道:“两碗馄饨!”
  “大姐,还要点别的吗?”馄饨摊主说。
  “不要了。”亦沾笑嘻嘻地说,“到馄饨摊就吃馄饨啊,要吃别的也就不上你这来了。”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游星守说:“你以前吃过这里的馄饨吗?”
  游星守似乎没有想到她这样问,于是照实说:“没有,我第一次到这。”
  “你不会没吃过馄饨吧?”亦沾轻笑着问。
  “吃过,”游星守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在露儿那……”
  “我不听,我不听!”亦沾用手掩住耳朵,低着头闭着眼睛说,“我不听她的事,你也别想她的事了!”
  游星守看着她的样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时馄饨老板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来了。
  “两位客官真是来对了。”他边将两碗馄饨盛在桌上边说,“扬州的馄饨可是天下一流的,有着最稚嫩光滑的皮和最鲜美,最最值得想念的味道。”
  “哟,瞧不出你一个卖馄饨的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亦沾奇异地说。
  “大姐,瞧您说的。小的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卖馄饨的,我小时候也读过一些书,只是世道艰难,我才不得不出来谋生养家啊。”
  “家你还有什么人?”亦沾似乎动了恻隐之心问。
  “还有我的奶奶。”馄饨摊老板唏嘘地说,“我自幼爹娘就死了,多亏她老人家把我拉扯大……现在她年纪大了,我一定要让她晚年风风光光的。生病时有药吃,死后风风光光的大葬……”说着说着,他不说了。亦沾和游星守发觉他的眼睛有些红。
  亦沾忙岔开话题问:“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我叫孚楼,这里人都叫我‘小馄饨’!”孚楼一扫之前脸上的难过神色,转而开朗随和地自我介绍着。游星守看着他不禁想:毕竟是青年,什么难过的事也压抑不了青春的脉动。而他自己呢?他难道老了吗?
  亦沾从腰里取出两锭银子放到小馄饨手上说:“小馄饨,我看你人挺聪明。这两锭银子就算我投资给你了。将来你要是发达了,可要加倍还我!”
  孚楼惊异地看着那两锭银子,慌张地说:“这么多?不……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投资给我,可我可能会让你蚀本的,我可能以后什么也无法回报给你……”
  亦沾却说:“要是没信心赚钱就留着,等你奶奶过世的时候,派上用场。”
  孚楼将银子递到亦沾面前说:“大姐,这钱……我不能要,因为……”
  亦沾笑嘻嘻地看着他问:“因为什么?”
  孚楼说:“因为……”
  亦沾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应该有好的命运。你有奶奶,不像我,没有妈妈,也不认识自己的奶奶……所以,这银子算是你替我行孝道了,一定要好好伺候你奶奶,明白了吗?”
  孚楼用力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游星守担心那眼泪随时会流下。他感到自己鼻子有点酸。真奇怪,他本以为自己的感情早给世间严寒的残酷冻得冰凉麻木。没想到,人再怎么累,怎么麻木,感情都不会消失。只要活着,就要承载这种幸福和痛苦。
  孚楼说:“谢谢姐姐,我这就去告诉奶奶,有个大恩人帮了我们两婆孙!”他说完兴奋地跑走了,连馄饨摊都忘了收。
  “到底是个孩子。”亦沾笑笑地看着游星守。游星守正看着她,她一下脸红起来,低头去玩那把佛赏小刀,又不甘心地抬起头问,“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游星守淡淡笑笑说,“我是觉得你还有优点。”
  亦沾不满地翘翘嘴说,“哼,每个人都有优点啊。你当我是怪物啊。”
  “不是,你的优点也很任性。不管人家肯不肯接受,你都要给予。”
  “这就是你的赞美?”亦沾装做不满地皱皱眉,旋即笑开了说,“我只是喜欢做让自己开心的事罢了。”
  游星守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在这里告别吧。”
  亦沾紧张了一下,随即装做不在乎地说:“怎么了?你不想去死乡了?”
  游星守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去死乡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关你,也不关不死女的事。你们都是好人,都应该有幸福的生活,所以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可不行!”亦沾笑笑说,“游星守啊,我就想看看你这个悲剧男人最终会怎样?我就想知道这个!”
  游星守忧郁的眼睛看着她说,“跟着我不会有快乐的……”
  亦沾几乎脱口而出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游星守顿时哑口。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你希望小馄饨快乐。我也希望你快乐起来,如此而已啊……”
  亦沾肯定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就因为你这样想,所以,我跟着你一定会幸福的!”
  “但愿吧。”游星守淡淡笑笑。
  “吃馄饨啊。”亦沾用汤勺舀了个馄饨放在嘴边,小心地吹着热气,眼睛看着游星守。
  而游星守的眼睛此时却看着刚才卖给亦沾佛赏小刀的那个摊贩。
  “你果然还惦记着那个故事!”亦沾轻声但急促地说。
  “我觉得那个故事有种离奇的色彩,不像是一个小生意者口中能够杜撰出来的。”游星守说。
  “那刚刚为什么不仔细问问?”亦沾问。
  “我还不清楚他的底细,我是怕打草惊蛇。也可能使我自己想得太多了,等会我跟踪一下他,他要是没什么异常,我就上前问问他那个故事是怎么来的?”游星守说。
  “嘻嘻,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亦沾伏下头,将头贴近桌子,轻声说,“我们还是若无其事吃馄饨。等那个摊贩老伯一走,我们便跟在他后面,看看他做些什么……”
  “太危险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好了。”
  “不跟你在一起才危险呢!”亦沾吐吐舌头说,“要是没人保护我,我肯定死得更快。”
  “那你……你一定要跟紧我,别任性胡为。”游星守低声说。
  “嗯。”亦沾笑逐颜开地说,“游星守,一阵子不见感觉你变了不少呢?”
  “变?”游星守心底一震,他想到骸月也说过他变了。于是他试验性地问,“怎么变了?”
  “感觉你又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感觉你像个人了,不像鬼了。”亦沾说,“感觉你开始关心周围了。”
  “是吗?”游星守不以为意地答着。
  “也许你已经可以接受你的妻子已死的事实,选择遗忘过去,重新过新的生活了。”
  游星守怔了怔,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别瞎猜了,我还是我。”
  亦沾因此低下头,用嘴抿起馄饨汤来,眼睛却仍鬼灵精怪地看着游星守得脸。边喝着汤边含混地小声嘟噜着:“你变了……就变了……变了嘛……”
  游星守又好气又好笑地将视线转到卖佛赏小刀的那个摊贩。此时天空已有湛蓝色变成了墨色,灯笼泛着的光更让世界显得朦胧。那个中年摊贩已经开始收拾摊子,将摊子的货物打成两个大包裹,串在担子两头,老练地担在肩上,朝镇子门口走去。
  亦沾乖乖地看着游星守。游星守一点头,她立即起身,一马当先地跟着那个中年摊贩。游星守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赶紧超过了她,将她挡在身后。
  出了镇子便远离了灯火,一切都被浓浓的黑暗压迫着。亦沾似乎有些紧张地靠近游星守。游星守犹豫了一下,终究拉起了她的手,她便不知不觉靠得更紧了些。
  中年摊贩始终不急不缓地行走着。穿过了危机四伏的树林,跨过了神秘的木板桥,他轻松地走着,甚至唱起了夜歌来,歌声很嘹亮也很好听,可惜使是方言唱的。游星守一句都听不懂,只能任他唱着,享受着他此刻的心境。
  他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着游星守和亦沾匿藏的方向说:“两位累了吧,出来歇息吧。”
  亦沾心头一惊,手心出汗。游星守倒是面不改色地站了出去,说:“你知道是我们吧?”
  中年摊贩叹了口气说:“哎,当然知道。今天我一天也只卖出了那把佛赏小刀,只有您二位光顾了我的生意……我想,定是你们觉得货不好,想来退货,于是跟来了吧?”他挤弄着八字眉忧愁地看着亦沾他们说。
  亦沾会意地说:“你还在怪我压你价了?”
  中年摊贩说:“怪字可不敢当……生意人一诺千金,更有‘宝剑赠佳人’的传统……”
  “行了!行了!”亦沾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别绕圈子了,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绝对直接,游星守想,这或许就是亦沾的优点吧。总是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即使是面对敌人,也敢当面说出自己的喜恶。
  “哈哈,你这小丫头……”中年摊贩卸下了肩上两个重重的包裹说,“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厉害鬼啊!”他拖着下巴装做沉思了片刻说,“为什么不说你们跟踪我,反而说是我们引你来的呢?”
  亦沾还想跟他理论,游星守却一紧她的手制止了她。游星守对中年摊贩说:“我是为那个故事来的。”
  中年摊贩眼睛放着光说:“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你为什么如此在意?”
  “也许我不该这样对一个陌生人说,不过我还是直接了当地说吧……”游星守说,“总觉得你故事里的鬼很像是不死女,而且那个故事也一定是说给我听的吧?”
  中年摊贩笑笑说:“故事这种东西可绝对不是说给哪一个人听的。只是有缘人会听出故事的不同来……我已经在这个小镇上卖了一个月的小刀了,从来没有人问及这把刀,也从没有人听过我的这个故事。可是姑娘和公子一来就看中了这把刀,喜欢上了这个故事。所以说佛渡有缘人可是一点都没错啊!”
  “那么说,你是佛?”游星守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一旁的亦沾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如此睿智。他确实变了,眼神虽然忧郁却不再迷惘。他的经历明明是让他不断地失去,但他现在却因此而富有。
  “呵呵,我怎么会是佛呢?”中年商贩笑笑说,“如果说不死女是鬼,这世上真有主宰一切的神佛。那我们顶多是‘魔’罢了!”
  魔!这个字让亦沾的心有些不安。她预感有什么新的东西在默默地发生了,她看看游星守,心底里说:别听他说这些,我们走吧,远离这一切。
  可是,她只是想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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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三章 种魔
  
  “你说你是魔?”游星守松开了亦沾的手问,“魔是什么?”
  “呵呵。”那中年商贩摸摸鼻子说,“怎么说呢?”
  他略为停顿了一下,然后朗声说,“魔是……真正关心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痛恨这个世界的残酷、冷漠。他们生就被放逐在痛苦世界的边缘。他们生活在幽暗的地壳下,在炼狱里苟延残喘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重见曙光。他们时刻想从阴霾里走出来,时刻那样想……”
  “我不能理解你说的。什么叫做苟延残喘,难道只有你们痛苦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不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痛苦吗?”游星守皱着眉头说。
  “哈哈哈哈……”中年摊贩大笑着捂着肚子说,“幼稚!幼稚啊!活在光明里的人,总以为自己经历着最不幸,却看不到阴霾里活着的人,看不到他们深入骨髓的痛苦……”
  游星守不知说什么好,楞在那里。
  “听说你为了死去的妻子复活,一直寻找死乡是吧?”
  “是。”
  中年人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低声说:“如果说我是从死乡来的人呢?”
  “真的?”游星守动容地问。
  亦沾也有些惊讶,她恐惧的东西像是从思维模糊深处渐渐浮了上来,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她压抑住自己的担忧,厉声说:“胡说!没有人可以从那里出来。我是死乡之门的守护人,从来没有人进出死乡,你不可能从死乡出来!”
  “嘿嘿,”中年摊贩诡异地笑笑说,“怎么说呢,魔并没有离开死乡,他只是从地狱里解救出我们,并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超凡的能力。于是,我们宣誓效忠魔皇,成为魔的使徒。”
  “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游星守严肃地看着他问。
  “我很快就会证明给你看。”中年摊贩说。
  “为什么找上我?”游星守又问。
  “魔说,破坏一切会阻碍他的东西!”中年摊贩解释道。
  “我就是阻碍你们的东西吧?”游星守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管借口怎样新奇,最后还是要杀我那么简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这个世界的敌人。”中年商贩不怀好意地笑笑说。
  “好大的罪过啊!”亦沾一脸不屑地说,她因为生气,脸红红的。
  游星守看看她,缓缓伸手将她拦在身后,示意她冷静。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伸进怀里,说:“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哈,过往的名字我不记得了,现在我的名字是蚂蚁。叫我蚁就可以了。”
  “蚁!”游星守轻呼了一口气后说,“如果我胜了,告诉我更多吧。”
  “好!”蚁冷笑说,“让你看看什么是魔的力量吧!”
  说完他的身体便凭空消失了。游星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感到背后一阵剧痛,身体跟着浮空了起来。他一转头,自己身后一个淡蓝色的光影挥出一拳又击在他背上。紧接着先前那个蓝色的残影消失了,又一个残影浮现,又是一拳,将他击得更高。残影不断消失、出现……循环往复,将游星守击浮在空中无法落地,无法反击。
  游星守愤怒地从怀里挥出阴阳星。星芒立即将黑夜照亮,他身旁宛如白昼。可四下里却不见蚁的身影。
  游星守持着剑,调整自己慌乱的呼吸,看着星芒所笼罩的这片属于自己的空间。犹如是自己布下的陷阱,等待猎物进入他的攻击领域。
  突然,猎物出现了。只不过不只一个,足有五个蓝色残影,从四面八方向游星守围攻过来。游星守剑气一划,扫向残影。可残影却没有停下,穿过他的剑气直冲到了他身边。
  五个蓝色的身影一齐发出声音喝到:“冲天五幕拳!”
  游星守便感到全身各处要害都被人重拳打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向一颗大树,在即将撞上之前,翻身用足一顶,算是顺利地回到了地面。他抬起头,看到五个身上带着淡蓝色光焰的蚁,各自站在不同的地方:有的站在巨石上,有的站在树上,有的站在溪水里……他们手里也摆着不同的姿势,每个姿势都像是下一次攻击的前奏。
  游星守抹抹嘴角流出的一丝血说:“呵,分身,只有一个是真的,是吧?”
  五个不同的蚁却摇摇头说:“都是真的,我不仅能够分身,也能够分心。既能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事,又高度一致的思考,这就是我入魔后获得的能力。”
  “那试试这个吧!”游星守挥出阴阳星,一片蓝光即将他全身围住,成为他的坚强障壁。正是他从千沙那里学来的“兰菱阵”。
  五个蚁笑笑,一言不发地冲向了游星守。游星守立即挥出一剑,那剑气化为一阵沙雾,散向五个不同方向的蚁。蚁却仍不躲闪地冲向兰菱阵。
  沙雾刚接触蚁,蚁便立即口吐鲜血了。但他仍勉强击向游星守蓝色的保护障壁。游星守又大喝:“风墙术!”蚁满身是伤的身体就被障壁重重地弹回来。跌落在地,形式一下便逆转了。
  “好野!”亦沾在一旁叫好。
  五个蚁萎靡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氛十分诡异。忽然有一个蚁动了一下,他扯线木偶般地慢慢站起。缓缓走向另一个蚁,将那个蚁骑在胯下。然后,用力向那个蚁的咽喉咬了下去!
  那只被咬的蚁痛苦地惊醒,大叫着,咽喉却被咬掉了,发不出声音。被按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这血淋淋的一幕几乎让亦沾吐了出来,她畏惧地倚着树,掩着嘴,大气不敢出地瞪大眼睛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个最先起来的蚁,满嘴流着血地从身下已死的蚁身上离开。将目光移剩下三个倒在地上的蚁。他们也都醒来,满是恐惧地看着其余的自己。
  “咿呀!”最先起来的蚁终于发出一声呐喊,冲向了他们。四个蚁互相扭打着,鲜血不断地在晚风里飞溅,为夜色带来最后的残酷。游星守始终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既然魔找上了他,自己就有义务去了解所谓的魔了。
  最终站起来的那个蚁浑身都是血,完全是一个血人。游星守已经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最先起来的那个蚁了。其余的蚁都倒在了地上,要害被撕裂、肋骨插入内脏,脖子被扭曲是他们的死因。
  “你相信命运吗?”活着的蚁忽然喘着大气说,“我相信,我用蚂蚁的方式决出胜负,而最终留下的幸运儿,一定是我!”
  “哈哈哈哈!”他放肆地笑起来,倒在地上的其余四个蚁的尸体,忽然化做一阵蓝烟,摄入他狂笑着的,扭曲的身体里。
  蚁擦干自己脸上的血,大声说:“现在我是最强的我!软弱和痛苦已经被我摧毁,你有信心杀死现在的我吗?”
  游星守不知怎么回答,沉默地重新摆好架势。
  “咿呀!”蚁怪叫地再次冲向游星守。游星守的阴阳星挥出浓密的一层沙雾,向蚁飘去。蚁仍然执迷不悟地冲向沙雾,身体被沙雾里凌厉的剑气所刺得千疮百孔,但他仍奔到了游星守面前。朝风墙重重地击出一拳。
  风墙振动地被打出一个凹陷,蚁的身体也被风墙重重弹开。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身体,是一个全新的蚁,带着蓝色的轨迹再次重重击向刚刚那个凹陷上。
  “雷霆五幕拳!”蚁大喊着击向游星守制造的那个风墙,身体不断被抛离,他便立即分身出新的身体迅速打在相同的一个地方。
  风墙在他的拳击向迅速薄弱,最后终于被穿透了。他毁坏性的一拳破入风墙术,狠狠地打在游星守的胸部。游星守感到肋骨断了几根,剧烈的疼痛抑止了他的意志。风墙术消失了。他飞了出去,直到后辈撞到山才停下。
  意识模糊间,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仰起,说:“吃了你,我就能更强!”
  “不要!求你不要!”亦沾哀号着,却因为恐惧挪不动脚步,她说,“杀了他,我和你没完!”
  蚁却不理他,笑笑,朝着游星守的咽喉看着,缓缓张开了口。这时突然有一只的虫子飞到了蚁的嘴里。让他一不小心咽了下去。
  “行了。”亦沾身后一个声音道,“住手吧!”
  亦沾惊愕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影慢慢从暗处浮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竟然是收了她二两银子的馄饨摊主少年孚楼!
  “住手吧!”孚楼从亦沾身边越过,只看着蚁说,“你做得太过火了。你忘了任务内容了吗?”
  “虫!你这小子又来管我!”蚁不太高兴地大声说。
  “我不能管吗?”孚楼阴鸷地笑笑说,“别忘了谁是‘虫部’的领头!”他语气冷漠,充满了权利和力量,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龄。亦沾几乎想揉清自己的眼睛,重新认识这个长相平凡,有着些许麻子的少年。对了,麻子现在也没有了,那一定是伪装。他长得很清秀,单眼皮,个字不高,穿着着紧身皮衣、皮裤,显得风姿飒爽。
  “当然是你!”蚁一脸无奈地说,松开了揪着游星守头发的手。游星守瘫软地倒在地上。
  孚楼走近倒在地上的游星守,在他身旁蹲下说:“知道魔的恐怖了?但放心,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如果要杀你,我和他也不用费劲去和你说那个故事。”
  “咳咳!”游星守将喉咙里的淤血吐了出来,看着孚楼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完全是魔的主意,他想做什么,我们可是一点都猜不到。不过我们无冤无仇,我也犯不着杀你,何况那位姐姐还送了二两银子给我呢。看得出,你们是好人……”
  “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游星守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来。亦沾赶快过去扶起他。
  “没什么,在魔给我们下一步的指令之前,我们什么也不会做。你自由了,我们将在你眼前消失。”
  “不要说得这么轻松!”游星守喊到,“我早已经无畏死亡的人了,魔到底想干什么?带我去见魔!”
  “想见魔?那需要时间的容器,也就是不死女。谁让你把她遗失了?”
  “我一定会找回她的!”游星守激动地喊着。
  “我看悬哦!”孚楼摇摇头说,“魔已经派其他十二魔肖去寻找她了,那是一些实力不逊于蚁和我的人哦。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使找到她,也什么也不能做吧。”
  “我会更强的!我一定能保护好她!”
  “哦,你真是有趣哦。”孚楼掩口笑笑说,“明明是要利用她,却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
  游星守一愣,缓缓说:“你不会理解的。”
  虫孚楼向蚁打了手势,说:“走吧,任务完成了。”
  游星守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不死女?”
  “不知道,但十二魔肖总有人能够找到她。”孚楼斩钉截铁地说,“那都是些不寻常的人。”
  蚁一个纵身便没入黑暗里,声音从远处传来,说:“真啰嗦!虫!”
  孚楼皱皱眉头,转身要走。
  “我怎么找你们?”游星守擦干净嘴边的血说。
  “哈哈……找我们?或许这正是魔的用意也说不定!在你心间种下魔,你有朝一日便也会成为魔了……”孚楼转头看向东南方说,“战场,去战场吧,十二魔肖一定有人在那里。因为我们来自地狱,只习惯地狱般的生活……”
  他的目光最后有些忧郁地看着游星守,这让游星守感到很震惊。他仿佛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某些影子,他想走进去仔细看看孚楼的脸。但孚楼一个躬身,然后“倏”的一声高高弹起,在夜幕下,踏上了一颗树的尖端,再一跃,便完全不见了踪影。
  “不要去!”这是那个夜晚,亦沾紧紧地抱住游星守,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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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四章 痛是爱情的质感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沙,也没有花。
  风很凉,因为终于到了冬季了。没有人意识到?只因还缺少一场雪的证明。
  游星守意识到今天的亦沾和以往很不一样,跟得他很紧,却又沉默寡言着。他不敢回头确认她的眼神,也不应该让她的眼神所拘束,可是他就是不停地在想:她会怎样?
  在这条大路的最后一个岔口,游星守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动了一下。他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着这样做的亦沾。
  她静静地说:“我们停一下吧。”
  游星守点点头。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打开水囊,饮着水。
  亦沾跑上去“啪”的一挤水囊,水囊里的水立即喷了游星守一脸。
  “咳……咳……”游星守像个老头子似的咳嗽起来。
  “你!”他有点生气地看着亦沾。
  亦沾正撑着腰哈哈大笑着。“哈哈哈哈……”她笑个不停。
  游星守说:“笑够了吧?你居然有心思开玩笑……”但他马上闭嘴,因为他看到亦沾笑出了泪水,那不是寻常的笑。
  亦沾一边抹着泪水,一边笑着说:“让我笑笑都不行吗?”
  “行。”游星守痴痴地说。
  没想到亦沾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脖子上。
  “喂喂……”游星守抱怨着,却没有推开她。
  于是他便在很近的地方听到了她细细的话语。
  “星守,你说我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问。
  “嗯?”他不解地问。
  “我是为了爱上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吧?”她继续问。
  “别……”游星守想说“别傻了”,可是最终却没有说。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声音颤抖地问,“只为了那个叫陈露儿的女人吗?还是也为了伤害我,才来到这个世界?”
  一阵风从游星守背后吹过来,他觉得有些冷,于是不禁让身子靠她更近,低声说:“不知道,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轻轻推开亦沾的身体,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说:“我这个老头子不适合你,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也会遇见很多很多的爱情,真的,我不骗你!”
  “你不明白的。”亦沾默默拭着泪说,“爱情对女孩来说,就是战争,输了这里,就走不到那里。”
  “会走到那里的,那里会有人等你……”游星守坚定地说。
  亦沾的泪便决堤般地崩溃了,她嘶喊着:“不!那里没有你!那有什么意义啊?”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从六年前露儿去世的那一天起,我就像是得了一种病。再也没有好起来的可能。
  爱情,只因为没有得到才觉得神秘、惋惜。如果真的得到了,到头来回头看看会觉得很不值得。我没什么好,有很多缺点,也有无可救药的病,所以你没必要为我这样。”
  “你是为我着想?那谢谢了。”亦沾的眼神突然愤怒起来。
  “你要长大点好不好?我知道我一生很难有一个这么知心的红颜知己,我忠心谢谢你。”游星守按住亦沾的肩膀说。
  亦沾愤怒地推开他的手,游星守却接着说:“早点正正经经的找一个真正适合你的男人吧。你那么优秀,还担心找不到吗?我相信你的!”
  “游星守!你为什么不对骸月、望春说那些话!?
  告诉她们你有病,没有她们想像的那么好?
  你要换多少个借口才罢休?
  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不爱我?否则,我绝不会死心的!”
  游星守沉默了,他看着又急躁又愤怒脸上还带着泪的亦沾久久的沉默。
  不过,当他再开口时,却已经有了某种决心。
  游星守说:“你同情我,你觉得阻止了我去死乡,就是挽救了我?你觉得把爱给我,就是拯救我的方法?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把自己想象得很伟大,我也的确认为你是伟大的,至少对我是很好的!
  我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楚过吗?
  那好,你如果一定要这样,那我满足你的要求!
  我不爱你!”
  亦沾的脸上很久没有表情,但正是那种表情,让游星守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轻声呢喃着:“你觉得面对我很难受是吗?”
  游星守没有回答。
  “也许我真是太伟大了!” 她喃喃道。
  “可是有谁知道呢?”她继续问着空气。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她没有期待他回答。
  “有人知道吗?”她甚至怀疑没有人能回答。
  “我终于得到我要的了,你呢,星守,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她流着泪,向他笑笑问。
  游星守不能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但每一个问题都已经扎入他的心脏,搅动着。让他确认着痛,原来,他多多少少是有点爱她的。因为他知道,痛是爱情的质感。
  她颤抖地捉住游星守的手,放在自己柔软的胸膛说:“你不相信吗?我的爱情……对于不爱的人,你需要践踏她的心吗?”
  然后她的泪又要泄出来了,她用袖子擦拭着,转过头,一边擦拭着,一边缓缓向远处走去。一步一步的,伤心欲绝的。
  寒风像是催促她,在她背后用力地推她,她被吹得东倒西斜的。游星守想上前去追她,但即使追上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哎,算了吧?这不正是自己要的结果吗?终于让她远离了危险,但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高兴呢?游星守想,虽然没说再见,但大概,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他转身朝岔路的另一边走去,那里是荆棘之路,但对于一无所有的他来说,他又害怕什么呢?对,他终于又令自己一无所有了。
  刚行了两步,头上便有什么飞到他眼里,是沙吗?不,因为沙不会融化。是雪。游星守抬起头,看着天空零星的雪花,不紧不慢地落下。不由地长长吁出一口气,振作精神,继续赶路。
  然而,他却没有发觉,在他原先休憩的岔路口的地下,突然裂出了一道细缝,隙缝拉伸开,变成了一只眼睛。眼珠转了转,然后从地底传出了声音。
  “鹤,下雪了呢。”一个中年的声音说。
  “放开你的脏手,别乘机揩油!”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我要出去!太挤了!”
  “等……”那个中年男人说,“等等吗……啊……别出那招,会死人的……啊,啊!”
  在他叫喊的时候,地面升起银色闪光,大地如同火山喷发般炸裂,惹起尘土飞扬。在尘土间一个矮小的胖子正在里面咳嗽着,边咳边喊:“天哎……娘哎……我的小命哎!”
  烟尘很快散去,一个白色身影从空中俯冲而下,快接近地面时,伸出双袖一扇,便安稳地降下了。这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美丽女子,虽然已不是少女,但仍然风姿卓越。她的长发披肩,没用任何发带束着,却规矩地躺在她的背上,仿佛黑色的瀑布。她的眼神很灵动,鼻子鹤嘴也很细致,唯独眉毛是很难得一见的剑眉,让这个美人略带一丝戾气。
  她不屑地看着还在那揉眼睛的中年矮胖子说:“早知道你说的好的藏身之处是地下,我说什么都不跟你一起噎在里面!像是活埋了似的!”
  “嘿嘿!”那个中年矮胖子一脸和气的,笑嘻嘻地说,“真是委屈里了,鹤。”
  “当然是委屈!要是我一个人,我早就躲在空中云彩里了!”和狠狠地伸出手去揪矮胖子的耳朵。
  可是怎么揪,矮胖子都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鹤气馁地松开手说:“给点反应啊,你倒是!”
  “没用的,我现在是变化期,外面的表皮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揪我都不疼的。”他矮子得意扬扬地说,“要不然我怎么叫‘蚕宝宝’呢?”
  “得了罢,哪有蚕是看到敌人来了躲在泥巴里的?”
  蚕宝宝毫不在意地笑笑说:“这只是因为我在变化期,不然,嘿嘿,哪路神仙我都不怕!连孚楼我都不怕!”
  鹤看到这个矮冬瓜一脸得志的样子不禁指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呢?怕不怕?”
  “怕!怕!”蚕宝宝立即一脸憨笑地说,“人家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别人家人家的!听得我胆寒!”鹤大声说,“你这矮冬瓜,要不是你是十二魔肖里最弱,也不用连累我跟你一起出来做任务,还得费劲保护你!”
  “我不是最弱!连孚楼我都……”
  “别老是孚楼孚楼的,不过是虫嘛,跟我们鸟字部比起来,他还差一截呢!”
  “那是,那是!”蚕宝宝又点头哈腰地说是。
  “哎,刚才那对痴男怨女……真是可怜啊!”鹤看着亦沾走的方向幽幽说,“可怜的孩子。”
  “鹤”蚕宝宝一边一脸肃静地说,“你真有女人味!”一边伸手去拉鹤的手。
  “你这家伙!”鹤气得一袖子扇过去抽到蚕宝宝脸上。蚕宝宝脸上立即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别老乘机揩我油!”鹤气得红着脸说。
  “不敢了,不敢了!”蚕宝宝几乎要跪地求饶,看鹤没有追究的意思,马上又嬉皮笑脸地说,“那我们现在追哪一头?”
  “白痴吗?”鹤居高而下地看着蚕宝宝说,“你忘了任务是什么了?”
  “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忘了。”
  “你还敢怪我?”
  “不敢,不敢!”蚕宝宝猛然惊醒地说,“想起来了,我们的任务是……”
  “别叫了,快走吧!”鹤又幽幽地看看游星守的方向说,“你说他会爱那个女孩子吗?”
  “嘿嘿,看那样子,肯定啦……”蚕宝宝目光也跟随着鹤看向游星守那方说,“他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只要他还能活着……”
  “喂,走啦。”鹤摆了摆手臂的长袖说。
  “鹤!”身后的蚕宝宝忽然大声说,“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鹤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问:“哪一点?”
  “因为,我和你,我们俩,都不像来自地狱的人。也不像是十二魔肖,你这么善良,就因为这,所以我喜欢你!”
  “哦,知道了,知道了。”鹤转过身去。
  “鹤,你喜欢怎样的男人?”蚕宝宝又问。
  “喂,你想找打是吧?”鹤没回过头,声音却充满着威胁。
  “说说看嘛。”
  “喜欢肚子不大,个字不矮,脸上没肥肉,鼻子不塌,嘴巴不厚,不一天到晚遁地的人就行!”鹤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好!那我就变成那样,到时候你可得喜欢我哦!”
  “你先变成那样再说吧,也许会变得更丑哦!”鹤又回过头来朝他明媚的笑笑。
  蚕宝宝竟然看得痴了,鹤又说了句:“走吧。”
  蚕宝宝这才跟上了她,朝着亦沾消失的方向追去。
  




鬼篇 第二十五章 东南方,小队
  
  雪很大,但皮衣下的游星守并不冷。道路渐渐被纷飞的雪花掩盖,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雪。
  哈出一口暖气,白雾在泠洌的空气里碎成一丝丝,最终飘散了,稀释了,让人觉得怅然若失的感伤。游星守抬头看看天空,漫天的雪绒毛般的降下,柔和地触摸他的脸,他不禁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一只冰冷的手钻入游星守的脖领,直贴他的后背,游星守不禁“哎”一声叫了出来,一个激棱从屋檐下的蒲团上跳起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回过头,便看到了盈盈笑着的陈露儿。
  “看雪呢?怎么不叫我?”她扬着眉毛问游星守。
  “你睡得像猪一样。”游星守笑笑说。
  “你才像猪呢!”露儿嬉笑着又拿出冰凉的手伸向游星守的脖子,被游星守一下子捉住她的手。
  手很凉,他看看她白皙的手有些微红,便问:“你手怎么这么凉?怎么不生炭火呢?”
  “我不喜欢那炭味,闻着头疼。”她跑到屋檐外的雪地里捧起地上一大团雪,扭过头看着游星守说,“何况,我也不怕冷,你知道吗?我最喜欢雪了。”
  “哦?是吗?五月时下梅雨,你还说你最喜欢雨的呢,怎么现在变卦了?”
  “嗯?”她抬眼看看天上的雪,眨了眨眼睛问,“我有那么说过吗?”
  “你绝对是那样说的!”游星守不容她抵赖地看着她。
  “雪是温柔的雨哦,明明是水,却像绒毛般飘舞着,多美啊!”她边说边仰着头伸开手臂,游星守一瞬间也觉得雪确实很美了起来。
  “哦。”他痴痴地应了声。
  露儿看他发痴地看着自己,暗自笑笑说:“而且,当你把它捏紧……”她用力将两手之间捧着雪团捏紧、捏紧后说,“雪就变得坚强了……”然后她突然将手中雪球掷向了游星守的脸。
  游星守没有防备,被飞来的雪球打了个正着。刚抹干脸上的雪,便看到露儿已经撒娇地坠入他怀里,手伸向后他脑后,勾住他的脖颈,像冰做的烙铁,烙印在他脖子上,将这种触感渗进他皮肤,传递到他骨髓。
  “好啊你!”游星守看着她刚想生气,却看她正温柔而深情地看着自己。她轻启朱唇说,“我就是温柔的雪,如果你做负心汉,我就变成坚硬的雪,打伤你,还要用冰凉的手烙你的背……哼!”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爱别人就是了。”游星守搂着她的纤腰说。
  “哼,我是最好的,你要一辈子都爱我!准没错!”她的嘴噘着,自信满满地说。
  游星守懒得理她,俯下头将吻映在她噘着的唇上……
  一片雪花降落在游星守的唇上,他因为感受到这轻微的重量而从回忆里清醒了过来。看着天空咧嘴笑笑,喃喃道:“你吃醋了。”然后继续向前赶路。
  走了一阵,游星守发现,雪的颜色变不同了。原本白色的雪地变得肮脏而泥泞,甚至还不时出现血迹,殷红地渗入雪里,被冻结住,宛如雪地上天生的花纹。但那花纹一点也不美,只是单纯的,预示着不吉利。
  周围的地面很凌乱,但只有血而不见人或动物的尸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是战场吗?怎么什么人都没有?正当他思索之际,他听到一个男人微弱的呻吟:“不……救……我……”
  顺着呻吟声,游星守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缓缓向他爬过来,他的脸色苍白,拚命地张大嘴,像是鼻子已经不能呼吸,但他的嘴同样无法呼吸,因为鲜血从口里不停地流出。
  他终于看到了游星守,嘴巴一张一合地说:“救……我……”
  游星守跑上前想扶起他,才发现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齐腰以下的身子都没了,血流了一雪地。
  游星守尽量轻地将他翻转过来,仰面躺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的眼神非常浑浊,看来快不行了,但他还是挣扎着伸出手指指着东南风,说出几个字:“妖怪……战……场上……”说完他就再也呼吸不了了。
  他死了,眼睛还可怖地看着游星守。游星守轻轻用手盖上他的眼帘让他瞑目。沉默了会,看了看他衣服上写着的一个“城”字。那是皇帝军队的军服。
  皇帝在和谁打仗呢?东南方到底有什么怪物?
  远处传来阵阵笛声,呜咽着,似曾相识般。是东南方!游星守皱皱眉头,放下怀中的尸体,朝笛声奔去。
  快接近笛声时,游星守谨慎地停下脚步。远处有个人影,游星守又悄悄地接近些,然后躲在了覆盖着雪的小山丘后面,他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看个究竟再说。
  当他目光再次探向那个人时,他发现了一件事:那个人,他都认识。那是安在的母亲安魂,游星守想,只要接触过她一次就再也很难忘记她。
  她此刻正拿着个灯笼,站在一具战士的尸体旁,默念着什么咒语。然后她稍微一扬手,尸体里就有什么绿色的,包子一样大的球体,丛那具尸体的头里飞了出来,飞入她的灯笼里。她咧着一口金牙笑笑,显得诡异异常。
  她又在做什么?游星守想着上次见面时她的傀儡攻击,感到浑身有些冷。
  笛声渐渐近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安魂后方。游星守认出那是笛声的主人,傅小眠。
  “你在做的事很奇怪。”傅小眠停下笛声冷冷盯着安魂说,“你能给我个解释吗?为士兵们做饭的婆婆。”
  安魂一惊,连忙转过身,看到是一个男装的傅小眠便说:“这只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超度……和你的笛声是一个意思。”
  “是吗?”傅小眠又冷冷看了眼安魂,然后轻声说,“快走吧!部队马上要出发了。”
  “好的。”安魂佝偻着本来已经很低的腰,行了个礼,然后向东南方走去。
  傅小眠看着她的背影说:“你听说过七鬼吗?其中有一个叫血鬼的?”
  安魂身体微微颤了颤,没有回过头来说:“鬼不是都死了吗?”
  傅小眠收起笛子说了句:“或许吧。”然后从安魂身旁略过。
  安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迟疑了会,然后又找到一具尸体。照着刚才的步骤照样举着灯笼又做了一遍。然后缓缓朝傅小眠刚才走的方向走去。
  安魂要做什么?傅小眠怎么在这?游星守想:原来,身为音鬼的傅小眠从未见过血鬼安魂。
  但,不管怎样,这里便是战场了吧?因为傅小眠和安魂离去后,游星守才注意到,满地都是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
  这个地方竟然有成百上千的尸体!怎么会如此多呢?人的生命就如此低贱吗?天空中的雪好像下得更大了,美丽的雪似乎想掩盖这出惨剧,不让游星守看见。然而游星守毕竟是看见了。
  他赶快向东南方奔去,这个地方,他片刻也不想再待了。
  游星守顺着安魂和傅小眠的脚印很快找到了傅小眠口中所说的“部队”。其实只有二十四个人,而没有受重伤的,也就只有十来个罢了。他们现在全部挤在一个被烧了一半的屋子废墟里。每个人都靠着墙壁,目光呆滞地等待着什么。
  “队长!”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士兵说,“饭怎么还没好啊?”
  傅小眠笑笑说:“你问错人了,你得催做饭的安婆婆。”
  安魂在远处搭着锅,烧着水,认真的准备着,一言不发。那士兵便知趣地忍住了问。
  又有一个一直在呻吟的年轻伤兵暂时停止了呻吟,说:“队长,我疼得厉害,你再给我听听笛声好不好?”
  傅小眠刚想答应,却被另外一个士兵打断:“彼丘!你让队长歇会。你们再这样使唤队长,小心格鲁副队长回来收拾你们!”
  那个叫彼丘的士兵大概是想到了副队长的可怕,立即打消了让傅小眠吹曲子的念头,可是他嘴里仍然不忘嘟囔着:“我是看到下雪了,想听听曲子应应景……下雪了呢,真想早点回家,我奶奶包的饺子可好吃了……”
  这句话让其他所有人都有了反应。“你小子,饺子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家的白米饭才好吃呢!”
  “笨蛋!只吃饺子和米饭?家乡菜可还是我们那边更好……”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攀比”着只属于自己的,那子虚乌有的美食。
  傅小眠在一旁看着,眼睛有些湿润。安魂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野菜粥摆到了大伙中间,轻声说:“吃吧!”
  所有士兵便从空中楼阁坠落到现实境地,但没有人抱怨。大伙争先恐后地围在那一盆粥面前,安魂把一叠碗放到那个叫彼丘的小兵手里。
  彼丘认真地看着那盆粥片刻,然后大喊:“二十四人份的粥,我已经分配好了!每个人绝对公平!”说完他快速的,一碗碗地帮大伙盛粥,二十四只碗,真的匀分了一整锅粥。
  “怎么样!算得准吧!”彼丘得意地笑笑。
  那个老兵看了一眼手里的粥,说:“彼丘,你分得根本就不平均。我的比你多,来,匀你点。”
  “胡说!谁都知道我是分粥大王!”
  “你小子,大伙夸你胖你还喘了呢!别乱动,洒到地上让你舔了!”老兵威胁着将自己碗里的粥倒了一点给彼丘。彼丘满脸的不服气。
  看到这幅情景,傅小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走出门去,轻轻地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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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11 22: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篇 第二十六章 余下的
  
  傅小眠的小队终于又开始了前进。再漫天的雪地里,像乌龟一样缓慢地前行着。没受伤的搀扶受伤的,继续往东南方走。
  游星守远远地跟在后面,对他们的未来一点也不乐观。他不明白这样一只小队能做什么?傅小眠又想做什么?让这二十多个人去战斗?可能胜吗?
  突然,最前面探路的彼丘快速地折了回来,跑到傅小眠面前快速说:“队长,前面有叛军!”
  “多少人?”傅小眠冷静地问。
  “四十三个。”
  “有没有‘妖将’?”傅小眠皱皱眉问。
  “没有,有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彼丘像是庆幸地说,“队长,要不要出击?”
  “还是不要吧。”傅小眠犹豫地看看自己身旁的老弱残兵说,“我不想你们再战斗了。”
  “可是……”彼丘急着说,“可是他们好像是运送粮草的,有很多食物呢!”
  “不要说了!”傅小眠提高声音说,“为了食物,你想让大伙都送命吗?!”
  “队长!不是的!”彼丘委屈地说,“没有食物和衣服,我们也活下不下去的。现在是好机会,赢了的话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就更大了,让我们出击吧!”
  “要是你们输了呢?”傅小眠忧郁地看着他说,“你们会死的。像你们已经死去的那些战友们一样……”
  傅小眠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说:“够了!我不能让你们之中再死任何一个了。”
  “队长!害怕死亡是懦弱的表现!”彼丘瞪大眼睛说,“要活下去就要付出代价!”
  其他老兵停下了脚步,聚到二人周围。其中一个老兵说:“彼丘,不许这么跟队长说话!”
  傅小眠心疼地摸摸彼丘稚嫩的脸,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能生他的气吗?她转过头环顾身旁的士兵,眼中闪现着矛盾,问:“去不去呢?”
  一片沉默,之后有个老兵叹了口气说:“彼丘是我们里面最小的,他都不怕死,我们还在乎这条破命吗?我去!”
  “我去!”另一个老兵也喊到。
  “我也去!总不至于让你们几个去死!”
  “一起去!”最后有人喊到。大伙们紧紧抱在了一起。
  傅小眠低下头,轻轻扯下脑后的发束,让长发倾泻在肩上,她轻声说:“傻瓜们……好!那我们现在就拟订一下作战方案……”
  //――――――――――――――――――――――――――
  叛军的唯一特征便是衣服后背上的一个“乱”字。此刻这伙以押送粮草到东南方战场的叛军,正扎营在林子里休憩。营火上烤着很香的鹿肉,让任何闻到的人都会对这美味动心。
  有四堆营火,整整四十三个人,彼丘的情报一点都没错。此刻傅小眠的小队已经悄悄地包围了敌人的营地,傅小眠朝身旁的彼丘打了个手势。彼丘认真地点了点头。
  彼丘一个人跳了出去,装做若无其事的接近敌人营火。当很接近时,敌人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大喝:“你是谁?!”
  彼丘一句话不说拔腿便跑,在他身后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是敌军!”
  “什么敌军,就只有一个人!”
  “也许还有其他敌人,先抓住他再说!”
  “慢着!”突然有一个声音喝止了他们,一个坐在营火旁的矮小男人站起来,拿手中鹿肉指着他们说,“我打赌,这一定是个陷阱!”
  “你这个赌鬼,赌疯了吧?”众人没好气地责怪他,十多个叛军士兵拎起武器,零散地追向彼丘,一点组织性都没有。
  “哎。”那人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继续大嚼起鹿肉。
  彼丘看着身后引来了十多个士兵,暗自欣喜。他加快了速度,跑向预定的位置,那个位置两旁都埋伏着自己的战友。叛军士兵果然追了过来,事先埋伏好的正军士兵们蜂拥而上,一下便制服了那十多个叛军士兵。
  将叛军捆绑起来,彼丘顽皮地数了数,向大伙打了个手势:十四个,还剩二十九人。
  傅小眠略微思索了下,轻声说:“余下的,马上就会一起过来了,我们一起击败他们。你们都不准死!这是命令!”
  小队的所有士兵便都点着头答应。
  叛军见追踪敌人的同伴久久没有回来,便又开始不安的议论:
  “怎么回事?怎么一去不回了?”
  “不会是中埋伏了吧?”最后有人说出了大伙心里想着的却不愿意说出来的。
  “好吧……”叛军中有人说,“如果敌人要使这种小伎俩,说明他们害怕现在的我们。可能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呢。这回我们只要一起出动,就一定能确保安全了。”
  于是群龙无首的叛军稍微像样的集结好。只有刚才那个矮小男人还坐在地上继续吃鹿肉。
  “喂,赌鬼!你不一起去吗?”
  矮男人摇摇头说:“不去,我帮你们看东西。”
  “废物!”叛军士兵咒骂着,顺着刚刚消失同伴的脚印,谨慎地奔向那个简易的陷阱。
  五十步,二十布,十步,三步!当叛军异常接近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降下,将所有叛军网在网下。
  “一,二,三……二十八!”彼丘兴奋地说,“完美!敌方只剩下一名敌人了。”
  傅小眠看看远处营地旁,安然坐着大嚼鹿肉的那人,对彼丘说:“你们把俘虏绑好了,在这里等我。那个人,我来解决。”
  傅小眠便摸出笛子,轻轻走向营火旁的那人。那人还在大口吃肉,大口喝着酒。
  走近他,傅小眠好奇地看着他问:“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那人笑笑说:“一个小孩子的圈套罢了,这跟残酷的战斗相比还差得远呢。我为什么要怕小孩子的把戏?”
  傅小眠幽幽说:“我倒宁愿这是小孩子的把戏,可这是战场。”
  “怎么?你不喜欢战场?”那人问。
  “不是不喜欢。”傅小眠苦笑着说,“是讨厌!”
  “那为什么来战场呢?”矮男人问。
  “我是来找人的。你呢?”傅小眠反问。
  “我也是来找人的。”矮男人也笑笑说,“找到了你会怎样?”
  “带他一起回家。”傅小眠想都没想就回答。
  “我也是。”矮男人又饮了一口酒,满意地打出了个酒嗝。
  “荀三!能不能邀请你做我的俘虏?”傅小眠掏出了条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荣幸之至。”荀三讪讪地答着,不太甘愿地伸出手。
  “算了。”傅小眠笑笑说,“要是绑上了你,你就不能喝酒吃肉了。”
  “你真体贴。谁娶了你一定是他福气。”荀三恭维道。
  傅小眠淡淡笑了笑,拿着笛子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躲在树林后的彼丘和众人,便押着新捕获的俘虏们走了回来。
  荀三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战友笑着说:“怎么样,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吧?”
  被抓的叛军士兵又羞又气地说,“你这个混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责怪他。
  傅小眠站在众人面前说:“被俘虏的各位,我们是一支特殊的队伍,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是到东南方的雁城去而已。任何正军和叛军的战斗,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只是要去雁城罢了……你们愿意跟我们去雁城吗?愿意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可以离开,但是只能拿走一人份的干粮。”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雁城?有什么好处?你疯了吗?”开始和荀三争吵的士兵质问道。
  “没有什么好处……”傅小眠幽幽说,“战争本来就一无是处。”
  “好。”那个士兵说,“就凭这句话,我服了,我叫图七,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图七又转过身来对其余俘虏说:“我想你们很明白,就算你们拿走一人份的干粮,也很难活着离开战场。所以,想活着的就留下吧!”
  俘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相继点头。没有一个人说要离开。
  “嗯,好。以后就是兄弟了。”傅小眠说,“彼丘,给大家解开绳子。然后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起程!”
  正在彼丘为大家解绳子之际,森林后面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两道凌厉的气流贴着地从森林后面射来,打在站得稍候的士兵身上。立即有八名士兵的身躯被从中间劈开,惨叫着倒下。
  傅小眠立即跑到最前面,将所有人挡在身后。荀三也凑了过来,紧盯着森林后面。在那里渐渐浮现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面色青灰,瘦弱高挑的男人。他的脸上几乎没肉,颧骨特别高,眼睛放着寒光。手脚都特别长,手和脚上都有爪形的拳套。
  另一个身材偏胖,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很小,嘴巴很大,并不是流出唾液。让人感觉非常难受。
  傅小眠将笛子横在胸前,大声喊:“妖将吗?”
  那个脸圆圆,流着唾液的家伙傻傻地看着瘦瘦的青面男人问:“螳螂,那个可以吃吗?好像很好吃!”
  被称做“螳螂”的青面男人狞笑着说:“蠢货!女人可不只是用来吃的,还有很多别的用途。不过我答应你,等我用完了以后,我帮你切割了她,让你好好吃一顿!”
  “好!”那个圆脸的恐怖的家伙便低头看看身前地上倒着的几个刚刚被劈成两半的士兵。他笨笨地跑过去,张开双臂,倒在地上,身体便拉伸成一个薄片,覆盖在士兵的尸体上,慢慢地开始蠕动。
  这个不成人形的薄片一边蠕动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让青面男人不耐烦地说:“蛆!你吃东西,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我的好兴致都让你给破坏了。”
  那个薄片上浮出一只眼睛,转向螳螂说:“啊,真好吃!螳螂,那些人,你都帮我杀了吧,我要吃他们,我吃不饱!”
  傅小眠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的手中的笛子在不停地颤抖、颤抖。恐惧无法阻止地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想大喊,却喊不出声音,默默地楞在那里。
  “妖将大人!等等!我们几个是被逼的!”刚刚的俘虏中有个人说着。
  “哦?”螳螂饶有兴趣地支会了声,然后说,“你们也是叛军?”
  “是!我们是!”
  “那还不赶快过来?”螳螂不耐烦地说,“想和他们一起死掉吗?”
  “是!是!我们这就过来!”他说完跑向螳螂。
  图七一把拉住他说:“大泉!你别过去……”
  “放开我!”大泉一拳抡向图七,将他打倒在地,说,“我们可是有妖将的叛军,为什么要做俘虏?正军怎么可能胜利?要想活着就必需选择强者!”他说完跑向螳螂,在他之后又有九个人跟着他跑了过去。
  大泉等人跪在螳螂面前问:“属下等人听凭妖将吩咐!”
  “吩咐?”螳螂想了想说,“好啊,我吩咐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大泉惊愕地说:“什么?”
  螳螂的拳套已经划向了大泉的脸,他兴奋地又说了一遍:“死!”大泉的头便被利爪给割开,瞬间少了半截。
  其他刚跑过来的九人立即惊叫着往四处逃跑,螳螂冷酷地笑着,一挥手,一道气流横扫出去,每个人都被拦腰斩断。
  螳螂用让人寒彻骨髓的目光扫了一下众人说:“还不明白战争的规则吗?……余下的,都得死!”
  
  



鬼篇 第二十七章 把哭泣肢解了吧
  
  荀三在后面拉了拉傅小眠袖子。傅小眠回过来看着他。
  荀三小声说:“好像挺麻烦的,我听说过他们的事。他们是正军这个月连战连败的原因。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能摧毁一整支军队。我们两个对付一个的胜率都不到一半,更不用说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了……”
  “我来保护他们。”傅小眠善意地向荀三笑笑,便拒绝了荀三继续说下去。
  荀三呼出了口气说:“那就拜托你了。”
  “好。”傅小眠恬静地点点头。
  不远处螳螂开始将目光反复在傅小眠身上游走,最后他开口说:“身材一流!脸也很可爱,就是不会笑。不过我也不希望看你笑,我只想看你哭,美丽女孩哭的样子总是很美的!哈哈哈哈……!”他轻浮地狂笑着。
  “我很难哭出来。”傅小眠将笛子缓缓放到唇边,悠扬的笛声从笛子传出。
  曲子很流畅,只是异常悲哀,那是游星守之前听过的挽歌。是傅小眠送给死去战友们的曲子。在空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蓝色的影子,是一把刀的影子。傅小眠突然改变音律,让曲子莫名的兴奋着,断裂开。那把刀便一闪一闪,最终突然消失了!
  “影刀”以奇快的速度出现在螳螂身后,向他斜劈下来!螳螂一个惊厥,很小心地避开了刀锋。
  他古怪地笑出来,说:“具象化?影刀?有意思!”
  可傅小眠没有停下演奏,刚刚劈空的那一刀瞬时间又消失了,在螳螂脚下出现另一把影刀,斩向他的脚。螳螂缩脚,跃起头顶又劈下另一把影刀,他只好在空中别扭地旋转着,勉强躲过两把刀的攻击,难堪地重新降落在地上。
  “女人就是麻烦!”螳螂大声咒骂着,“又不能一下杀死!真麻烦!”
  “为什么不能一下杀死?”在地上“裹”着士兵尸体的蛆难得地问,“为什么啊?螳螂?”
  螳螂一边躲闪着傅小眠凌厉的影刀一边说:“你这个只知道吃的白痴!不用你管,就算我被人杀死,也不要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帮忙!你吃你的吧!”
  “哦。”那张会动的皮继续动起来,发出令人胆寒的“细索”声。
  螳螂一个疾退甩开了影刀,左手破空地一划,一股巨大的气流从傅小眠身旁擦过,傅小眠因为被气流吹开而弹向另一方向。而螳螂早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到了那个方向,守株待兔地在那里等她过去。
  傅小眠情急之下,又呼出三把影刀,隔空劈向螳螂。螳螂又隔空划出一道气流,将影刀吹飞得无影无踪。然后主动快步移向傅小眠,看来他的目的是活捉傅小眠!
  就在傅小眠还来不及呼出影刀并且就要跌入螳螂怀里之际,两点寒星迅速地旋转向螳螂的双眼。螳螂习惯地用左手去挡,却发现那两点寒星不是他能挡下的!什么东西深深地陷在他左手的皮肉里。
  是两张花牌,一张是猪,一张是鹿。
  傅小眠回头看看荀三,荀三一脸严肃地喊着:“傅小眠,退回来!”傅小眠稍微愣了一会儿,马上听从他的,退回到他身边。
  “哈哈哈哈……!”螳螂难以抑制地笑着,他用右手拔去嵌入左手的两张花牌,绿色的血液立即喷溅了一些出来。他将牌狠狠地掷在地上,诡异地笑着说:“哈哈,被东西嵌入皮肉的感觉我已经好久没尝过了,真是爽快啊!”
  荀三动了动手指,被螳螂掷在地上的两张花牌便消失了,他再一动手指,两张牌又出现再他手上。他不苟言笑地说:“你还会尝到的,这两张牌一定会再次嵌入你的皮肉里!”
  螳螂突然抱着头极端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喊着:“不要!不要!魔人!不要!”
  荀三和傅小眠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他们犹豫时螳螂又豁然起身,大笑着说:“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啊!这就是我要想起那些痛苦!它证明我活着!我恐惧!我的血液因此而沸腾……”
  “不过……”螳螂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转而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息,说,“我要活下去了,所以,你们都会死!”
  傅小眠大声说:“为什么?你活你的,我们活我们的,有什么矛盾?”
  螳螂大声说:“敌人活着,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活着?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你就不能有敌人,也不能有朋友。”
  傅小眠急着说到:“只要我在,我不准你碰他们一根汗毛?”
  “为别人活着?”螳螂歪歪脑袋想想说,“我还是无法理解,所以我要测试你说的话!”
  “别听他的!”荀三向傅小眠大喝,“认真戒备,他就要过来了!”
  螳螂恶狠狠地看了荀三一眼说:“你还真以为你们俩能赢我了吗?也好……”
  他叹了口气,身体一颤,身体就凭空消失了。紧接着傅小眠的队伍中就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惨叫。傅小眠惊愕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部下正一个一个地被肢解,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根本追不上螳螂的身影。在她眼睛里只是一具具不断被肢解为零件的尸体。
  恐怖!她害怕的一句都说不上话来。最后从她灵魂深处有个声音无法抑制地爆发了出来:“啊!!!!!!!!!!!”她痛苦地喊着。
  “不要!”傅小眠跑上去想阻止他,但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人在哪,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她完全愣在那,身体颤抖着。
  “快!”荀三皱着眉头大喊,“快!能救一个是一个!”
  傅小眠这才清醒过来。她跑向身边的一个老兵,伸手拉住他,想把他拉离危险。却发现老兵的身体变轻了,原来她握着的已经只是一条胳膊,老兵的其余身体已经完全瘫软在冰凉的雪地上,滚热的血还在这样美的冬天里冉冉升起白气!
  “呕!”傅小眠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吐了出来。她真的很辛苦,这真的是人所在的世界吗?她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地呕吐着。
  另一方面,荀三也遇到相同情况,只是他会毫不气馁地奔向下一个士兵……
  “哈哈哈哈……”螳螂突然又满身鲜血地出现在一堆尸体中间,他满身、满脸甚至眼睛里都是血,他笑着喊,“怎么样?肢解很美吧?我已经杀了你一半人哦,要想阻止我就趁现在吧!让我看看你怎么为别人活着!哈哈哈哈……”
  他说完身影又消失了,新的一轮屠杀马上就要开始。
  傅小眠跪倒在地上,流着泪,无力反抗;荀三忙碌着,却一无所获。眼看人间又要变成地狱,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了无数晶莹的星光。荀三和傅小眠仰起头看着那片将白昼变得像夜晚的星光,立即感到了一丝希望。
  无数星光从空中暴雨般地降落,精确地打在除了士兵以外的所有地方。在那不断降下的星雨下,有一个墨绿色的影子渐渐清晰,那个影子原本是贴着某个士兵的,此时却急不可耐地冲出星雨的范围。
  冲出了星雨的范围,墨绿色的影子渐渐变成了螳螂的身影,他怨恨地看着那片星雨。傅小眠也看着那片星雨,好美的星星,一颗颗地坠落,他记得这片星雨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月沼。
  月沼停止了,空中的人影飘然降下,一言不发地盯着螳螂,目光如炬。
  “你是谁?”螳螂抚摸着自己肩膀刚刚被月沼灼伤的伤处厉声问。
  “我叫游星守,是来找寻不死女下落的。”游星守将手放进自己怀内触碰着阴阳星说,“不过看到你,我就不想向你打听了,我只想杀了你!”
  “杀我?就用刚才那样的剑术?”螳螂不能置信地笑笑,皮笑肉不笑的。
  “一定能击败你!”游星守侧过头对傅小眠和荀三喊到,“帮我!”
  “好!”荀三大声说,傅小眠也点点头。
  “沙雾!”游星守大喊着,隔空向螳螂挥出一剑,那剑气是要变成一阵走沙飘过去的,因为地上都是雪,所以竟然变成了一阵雪雾弥漫了过去。
  螳螂谨慎地用左手一划,狂暴的气流立即将雪雾挡住。游星守刚准备第二次发动剑气,螳螂的左手又划出一道绿色的气流,袭击向游星守。
  游星守喊着:“风墙术!”风墙夹带着雪花抵挡住了强烈的气流。
  但气流没有消失,而是不断在风墙术外徘徊。一旦游星守停下风墙术,立即会窜进去击倒游星守。
  “螳螂有双刀,一刀用于勾住敌人,一刀用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你现在就被我的左手完全牵制住了,你的剑术根本发挥不出来。等你松懈下来,我就会用我的右手像肢解那些人一样,轻松地肢解你,哈哈哈哈!”
  “肢解”两字刺激了傅小眠,她重新鼓起勇气吹奏起笛子。影刀浮现在螳螂身后,向他头顶劈去。
  “啧啧!”螳螂不耐烦地轻微挪动,躲避开影刀的攻击。
  而荀三的纸牌也适时地飞了过来,攻击他的必救之处。螳螂不得不较大幅度地转身,将背面暂时亮给了游星守。
  游星守从风墙术里“破壳而出”!又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越了气流的攻击,接近螳螂的背面大喊着挥动手中的阴阳星:
  “骸月斩!”从游星守手中迸发巨大的刺眼的光亮,将一切都笼罩在白光里。
  螳螂因为急着回头对付游星守的攻击,而情急之下被那猛烈的光刺伤了眼睛。但他仍然抡起左右手,划出两道气流,将游星守重重地击飞。
  只是此时傅小眠大喊着从螳螂身后跑来,利用螳螂失明反击的一瞬,用笛子刺向螳螂的心脏,螳螂避无可避地被刺穿。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想回过头来看傅小眠。
  傅小眠哭喊着说:“把我的哭泣也肢解了吧!”
  “呵”螳螂闷哼一声,倒下,绿色的血液从他嘴里流出。他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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