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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30 14: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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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铁栅门时,我几乎撞上马克诺顿太太,她正拎着一个购物装,步履摇晃不足。
“让我来。”我说着把它接过来。起先她想把它攫回去,后来头向前倾,偷偷看了
我一眼,才把手放开。
“你是警察局的那个年轻人,”她说,“起初我没认出是你。”
我拎着购物袋来到她家门前,她在我旁边摇摇欲坠。袋子出乎意料之外地重,不知
道里头是什么。好几磅的马铃薯?
“不要按铃,”她说,一各门没有锁。”
威尔布朗姆胡同的人家,大门似乎都不上锁。
“事情办得如何?”她和我闲谈时间起,“他在世的时候似乎结了好多婚。”
我不知道她在说谁。
“谁啊?——我这一阵子不在。”我解释道。
“哦,我知道了,是在跟踪某人吧。我是说里瓦太太。我听过侦讯会。一个容貌平
凡的女人。我得说她对她丈夫的死似乎并不十分难过。”
“她有十五年没见过他的面。”我解释说。
“客格斯和我结婚有二十年。”她叹了口气说,“好久啦。
如今他不再教书。尽搞园艺……人要知道忍受自己实在不容易。”
就在这时候,马克诺顿先生手里拿着圆鍬,从屋角转出来。
“哦,亲爱的,你回来了。来,东西我来拿——”
“就放在厨房里。”马克诺顿太太突然扭过身——以肘轻触我,“只是一些玉蜀黍
片、蛋和一个西瓜。”她笑着跟她丈夫说。
我把袋子搁在厨房的桌子上。叮当一声。
什么玉蜀黍片!间谍的本能摆住了我。在一张胶布的掩盖下是三瓶威士忌。
我明白了为何马克诺顿太太有时候那么爱唠叨,有时候步履不稳。也许因此马克诺
顿才辞去讲座。
对于邻居而言,此时还是清晨。当我沿着威尔布朗姆向阿尔巴尼路走去时,遇到了
布兰德先生。布兰德先生看起来精神不错。他一眼便认出了我。。
“你好?案子调查得如何?死者的身分认出来了吧。生前对他妻子似乎很不好。哦,
对不起,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避开正面说我是从伦敦来的。
“原来苏格兰场也有兴趣?”
“嗯——”我不置可否地回答。
“我明白,不能向外人道的。然而,侦讯会你并没有参加。”
我说到国外去了。
“我就知道,哈,’孩子,我就知道!”他向我眨眨眼。
“你去过巴里欢乐区啦?”我也向他眨眨眼。
“但愿去过。没有;只到过一天旅程的布伦。①”他用肘刺入我的胁下。(一如马
克诺顿太太一样!)
“我没带太太去。和一个金发女郎配对组团出去,真刺、①法国北部的一个海港
激。”
“因公出国?”我说。我俩纵声大笑。
他走向六十一号,我则继续向阿尔巴尼路走去。
我对自己并不觉得满意。诚如白罗所说的,邻居们所知道的应该更多才是。竟然没
有半个人目睹过什么,实在太奇怪了!也许哈卡斯特没有问对问题。但我能问得更好吗?
当我转入阿尔巴尼路之后,我在心里拟了一些问题,大概如下:
寇里(卡斯特顿)先生被下了麻药——何时?
同上被杀——何处?
寇里(卡斯特顿)先生被移到十九号——如何?
一定有人看见什么!——谁看见?
同上——看见什么?
我再次向左转。现在,我走在威尔布朗姆胡同了,正如九月九日那一天。我要不要
去拜访一下佩玛繻小姐?按门铃,然后说——嗯,我该说什么?
拜访华特豪斯小姐?但我能对她说什么?
也许,黑姆太太?对于她,要说什么比较没有关系,她根本没在听,但她出口随便,
风马牛不相及,反而也许能得到什么。
我一边走着,一边像从前一样,注意着号码。寇里先生生前来到这里,是否也是这
样找着门牌号码,直到找到他们要拜访的那一家?
威尔布朗姆胡同从未让人感到如此重要。我发觉自己几乎以维多利亚时代的口气想
要喊道:“噢,但愿这些石头会说话!”这是当时人们很喜欢的一句话,今日似乎不然。
但是石头不会张口,砖头灰泥也不会。威尔布朗姆胡同依然寂静如昔。古老、遥远、寒
酸,闭口无言,仿佛很不赞同我这个徘徊者,连买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街上几乎没有人,一两个孩子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还有两个提着购物袋的妇
人。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此时已经是,或搂近英国传统所认可的不可侵犯的时间:午餐。
有一两户人家,从拉开窗帘的窗户看进去,可以看见一些人围坐在餐桌旁,但即使那个
也极其稀少。大部分在家的人,因循六十年代的习惯,都在“现代的”厨房里进餐。
我心里想,这真是一个谋杀的好时间。凶手是不是也这样想过呢?这也是凶手计划
的一部分?终于,我来到了十九号。
像个痴人一样,我伫立着,瞪视。此刻,视野之内,不见一个人。“不见半个邻
居。”我黯然说道。
我觉得肩头一阵剧痛。我错了。有个“邻居”就在这儿,只是这个邻居不会说话。
我依靠着二十号的门柱,以前见过的那只大橘色猫正蹲坐在门柱上。我弯下腰和它说话,
我先移开它的脚爪。
“可惜猫不会说话。”
橘色猫张开口,有韵律地咪咪叫。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你正和我一样,也会说话。只是你说的话和我不一样。
那天你就坐在这里吗?你看见谁进入或从那房子里出来吗?你知道事情的经过?乖啊。”
猫对我的一番话似乎不解情。它把身体扭过去,摇摇尾巴。
“对不起,陛下。”我说。
它转过头冷冷地看我一眼。而后开始勤快地舔洗自己来。
什么邻居嘛,我心底觉得难过!无疑地,威尔布朗姆胡同是没有所谓的“邻居”。
我所需要的——哈卡斯特所需要的——
是令人愉快的闲谈,多管闲事,和老太婆的窥伺,她们永远希望看看窗外,看人的”
隐私”。问题是这个年头,这种老人渐渐凋零了。他们如今都聚坐在舒适的老人之家,
或是挤在医院里,占据着真正急病者所需的床铺。对于罪犯的调查,这是一个严重的挫
折。
我看过街对面。为何没有半个邻居的影子呢?“为何那里个是一排整齐的洋房,却
是一栋巨大。冷漠的水泥块?一个人口麇集的蜂窝,住满着早出晚归,回来后匆匆刷洗
打扮一番又赶着出去约会的工蜂。和那钢筋水泥大楼的无人性相比,对于威尔布朗姆褪
色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优雅,我开始有一种亲切感。
我的眼睛突然感到大楼的中央闪过一道亮光。我觉得奇怪,抬头观看。啊,又来了。
有扇窗户打开了,有人望着外面,手上举着什么东西,把脸孔遮掉了一点。亮光又问了
一下。我把手深入口袋里。我的口袋里一向放着许多东西,也许有用的东西。它们的用
处,有时令人惊讶。一点胶带;几样看起来不起眼却能打开各种门锁的工具,一小罐粉
末,贴着不相干的标签,以及用来吹它的吹管。还有一两件一般人认不出的设计精巧的
小机械。除此,我尚有一具观鸟的望远镜,倍数虽然不很高,但足够派上用场了,我掏
出来,举上眼睛。
是一个小孩子。我可以看见她长长的辫子里落在肩头。她有一只着歌剧用的望远镜,
正专心地在观察我,因为四月并无别的可看。然而就在那时候,威尔布朗姆胡同出现了
另一样干扰物。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司机开着一辆罗斯劳埃斯老爷车过来了,他看起来颇为威严,但
对生命似乎非常嫌恶,脸色严肃地开过我的前面。我发现那小孩子正在追望他。我伫立
在那里,想着。
我一向相信,只要肯等待,总会有好运气来敲门的。有时候那时是无法计算,无法
料及的,但它就是来了。这会是我的好运气吗?我再次抬头望着那巨大的方块积木,小
心地注意那扇窗户的位置,仔细地数着它的层次。三楼。然后我沿街走下去,来到楼房
的入口。建筑物四周有一条私人车道,车道旁边的草地上还有精心设计的花圃。
平常大半时间,我一定认为有门房在,但在一点至两点这段“不可侵犯”的时间里,
入口处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铃,贴着“请呼叫门房”的标签,但我没有去动它。
我进入电梯内,按了三楼的钮。
从外面看,要到那房间似乎极其简单,其实一进到里面却叫人头昏眼花。所幸,我
在心底早已演练并计算了许多次,我有十分的把握找对了门。门上的号码,不偏不倚,
正是七七。”啊,”我心里想;“七是幸运的号码,这儿就是啦。”我接了门铃,退后
一步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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