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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鬼门憬妖 于 2011-3-18 11:00 编辑
丁卯年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
刘老三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是官庄镇上硕果仅存的一名更夫,他已经在这个古镇上生活了整整七十年,做了整整五十年的更夫
“咚!咚!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刘老三振作了精神,扯着喉咙嘶喊,打完这趟,今天得工作算是完成了,等等回家后便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下午再找张老四他们搓麻将,把昨天晚上输的全都赢回来
官庄镇是湘西的东大门,也算得上是一个千年古镇,九十年代的中国正是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小镇上大多数青壮年都去了沿海打工,使得这个原本人丁不旺的小镇显得更为萧落。一夜宿雨,使得平日里尘土飞扬的国道看上去格外洁净,偶尔一辆长途汽车带着嘈杂的轰鸣声呼啸而过,留下长长的尾灯照亮街边的店铺
忽然,一只原本垂着耳朵睡着了的黑狗猛的站了起来,吠了几声,似乎神色不安的开始原地打转,然后撒腿向前跑去“你个悖时砍脑壳的”,刘老三被斜刺里蹦出来的黑狗吓了一条,一脚踢在黑狗身上,黑狗负痛。闷哼了一声,跑开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刘老三忙侧耳倾听,神色越来越严重,喃喃道,“娘卖比的,这个声音整整将近四五十年没有出现了,难道,难道又有人开始做那个勾当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刘老三啐道。顾不得没有敲完梆子,裹了裹大衣,快步走回家。消失在深秋的薄雾中
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喜神过境,人鬼退散。”
薄雾中渐渐现出三个身影,领头的是一个老者,皮肤黝黑,面色有些凶恶之色,穿着青布葛衣,腰间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虽然秋深露重,但是依然只是穿着一双草鞋。中间一人带着一斗笠,用轻纱遮住。全身穿着白衣白裤,仿佛死人穿的寿衣,走路的样子也十分特别,手脚僵直,跟在老者身后。最后一人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穿着当时大多数孩子喜欢穿的运动服,只是腰间同样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身后背着一个书包
奇怪的是,小孩子手中捧着一个白色的大碗,碗中似乎盛满清水,小孩子小心翼翼的走在二人后面。似乎深怕手中清水洒落
老者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纸,上面用铜钱状的利器刺出一串串铜钱般的细孔,这正是湘西特有的冥币,老者手握冥币洒向天空,喝道:“喜神过境,买路借过,凡夫俗子,切勿靠近,急急返乡,入土为安!”
老者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已经破落到这等地步。”
这间木屋已经破败到看不出年代了,用几根竹子胡乱的撑起,防止它倒塌,两扇大门紧闭,屋前挂着一盏积满了灰尘的灯笼,亮着阴惨惨的光。隐隐在门楣上刻着四个字“喜神客栈”。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老兄弟还在不在——宁儿,去敲门,记得我教你的方法。”
小孩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地递给老者。走上前去,挺直腰板清清嗓子,脆生生地道:“天不收,地不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今日借过你家店,金砖收入你柜中
屋内无声响,小孩望向老者,有叫了一遍,只是声音比刚才打了几分。连续叫了三遍,屋内依然没有人应答,老者脸色有些黯然了,道:“果然没有人了。我们,走吧。”
说完老者将小阴罗一敲,待要离开,这时,屋内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
老者顿时神色一喜,小孩更是高兴地直拍手,连忙道:“爷爷,有人,有人。”
这时里屋的人又道“来的可是牙先生?”
小孩连忙回答:“来的不是牙先生。”
里屋人又道:“来的可是脚先生?”
小孩应道:“来的不是脚先生。”
“来的可是船先生?”
“来的不是船先生。”
“来的可是车先生?”
“来的正是车先生。”
“可饮阴间忘魂汤?”
“只饮阳间一壶茶。”
里屋的人沉默了半晌,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车先生光临,稍带片刻。我便迎喜神进柜。”
里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那人在收拾,不一会,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两扇大木门打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做成的符咒,摘掉白衣人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脸色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紧闭,嘴唇却鲜红如血,整个身上笼罩的一种KB的感觉,这果真是一具尸体。
老者从手中掏出一张黄纸,贴在尸体的额头上,右手呈剑指在他脸上边比划边喝道:“奉请喜神进柜”。
果然,尸体居然动了!
尸体双手直直地伸向前方,双目紧闭,就像常人梦游一般。但是动作却比人要僵直很多,缓缓的向前走,身体的骨骼磨擦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仿佛尖刀划过瓷盘一般刺耳,直挺挺的跳过门槛。径直在门后站立。
此时幸好周围除了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不然,见此情形,非得当场吓晕了不可。
原来此二人居然是在湘西已经消声灭迹很久的赶尸匠,而那白衣人自然就是“喜神”。而此处自然是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喜神光顾的“赶尸客栈”
此时天刚刚破晓。
赶尸客栈和官庄大多数的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此处的农家大多喜欢用门板关门,及由十几块木板一次在插入门楣中,在用木棍拴住,很少由农家做两扇这么大的木门,屋中间摆着一张旧桌子,原本漆着黑漆,但是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上面由于油光发亮,四张长凳子也磨光了圆角,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整个屋子黑漆漆的,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
开门的老板秃了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关在屋子里的缘故,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色,嘴唇略微有些发紫,他看着喜神进屋,脸色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竟而镇静下来。深深看了爷孙二人一眼,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小宁捧了一通宵的大碗,手臂早就疼的要死,连忙走向前去,刚要坐下,便被爷爷叫住了:“小宁,爷爷怎么教你的?”
小宁嘟了嘟嘴,从书包中拿住一盏样式古朴的油灯,来到客栈的东南角,这里从屋梁上吊着一个小竹篮般的东西,小宁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小竹篮中,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双手一撮,居然在手中燃了起来,小宁看的目瞪口呆,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天命付我,我命负汝,汝若负吾,天命不许,点盏阴灯,照汝前程,汝不负吾,请勿吹灯。”
说完,将手中的黄纸将灯点燃,古灯亮出蓝幽兰的光芒,火苗任凭风吹,也丝毫不动。
“小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灯熄灭了,要是熄灭了,可就坏了大事了。”
小宁嘟着小嘴道:“我都累了一晚了,早知道行脚这么累,我才不出来呢。”
老者慈祥的摸了摸小宁的头,笑道:“当时吵着要出来的是你,现在说不干了的也是你,乖,在过一晚,把喜神送到了,我们就回去,我答应你,回去后,把刚才那手不用火点燃油灯的方法教给你。”
小宁一蹦三尺高,拍手笑道:“嗲嗲说话算数。”
此时赶尸客栈的老板用抹布擦了擦不满灰尘的神龛,拿出三支香点燃——当然他可不会徒手点香,他用的是打火机——对神龛白了三拜,上香。
心细的人会发现,老板上的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观音或者是如来一般的神仙,却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
老板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辰溪的魏家吧。”
老者微微一欠身,“搭伴你记性好,我就是魏求喜,这就是我的孙子魏宁——宁儿,叫爷爷。”
魏宁为人乖巧,连忙叫了声爷爷。老板似乎十分喜欢他,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长得不错,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舍得让你吃这碗饭。”
魏求喜微微一笑道:“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是不能丢的。”
老板性格似乎很开朗,自我介绍说到:“我姓张,这个官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张老四,从我爷爷那辈算起,这家喜神客栈也算是开了一百年了,也就是文革时期破四旧,败了,哎,”张老四神色有些黯然了,唏嘘不已,“没有想到改革发放政策好了,老祖宗们的东西又回来了,还是party的政策好啊。”
魏求喜道:“官庄张家从我爷爷辈就开始听说了,以前凡是湘西的走脚师傅,经过官庄,没有不到这里歇脚的——本来我爷孙两早已不做这行很多年了,但是这次实在是受人之托,才不得不走这趟脚,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开放得很,那有谁还瞧得起我们这些个整日与喜神打交道的老不死呢。”
“是啊,时代不同了啊。”张老四长叹了一口气,转换话题:“喜神还没有吃饭吧,我这就去做。”
张老四为人木讷,性格古怪,又很少说话,除了更夫刘老三几个人外,官庄镇上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久而久之,镇上的人似乎已经忘记忘记了他的存在,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行脚的师傅,张老四显得格外兴奋,不一会便张罗出了一桌饭菜。
三个菜,一个清炒土豆、一个茄子和一小碗湘西特有的酱辣椒,再家上两碗白饭,看来张老四家并不富裕。
饿了好久的魏宁可不客气,连忙捧着碗就要开动,却被爷爷喝住了:“喜神都没有吃,你急什么。”
魏宁连忙打住,魏求喜用筷子在每到菜上点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请喜神吃饭,然后在东南方烧了一叠冥币,张老四又将所有的饭菜倒回锅内重新炒了一遍才再端了上来,这就算是喜神用过了。
饭后,魏求喜叫过魏宁吩咐道:“去看看喜神的七窍,辰砂是否掉落,若有脱落或者松落,便用辰砂重新补上,七窍不可通了生气,”
魏求喜从怀中变戏法般的变出一叠桃木符,交给孙子,道:“将此符分别贴在额头、胸口、双臂、双膝处,切忌,当新符贴上才可以揭去旧符,否则尸煞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魏宁应了一声,由于喜神身材高大,魏宁拉过一条长凳站在上面,喜神双目紧闭,七窍中都是由湘西特产的辰砂封住,魏宁人小胆大,面对尸体丝毫没有一丝怯意,仔细将喜神检查一遍,魏求喜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南角的那盏灯,火苗直直的,没有一丝颤动。
魏宁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马虎,按照爷爷的指示将辰州符贴在指定的位置,然后再将旧符撕去,魏求喜接过符咒,双手一撮,在空中燃烧,化作黑蝶般散落。
魏求喜松了一口气,魏宁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却是干净利落,丝毫不逊于大人——就算是现在的大人,恐怕让你对着尸体同处一室都不敢,何况是帮尸体换符咒。
忽然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东南角的火苗一闪一闪,魏求喜脸色大变,连忙走上前去,希望护住跳动的火苗,而此时魏宁正背对着喜神,搬着板凳坐在椅子上。
呼,魏宁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转过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喜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张开,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宁。
“嗲嗲”魏宁吓得连忙大叫,可是魏求喜此时已经刚走到油灯旁边,离魏宁有四五米的距离,怎么赶得上正在魏宁身后的喜神。
“喜神走煞了”张老四吓得大声叫了起来,从桌子上一蹦三尺高,向堂屋后跑去。
喜神从寿衣内探出长臂,惨白的手臂青得吓人,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指甲又长又尖,且呈黑色,手臂上长着一寸来长的白毛,双手抓住魏宁倒提了起来。
“喜神息怒,”魏求喜从怀中取出一柄用铜钱串成的小剑,左手变戏法般点燃一串符咒,而此时,喜神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魏求喜的声音,头机械般的摆了摆,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将魏宁提得更高,仿佛要握住双脚活活将魏宁撕开。魏宁死命挣扎,可是奈何死尸似乎力大无穷,活活的抓住魏宁的双腿,任凭魏宁怎么挣扎。
眼看着魏宁就要被这具死尸活活撕裂了!
“疾!”魏求喜手中将铜钱剑上将正在燃烧的符咒串起,飞快地跑向前去,铜钱剑直指死尸脑门,竟然直直地从死尸的脑门中穿了过去!
更奇怪的是,死尸没有流血。
“当”!一声巨响,铜钱剑穿过死尸的头部定在了后面的木板上,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宁一直捧着的白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喷在正在燃烧的辰州符上面。
呼,辰州符遇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的更旺。
魏求喜喝道:“奉请喜神归位!”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双手停在半空中,魏求喜连忙将魏宁救下。
魏求喜将铜钱剑分别在喜神前胸、后心、双手、双脚各拍打数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钉子,硬生生的嵌入喜神的吼间七寸之处,叹道:“你身前是个人物,没想到死了还是这么招煞,我只能用槐木将你的魂魄锁住,带你入土为安后,我自然会将你魂魄放出,放你转世,若有得罪,多多包涵。”
魏求喜又点燃几张符,将烧过后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对惊魂未定的魏宁道:“喝下去,免得着了尸毒”。
魏宁看着水中泡着的黑呼呼的东西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勉强喝了下去。
这是张老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道:“刚才可是遇见鬼吹灯了?”
魏求喜点了点头,张老四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莫非是师傅遇见了黑心商人,卖给买的符咒、辰砂都是西贝货——现在的人啊,连死人的钱都敢骗,哪像我们当年那时候,当心招报应啊。”张老四叹了口气,大摇其头。
魏求喜淡淡地道:“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并非临时买的。”
张老四摸了摸魏宁的头,道:“小朋友,有没有受伤啊,刚才你表现的真勇敢。”
魏宁显然对张老四刚才临阵脱逃十分不满,把头一别,不让张老四摸,哼了一声,张老四不以为意,道:“师傅累了一宿,既然喜神尸煞解除,就早点休息,还是老规矩,我为师傅们守灯。”
魏求喜皱了皱眉道:“不对,喜神招煞,我行脚从来没遇到过,别说是我,就算是我魏家几代也没有遇到过——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张老四,你可听说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张老四摇了摇头,道:“我们这里一向干净,我没有听说过。”
魏求喜喃喃道:“这就真是奇怪了,应该不会这样啊,”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此时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喉咙里的槐木格外醒目,魏求喜不得其解,以为自己想多了,便对张老四说:“那么就麻烦你帮我看好这盏灯,千万不能熄灭,就算是有点动静,也必须马上叫醒我。”
张老四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灯,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我还是晓得的,你们尽管休息。”
魏宁被这喜神害怕了,离得喜神远远的,躺在魏求喜的怀中,不久就睡着了,魏求喜也累了,吩咐了张老四几句,靠在桌上也睡着了。
“不好”,魏求喜从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此时魏宁睡得正香,魏求喜将魏宁从怀中掏开,只见东南角的油灯居然已经熄灭了!
而张老四居然在地上睡着了!
魏求喜连忙叫醒睡着了的张老四,急道:“你,你怎么可以睡着!”
张老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气的魏求喜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寻乡灯怎么灭了!”
“什么,”张老四吓得浑身一哆嗦,果然看见油灯灭了。
魏求喜气的直哆嗦:“不是说好教你看好的么,你,你怎么可以让他灭了!出大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就睡着了,我昨晚没睡得很早啊啊,再说,再说大白天的,怎么,我怎么睡着了。”
“我懒得跟你罗嗦,喜神呢?”
“喜神,喜神怎么了?”
“喜神不见了!”魏求喜气的面色铁青。
什么,喜神不见了,张老四这才反应过来,往门板后面望去,那里果然空空如野。
喜神自己长腿走掉了。
“哎”魏求喜长长叹口气,从暴怒中恢复理智,道:“你也知道,如果喜神如果走煞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刚才你也看见了,这还是我竭力弹压,并且七窍被辰砂封住的结果,如果喜神一旦七窍全开,变成尸煞,会是怎么结果。”
“还记得一百年前溆浦的王家吧。”
张老四浑身打了个冷战,一百年前溆浦王家本来是赶尸匠中最大的一个家族,由于走失了一具尸体,变成尸煞,一夜之间将一个村二百多人的人全部杀死,王家为了赎罪,全家族七十肆人,包括三十多名赶尸匠全部自杀。从此溆浦王家从赶尸匠的历史中彻底抹去。
“现在怎么办,”张老四问道
“找啊,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喜神,现在是白天,尸煞无法发作,如果天一黑,后果就不堪设想。”
“对,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张老四一拍额头
“慢着,这事我开始就觉得蹊跷,你真的确定你们这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张老四沉思了半晌,道:“真的没有。”
“这就奇怪了。”魏求喜道,“那有没有冤死的,”
张老四苦笑道:“这个就多了,文革时候,死了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含冤受屈的,如果都变成厉鬼了,这官庄镇的人早被鬼害死完了。”
魏求喜琢磨了半晌,忽然道:“你这里最后一个来住店的是谁?”
张老四想了想,道:“快四五十年了吧,那个时候正好是文革,当时来的好像是一年轻小伙子,也只接了一位喜神。后来…..”
“后来怎么了”。魏求喜问道。
后来被村干部晓得了,说他宣扬封建迷信,把他关在猪笼子里,每天戴帽游街开会批斗,那小伙子身子骨弱,熬不了一年就死了
“喜神呢?”
“好像埋了吧”
“埋在哪的?”
“好像就在六死五葬吧,我们这里人死了都埋在那的。”
“这就是了。”魏求喜点了点头,道,“定然是它在作祟了,这样就好办多了——但是从现在看了,那事物应该是尸身腐烂已久,已是有魂无身,但是喜神确实有身无魂,如果它们一旦合体了的话,就…..”
“就怎么样,变**复活么。”
“如果真的变**复活还好,也算是功德一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它们一旦合体,就会变成一种“行尸”,不属于六道之内,为祸人间。到时候,我们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
“宁儿,我们走”魏求喜不再多解释,带着孙子急急忙忙离开了赶尸客栈。
魏求喜带着宁儿出门却并不急着去寻找喜神,反而在赶尸客栈的一个角落停住了。
魏宁不解的问到:“嗲嗲,我们这不是要去找喜神么,怎么不走了。”
魏求喜微微一笑:“喜神,我们就在这里等,它就会来的。”
“什么?”魏宁不解的问道。
“哎”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孩子,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啊!
魏宁年纪小,哪里懂得魏求喜的言下之意,见爷爷不再说话,也乖巧的没有在追问下去,不一会,赶尸客栈的门开了,张老四神色紧张的探出头来,魏求喜爷孙赶紧藏好,张老四见四周没有人,便又进去,过了一会,张老四和两个抬着棺材的陌生人走了出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魏求喜自言自语道。
等三人抬棺出门,魏求喜和魏宁才好整以暇的出来,魏求喜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老四道,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你这是要干嘛去呢?
张老四见魏求喜并没有走远,知道自己的“好事”大约已经被魏求喜撞破,神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恩,魏师傅不是去寻找喜神了么,怎么还不去,再过会太阳下山了,就更加难以寻找了。”
魏求喜冷笑道:“我若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喜神了。”
张老四皮笑肉不笑的道:“魏师傅哪里的话,我们爷孙三人这不是有点急事,赶着出门。”
抬棺的两人前面一人四十来岁,面相老实,是个标准的庄稼汉,后面的确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三人长得有些像,大约是祖孙三代吧。
魏求喜扬了扬眉毛,道:“你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老四道:“还能有什么,昨天镇上死人,我们今天帮着抬棺下葬,魏师傅麻烦让让,误了下葬时辰就不好了。”
魏求喜道:“能让我看看么?”
张老四听说魏求喜要开棺验尸,神色有些紧张,道:“这个恐怕不好吧,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吵到他了。”
魏求喜森然道:“恐怕里面装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带来的喜神吧。”
张老四道:“怎么可能,魏师傅真会开玩笑。”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们哪里露馅了么?”
“你们果然也是准备充分,无论是我们赶脚师傅的切口还是接喜神的规矩,你们都模仿得一点都不差,足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却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点问题…….”
“不可能,我们足足学了三天,”后面抬棺的一个后生沉不住气,插口道
张老四心一沉,知道自己这方算是彻底的暴露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不是这喜神客栈的主人,甚至不是沅陵人,应该是长沙或者益阳那边的”
“我奶奶是沅陵人,我们从小就说沅陵话,你不可能听出来”后生以为是在语言上露出了马脚,连忙辩解。
魏求喜点点头说,“你们的语言确实和本地人一样,但是你们却忘记了我们这行一个忌讳,那就是,所有的走脚先生或者是喜神客栈的老板,从来没有一个人姓张,更加不会收张姓的弟子。”
“为什么”张老四问道。
“呵呵,你应该知道江西那边的姓什么吧,我辰州一脉与茅山一脉自古便是冤家对头,怎么可能有门下弟子姓张呢。”魏求喜口中说说的江西那边自然是江西龙虎山上的那位张天师了。
魏求喜接着道:“原本我也很迷惑,因为这几十年来,我辰州一脉早已经名存实亡,有个姓张的做喜神客栈的老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我迎了一辈子的喜神,从来没有遇见过喜神走煞,当时喜神走煞的时候,我发现他后门的符咒被人撕掉了,当时除了我你和宁儿外,并没有第四个人在场,除了你还有谁。”
“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看看传了几百年的赶尸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没有想到会引起它走煞。”
魏宁插口道:“原来当时害我被喜神害死的人就是你。”
这时,一直没有插嘴的中年人说话了:“爹,跟他费什么话,我们三人害怕这一个老不死的和一个小孩子么,早点回去,喜翠还等着给她买金耳环呢。”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我猜的没有错,你们果然是为了这具尸体。”
后生道:“不错,是有怎么了,老子还要定了,实相的坏点滚,老子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你废话。”
魏求喜道:“我知道你们是求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走脚的有走脚的规矩,你们发丘也应该有发丘的规矩,什么时候开始转行做这类胁人尸索人钱财的下作事情
“嘿嘿,是有怎么了,我们现在生意不好做,早不盗墓了,什么来钱快,我们就做什么。”后生道。
魏求喜厉声道:“你们这是违法犯罪,你知道吗!”
“嘿嘿,我们是犯罪了,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带着尸体走街串巷,装神弄鬼的,不是一样的骗钱,不如这样,我们合伙,从杨书记家属那里搞点钱,到时候分点给你,比你这背着尸体从常德走到沅陵强。”
“我们是靠祖宗留下来的技艺吃饭的,不偷不抢,行得正站得直。”
“得了吧,”后生吊儿郎当地道,“还真把自己当二五六万啊,鬼晓得你们用的什么,骗骗小孩子还行,又是诈尸,又是赶尸的,你当老子白痴啊,还真会相信世界上有鬼啊。”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没看见不代表没有,你还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的。”
“跟他费什么话啊,”中年人有些不耐烦了,“我们走,看他怎么办,难不成还真敢报警。”
说着就要起棺。
“把棺材放下,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么!如果真的走了,喜神一走煞,我们都别想活。”
后生显然是长在新中国,生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根深蒂固,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道“你就别吓人了,老子是吓大的,老子从小便在坟山里头转悠长大的。啥样子的尸体没有见过。”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祖孙三人乃是益阳有名的盗墓团队,见过的尸体确实不少。
魏求喜知道这三人肯定不信,急道:“你们,你们碰过喜神了么?”
后生得意洋洋地道:“老子不仅仅碰过,老子还在他身上撒尿了,什么**县委书记,以前不是很NB的么,现在还不是要喝老子的尿。让他这个贪官贪,有命贪没命享,他没死的时候贪了那么多,我们这是劫富济贫,为民除害。”
魏求喜跺脚道:“这就糟了,喜神刚走完煞,与生气接触,会产生尸毒的,你们看看自己的手臂,有没有什么变化?”张老四见过魏求喜施法,所以与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完全不信不同,而且年轻时倒斗是也遇见了一些用现代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对赶尸也是半信半疑,当心挽起手臂之间在手肘上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块大白斑,按上去却不痒不疼,只是微微有些臭。在看看其他二人,在同样的地方都长了同样的白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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