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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iaoyaoyumao

转载+连载 (落魄秀才赶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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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刚才女鬼发出叫声,我判断这是一伙真人扮的假鬼!

我当机立断,命鬼崽妖上前将那无头鬼手里的脑袋抢过来。

鬼崽妖得令,一跃而起,瞬间便将脑袋抢到了我手里。

我提起一看,果然是个假脑袋。

娘的,居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魂!

得调整战术,整一整这帮混蛋!

他们现身的有三人,身后还有多少人尚不得而知,看来硬拼是不行,得出怪招。

我迅速将信息告诉了田古道,田古道会意。

那无头鬼见被我们抢了脑袋,便加速朝我们逼来。

“且慢!三位鬼大哥鬼大姐,我们也是刚刚新亡的孤魂野鬼,我们生前是结伴作生意的,不想前些天遭山贼杀戮,魂魄一直漂泊在外,今天来到这间老屋,只是想等机会超生,重新投胎做人,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占了你们的地盘……”我胡乱编了些胡话讹他们。

那无头男尸听我如此一说,顿时停下来了脚步。

虽然没有脑袋,我们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无头男鬼的狐疑。

“我们之所以贴符布阵,是担心有道士之类的人进来惊了我们的魂魄,因为我生前也懂得一些方术,便自己在一处庙里偷了些尚未施法的神符以求自保,既然你们也是孤魂野鬼,倒也无妨……”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八卦阵拆了。

田古道见我如此讹他们,也装作鬼魂的样子,冷漠毫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鬼崽妖见状,也跟着学了。

我知道他们怀疑我说的话,以为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在装鬼。

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我一把将杀手却无名的尸体拉了过来:“这位生前是我们的老大,他死得最惨,怨气也最重。来,你过来摸摸他的寒尸就知道他的怨气有多重了……”

那无头男鬼迟疑了一会,果真走了过来,看来他对我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他径直走到却无名的死尸前,我掀开却无名的棕斗笠,暗地里用指甲弹了些药粉。

那无头男鬼伸出左手,抓住杀手却无名尸体的右手。

死尸本来就寒气逼人,而却无名又是冷面杀手,其寒气更甚,可以刺入浸透到活人的肌肤。

摸了一会,果然,那无头那鬼伸出的手陡然弹了回去,显然是没有感觉到半丝活人的体温。

为了彻底让他相信我们是鬼魂,我接着说:“我生前听说,人死后半个月之内,如果有善良的陌生鬼魂连续掐住其人中,就可以使寒尸恢复阳气,可以增加他超生投胎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看这位大哥生前一定也像善良之人,今天请你帮忙掐以掐他的人中吧……”

那无头男鬼果然伸出右手,死死按住却无名鼻孔下面的人中穴,另一只手掩住却无名的嘴巴,显然,他是像试探这到底是不是死尸。

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那无头男鬼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双手。

之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犹豫着。

我知道他已经相信自己摸到的确实死亡已经很久的死尸。

我哪肯就此放过他:“这位鬼大哥,我们这位老大死得很惨的,他是被山贼用五步蛇活活咬死的,那山贼的五步蛇是用蝎子、蜘蛛等剧毒的活物,放在一个百年蛊瓮里养大的,所以只要被那毒蛇咬过,就会瞬间气绝身亡。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了,由于这种毒性太强,凡是接触过中毒尸体或魂魄的,其余毒也会迅速扩散到触摸着的身体内,最多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全身发紫,倒地而亡……”

那无头男鬼听我如此一说,伸出自己的双手,果然发现双手开始成黑紫色,他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冲出屋去……

门口的一男一女两个装鬼的家伙重新出现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里发愣。

于是,我接着施展障眼法。

我抽出杀手却无名身边的夺命刀,一刀将自己的脑袋砍了,然后用手提了,来到两人跟前,将血淋淋的脑袋递给那女鬼,手里的脑袋还在睁着眼睛张开嘴巴说话:“刚才你们朋友的脑袋没有了,你赶快把我的脑袋给他接上,这样还可以落个全尸,到阴间报答的时候,可以少受些折磨……”

那女的哪见到这场景,没来到及叫一声,就瘫倒在门槛上。

她身后的壮汉见状,拔腿想跑,我在他脚下下了个绊子,他四脚朝天翻到在地上,望着我手里不断眨着眼睛的脑袋,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嘴里直喊:“鬼大哥饶命,鬼大哥饶命!”

这时,田古道与鬼崽妖扮成僵尸跳了过来,田古道假装对我说:“哥,我自从死了这么多天,至今还没有人给我们祭奠,供奉些吃的东西,我好饿啊,我看这个人的肉很多,我们吧他吃了好不好?”

我心里骂田古道比我还狠毒,嘴里却说:“鬼只能吃鬼,不能吃人,如果吃了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超生做人了。”

田古道接过话茬:“那可以吃了他,他是鬼又不是人,没有关系的。”

那壮汉听我如此一说,好像抱住了根救命稻草,不停磕头求饶:“鬼大爷,我是人,不是鬼,你们不要吃我啊……”

鬼崽妖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粗木棍,对着那壮汉的头部一棍子打下去,那壮汉来不及吱声就倒在了地上。

我嘱田古道与鬼崽妖将两人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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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53: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收拾了一番,不觉已是拂晓,天已经亮了。

    田古道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鬼崽妖在窗户口探头探脑,突然他拉起我往外看。

    我透过窗棂,看见外面已经站满了人群,眼睛望着鬼屋,三五两群在交头接耳。

    看来这些人都是起了个大早,赶来鬼屋看热闹,同时也兑现自己的赌注。

    “秀才,我敢肯定,外面的村民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我还敢肯定,他们也希望我们死了。哈弓…”田古道发出得意的笑声。

    田古道的笑声惊醒了刚才被吓晕的“女鬼”,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柱上,见到我们站在身旁望着她,吓得直哭:“鬼大哥,放过我吧……”

    田古道和我耳语一阵,露出一脸的坏笑。

    田古道将女人从木柱上解下来,然后故意作出狰狞的模样问那女子:“想活命吗?”

    许是受了惊吓,女人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已,却出不得声。

    “既然想活命,外面这么多人,你怎么不喊救命呢?”田古道提示她。

    吓懵了的女子经田古道一提醒,仿佛恍然大悟,歇斯底里打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这时,我帖外面突然停止议论,楞楞地看着屋内,很多人拿起了木棍、石头等做自卫武器,一些胆小的女人躲在男人的背后。

    “光喊不跑也活不了命!”田古道再次提示。

    那女子似乎已经灵魂出窍,果然拉开屋门,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朝外面狂奔而去,身后却拖着一根绳子……

    见鬼屋里跑出一个浑身素衣的女鬼,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后退。

    那“女鬼”冲出屋子没多远,便倒在地坪的草丛里。

    人群一阵骚动之后,见到女鬼倒下后,几个胆大的男子操起棍子,很谨慎地慢慢挪过去,走近之后,却不敢接触那女鬼。

    人们重新将目光投向鬼屋,指指点点……

    “哈哈,哈哈,哈弓…”就在人们七嘴八舌的时候,田古道从屋里走了出去。

    人们更是一头雾水。

    “这就是鬼屋里的女鬼,两面还有两个男鬼,已经被我们捉住绑了!”我将屋门打开,人们将信将疑地望着我和鬼崽妖。

    “这三个真的是鬼吗?”这时有人问了一句。

    “不是,是人装的鬼……”

    我们将夜里的情况告诉村民们。

    村民才跑进屋去,围住两个男鬼看稀奇。

    我让人提来一桶冷水,泼在两人身上,那壮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茫然地望着大家。被蒙汗药蒙住的汉子歪了一下头,依然酣睡着。

    我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不一会,他也醒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村民将三人重新吊在了坪边的一颗大树上,狠狠地打了一顿,让三人老是交代。

    三人起初不做声,或是答非所问,有人恼了,又是一阵暴打。

    三人经不起拷打,便如实招供了——

    原来这三人是江湖骗子,那女的与扮无头鬼的男人是夫妻,壮汉是女子的弟弟。

    这三人在当地是一霸,一天在墟市行骗时被人识破,他们恼羞成怒,将揭穿他们骗术的人活活打死,从此开始了亡命江湖的逃窜之旅。

    当他们逃窜到这里时,发现树木洞这个村寨是很好的藏身之处,便决定在这里藏起来。躲在山里观察了一天地形,他们决定占用这座房子,于是三人便决定扮鬼将主人吓跑,制造鬼屋的假象,从此栖身于此。如果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便溜进山林之中。

    村民听了他们的招供,气打一处来,纷纷对三人拳打脚踢解恨——

    “我操你妈,我相亲的女子听说这里有鬼屋死活不肯嫁过来,你们害得我打光棍……”

    “我让你装鬼,害得老子半年没敢上山打猎……”

    “你个狗日地,我晚上愣是不敢从这里过路,害得我要转一个大圈……”

    “害得我天天上香烧钱纸,浪费了我的银子……”

    ……

    众人排着队,踢一脚申讨一番。

    这时,田古道将一张破桌子搬到坪里,然后大声喊道:“快来啊,快来啊,现在是赌注喀的时间啊,赌死的过来出银子,赌活的过来取银子啊……”

    众人听田古道一喊,方才想起赌注的事情。

    有人想趁机溜走,赖了银子,被站在桌子上的田古道发现,大声喝住。

    这时,作为公裁人的老者也出来说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古以来,愿赌服输。大家都过来,不要离开,免得传出去,留下笑柄,我们树木洞的脸面往何处搁……”

    听老者一说,果然没有人要离开了,纷纷按照昨日登记的名册,按照赌一赔十的规则出了银子,很多人脸上挂着勉强。

    “谢谢啊,谢谢啊……”田古道每接一次银子,便道声谢,笑得合不拢嘴。

    望着满桌子的银子,田古道眼睛发痴,拿起一个布袋,准备将银子一把扫了。

    “田师傅,这里面还有王大炮的银子……”老者提醒田古道。

    “对对对!王大炮在哪?请取走属于你的十两银子!”

    王大炮钻出人群,人们发出一阵嫉妒的嘘声。

    “各位乡亲,对不起了啊,你们输了银子,要怪就怪你三个坏东西……”田古道一边将银子装了,一边喊道。

    村民听了田古道的提示,纷纷来到三个骗子跟前,排队朝他们一顿踢打——

    “还我的二百文!老子踢死你……”

    “我的银子,狗杂种,害得我输了银子……”

    “娘的,老子半个月酒钱打水漂了……”

    ……

    我们收拾了行头,赶着死尸,朝前赶路,临了,田古道向人群挥手致意:“乡亲们,有机会我们下次再来下赌注……”

    由于只剩下杀手却无名的一具尸体,我们行走起来也稍微轻快。

    我对天牛寨那只死兔子一路狂奔的景象一直耿耿于怀,且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再我施法之后,那只死去的野兔子居然有异常反应呢。如果破译了这一玄机,那就意味着掀开了赶尸的崭新一页。这绝对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因为,以往赶尸匠再赶着尸体行走时,一般都是碎步前移,速度不是很快,这样赶一趟尸下来,就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如果能过使尸体快速行走,自然就大大缩短了赶尸的周期。

    师父向天朴一辈子潜心致力于这种秘术的研究与发掘,目前,他研制的符咒也只能过沟上坡,而拐弯等难题并未解开,既尸体快速行走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要解决这些关节,尚不知还需多少时日。

    师父曾无比遗憾地表示,或许在他瞑目之前也解决不了这一千古难题,足见其难度之大……

    我回想起那天在天牛寨的情景,思前想后,除了那天从松树掉下松籽打在也兔子身上之外,并无异常情况。

    难道就是那些松籽起了反应?如果是,这又是为什么?

    我与田古道决定做个试验。

    于是,我们告别仇家老屋场来到一个山间时,停下来再林间捡了很多松籽。

    然后将松籽用布包了,放在却无名的口袋,再却无名的尸体重新施法。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很是失望——那尸体纹丝不动!

    “奶奶个泡菜,这是为什么!”田古道忍不住骂了一句。

    “天牛寨的松籽是直接由树上掉下来打在尸体身上的,要不我们也试着用松籽扔打尸体?”我提议。

    “这个想法不错!”田古道附和着。

    我们又从却无名身上取出松籽,然后由我按照程序施法念咒,由田古道用松籽往尸体扔过去。这时意外发生了——那死尸居然开始挪动脚步,往前行走,但是速度却很是缓慢。

    “秀才,要是这样不停地扔松籽,多麻烦啊,那还不如我们原来的咒语神符管用……”

    田古道说得不无道理。

    如果要是靠这样不间断地往尸体上扔松籽,那是个很费神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双臂酸胀,精疲力竭。而且那场景也过于滑稽可笑,令人膛目。

    “难道是扔的力度与角度不对?”

    田古道听我这么一说,立即换了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力度又扔了一片。尸体仍然还是碎步移动,并无变化。

    “是不是天牛寨那次,掉下来的松籽刚好击中了死尸的某个穴位,从而引发异动?”我再次揣摩。

    “那到底要打到什么穴位才可以产生这种效果呢?”田古道也跟着推测。

    到底打在什么穴位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呢?我与田古道一样狐疑。

    一个人的身体有十四经脉,包括十二经脉和任、督二脉,共有409个穴位,包括14条经络上361个穴位和48个经外奇穴。

    这其中,有108个穴位遭受外力击打或者点击后会有明显的症状,以笑穴、定穴、死穴是最为敏感的。

    不会是死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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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5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依稀记得师父讲过,在遭受外力击打或者点击后会有明显症状的108个穴位中,有36个大穴被历代武家称为“死穴”,意思是在遭受点击或击打后如果不及时救治,会有性命之忧之处。如果按照头面门、躯体部位、脊背门、腿足门四部分列出,它们分别是:

    头面门的百会、印堂、睛明、太阳穴、人中、耳门、哑门、神庭、人迎;躯体部位的膻中、乳根、期门、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太渊、膺窗、乳中、鸠尾、巨阙、曲骨;脊背门的肩井、大椎、命门、长强、肺俞、厥阴俞、肾俞、气海俞、志室、海底;腿足门的足三里、三阴交、涌泉。

    活人自然怕被击中死穴,但是死人如果被击中死穴,是不是物极必反,引发生命迹象呢?

    田古道听了我的推测,在一旁说完全有可能。

    我们决定试试击中死人死穴,到底会产生什么反应。

    但是,死穴有36个之多,到底试哪一个呢?

    “没一个都试一遍就知道了!”田古道的回答很简单。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于是我们只好挨个先用手指压按做试验。

    先从头面开始,试完后没有异常反应,接着试躯体的穴位,试了近十个还是没有反应。我们快失去信心了。

    待点到鸠尾穴时,那尸体居然猛然一弹,我发出一声惊叫,看样子有戏。

    鸠尾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经属任脉,系任脉之络穴。击中后,冲击腹壁动、静脉、及肝、胆,震动心脏,血滞而亡。

    难道死人被击中此穴,也会震动心脏,引发生命异相?

    我们决定用松籽再试一次,于是我施法念咒,运足中气,田古道用松籽猛然一砸,那死尸果然开始行走,且速度是平时的两倍!

    “哇,秀才,我们成功啦!”田古道兴奋得手舞足蹈。

    “为何必须用松籽才有功效呢?真是奇怪!”

    “管他呢,只要成功了就可以。”

    “那以后是不是都得这样操作?难道一遍行走一遍对准鸠尾穴猛砸?”

    “这个不太现实,操作性好像不太强呀!”

    “那是不是可以找到别的方法来替代呢?”

    “我看用松籽压住鸠尾穴,然后用绑带固定绑好,看是否可行……”

    我们再试了一遍,那尸体居然可以一直朝前快步行走!其速度相当于小跑!

    我狂喜不已,心里说:师父,我终于没有辜负你的期望,破解了赶尸的新秘技。这种秘技的破解,绝对是赶尸技术的一次重大突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师兄,我们要发大财了,以后这一带的赶尸生意都是由我们来控制啦!”田古道想入非非,改称我为师兄,“我们的这种绝活要绝对保密,否则我们就失去了绝对的江湖优势了……”

    田古道想以此来垄断湖南、贵州、四川一带的赶尸生意。

    “还是要将此秘技告诉师父,他老人家为了这个技术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啊!”

    “这样一来,那就意味着我们柳派赶尸一门的弟子就全部知道了!”

    “知道也没关系啊,反正都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有福同享嘛。”

    “话虽这么说,柳派一门弟子众多,你能保证他们能将此秘技保密不外泄?”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两人就此讨论了一番,也没有讨论个结果来。

    “师兄,照这样的速度行走,以后我们赶尸的时间至少可以节约一大半……”

    “是的,别人赶一趟尸,我们可以赶三四趟,不怕赚不到钱……”

    “等赚足了钱,我就将我们家的破房子掀了,砌一栋崭新的大屋,要砌我们那里最气派最光鲜的,让我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也光耀光耀,顺便也把鬼崽妖接去住……师兄,等赚够了银子,你也好好准备准备,就可以去长沙府参加乡试,等乡试通过了,最到京师参加皇帝老儿的殿试。奶奶个泡菜,你要是中了状元就好了,我也跟着脸上有光啊,以后我就可以吹吹牛说,知道今科新科状元是谁不?是老子的师兄呢!”

    田古道是个话痨,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老子这幅德行这辈子是做不了官了,我还是干好我的老本行。朝廷有人好赶尸啊,等你放官了,最好在京师做刑部侍郎,以后刑场斩首的死尸全部由我来赶,要不放来湖南当巡抚也可以,我将湖南境内的赶尸生意全部揽了……”

    田古道是个乐观主义者,容易知足,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可以让自己乐出尿来,所以很多时候,他比我要快乐。

    却无名的尸体一阵小跑,我们也扯开脚步紧紧跟在屁股后面。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大约一刻,我与田古道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只有鬼崽妖很是兴奋,大约觉得很好玩。

    “奶奶个泡菜,这死尸跑得太快了,要是继续这样走下去,只怕……我们俩……也快成尸体了……”田古道喘着粗气,已经坚持不住了。

    “师兄,这死尸是不是与他生前当过杀手的职业有关啊?杀手一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动作快得很……”

    “应该不会,我估计换了别的尸体也有这么快的速度。”

    “师兄,赶紧让尸体听下来,我……我……跑不动了……”

    其实我也坚持不住了,于是施法让尸体停止行走。

    可是,那死尸却不停使唤,居然一直朝前小跑着,压根没有停步的迹象!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我骂了一句。

    于是,我和田古道加快脚步,贴近那死尸,扯着它的衣袖,却不想那死尸还是使劲往前窜,只是因位我们扯住,速度放缓下来。

    我们见此不好使,便抄到死尸的前面,双手推住死尸,那死尸还是不听指挥,使劲往前靠,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

    我与田古道只好用背部撑住死尸,那死尸才因为受阻不得不停止脚步,但是还是身体还是发出力量相逼。

    “师兄,这如何是好啊!我们不能总这样和它耗着吧,很费力的。”

    两人与死尸胸背相靠,僵持了一回,我们力气渐渐不支。

    如此僵持下去,我们的体力必将耗尽,不是个办法。

    于是,我将死尸身上绑着的松籽卸了。那死尸才恢复正常。

    鬼崽妖却精神饱满,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们坐下来,歇了。

    “师兄,这法子好是好,就是速度太快了,赶尸的人怎么跟得上啊!那死尸又不知道疲劳,可是我们是活着的肉身,没法和它比啊……”

    “其实我倒是想了个两全之策。”

    “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

    “以后赶尸的时候,每人骑一匹马,那死尸走得最快,总跑不过马匹吧!”

    “好办法,到底是秀才,厉害!那呆会我们在前面去买两匹马如何?”

    “痴人说梦!你以为是买鸡鸭啊,知道买一匹马要多少银子吗?”

    听我这么一说,田古道下意识摸了摸荷包:“奶奶个泡菜,我没有想这么多,确实买不起马匹。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赚钱……”

    “我觉得我们现在只知道让尸体快走的秘技,应该再研究出可以让尸体减速的秘技,这样就可以自由控制死尸行走的节奏和速度了。赶时间的时候,可以让它快点走;累了的时候,就可以让它减速。”

    “这个想法好,那我们赶紧研究出这样秘技啊。”田古道一副性急的模样。

    “你以为那么简单啊,刚才的秘技也是无意得之,也许是老天开眼,同情我这个落魄秀才和你这个穷汉子……”

    田古道被我泼了冷水,也不气馁:“等我们破解了减速的控制术,就独自藏了,不告诉别人。然后将先前的加速术告诉别的赶尸匠,这样他们一旦施法就控制不了尸体的速度,只能跟在后面猛跑,累死他们,哈弓…”

    只有他才想得出这样的点子,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现在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要破解出可以让尸体减速的秘技。

    可是,这种减速控制术何时才能破译得了呢?或许一辈子也破译不了!

    如此说来,我们对死尸的加速控制术之完成了一半,因为一旦想让速度减下来,必须从尸体上解下松籽与绑带,这样操作很复杂。

    正在我们交谈之间,突然发现那死尸又开始小跑!

    原来,鬼崽邀尸体跑路很好玩,自个如法炮制将松籽又绑上了。

    “等等我们……”我和田古道一阵惊呼,赶紧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不一会功夫,我们就来到了杀手却无名的故乡——永顺府保靖县盘龙坡。

    由于却无名在故乡没有亲人,我们按约定将却无名的尸体交给这里的保长,保长一声吆喝,顿时用来很多帮忙的乡人。大家对却无名甚是尊敬,看得出乡人也知道一些他的故事,当然更多的是出于对其忠义父母的尊重。乡人将却无名的死尸移至其父母的衣物冢,然后设了灵场,做起了法事。

    交割完毕,我们开始返途。

    走出一段路程,回头望了望,没有闻到以往丧家撕心裂肺的哭声与哀号声。多的是一些于死者返归故土时的冷清。心下觉得却无名甚是可怜。作为一个职业杀手,虽然他早已习惯孤冷,但是,在魂魄归乡之际,如果多一些招魂的哭喊,可是使他在黄泉路上不至于太寂寞。

    作为一个赶尸匠,对待任何一具死尸,本不该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是我听了却无名的故事,也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于是,我取下狼箫朱砂笔,竖着吹起洞箫曲《祭奠》,虽然此时没有磬、钟、鼓、木鱼、小钗等乐器的伴奏,但一样古朴典雅,浓郁平稳。那箫声还是如歌如泣,寄托了我对一位肝胆异侠的无限哀思和缅怀,肃穆中不失庄严……

    待我吹罢洞箫,鬼崽妖扛起天禄尸字号旗,一路小跑。田古道与我跟了上去,朝里耶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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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56: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里耶,我们好生修养了一番,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秀才,怎么不见对面那俩娘们?是不是已经回凤凰老家了?”田古道总是惦记着那两个女子,经他一提醒,我倒是有些挂念起田小妹来。

    外出时在街上碰到姬三娘,她甚是客气,邀我们去夺翠楼玩乐,眼神怪异……

    我没有答应,以为她真正的目的是让我们去给她对唱山歌比赋楹联。

    回到去影楼没多久,楼下响起敲门声。

    我以为是姬三娘又来纠缠我们,心里没好气,语气中透着不快:“不是说了不行吗?”

    开门一看,却是一亮晃晃的光头耸在门前,一个和尚满眼迷惑望着我。

    我马上道歉,说了声阿弥佗佛。

    我以为他是来化缘的,于是大声吆喝田古道拿些东西下来。

    那和尚立即解释,说自己此次不是化缘,而是专门请我们去走尸。

    这时,鬼崽妖从二楼的廊道,用檀弓对着和尚的光头弹射,被击中脑门的和尚脸色一紧,显然檀弓的力气不小,弹中甚是疼痛。但那和尚马上恢复了常态,并不恼怒。

    我心里很是佩服和尚修行到家。责骂了鬼崽妖一番,和尚反过来制止我,对着楼上的鬼崽妖露出笑容。

    我将和尚迎进屋来,田古道拿出一些碎银子往他怀里塞,和尚连忙说“误会,误会”,田古道露出困惑的眼神,或许是第一次遇到不要银子的和尚,我亦笑了,连忙说了事由。

    原来,这和尚在澧州夹山寺出家,法号了空,此次受师父派遣,邀我们前往赶尸。

    这几天,夹山寺里一位老和尚圆寂,老和尚以前是宫廷的太监,后来因事,出家当了和尚,圆寂的和尚是罕来凤人氏。特意来找我们赶尸,因为我们所在里耶离来凤临近,对道路比较熟悉。

    这和尚也算实在人,说出了找我们的另一个理由:他之前找个几个赶尸匠,人家一听是太监的尸体,都不肯接这趟活。其实赶尸的人都知道,太监的尸体是最难伺候的,因为他下面的男根已经被阉割掉,阳气早已泄露,加之太监当久了,身上阴气渐浓,有是甚至养成了狡黠阴险、残忍狠毒、谗谄佞邪、残害忠良的习性,这样的尸体就更难赶了,路上一定会状况连连,难于应付。一般来说,没有很高的道行,赶尸匠是不敢接活的。

    如果太监死后,他的“命根子”没有保存好,这类太监的尸体,十又八九是赶不动的。

    按照约定俗成的做法,被“净身”后的太监,把送手术阉割下来的阴茎称为“宝贝”。太监的“宝贝”被割下来后如何处理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被阉割者对“宝贝”都十分重视,不会扔了,会想方设法加以妥善保管。保管方式是先装在石灰粉盒里,藉以吸收血液的水分,保持干燥,接着用湿布抹干净,再浸泡于香油之中,待油渗透了,装在小木匣里,密封包裹,选个黄道吉日,悬挂在自家祠堂或家里的正梁上,寓“高升”之意,象征受阉者在宫廷能“步步高升”,这是所有被阉割者的追求目标。

    也有把“宝贝”送进家祠,因为身体是祖宗给的,割下来以后,要奉献给祖宗。如果有太监动手术后忘了索取“宝贝”,被刀匠所收存的了,椿阉割者入宫发迹了,会以银子赎回去。

    如果因故遗失,会做一个陶或瓷的阴茎以陪葬,或者租用其它太监的“宝贝”。太监死后,家人为他入敛,都会将宝物缝回,并且焚烧阉割自愿书,当做没这回事,好让死者在阴间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我们问了一下那圆寂的太监的情况,得知他的“命根子”至今还在阉割匠手里,一直没有赎回,那个阉割匠是永定人,至今还健在,于是心里有了底。

    我很纳闷,为何我们开张以来,赶的尽是些希奇古怪的尸体。田古道在一旁说,这倒符合我们“为特殊群体服务”的宗旨。这倒如了他的意了,也罢,多赚点银子,我也好早日赴长沙府参加乡试。

    我们赶紧收拾了行李法器,与那和尚一起上路,赶往澧州夹山寺。

    鬼崽妖习惯地展开天禄尸字号旗,可了空和尚却连说使不得。他说自己是出家人,于赶尸人一起行走,不宜张扬。反正要赶时间,我们也由了他,鬼崽妖收起天禄尸体字号旗,藏在身上。

    这夹山寺,我早有耳闻,曾经还想象着有朝一日,要去探访一番,没想到,此次探访居然是因赶尸而去。如此想来,倒觉得赶尸还真是个不错的差事,既赚了银子,还可以免费游览名山大川与名胜古迹。

    夹山寺之所以闻名,与寺内一个叫奉天玉的大和尚有关。

    奉天玉大和尚,就是民间传说的农民义军领袖闯王李自成。李自成当初号称奉天倡义大元帅,“奉天玉和尚”应是以“奉天王”自寓,大概“王”字加点为玉以讳之。关于奉天玉大和尚就是李闯王的说法,在夹山以及湖南西部一带,老百姓深信不疑,传说也很多。

    夹山寺一带流传的“闯王殿”、“玉玺井”等故事更是广为人知。玉玺井传为李自成退出北京城时,将明皇室一颗玉玺带来夹山,因恐官府搜索而弃于此井。雍珍,有寺僧捞出,献于知县,知县转呈于朝,后人即称此井为“玉玺井”。

    亦传他在夹山寺中轴线第四殿堂的佛座下面,修了一条高两米、宽两米、全长百米以上的地道,据说里面还藏有兵器。毫无疑问,这是奉天玉和尚的战备性工事建郑既然出家为僧,了脱尘缘,要修这样的工事藏下兵器干甚麽?无非是等待时机,重振其鼓,再创奉天倡义的辉煌。

    康熙十三年(1674)三月,虚年七十的奉天玉和尚入灭,起弟子野拂和尚恐清朝政府得知刨坟抛尸,即将其师荼毗后将舍利子装进青花瓷坛,另用一个同样的空无一物的瓷坛做掩护,然后在夹山西南十五千米处堆四十八个疑冢,以为奉天玉和尚落葬,实则抱舍利坛到洛浦寺,还将奉天玉和尚原做大顺帝时所穿龙袍和皇冠,殓入红木棺,浅葬于寺之西坡。野拂更居住在洛浦山朝阳观内守灵三年。

    当我们向了空和尚打听李闯王的事情时,他总是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不愿意接茬。这使得我对这些传说更加深信不疑。

    这时,田古道给我们讲述了一个自己从小就听说过的“众鬼护主”的故事,这个故事当然与李闯王有关。

    说是奉天玉大和尚在夹撒谎内寺圆寂数年后,有人向朝廷告密大和尚就是李闯王,于是朝廷派官兵前来刨坟鞭尸。因鞭尸毕竟不是什么雅事,朝廷怕传出去有些难堪,于是,官兵选择夜晚进山挖坟。夹山寺因其地两山相夹,一道相通,故名夹山寺。当数百官兵进到夹山峡道时,突然,山谷间吹起一股巨大的阴风,令人不寒而栗。接着,峡道两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有些不正常,似乎有人在故意摇曳所致。

    官兵继续前行,将近坟墓,道路两边突然窜出众多的山间野兽,其中不乏猛兽,有两只大虫拦道而啸,那声音令人发毛,亦有毒蛇呼啸而至,示威似的向官兵吐着红红的毒舌,样子甚是恐怖……,领队的官府统领见状,命令箭攻与火烧,才将那些野兽击退。

    再往前行,即至闯王墓。官兵正准备挥戈挖坟,此时,周边的其他坟冢突然冒出缕缕青烟,随即袅袅升起,接着,四处又冒起鬼火,那鬼火时隐时现,时亮时暗,诡异得很。因为领了朝廷的旨意,带兵统领别无选择,否则交不了差,于是强行命令刨坟。

    当兵的也不敢违抗军令,麻着胆子开挖,刚一开刨,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原来一个兵勇一锄使劲挖下去,却挖在了旁边一个兵勇的脚上,将对方的脚掌从脚腕处齐齐砍断,顿时鲜血四溅,那伤者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回荡在坟墓,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不久,那伤者被抬走,兵勇们继续挖坟,接着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不是挖到了旁人的身上,就是手中的锄头似乎被人从后面拖住,动弹不得,最后,有人竟然挖道了同伴的头部,其状惨不忍睹。官兵大骇,不敢再继续下去,草草收场,鸣锣归去……

    后来人们说,那是闯王那些死去的侍卫兵士的幽灵忠心护主。

    见了空和尚对李自成的事情颇诬讳,我们也不好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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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57: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上,没有了谈资,更显无聊,总归要捋些话题来消磨时光。

    “了空师傅,你们夹山寺系佛教法门,如何有太监入寺呢?”田古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对这个话题,我也很是好奇,只是出于礼节,没有多问。

    “这里面说来话长啊,得从明朝的大太监田义说起”,了空和尚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介意。通过他的叙述,我们知道了一些枝枝叶叶。

    历代宫廷太监死后,一般葬于京师顺天府西边,那里有颇具规模的太监墓群,但太监墓葬一般难以保存完好,像魏忠贤的豪华墓葬,就被大清朝康熙爷下令平毁,其他太监之墓历经浩劫,也早已荡然无存,唯独田义墓保存尚好,为何一个明朝太监的墓能保存到现在呢?主要因为墓主人田义口碑不错,所以没有遭遇其他大太监生前威风八面,死后被刨坟挖骨的下场。

    这位田义,是从一个乡间穷孩子逐渐成为朝中权倾一时的人物,在他九岁入宫到去世的六十三年宫廷生涯中,经历了嘉靖、隆庆、万历三个皇帝,当年曾位居明代太监的最高职位,万历皇帝对他极为宠信。

    田义最高的官职是司礼监掌印,为正四品官,按制他的俸禄本该是一年二百八十八石,而由于皇帝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赏赐,到最后逐增至六百余石,以此数目而论,相当于从二品官的年俸,让人惊叹。

    一般太监,一旦掌握了权柄,就会千方百计地干预朝政,排挤忠臣。但田义随着职务的不断升迁,却更加忠于职守、谨慎操劳,因此备受万历皇帝赏识。他是一位为人正直、敢于谏言的好太监。为了劝谏万历皇帝废止苛捐杂税,田义曾据理力争,万历皇帝愤怒之极,抽出宝刀要砍杀他,但他始终不肯退步,虽然这场死谏以失败而告终,但万历皇帝还是饶了他一命。万历三十三年,田义卧病不起,万历帝特派医官诊视,但最终不治去世,万历帝悲痛不已,特为他辍朝三日,五天之内派三人去谕祭他,并赏给大量冥钱,下令工匠挖地宫埋葬,特树享堂碑亭,永久祭祀,这是少有的恩典。

    田义以自己的品行,成为后来太监景仰的楷模,并自发为他守灵。

    按照宫廷规定,一般的下层小太监一旦失掉服役能力之后,都一逐出皇宫,他们出宫后,一般不会回老家,其一是因为人们对太监看法并不很好,其二是太监没有发什么财,也就无法衣锦还乡,于是,他们会另找一个落脚的地。有的从事古董贩卖行当,因为太监们熟悉宫中物件,有一定鉴别眼光的优势,容易被古董店铺老板青睐。

    也有做回自己老本行的,给人家当佣人管家,他们伺候人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而大多数太监晚年大多选择以寺庙栖身,京师顺天府的太监寺庙约二十多座。这些被逐出紫皇宫的太监,因为景仰大太监田义的为人,就在田义墓葬旁修建起寺庙,一则可以度剐年,二则为他守灵看墓。

    后来,湖南夹山寺的和尚云游至此,亦对田义充满敬意,他闻得西山寺庙里,很多南方退役太监当和尚之后,思乡情愫渐浓,想找个离家乡近一点的地方修行,于是便为这些南方和尚提供方便,准许他们去夹山寺出家。于是,在夹山寺里就开始多了些当过太监的和尚。

    了空和尚说,夹山寺里曾经是太监的和尚现在就有七八个。

    田古道得寸进尺问了一句:“了空师傅,你没有当过太监吧?”

    了空和尚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行至澧州直隶州慈利县境,我们在一个村落歇脚小息,口渴了,顺便在老乡家讨碗茶喝。

    这时恰逢屋主人请阉猪匠给一条剽悍的公猪去势,去势就是阉割的意思。

    这种阉割匠,在乡间经常可以碰到,一般口吹一支简单而尖声的小笛子,人们一蹄知割猪阉鸡的师傅来了,有小猪或有鸡要阉割者就请他来阉割。

    阉割匠的腰间一个小皮袋装上工具,并佩一个小竹篓,割下来的睾丸归他所有,通通装进竹篓,然后卖给人家煮汤吃。我小时候,就亲眼见过阉割仪式,操作时,阉割匠在猪的腹下和鸡的翼下切破口,用小弓把切口张开,用如小线的一条韧毛把睾丸割离腹腔,用小匙舀出,阉好后就用猪毛或鸡毛把切口贴住。切口很容易愈合,既不必消毒,又没有缝线。这种神奇的古传妙法,据说是三国的华陀所传。

    我们一边休歇,一边看那阉猪匠作去势手术。

    几个成年男子死死将那条公猪死死按住,那公猪不愿轻易就范,使出浑身解数捍卫自己的睾丸,嘴里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嚎叫,听得人直发麻,了空和尚闭着眼睛不停地直说“罪过,阿弥佗佛”。

    只见阉猪匠拿出一把锋利的月形小刀,不一会功夫,那猪尾巴处两粒硕大的睾丸被割了下来,阉猪匠熟练地用冷水往伤口一泼,嘱几位男子松手放猪,那猪一下站了起来,朝远处跑了,却没有了先前的雄壮威武,只发出几声闷叫。阉猪匠掂量着手里一对巨大的睾丸,感觉甚是沉甸,然后将其放进竹篓子,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大约是这对睾丸可以卖个好价钱。

    待去势完毕,就在坪里摆上一些落花生,并端出一大罐包谷酒,招待阉猪匠与帮忙的男子,主人甚是好客,也喊我们一起坐下。了空和尚不喝酒,在旁边歇着。

    刚才几个帮忙的男子,一边喝酒,一边恭维着对阉猪匠的手艺,阉猪匠嘴里说些谦虚的客套话,脸上却满是自豪感。

    “师傅,你阉过人吗?”田古道突然很突兀地问了一句,旁人有些发愣,可能是担心阉猪匠生气,到嘴的酒也没得喝了,就对田古道翻白眼。

    那阉猪匠却不生气,接过话茬:“我没有阉过人,但是我的师父倒是阉够少,那都是去宫里当太监的人。”

    旁人见阉猪匠并不生气,又引出给太监去势的话题,于是都充满好奇的眼神,很热烈地附和着。

    “现在当太监的少了,我师父那阵,多得很哪,都争着抢着往宫里钻,那时当太监是很荣耀的事情,很多没钱的人就不去顺天府去势,在家里去势之后,才跑去当太监。我师父在这一带是远近有名的去势匠人,别人送他一个响当当的绰号‘两把刀’,意思是平时以阉猪阉鸡阉兽物为生,但也可以给太监去势,这一带去当太监的人,大都由他老人家净身……”说起自己的师父,阉猪匠充满敬意。

    “那你为何不学着阉人呢?”田古道很执着地问。

    “按照规矩,这种手艺只传给自己的儿子,但我师父膝下无子。我们一干师兄弟,师父只传了大师兄一人,说是传人太多,技艺就不金贵了,相互抢饭碗也不利同门和睦。”阉猪匠语气里带着些遗憾。

    “那给太监去势,到底如何弄的呢?”众人的好奇心上来了,齐齐发问。

    “我也灭有见过,师父给人去势的时候,除了大师兄一人,我们都不能近身,但是,我听的师兄说起过”,阉猪匠顿了顿,卖起关子,旁人急了,催他快说。

    “净身前,先要立生死文书,如果阉死了,阉割师傅并不负责。然后把净身者关在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在这段禁闭期间,让净身者先清理粪便,绝对不能饮食,免得有排泄的秽物沾染手术后的创口,致使伤口恶化,危及生命。经过三四天之后,就正式行阉割手术了。阉割前,先用白布或绷带紧扎受阉人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以高温的辣椒水小心洗涤手术的部位,再以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连同阴囊及阴茎一起切断。”

    “阉割仪式通常分两步:第一步是割睾丸。在球囊左右各横割开一个深口子,把筋络割断以便把睾丸挤出来。这需要阉割者身子打挺,小肚子使劲往外鼓。待用全身的力气把睾丸挤出来,师傅会把片好的猪苦胆贴到球囊左右两边以止血消肿。这时,被阉割者会全身出冷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第二步是割阴茎。这需要相当高的技术,割浅了会留有余势,将来里面的脆骨会往外鼓出,就必须再挨第二刀;如果割深了,将来痊愈后会往里塌陷,形成坑状,解小便时呈扇面状,一辈子不方便,很多太监有尿裆的毛病,就是阉割留下的后遗症。净身师割完睾丸后,磨一磨刀,然后把阳~~物用手指掐了掐,将根部掐紧,让助手往被阉割者嘴里塞一个又凉又硬的煮鸡蛋,把咽喉堵住,免得喊娘叫爹。阴茎割除后,要插上一根大麦秆,然后把另一个猪苦胆劈开,呈蝴蝶状地敷在创口上。以上的程序完成后,再由两名刀匠搀扶被手术的人在房里缓行两三个小时后,才允许躺卧。手术后三天内不准喝水,据说由于干渴和伤痛,其间必须忍受非常的痛苦。三天过后,拔掉大麦秆的栓,尿如喷水涌出,可谓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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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0:5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听了阉猪匠的描述,众人发出一片啧啧声,脸色露出恐惧却好奇的神色,这时有人提出异议:“我听说,当太监的一般都是小孩,孩子被阉割的时候,四肢要固定,固定之后呢,把生殖器拴起来,拴到房梁上吊起来,然后用冷水用激,激到一种程度以后,刀就突然用弯刀给它割下来,割下来有几种割法,一种是把睪丸挤出去,还有一种就是彻底的把他去势,就是整个儿挖掉!明朝也有绳系法去势的,绳系法是在男童幼小时,用一根麻绳从阳~具的睾丸根部系死,既不影响溺尿,却阻碍了阳~具的正常发育。久而久之,男童的那玩意便会失去功能。”

    阉猪匠见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脸上不悦,旁人怕他走人,没得希奇听了,就责备那多嘴之人,然后安抚着阉猪匠,继续听他扯淡。

    “顺天府的这种厂子也不多,据说位于紫禁城的西华门外,是一间比较破旧的小屋,负责净身的几名刀子匠,他们的行当虽然就是阉割,但只是获得朝廷许可,并没有固定的工钱,可以收每位阉割者手术费每人六两纹银,但要负责到完全治好。而我师父给人去势,从不人家收钱,对方家长一般送一个猪脑壳,或只一只鸡,再加些酒水即可。当然,待孩子在宫廷了发达了,家里人自然忘不了来重谢的……”

    旁边一个男子听得如了迷,还不忘发问:“你就从来没有尝试着给人去势吗?”

    “想到是想过,但没人愿意让我实验啊。”阉猪匠一本正经的样子,容不得你怀疑。

    “就让他给你做实验吧”,旁边几个男子起哄,将刚才那名发问的男子压倒在地,顺势将其裤子脱了,胯下露出黑乎乎的一坨,那被压倒的男子发出怒吼,却没人理会,继续蹂躏他,最后那男子发出最恶毒的咒骂,众人才罢手。

    坪里发出一阵阵笑声,了空和尚再次道声“罪过,阿弥佗佛”,旁人笑地更是放肆。

    “请问尊师尊姓大名?”待坪里激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田古道也学着文皱皱地发问。

    “我师父是大庸永定的牛之宫啊,大名鼎鼎,当地无人不识。”

    原来是牛之宫!根据了空和尚提供的线索,我们此次要赶的太监,就是牛之宫做的净身手术,太监的“命根子”至今还吊在牛之宫家里的梁上,一直没有去认领。

    看来这阉猪匠并没有打诳语,牛之宫真是桃李满天下。回头的时候,我们还得去找他,讨要那太监的“宝贝”缝合。

    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夹山寺。

    夹山寺掩映在群山翠绿之中,这里是碧岩禅学发源地,这座建于唐懿宗咸通年间的千年古刹,大雄宝殿、天王殿、大悲殿、法堂、藏经楼等构成一个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朱褐色外墙与周边的绿色相映成趣。

    进得寺来,了空和尚安排我们小息,径直进去通报。

    “秀才,这太监当和尚倒是蛮合适的,太监连命根子都没有了,自然清心寡欲了,这与佛教主张的禁欲不谋而合。我觉得不如朝廷发个文告,把所以的和尚也阉割了,这样就更能一心一意修行了……”田古道总是有很多怪异的想法。

    我立即轻声呵斥,责备他不该在佛门净地造次。

    正在这时,了空和尚陪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了空和尚介绍说这是寺里的方丈弘正法师。相互寒暄了几声,弘正法师将我们迎入方丈室。

    弘正法师向我们简要介绍了死者的情况。

    我们此次要赶的死尸,就是夹山寺里刚刚圆寂的和尚,罕来凤人氏,本名仇沙,法号无更,享年七十一岁,生前是寺内的香灯,专伺寺庙佛灯的添油拨亮事务。

    死者无更和尚,十岁入宫,从小太监做起,最高的职务也就是做过回事太监,一直没什么大的建树,五十岁的时候因故被逐出皇宫,之后一直在顺天府西山附近出家当和尚,十年前来夹山寺修行至今。

    我们进一步询问,无更和尚到底是什么原因被逐出皇宫的,弘正法师却保持沉默,没有回答的意思,我们也不好深问,就退出方丈室,了空和尚将我们安置在寺内的客房住下。我们问了空和尚,无更和尚到底犯了皇宫的什么戒律,了空和尚也不作答。我们甚是纳闷。

    按照赶尸的规矩,丧家应当如实将死者的情况告之赶尸人,这样便于赶尸人施法操作,掌握死者的情况越多,赶尸的途中就越顺利,因为赶尸匠事先可针对尸体可能出现的某些状况,早早作好准备。

    见他们如此避讳谈论无更和尚的出宫的原因,我们也不好深究,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无更和尚的尸体停放在寺庙侧殿的一见偏房内,已经入了棺椁,几个和尚在旁边打坐诵经。那棺材却并不新艳,一副陈旧的颜色。我当下就很纳闷,了空和尚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解释说,寺庙不时有和尚圆寂,有的和尚火葬了,有的被家人领回去了,而领回尸体安葬故土的,大都是自己备好了棺材,于是,这副棺材也只是临时安置有下死者,据说这具老棺木很有些年头,已先后有近百个和尚躺过。

    我与田古道呆然。田古道轻轻在我耳边悄声说:“师兄,这棺材不会作怪吧。”我说应该不会,这里是法门佛地,应无大碍。

    无更和尚的尸体被整理得整洁,圆寂已有数天,面容依然新鲜如生,初看似乎熟睡一般,寺庙的僧人大都懂得一些方术,应是庙里的和尚已经念过雪山咒,封过尸,做过道场。加上庙内佛光笼罩,地气灵动,使得尸体栩栩如生。

    观察之后,我与田古道开始收拾起来,同时与屋子内守灵的和尚聊天。

    那几个和尚大多上了年岁,口音颇杂,有澧州本地的,有辰州、沅州的,也有操北方口音的,更有南腔北调混合在一起难以辨认的。起初,几个和尚对我们保持几分戒备,聊久了,人也熟了,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

    我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死者无更和尚为何被逐出宫廷上来,几个和尚好象比较敏感,有意回避,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老和尚朝门外探了探头,然后缩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向我们讲述起来。

    太监仇沙,也就是现在的无更和尚,之所以被逐出皇宫,是因为与一名宫女对食被发觉。

    什么是对食?

    太监无妻,而宫女无夫,两者由此结成临时伴侣,以慰深宫之寂寞,这种关系称为对食,其实就是太监与宫女之间的偷情淫乱。

    太监仇沙,也就是以及圆寂的无更和尚,他与宫女对食偷情,自然属于大错,按照宫廷律令,当诛。但仇沙耗费了终身的积蓄,层层打点敬事房的掌案、太监首领、副总管、总管,最后在用刑前几天,假装染瘟疫暴病身亡,由执事太监将其尸体拖出宫外掩埋,才算拣回一条性命。

    那老和尚说,宫内对太监管束甚严,紫禁城内责打太监的事屡有发生,太监们只要稍有不规或偶有犯错,敬事房动辄责打和处罚,刑罚之残酷,实在骇人得很,有的还要株连他人,有时太监成为内宫斗争的牺牲品,珍纪宫中的三十来个太监就被处以“气毙”之刑活活处死,所谓“气毙”,是用七层白棉纸沾水后,将受刑人的口鼻耳封闭,再用杖刑责打而死。

    所以,宫内受冤致死的下人很多,加上宫廷庭院幽深,阴气旺盛,因此,宫内经常闹鬼。

    在后宫,有一处被封了的偏房,每到半夜,经常传出怪异的叫声,那声音似人吼,似狼嚎,似哀鸣,似悲叹。熟悉的太监与宫女每每经过此处,都是结伴而行,怕被厉鬼缠身。后来新近来的一个太监,自己吹嘘胆子大,与其他太监打赌,在一个晚上破门而入,没过多久,就惨叫夺门而逃,逃出来之后,竟说不出话,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当晚就死了。自此以后,那地方再也没人敢光顾,杂草丛生。

    更骇人的,后宫还有一口荒废的井,在白天的时候往下看,井底是一些石头、杂草之类的的东西,但每到深夜再往下看,只要天上有月亮,这时你看到井底出现的就不是石头与杂草,而是水,水上倒映的却不是你的面孔,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惨白的脸孔。据说这个女人是前朝的妃子,因为长期失宠于皇上,最后看中了身边的一名宫女,让宫女着男子衣冠帻带,与其寝居,相爱若夫妇,后此事传到皇帝耳中,逐将那宫女砍了头,将妃子推入井中毙命……

    我与田古道第一次听到皇宫里的事,很是新鲜,而其他几个和尚表情平淡,充耳不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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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1: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如果太监宫女憋不住放了个屁,惊了圣驾,是不是也要问罪呢?”田古道的问题总是古怪又令人措手不及。

    “那得看皇上的心情好不好,如果心情很好,倒也无妨,如果心情不好,轻则要扣银晌,重则要屁股挨杖。正因如此,宫女的饮食是有讲究的。应该说她们吃得还是非常好的,早点各种粥,小吃,素菜,午饭八个菜,一个砂锅,晚饭是各种面食,点心,夜里还有一顿加餐,但是宫女们从来不敢吃饱,因为如果在皇帝面前打嗝,弄不好是要杀头的,而且宫女们也不敢吃鱼虾、蒜韭,怕粘上杂味。更不敢吃红薯等胀气食物,吃多了会打屁。”那老和尚很淡然答道。

    “仇沙的命是保住了,那与其对食的宫女下场如何?”我不禁插问了一句。

    “那女子的命真苦啊!她名字叫方小幽,入宫时间不久,也没有什么积蓄去贿赂执刑之人。先是被重仗五十,后又被执刑者用瓷制阳~~具插入肛门之中,被活活摧残致死。这瓷制阳~~具从她的枕头下面搜出来的,这种器具是太监与宫女对食私会时的用具,因为太监已经没有命根子,不能使宫女获得快意,一般用瓷制阳~~具替代。真是造孽啊!”

    “其实,仇沙与方小幽都是受冤而死。”老和尚说。

    难道他们没有对食,没有幽会吗?见我们疑惑的表情,老和尚继续自己的讲述。

    “他们俩有过对食,以及肌肤之侵是事实,但是,她们应该是替人受过。”

    “仇沙与方小幽的死,与淑妃有关。宫廷后宫等级森严,最高的当然是皇后,其次为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最后才是伺候人的宫女。每个人都想获得皇上的宠幸,想方设法不断往上变换自己的身份,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更好的待遇与后宫地位。比如宫女的分配就有很大差异,皇后可分到宫女十人,皇贵妃、贵妃可分到宫女八人,妃嫔可分到宫女六人,贵人分到宫女四人,常在分到宫女三人、答应分到宫女二人。居住方面,嫔以上分居东西十二宫,各有专房,贵人以下则住在一块。”

    “淑妃为了获得更高的号位与地位,就需要不断得到皇上的宠幸,为此,她开始巴结执事太监仇沙。一个妃子为何要巴结太监?因为后妃能否被皇帝临幸,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取决于执役的太监,因为皇帝夜宿何处,通常由敬事房太监负责,每当皇帝吃完晚饭,执役太监便会托一银盘进呈皇帝,上有嫔妃的号牌,供皇帝挑选当夜的侍寝嫔妃。而仇沙就负责过此事,众嫔妃知道厉害,多向仇沙进些银子。这个淑妃很有心计,知道别的嫔妃送的银子,倘若自己再送银子,只怕起不了大作用,于是,逐将身边的伺候宫女方小幽介绍给仇沙。”

    “淑妃将自己的使唤丫鬟方小幽介绍给太监仇沙做甚?当然就是对食。宫女是乐意与太监对食的,有几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宫女其实就是潜在的妃嫔,她们一旦被皇帝临幸,就可能晋身,因而让宫女与太监密切交往,就相应地减少了自身的威胁;就算被皇帝看中并且宠幸,却没有获得晋升封号,也是有好处的,如果年龄到了二十五岁,可以退回本家,另行出嫁,这比一辈子老死在宫里当然要好得多。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后宫宫女成千上万,而能够被皇上宠幸终究寥寥无几,只要是人,都有情欲食色,尤其是年轻的宫女,于是就与身边的太监相互寻求安慰,以求解渴。”

    “淑妃为何单单挑中方小幽而不是别的丫鬟呢?她看中了方小幽与仇沙有老乡之宜,方小幽系湖南永顺府人氏,是旗人,属镶黄旗,他的父亲在永顺府龙山县做武官。仇沙的家在来凤,但以前也属湖南辖地,后因管辖需要划入罕来凤境,与方小幽的家相隔只有数里之遥,也算得上乡人,仇沙很多时候也以湖南人自居。且说方小幽,按照朝廷规定,凡八旗官员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由户部主持的三年一次的秀女挑选,这些秀女,运气好的则可以成为皇后、皇归妃、贵妃等,但绝大部分都成为后宫妃嫔的使女。方小幽十五岁时即被挑中进宫,但是时运不济,一直当使唤丫鬟,与仇沙私会之前一直是处子身。”

    “这宫廷内对食的太监与宫女多不多啊?”田古道不知羞耻地问。

    “多得很,尤其在前朝,太监还是比较自由的,可以迎娶妻室,但到了大清朝,没多久,就不许搞对食了,这时的太监与宫女只能偷偷约会,相互抚慰解渴。一旦被发现,就要受到重罚,甚至丢了性命。”

    “那个害人的淑妃,后来当上皇贵妃了吗?”田古道步步向前。

    “淑妃也没有好下场,仇沙与方小幽的事情暴露后,她也脱不了管教之责,之后,皇上很少宠幸于她。可淑妃年轻貌美,之前屡经圣上宠幸,智慧大开,可能行房兴趣渐浓,犹如蓄洪之水,不泄不快。后来因为衰宠,且欲念旺盛,就饥不择食地勾搭上了一个年轻太监,让年轻太监给她解渴,后来被她曾经得罪过的几个嫔妃发现,就向皇后告密,皇后本不喜欢她多事,立即下令搜查其寝宫,果然查获了行房时用的多种狎具,于是被喝毒酒赐死。”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阿弥佗佛!”讲述完毕,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佗佛!”半桶水的田古道也跟着念道,样子很滑稽。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我也念道,那老和尚望着我,似乎看出我有佛缘,我赶紧躲开他的眼神。

    我们很诧异,为何眼前的老和尚对宫廷之事了如指掌,老和尚也不隐瞒,如盘托出。原来他以前也是宫内的太监,比仇沙早两年入宫,也是湖南沅州人,因为与仇沙邻省的缘故,在宫廷内,他与仇沙就走得很近,关系甚好,两人视为手足。

    田古道连连说“难怪难怪”,接着连珠炮似向老和尚发问,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打听后宫秘史的机会。田古道的问题大都离不开“万岁爷到底有多少老婆”、“他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干那个事”、“皇帝老儿要不要拉屎窝尿,怎么拉”、“万岁爷有没有出去逛过窑子”之类内容,老和尚爱理不理。

    我本来想打听一下科举与殿试的情况,见这个情形,也就打住了,免得自讨没趣。不过心底里却记住了这老和尚,以后有机会定要向他好好讨教科举与官场的事情,或许到时对自己的科举考试及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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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1: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晚,我们宿于寺内,卧室就挨着仇沙陈尸的房间。

    晚上,听了那老和尚的讲述后,田古道意犹如未尽,就像一只拉上了弩弓的箭。躺在床上,田古道把我当成了那老和尚,不停地骚扰我,频频向我发问。

    “秀才,你说那太监与宫女对食时,是如何把弄的?我一直纳闷,这太监连命根子都没有了,又怎么满足人家宫女啊?”

    田古道发起问来孜孜不倦。

    他的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毕竟我们都尚未婚配,没有丁点临床经验。不过,我之前看过一些野史方面的书籍,揣测太监与宫女偷情,应该不外乎两种方式:一种应是抚慰与口交,另一种应是借助狎具进行。

    我以前看《乡野趣闻》,里面有这样的记载:说是某富商常年在外做买卖,由此冷落了娇妻,他的妻子正值欲念旺盛的年龄,实在熬不住了,就与家中男仆勾搭上了,但是又担心怀孕被富商猜觉,于是每次与男仆行房事,一般都由男仆用舌头舔女主人私处,后来女主人发觉如此行事更有趣,每次即要男仆如此相舔,这样既可过瘾,又不会有身孕,可谓两全其美。后来那男仆因娶妻辞了差事,虽然也间或回来与女主人尽云雨之欢,但毕竟周期太长,欲壑难填,女主人就养了一条身材硕大的狗,每当欲火难耐,就指使那犬用舌头舔自己的私处,以获得满足。这个女主人的方式,应和太监与宫女对食属异曲同工。

    我猜想到这里,也没把答案告诉田古道,倒不是小气,而是难于启齿。

    其实,我私下也有诸多疑问,比如太监到底有没有欲望。

    对于这个问题,田古道的兴趣比我还大。两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个可以信服的答案。如果没有性欲,是因为太监的睾丸与阳~~具早已被割掉了,没有了这些东西,欲望自然无从而起。觉得又有欲望,魏忠贤等许多太监不都娶了妻子吗!如果没有性欲,娶妻应该没有什么意义,既然没有意义,自然就没存在的理由与必要。

    两人压着嗓子轻声碎语,一直唠叨到深夜亦无睡意。

    正在穷聊之际,突然,我们帖隔壁仇沙的停尸房发出声响,而那些守灵的和尚明明早已离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田古道骂了一声:奶奶个泡菜,不会是这仇沙的鬼魂在作怪吧?

    我与田古道即刻披衣起床,开门,蹑手蹑脚,往隔壁的停尸房瞧,只见仇沙的棺材里面发出异响,悉悉索索,似乎里面有东西在动作。

    “棺崞里面不会是进了老鼠吧?”田古道轻声说。

    “应该不会,棺材盖封闭得很密实。”我看了看棺材,那棺材架在两条板凳之上。

    “那真是见鬼了,难道仇沙的尸体在作怪?”

    “按理说不应该啊,这千年古刹有佛光护寺,香火又旺,鬼魂是不敢进来的。”

    “是不是这棺材的问题,那老和尚说已经先后有百来具死尸在里面躺过,如果仇沙刚好是第一百具死尸的话,那以前的那些阴魂一直残留在棺材之内,没有飞散,当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玄邪磁场,这磁场一般逢百爆发一次,又逢现在是午夜时分,此时阴气颇旺,更是提供了爆发的契机。”

    “你赶快回去拿法器。”我吩咐田古道,自己在原处守着。

    在这当口,棺材内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我屏气敛声。突然,被密封的棺材盖居然被挪动,砰的一声,掉在了一边,打翻了棺材边的长明灯,屋子顿时陷入一片死黑。

    此时,田古道的法器还没有拿来,我只好继续观察动静,嗣机而变。接着,又是一阵摩裟声,估计是那死尸已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果不其然,那仇沙的尸体从黑暗中慢慢走出门来。

    我叫声不好,尸体一旦出了棺材,就不好制伏,在出棺材之前,用几道辰州符将棺材盖封死即可,尸体出得棺后,阴魂发散,难以聚拢。

    那仇沙已经走出房子,田古道才将法器拿来,我接过虎牙檀木镇尺,准备一把将死尸镇了,田古道一把将我拖住,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我这才想起镇了仇沙的魂魄,将增加赶尸的难度。这镇尺一般用于镇收野鬼孤魂,于是,将镇尺收了。

    “干脆,我们跟着这死尸,看他究竟要干什么?”田古道提议。

    我觉得也有些道理,再说半夜深更在这寺庙施法作事,弄出太大的声响也不合适。

    于是,我们跟在死尸背后,只见那死尸不紧不慢地往寺门走去,竟自开了门,再往外去。

    在幽幽黯淡的月色之下,仇沙身着一袭纯白色寿服,在寿服的衬托映照下,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两只手很僵硬的摇晃着,月色照在他的光头上,泛着一道淡淡的灵光,时有时无。

    死尸似乎对这一带的道路很熟悉,毫不犹豫地朝后山的一片坟山走去。没多久,即至墓地。

    那墓地三面环山,正面对着一口湖,虽是晚上,这里看上去应是风水宝地,风景也不错。田古道轻声说,这么好的地方做坟地真是可惜了。

    这里莫非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阳山?

    那死尸一直前行,不久在一个石柱前面停了下来。

    借着月色,我们定神一看,原来这根石柱是呈阳~~具状,足有八丈之高,十抱之粗,那形状与男根几乎别无二致,石柱的底部长满了杂草灌木,看上去就象男根的毛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阳元石了。

    关于阳元石的来历,早就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是个风流道士,虽已成仙,但是色心不改,经常调戏妇女,他有个本事,就是会施“飞鸟”之术,即把阳~~具变成黄莺飞到漂亮姑娘的身边,让姑娘爱抚,它也可以钻来钻去,占一些便宜。这件事被一位夹山仙女知道了,想惩罚他,就故意告诉他有一群少女在河里洗澡,吕洞宾色心大动,到时候“黄莺”又飞出去了,它飞到一个仙女身边,在她裸露的身体边磨磨蹭蹭,没想到这个仙女一手抓住了它,口中念了一声咒语,黄莺羽毛纷纷脱落,又还原成了阳~~具,从此固定在人迹罕至的夹山。

    说来也邪乎,据说这里附近村落的妇女以前都不生育,自从这个阳元石落地以后,就开始生育了,后来这里的村民将阳元石视为神石顶礼膜拜,每逢节日,都要来烧香祭拜。

    因为人们对阳元石的神妙功效感到奇怪,有多事之人,便来揭希有一个风水先生来此处查看风水,在该村落西面山上发现一个叫岩洞,正对着这个村落,形状酷似女阴,风水先生认为,正是该洞阴气逼人,才让村子人丁不旺的,自从阳元石落定之后,村里开始人丁兴旺,还出了不少做官的人。

    那死尸站在阳元石跟前,久久凝视,不肯离去,伫立良久,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哀鸣,引颈长啸,声音甚是惨切。

    仇沙的死尸又是一阵静立,突然,鼻子耸动,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并寻气息而去,我们紧随其后,借着月色,却看见一对青年男女在墓地的草丛里野合。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习俗,旁边村落的夫妇如果结婚久不生育,都跑到阳元石山落了野合,据说很多夫妻在此媾和之后,回去不久就可以怀孕生子,甚是灵验,不过时间要选择在子时。

    那死尸见了,并不做声,审视一阵,突然魂魄出窍,要去取那男子的命根。

    那对男女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着了。不耿没有想到对方是一具死尸,他们以为是周边的人来捉奸,女子立即将衣服草草掩盖在胸脯上。男子顾不了羞涩,站起来理论:“我们是夫俩,并非露水野合,来这里是求子的!”

    显然,这是对牛弹琴,那死尸哪里听他声辩,执意要向下其裆部下手。

    我与田古道见事不妙,马上念咒,同时将一道辰州符用泥巴裹了,扔了过去,正好落在仇沙的脖子里,死尸立即停止动作,似乎从梦中惊醒,站了一会,轻叹一口气,转身朝寺内而去。

    那对男女好事受阻,女人更是受了惊吓,待死尸离去后,我们现身,将一道符给了那对男女,嘱他们回去烧了用水服食。

    为了不惹事端,田古道谎称:“刚才那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莫怪。”

    那男子顿时来了脾气:“知道家里人有病,就要看好!”

    我们再三道歉,而后离去,只听得男子在后面责骂不休。

    田古道说:“秀才,这男人刚在正聚神行事,只怕受了突然的惊吓,那玩意一辈子也不得雄起了哦。”

    那死尸也不多事,居然往夹山寺走去,然后将寺门关上了。

    我与田古道被挡在寺外,进去不得,田古道开始不停地骂娘:“狗鸡巴日的仇太监,居然将老子关在门外,看谁来赶你回来凤……”

    这时,夜已很深,凉意顿生。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显然,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田古道说:“秀才,我们搭人梯爬进去吧。”

    我没有答应,取出狼箫朱砂笔,含在嘴里,竖吹起来。一曲《古刹幽境》,自是静音梵乐,在月色下,在夹山寺这座千年古刹处,显得如此悠然恬静,淡定从容,使人躁气顿消……

    闻着我的箫声,田古道不再躁动,很安静地站在一旁。

    不一会,寺门开了,鬼崽妖睡眼朦胧看着我们。

    箫声,是我与鬼崽妖之间联络的一种方式,是一种暗号。只要鬼崽妖听到我的箫声,如果发现我不在身旁,就知道我有事找他。而箫声节奏的快慢,代表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如果我的箫声又哀又疾,则表示有紧急情况。如果轻缓悠然,则表示没有危险,但需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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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1: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人进了寺庙,往仇沙的停尸房一看,仇沙已经自己爬在棺材里躺下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赶紧盖上棺材盖,并封了神符,也不去自己房间睡觉,三人给长明灯加了油,盘坐在蒲团上,免得仇沙的尸体再生意外。

    “秀才,仇沙刚才出去这一躺,到底是什么意思?”田古道开始发问。

    “我想应该是仇沙死后,不甘心自己的裤裆空去一坨,想去阳元石取男子的阳~~具补身。

    因为,人死后,一忌身首异处,很多找不到首级的尸体,一般也要做个木头首级置于身体之上。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保持身体发肤完整,也是对父母的孝顺。三国时期的夏侯敦被人射中眼睛,眼球拿出来后,自己拿起吃了下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猜测道。

    “那夏侯敦真是猛男,自己吃自己的眼睛,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着。这样的孝顺有必要吗?”田古道对这套孝经中的理论提出质疑。

    闲聊中,天不觉已经亮了。

    我们开始为仇沙的尸体做出发前的打点,妥当之后,告别了弘正法师及了空等诸和尚,启程而去。

    从夹山出发,我们施展尸体快行术,一路无阻。

    当行至慈利县九都溪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我们在九都溪河岸等候渡船过河的时候,对岸一个青年男子,掏出自己的阳~~物,踌躇满志地朝九都溪撒了泡尿,那尿掉到河里,溅起朵朵浪花,然后浪花化作泡沫,随着水流漂流而去。

    就是那男子的一泡尿,却折腾了我们好久。

    太监仇沙原本好端端的尸体,见了男子撒尿之后,任我们如何念咒施法,就是赶不动。引来一层一层的好事之人来围观。

    我赶紧掏出《柳氏走尸偏门秘技》,翻了几遍,硬是找不到破解的秘诀。看来我柳派走尸一门也没有赶过太监的尸体。随着围观者越来越多,我额头开始冒汗,如果围观的人太多了,就会容易惊尸,果真如此,就更加难以掌控局面。于是我吓唬旁观者,一些胆子小的溜走了,却有些不怕死的,硬是围着看热闹,其实他们也在等着看我们出洋相。

    “搞这种特殊尸体的运送,还是有风险的!”我轻声对田古道说。

    田古道也有些发虚了,要我施放阴术,看周围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我抹下阳火,在周围扫描了一遭,却没有发现异样。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就在我们行将失去信心的时候,鬼崽妖跑到一个老乡家门口,从几个小孩手里抢了些泥巴团,一边朝我们走,手里一边不停地搓着,待到跟前的时候,那坨泥巴被搓成了一个男根的模样,那样子跟真的似的,引得围观者一真哄笑,说这小鬼崽仔人小名堂多。

    远处那几个被抢了泥巴的孩子边哭边往我们这边跑来,一副不甘罢休的样子。

    鬼崽妖将仇沙的腰带解开,我们赶紧哄开近处的看客,鬼崽妖迅速将泥巴做的阳~~物用布包裹好,系在那死尸的胯下,然后再复原好衣物。

    看到这里,我与田古道恍然大悟,于是立即施法,重新点了朱砂,贴上神符,田古道抓起一把冥币,往空中一洒,一声吆喝,那尸体便开始行走,上了渡船,过河而去。

    那船家是个老者,胆子很大,他说自己经常做这种生意,渡一趟喜神,可以抵平时的四五天的银子,划算。他还说,他渡过死人也不少,今天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我们已经知道玄机。原来是太监死后,其魂魄对阳~~具很敏感,因为自己的命根子没有了,因此不能见别人裸露男根。师父早就告诫过我们,男性死尸的阳~~物丢失,就会赶不动。如太监的阳~~具没有被保管好,也是赶不动的。只是我们没有料想到太监对人家的阳~~物如此敏感。

    又是几个时辰的路程,抵达了永定境内。

    我们直奔牛之宫住所而去,向他替死者仇沙赎回命根子。

    牛之宫,年七十有三,永定天子山脚下的一个阉割匠,世代以阉割为生,先人只阉家养禽兽,到他这一代,将祖业发扬光大,在做大阉割禽兽主业的同时,还开拓出了阉人的副业。

    他一把阉刀在他手里出神入化,是远近有名的“两把刀”——一把阉畜,一把阉人。

    有好事之人戏谑地送他一副对联“双手左右人畜命,一刀割断是非根”。牛之宫甚是满意,竟把这副对联装裱好,挂于自家中堂,每当看着这副对联,就充满了光宗耀祖的神气。

    牛之宫一辈子在阉割领域兢兢业业地耕耘着,永定一带家家户户的家养禽兽,几乎都挨过他的刀子。

    牛之宫的丰功伟绩还不只这些,他桃李满天下,湘西一带的阉割匠基本上都是他的徒弟,经他调教出来的阉割匠,徒子徒孙加起来,足有百人之众。在这一带,他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宗师级人物。牛之宫在湖南西域地区出游,如入家门,不出十里,必有徒子徒孙,接来送往,酒菜伺候,滋润得很。

    许是阉割的动物与太监多了,身上就多了些煞气,据说只要牛之宫出门,路边的家禽,多是鸡飞狗跳的,都避而远之,似乎知道他就是禽兽界谈之色变的阉割匠,生怕被他割断了是非根,失去了做动物最本能的快乐,以及续香火的使命。

    听说他曾经在一个徒弟家夜宿,结果这个村子的人,第二天都起床起得比平时要晚,因为村子里的公鸡好象商量好了似的,第二天居然都没敢打鸣,怕被他阉割了。玄乎得很!

    一路打探,我们终于来到天子山脚下一个叫金鞭溪的山谷。

    金鞭溪,躺在天子山脚下的一个山谷里。山谷并无谷,只有一条金鞭溪。溪曰金鞭溪,因为其形呈鞭子状。金鞭溪,似河非河,比河要浅,像溪;似溪非溪,它比溪要宽,像河;将其叫做山涧可能更恰当。河床尽是鹅卵石,浅浅的溪水很幽静地流淌着,这里甚是幽静,两岸鸟鸣,声声入耳。溪涧空气新鲜,幽香暗涌,呼吸一口,有沁人心脾之感。偶尔,几个小孩赤脚在河里嬉戏,泼水寻乐,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惊起林鸟一片。

    顺着溪涧岸边的小径,愈往谷里走,愈是幽静恬然,甚至有些静止得可怕,使得你生怕不小心失足弄出声响,惊动了山间的猛兽。

    往里走,估摸两个时辰,远处鸡犬声隐约可闻,走入五十丈,拐弯,豁然开朗,突见前面一盆地,一个村落突然出现在眼前。

    “阴人赶路,阳人回避,臆不避,阁下自理。”我赶紧敲响小阴锣,提醒行人避路而行。因为谷内过于安静,那小阴锣的响声显得惨烈异常,甚是刺耳。

    我们找了个山洞,将仇沙的尸体隐匿于内。

    田古道出去打听牛之宫的住处,我隔河看见路人指着远处河畔一处孤零零的竹屋,想必竹屋就是牛之宫的家了。

    望着田古道的背影,我寻思,太监仇沙的命根子是否还被牛之宫完好无缺保管着?仇沙的命根子是否可以顺利取回呢?

    半个时辰的样子,田古道拉耷着脸回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一看这架势,就猜中了八九,定是仇沙的命根子没有拿到手。

    “秀才,今天遇到一头老犟牛了!东西没拿到手,还得你出马。”田古道远远就开始朝我喊话。

    待他近身,我仔细询问,知道了原由。

    原来,田古道见了牛之宫之后,说明了来意,称呼其为“牛之宫老先生”,那牛之宫听了很不高兴,并呵斥田古道:“牛之宫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没有一点教养!”

    之后,任凭田古道如何解释与道歉,就是不愿意拿出仇沙的命根子,甚至连谈不愿意谈。这时内屋一个年轻女子出来劝老头息息火,可毫无效果,且适得其反,越说牛之宫越生气。

    那女子将田古道叫到一旁,告诉他这老头子最忌讳人家叫他全名,大家都叫他“牛爷”,因为在当地方言里,“牛之宫”一念出来就成了“牛自宫”。“牛之宫老先生”这话一经田古道的口舌后,也自然变成了“牛自宫老先生”。

    田古道真是悔青了肠子。

    我劝慰了几句,只好亲自前往。

    来到牛之宫的竹屋前,抬头一看,这里果然是块好地方,前面有溪水流过,后面背靠天子山,坪侧一簇芭蕉郁郁葱葱,几只鸡很悠闲地啄着食。我定神一看,只见鸡群中,几只大公鸡很威武雄壮地扑哧着翅膀,骚情地显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我当下就纳闷,“两把刀”牛之宫家里竟然藏着没有阉割的雄鸡!看来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禁为几只公鸡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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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5 01: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进得屋来,我很谦恭地喊了一声“牛爷”,牛之宫正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那椅子底部由两根弧形竹子制成,只要一摇摆,就像不倒翁,会不停摇晃。牛之宫正惬意地休养,听了我的声音,也不起身,侧头,眯眼,问道:“做甚么?”

    我赶紧将来由说明,牛之宫一听,顿时肝火上升,显然,田古道刚才点燃的怒火还没有平息。

    一个年轻女子出来上茶。

    这个女子是牛之宫刚续不久的妻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有几分姿色。我心底甚是替年迈的牛之宫操心,这女子如此肥沃的土地,他这头老牛是否还能耕得动。

    原来,牛之宫靠一手阉割绝活,家庭殷实,吃穿不愁。但他一生荣耀,却也有几分落寞,原配妻子下出的全是女娃。自从五十多年前生下第一个女娃后,牛之宫一直在努力耕耘着,为的是生个儿子,可老婆的肚子却邪乎得很,就像女儿国的子母河,总是鳖不出个男娃,收成倒是很丰盛,任劳任怨一口气为他生了七个女儿,后来老了,也生不动了,望着牛之宫满脸愁容,续不了牛家香火的老太太满心愧疚,最后抑郁而终。

    多年以后,牛之宫想要儿子的欲望有增无减,于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不顾年事已高,再娶娇妻,以完成自己的香火大业。

    对于牛之宫没有子嗣之命,老乡的说法是报应。因为经牛之宫阉割的禽兽与太监不计其数。乡间有一种说法,阉猪阉鸡和阉人一样,都是断被阉者的后代,这是要遭报应的。

    对此,牛之宫也耳有所闻,所以他很忌讳别人将他名字喊成牛自宫,自宫当然就是自己将自己阉割了,果真如此,再肥沃的土地也会颗粒无收。

    知道了这老头的怪念之后,我知道他一时半会消不了气,就索性不再提索要仇沙阳~~具一事,决定从侧面进攻,曲线取之。

    我首先对牛之宫赞颂了一番,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辞,以至我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恶心,但牛之宫不觉得恶心,很是受用。

    “双手左右人畜命,一刀割断是非根。牛爷,你堂上的对联真是撰得妙!只可惜差个横批。”我开始实施心理战术。

    果然,牛之宫一听我的话,马上来了精神,脸上泛光,等着我的下文,可我就是不再说话,故意卖起了关子。牛之宫没坚持多久,就主动发问:“那你说横批怎么写?”

    我见这倔老头被我牵了牛鼻子,心下暗喜,不紧不慢地说:“可以补上‘天下第一刀’的横批。”

    “那太过份了吧?”牛之宫假装谦虚,可脸上却露出自豪之感。

    “要是万岁爷微服私访,御赐你‘天下第一刀’那可管用了。”

    “可惜万岁爷不会来此等僻野之地啊。”牛之宫有些当真了,语气里露出些许遗憾。

    我一顿海侃,没几下就将牛之宫搞得云里雾里,美滋滋的。

    他一高兴,就开始给我讲述他的丰功伟绩,我让他领我参观他的“命根子”博物馆,他一口应了。

    所谓“命根子”博物馆,就是他用来放置“阳~~物”的房子。

    这些男性阳~~物,都是他替那些想进宫当太监的男性实施阉割手术后带回家的,日积月累,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阳~~物,居然挂满了一房子,达二三十个之多。

    一般太监净身之后,割下来的被称为“命根子”或“宝贝”,得妥善保管。保管方式是先装在石灰粉盒里,藉以吸收血液的水分,保持干燥,接着用湿布抹干净,再浸泡于香油之中,待油渗透了,装在小木匣里,密封包裹,选个黄道吉日,悬挂在自家祠堂或家里的正梁上,从最底层开始,逐年升高一小段,象征受阉者在宫廷能“步步高升”。

    命根子保管着要做什么?第一作为阉割的证明。太监步步高升前,要先验明正身。第二是死后,宝贝跟着入敛,才算全尸。有的太监因为穷,出不起手术费,就将自己的“命根子”抵押在阉割匠手里,待日后发达了再高价赎回;有的太监动手术挨刀,痛得死去活来,忘了索取宝贝,被操刀者私藏起来,待需要时只好花钱索回。需要的时候当然就是死后,家人为他入敛,会将宝物缝回,并且焚烧阉割自愿书,当做没这回事,死者在阴间才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牛之宫前前后后拣回的“命根子”一大堆,被他珍藏在家里的一间专用房子,当地的乡亲们开玩笑说,那是牛爷的命根子博物院。如果有谁吹牛说自己的阳~~物大得很,乡亲们就会取笑他“先去牛爷的博物院比对比对再说”。

    当然,他靠这些太监的命根子赚了不少钱。按照规矩,凡是来赎回命根子的,都要交一笔赎金,赎金也没有定数,小到几两纹银,大到几十两银子。

    据说最大的一笔是,他曾经阉割的一个太监,后来在宫里当了御前太监,深得万岁爷信任,平时受赏的机会自然也比一般的太监多,且数目也大,是太监中的富裕户。这名太监死后,家里人来赎回阳~~物时,给了牛之宫一两黄金。

    自此之后,牛之宫的眼界也高了,开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牛之宫命根子博物院里的宝贝,犹如走马灯似的,今天有命根子被赎走,明天又有新的命根子进来。按照牛之宫的说法,能够在他这里享受“步步高升”待遇的还不多,只有他觉得面相不错的,他才会按照规矩挂在自家偏房的梁上。而其他面相不好的,则被放置在桌上,并未悬挂。

    我扫描了一下这间专门悬挂命根子的房子,除了悬挂在梁上的二三十个宝贝之外,其他被装在小木匣里还有三四十个,加起来共有五六十个之众。

    牛之宫指着房子内的阳~~物,如室珍地向我介绍。

    他打开一个密封的小木匣子,抽出小抽屉,只见里面的命根子孤零零地躺着,已经风干了,俨然一副木乃伊,无辜地萎缩着,满身皱纹。如果不加说明,估计谁也分辨不出这就是男人的命根子,那木乃伊下面垫着一张发黄的纸,估计就是宝贝主人净身时签署的自愿文书。

    牛之宫很有成就感地向我展示着他的成果,他望着那些命根子的时候,眼里充满着自豪,好象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他的威名与手艺。他还津津乐道地讲起阉割时的要领,以及阳~~物大小不同需要采取不同的技术等等,听得我心里发悚。

    “这是我上个月给一个永顺太监净身的宝贝,他家里实在太穷,连一个猪头与几两碎银子也出不起,我只好将其命根子带回,这孩子看面相应是有福之人,希望他早日在宫里发达,唉,估计等他发达了,我也入土为安了……”

    才被牛之宫净身不久的永顺太监的宝贝,置于一个装满香油的土碗之内,大约是怕老鼠来作祟,上面用一个土碗倒扣着,并压着一片石块。里面的宝贝看上去还甚是新鲜,体形硕大,只是没有了生气,像是受了委屈,拉耷着。

    看着那东西,我一阵恶心,肚子里有些暗潮涌动。

    我眼睛不停地在房子里扫来扫去,想找到太监仇沙的命根子,可以一屋子的命根子,并未标明主人的姓名,只有打开木匣子翻看那张生死契约,才知道匣子里命根子的主人是谁。

    牛之宫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却不道明。

    我也别无他法,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牛爷,如果没有人来认领,这些命根子是不是就永无休止地保存下去?”我很诚恳地问道。

    “一般来说,很多将命根子寄放在这里的人,只要自己的困境稍微有所好转,就会来赎回;没有来得及赎回的,人死之后,家里人都会来领回自己的命根子;不来赎回的几乎没有。”

    “也有的拿回去了,但因故遗失,只好租用其他太监的命根子。”

    “他租用他人的命根子?不是自己的东西,与肉身不合啊!”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说是别人的东西,但总比没有的好,其实也是图个心理塌实。”

    “万一那个太监回来要命根子,却被别人租走了,怎么办?”

    “一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一,手术之前有契约,我只负责保管三十年,过期不候。第二,一般三十年还没有来赎回的,这个人不是鳏寡孤独,就是早已去世。”

    其实,我只关心仇沙的命根子,哪管得了其他人的,就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一不小心,打落了那个装有永顺太监命根子的土钵子,牛之宫一见,脸色大变,满是怒容。

    我赶紧连连道歉,牛之宫置之不理,我欲拣拾那洒落在地上的命根子,牛之宫制止了我,自己一边手忙脚乱拾掇,一边唤老婆出来清理残局。

    我无所适从。

    只见那女子拿出一坛不知什么名字的汁液,用纤手将太监的命根子放入其中浸泡了,轻轻漂洗,神情镇定,全无羞色,犹如一个手艺匠在打点活计。

    一阵忙乎,我一边骂自己的粗心,前功尽弃了,一边暗自寻思,今天只怕是难以取回仇沙的命根子了。

    顾不了多想,于是向牛之宫提出赎回仇沙阳~~物的想法。

    牛之宫不语,冷笑一声。

    我后背发凉。

    再三乞求,牛之宫伸出五个手指,用手语开出价钱。

    我也不还价,赶紧掏出五百文铜钱递给他。

    牛之宫瞧了一眼,说:“本来五百文也可,但今天本爷心里不痛快,加价了,五吊铜钱!”

    我气得吐血,五吊铜钱就是五千文!这简直比强盗还无耻!

    我们此趟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也不过八银子,如果给他五两,基本上等于白忙活了。

    谈不拢价钱,两人不欢而散。

    我拂袖而去,远远听得牛之宫的妻子在身后叫唤:“牛爷说最少也得三吊铜钱,下次再来就得十吊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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