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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31 21:5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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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还在熟睡之中,突然闻得小阴锣的响声,我本能地惊坐而起。田古道也惊醒。
原来是鬼崽妖在我们的耳边敲锣,我们赶紧制止住。
推窗一看,晨曦射进窗来。外面的太阳已经一杆多长,我们洗漱完毕,田古道还沉浸在昨天对歌的气氛里,歪着脖子朝对街田小妹的住处瞧了瞧。
“哇哇……”鬼崽妖指了指对街田小妹的住处,原来他以为我们昨晚的比赛没有赛出个输赢,早晨又要接着赛,于是敲起开场落。
田古道正训斥:“兔崽子,一大清早就敲催命锣,搅了老子的美梦,看我不打你屁股!”
田古道起床,追着鬼崽妖而去。鬼崽妖嘻嘻一笑,跑了出去。
“砰---砰砰----”,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田古道以为是对面的王二丫找上门交涉,飞身下楼。
开门一看,却是里耶最负盛名的青楼“夺翠楼”的老鸨子姬三娘。
“夺翠楼”是里耶规模最大的声色玩乐场,这里聚集了永顺府乃至辰州府最绝色的烟花女子,就连卖艺不卖身的歌妓也是艺色俱绝。加上此处价格透明,童叟无欺,不剁客,不欺生,接来迎往,客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有风流名仕不辞千里慕名而来,坊间经常有各类佳话传出,且广为传诵。
前不久,就有一富商斥巨资,从老鸨子手里赎走了这里的一个挂牌花魁,羡慕死多少青楼女子。
我很纳闷,这姬三娘一个开妓院的老娘们,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妓院与赶尸难道有什么瓜葛不成?未必夺翠楼死了嫖客或者妓女,来喊我们去赶尸?
在辰州府与永顺府一带,姬三娘绝对是个通天人物。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永顺府、辰州府一带烟花楼里的花魁,曾经让多少风流男子竞折腰。据说当时辰州府的一个武官与一个富商,为了她争风吃醋大动干戈。后来一个永顺府的一个知县也有意出重金赎她出去,做自己的偏房,这姬三娘却没有答应,大概觉得自己已陷风尘,不想影响他人生活与仕途。
姬三娘看我们一头雾水,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即刻堆出职业而老练的笑容,半艳半娇的声音能拎出水来:“哎呦喂,杜公子,奴家听说了你们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夺翠楼的一些常客也跑来观瞻,他们说你与田小姐的对歌赛联真是才子佳人,好看得很哪!”
我答道:“谢谢您的抬爱,三娘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姬三娘说:“杜公子莫急,我此次特来拜访,是想邀请杜公子与田小姐去我们夺翠楼设擂台,再次吟诗作对唱山歌。我们夺翠楼的客人大多是商贾名流、达官贵人与儒雅之士,他们对你们的这种表演很有兴趣!当然,主要是因为杜公子是人中俊才,田小姐也是才貌双全的佳人。”
原来如此!
这姬三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这样的主意她也想得到。我从心底里佩服这老娘们,如此设想如果得以实现,绝对会给她的夺翠楼的生意锦上添花。
“杜某在这里谢过三娘的厚爱与抬举,不过杜某只是一介穷酸的赶尸匠而已,哪有什么才识,建议三娘另觅高人,不敬之处,还望三娘多多海涵。”我婉拒了姬三娘的盛情邀请。
按照祝尤科的规矩,赶尸之人不宜抛头露面,我们选择在人气颇旺的里耶落脚,本已不太符合赶尸一行的规矩。再说那田小妹也是家境殷实,且家教甚严,又未必会接受如此邀请。
见我拒绝,姬三娘也不死心,继续抛出各种诱惑,看来是有备而来:“杜公子过谦了,我早听说公子十多岁即录了秀才。你再考虑考虑吧,反正也不着急。果真如此,以后你与这位田兄弟来夺翠楼玩耍,一切免费!”
田古道听到这里,眼睛放光,马上劝我:“秀才,你也考虑考虑吧,人家三娘也是一番好意。”
姬三娘见田古道出来附和,大概以为有戏,对田古道投以感激的眼光,便继续说了起来:“杜公子与田小姐如果愿意赏脸的话,我将在夺翠楼专门搭设一个气派的对歌台,布以红绫绿幔,设古筝琵琶。为了不怠慢杜公子和田小姐,我还准备在赛歌会摆置一面巨大的苗鼓,并花重金从乾州请来湘西苗鼓王龙翠花,为杜公子与田小姐现场助威,将现场气氛搞上去。
我没有做声,倒是想听听这老鸨子的奇想。
姬三娘见我保持缄默,以为我默认她的说法,说起来劲头更足:“杜公子,我办事你尽管放心好了。不是奴家我打诳语,我姬三娘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我的夺翠楼在里耶绝对是规模最大,生意最旺,也是名声最大的。不光是永顺府,就连周边辰州府、沅州、靖州、凤凰、乾州、永绥、晃州一带的客人也经常由水路光顾于此,就连长沙府的名流达官也慕名而至……”
“那是,那是,我们早有所闻,姬三娘厉害得很!”田古道在一旁附应。
见我还是不吱声,姬三娘以为是没有明确酬金,便将话挑明:“杜公子,至于酬金,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与田小姐每场白银一两如何?”
田古道从旁边用手肘悄悄撞了我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田古道在示意我答应姬三娘的邀请,因为她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大清朝的一个六品官员年俸为四十五两白银,每月不足四两银子。到了光绪年,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一亩良田只要七至八两银子。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是件大事情了。实话说,姬三娘开出的条件却是诱人,果真如此,要不了多久,我赴长沙府赶考的费用即可筹足。但是,我又左右为难,难的是,如此一来,我们就变成了卖唱的了。我一介秀才,沦落到赶尸,本就不是什么雅事,如果再跑到妓院去卖唱,不但有辱斯文,更有辱师门,实在对不起恩师向天朴的器重,端的是不务正业了。
姬三娘见我还是沉默不语,便道:“莫非杜公子对酬金不满意?如果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每场二两银子如何?”
田古道听了,使劲撞了我一下,暗示我赶紧答应。
一边是重金相诱,一边又想起读书人的祖师爷孔圣人的“君子要财,取之有道”,实在矛盾得很。
见到我总是不吱声,并不气气馁,以为是自己开出的条件打动不了我,便继续抛出诱饵:“杜公子,我知道你是读书人出身,早已被朝廷录了生员,科举功名也指日可待,按照杜公子的才学,考个功名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据我所知,现在考场风气不正,如果没有熟人引路,或是没有银子打点考官,你纵有满腹学识,要想考取功名还是颇费周折的。如果杜公子愿意与我合作,奴家可以替你出面通融打点,奴家在官场上也识得几个人,就算是长沙府或许也还说得上话的,包你在下次乡试中一次通过,到时中了举人,你再请我喝杯清酒即可。”
“那敢情好,秀才,这样你的功名就大功告成了!三娘果然只手通天,厉害!”田古道答了话,好像是替我谢过姬三娘。
“贿考,贿考!可笑,可笑!”突然,鬼崽妖张嘴说话,我与田古道吓了一跳!这小东西出生不到一个月,便长落得跟七岁孩童一般高大。这时又突然开口说话,着实让人惊讶。且第一次开口说话,口吻居然和成年人一样老练,委实让人难以想象。
姬三娘听了鬼崽妖的话,脸色有些难堪,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摸了摸鬼崽妖的小秃头:“小东西,你懂个甚么,现在世风日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你长大了,自然知道人世艰辛,江湖险恶……”
显然,姬三娘并不知道鬼崽妖是灵童。否则,只怕她也会大吓一跳。
在鬼崽妖开口之前,我就对姬三娘要为我科考融通打点的说法很为反感。我对自己乡试中举有着十分的信心,压根用不着打点。最关键的是,我们杜氏家族历来视“见利忘义、阿谀奉承”为做人之大忌,我杜氏家族一直遵循“刚正不阿、不为斗米折腰”的族规。我的五叔祖杜叁肆就是因为不肯贿考,不肯向恶俗低头,才一直未能金榜题名。
鬼崽妖刚才突如其来的提示,更使我为之清醒。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五叔祖杜叁肆附身于鬼崽妖之上,以此来警醒我。
尽管我知道姬三娘也是为我好,我还是应付了几声,将姬三娘打发走了。
姬三娘有些失望,临走前并不愿意放过最后一个机会:“杜公子,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想好了,就联系我,有话好商量……”
待姬三娘出门,我便开始收拾田古道:“你怎么如此经受不了色相的诱惑!哪有赶尸之人去妓院唱大戏的?这样一来,我们岂不变成了马戏团了?简直实不伦不类!”
田古道声辩着:“差不多已不伦不类了!你叫杜不伦,如果我将名字改为田不类,那我们两人组合起来就是不伦不类了。其实,我不过是想多赚点银子罢了。再说,如此一来,你的功名也有希望……快看,那老鸨子好像去了对面田小妹的住处啦!”
我推窗一看,果然看到姬三娘在敲田小妹的门。
我骂了一句:真是见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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