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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川

《包公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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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孙氏念叨了十个月,王氏临盆,事与愿违,王氏生了一个儿子。刘家兄弟,喜极而泣,赞王氏有功,为家门传宗接代。
  孙氏也跟着掉了几滴泪,伤心异常——生个闺女也罢,偏偏来个儿子,刘家家产,日后定归这厮所有,老身与女儿,只能喝汤,不见荤腥。
  
  很郁闷啊,孙氏的心情,仿佛我们如今去五金商店,要买插头,老板却给了个插座。
  
  另一边,刘天瑞与王氏,欢天喜地,忙着给儿子取名。
  “小儿乖巧,日后必有大造化。”王氏满怀憧憬地说:“要取个响当当的名字。”
  “不妥。”天瑞摇摇头,说:“小家小户,吃穿不愁,已是造化。还是取个贱名,好养活。”
  王氏不干,瘪了瘪嘴,道:“本村叫狗蛋的,已有十数个之多。”
  “我拿了小儿的生辰八字,请里正张秉彝算过。”天瑞说:“他说,小儿五行缺木、缺火。”
  “那又如何?”王氏用小手指挠挠儿子嫩脸蛋,转过脸问。
  “我看,就取名叫刘木火。”
  “你就不怕把房子点着了。”王氏白了丈夫一眼,“我才不信里正所言呢。”
  “不可不信。”天瑞神秘一笑,接着说:“里正张秉彝,往后是我小儿的老丈。”
  王氏愣了,急急问:“几时做的亲,我怎不知?”
  
  里正,若在乡村,相当于如今的村长,若在城市,过去是居委会小脚侦缉队老太太一类的任务,现在叫社区管理员。
  
  张秉彝是“义定坊”里正,素与天瑞交好。
  天瑞没什么过人的长处,就是为人厚道。张秉彝一直有一个心事,就是自己小女,生来是个耳聋,长到5岁,父母于之交流,全靠手语,要不就得凑到耳旁,高声呼喊——吃饭。
  张家一动筷子,隔壁邻里全都知晓。
  
  张秉彝忧虑,如此小女,大了怎么嫁得出去?
  天瑞知道张秉彝的心事,把胸脯都拍红了,许诺:“放宽心,若小弟生一子,大哥若不嫌弃,让他做你女婿。“
  张秉彝感动,鼻子酸了,红着眼圈说:“我哪能嫌弃,只怕儿大不由人,不娶我女。“
  “他敢!”天瑞大义凛然道:“我说话,他敢不听,敢顶嘴,我把他舌头割了!”
  
  刘天瑞说这话时,娘子王氏刚怀孕,兴许在肚子里,儿子就被父亲恐吓了,打娘胎里出来,舌头果真有问题,说不了一句整话,前一个字说三遍,才能吐出后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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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平安康健,居有定所,不愁温饱,既是福气。刘、王两夫妻,想来想去,给小儿取名:刘安住。
  
  安住长到三岁,跟个哑巴似的,不喊娘,不喊爹,饿了就哭,烦了就闹,记吃不记打。刘天瑞捶胸顿足,王氏唉声叹气,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不出个究竟,夫妻二人束手无策。
  
  人不好,天也不好。
  
  安住三岁这年,正逢旱灾,田地中收成寥寥,地方官员都三天没吃山珍海味了,可想而知,老百姓苦成了什么样。
  
  刘家的日子,一下变得像不合适的新鞋,让人感觉紧绷,憋气、格外不爽。
  
  饿,仿佛肚子里有一张嘴呲着牙往外咬。一锅粥、一张饼、一个窝头,分来分去,分不均匀,一碗水更是端不平。
  
  以前,家中财物,由大哥刘天详掌管。孙氏进门了,财务部经理就换成了自己,刘天详退居二线,做一些顾问式的工作。
  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皆由孙氏安排、打理。
  
  这时候就瞧出人性来了。
  
  孙氏给自己女儿、丈夫吃干的,留下稀的,给刘天瑞小三口。
  
  天瑞清楚大嫂厚此薄彼,却不言声。王氏有些忍无可忍,要找孙氏理论,被天瑞呵斥:“家和万事兴,你若去闹,让外人知道,肚子依旧没着落,面子也给丢光了。”
  王氏又气又伤心,小儿安住啼哭不止,只得到厨房觅食,什么也没找到,就看见孙氏的一张酸脸,冷锅冷灶冷心肠。
  
  王氏无法,只得盛了两碗见水不见米的稀粥,回房,端给丈夫一碗。
  天瑞接过稀粥,一看,不禁感叹:“我都有白头发了。”
  
  王氏一走,孙氏往锅里加了两把米,一把青菜,熬了又熬,加些盐,加些油,端到自己房中,与丈夫、女儿共享。
  孙氏一边吃,一边还怨声载道,“弟媳妇可愈发不懂事理了,今儿来端饭,连个好脸都没有。”
  
  天详一向惧内,知道老婆刻薄,非常时期,在饭菜上做了些非常的手脚,也不好言声,听孙氏反倒抱怨,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低声骂道:“自私刁钻,自顾自家,不顾兄弟!”
  孙氏先是一愣,后是脸一板,然后一指自己眉心,“我自私,我刁钻,我不匀着,省着,掂量着,这一大家子人吃个屁啊。”
  “那也不能光喂饱自己,亏了我兄弟。”
  “亏个屁!”孙氏甩了筷子,掀了桌子,高声耍泼:“老娘辛劳操持,你这几副颜色,还嫌这嫌那,倒不如都上吊死了痛快!”
  
  说罢,跑去厨房拿了菜刀,又跑回房中,将刀横在脖子上,要抹。
  
  天详赶紧去前,一把夺下菜刀,扔到地上。
  “你顾兄弟去,何顾还来管我的死活?” 孙氏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不是。” 天详一时难辨,急忙解释:“你刚才说的是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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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孙氏完全愤怒了,一声狮吼,伸出尖尖十指,扑过来抓天详的脸。
  天详左躲右闪,心里不住埋怨媒婆,说孙氏属猪,今日方知晓,这泼妇属猫的。
  孙氏舞了几爪,未挠到天详,心有不甘,动作更猛,天详打开房门,夺路而逃,逃到院子里,无路可去。
  孙氏紧追到跟前,夫妻两个,撕扯一处。天详脸上,有山有水有沟壑;孙氏衣衫不整,鬓发蓬乱,像刚下完蛋的鸡。
  
  天瑞和王氏,听到外面动静,先后跑出,争相劝架。
  
  孙氏一见天瑞夫妇,更加气恼,将家里馊潲零碎的破事儿,一股脑儿地倒出来,把脏水泼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已经删除的九百二十句污言秽语,王氏从未听过,天瑞想捂老婆的耳朵,已经来不及了,声速通常比手快。
  
  刘家兄弟,王氏三人,还不了嘴,只得挨骂,孙氏独自演说,闹了半个时辰,对方不来劲,自个儿也无趣,怏怏地一挑门帘儿,进屋歇息。
  院子里三个人,相对无言。好半天,天详憋出一句话:“隔墙有耳。”
  “从此不吃大嫂做的饭!”天瑞发狠一跺脚,拉着王氏回了自己房里。
  
  天瑞说到做到,打孙氏耍泼之日起,就没进过自己厨房。每日捡些野菜烂叶子,回家熬了,与王氏勉强度日。
  “如此以往,不是长法呵。”王氏忧虑地说:“你我受得这苦,安住如何能受?”
  “我也没个主意。”天瑞有气无力地,只想睡觉,喃喃自语:“人活一世,三个饱两个倒,吃不饱,多倒一倒。”
  说完,天瑞倒在床上,过了片刻,蹭地坐起,额头冒汗,手捂小腹,叫王氏:“我这肚子里,翻江倒海似的疼!”
  “是吃坏肚子了。”王氏给天瑞穿上鞋。
  “定是今日捡的菜叶有毒,你可千万别吃了。”天瑞在草席下面抓了一把草纸,往外走。
  
  出得门来,天瑞疼得左脚睬右脚,未到茅厕,已把持不住,寻个相对避人的旮旯,立刻蹲下,一泻千里。
  半晌,站起身,脚还没动,肚子里又翻涌起来,只得又蹲下,反反复复,天瑞锻炼身体似的,折腾到半夜,大汗淋漓,颤巍巍地扶着墙,一步步捱到家门,到了自己房,叫王氏,王氏应声开门,迈步出来,扶住天瑞,“你可算是拉完了。”
  天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回来拿点纸。”
  
  经此一劫,天瑞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眼珠都小的一圈,暗暗寻思:田里久无收成,家中雌兽当道,日子这般难过,倒不如携妻带子,离乡而去,在外寻个营生,也不至如此下场。
  
  隔日,天瑞把心思给王氏一说,王氏当即赞同,等死不如折腾死,早死早超生。
  
  夫妻二人,心意已定,说走就走,孰料,这一走,就再无回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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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天瑞与里正张秉彝辞别,抖出家里那点儿矛盾,天旱人狠,若不离乡寻谋出路,不把自己饿死,也得把自己憋屈死。
  
  张秉彝留也留不住,只问天瑞一件事:“你携妻带子离家,可曾将家财做一份合同文书?”
  “合同文书?”天瑞摸不着头脑。
  “你想,若你这一走,家中田产、房舍等等,不全归你哥嫂所有了?”
  “是啊。”天瑞一拍脑门儿,暗想,哥哥定不会借此独吞家产,可怕的是孙氏。
  “以兄长之见,当如何?” 天瑞问张秉彝。
  张秉彝摸了许久颌下胡须,深沉地说:“当然是立二纸公文,上面写明,一切家产,属你兄弟二人共有。”
  
  次日,天瑞听众亲家张秉彝之言,将张秉彝请到家里,做个见证。
  孙氏知道小叔子三口要离家远走,喜悦得失了眠,眼圈挺黑的起了个大早,欢送眼中钉。哪知,天瑞要立什么合同公文。
  大哥自然没有异义,孙氏也不做声,心里盘算,一纸文书,有何要紧,你等在时,老娘当家,你等不在,老娘就是家,你等归来,老娘未必让你进家。
  
  刘家兄弟,立了文书,将家中良田、物件、房廊、屋舍、统统写明,兄弟二人各有一半,若天瑞一、二年便归来,此文书不要也罢,若其间万一有个好歹,多年未归。天瑞之子安住,当继承父亲名下家产。
  天瑞和天详,各自在文书上按了手印,两份合同,各留一张,以做凭证。
  
  天详拿着合同文书,伤心落泪。天瑞背过身去,轻轻抽噎。
  
  临别,兄弟两个,默默想看,没有言语。只是张秉彝嘱咐亲家天瑞:“若此去久远,安住成人,可一定要回来做我的女婿。”
  天瑞对天发誓。
  张秉彝仍不放心,说小女年纪比安住大,耳朵也背,若安住成人,寻得佳人,岂会在回来娶小女。
  天瑞胸有成竹地说:“不,小儿与小女,天生一对,一个哑,一个聋,架都吵不起来,一世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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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瑞带着妻子、儿子,一路风餐露宿。吃得比猪差,起得比鸡早,走得比牛累。一路上,听说山西那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买卖也好做。便有心在那里寻个安身之处。
  
  夫妻二人,身上本没带多少银钱。人在路上,吃喝住宿,过渡登船,都要费用,很快就花光了。
  到了山西潞州高平县,一个叫下马村的地方。刘天瑞夫妇已是弹尽粮绝,摆在前面的有两条路,一是饿死,一是卖人。
  无论什么时代,女人都比男人好卖。
  王氏对天瑞说:“你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吧。”
  “不可!”天瑞说:“要死,死在一处。”
  “你我死也罢了,可怜小儿才三岁……”王氏泪水止不住。
  人逼到这个份上,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了,天瑞到处打听,哪里有心善的人家,要将妻子卖出,当奴婢当小妾,皆可。
  
  有人告之,当地李员外,是个大善人,极厚道,极热心,有困难要帮,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帮。
  刘、王夫妇已经相当困难了。
  为了显得自己光鲜些,王氏咬破手指,将血涂抹在脸颊。
  
  李员外见二人带着孩子求上门来,备好了饭菜,让他们填饱肚子。
  天瑞和王氏已经很久没见过正经饭菜,也顾不得寒暄、客套了,大口吃肉,大口嚼菜。
  “我藏有一瓶佳酿,待我拿来,我等三人喝一杯。”李员外起身去拿酒。
  须臾,李员外拿了酒回来,桌上只剩十来只空碗,不见饭菜。
  
  吃罢饭,天瑞向李员外提出卖妻。
  李员外不允,说:“我家奴婢只多不少。”
  “留给员外当妾也可以。”天瑞说。
  李员外看看王氏,王氏面黄肌瘦,而脸颊有些红晕。
  王氏眼里含着泪说:“员外若不嫌弃,妾身定会尽心服侍。”
  李员外摇摇头说:“老朽太老,纳妾无用。”
  刘、王夫妇傻眼了。
  “不过,老朽却有一桩心事。”李员外接着说,“我年逾古稀,但膝下无子,你二人如愿意,我将你小儿收为义子如何?”
  刘、王夫妇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半天没说话。
  “你二人就住在老朽府中,诸事不必发愁。”李员外看着两人问:“不知意下如何?”
   刘、王夫妇双双跪下磕头,说李员外是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自此,天瑞和王氏就在李员外家住了下来。
  李员外极疼爱义子安住,视作亲身骨肉。
  平日里,天瑞和王氏在员外府里,悉心侍奉李员外,抢着干活,十分勤劳,使原来几个懒惰的仆佣下了岗。
  
  李员外觉得自己老来得福,实属可贵。
  
  刘、王夫妇吃喝不愁,过了两年滋润的日子。眼看小儿安住一天天长大,哪里料到,一个灭顶之灾,已经无声无息地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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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命这东西,好比房子,运这玩意,相当于室内装修。一间茅草房,室内装修也可以很豪华。
  
  命是注定的,运可以改变。
  
  天瑞与王氏,并非时运不佳,而是命不好。在李员外府中,过了两年,眼看着小儿安住都会结结巴巴地叫人了。天瑞却患了疾症,早上咳,晚上咳,咳出的痰里,带着血,猩红刺眼。
  
  李员外请来郎中,开了几副药,天瑞吃了,并不见好。又过了几日,王氏也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咳得茶饭不思,两眼无神,捂着胸口叫安住的名字。
  
  安住五岁,哪里知道父母已病入膏肓,以为父母也同自己说话一样,两人打招呼,一个字不歇气地重复半天。
  
  又过了半月,天瑞明显不行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昏迷一会儿,清醒过后,只觉胸口疼痛难忍。每日只喝些水,粒米不进。李员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个主意。
  
  这一日,天瑞醒来,喜鹊声噪耳,一缕阳光从东窗缝隙挤进来,十二分地晃眼。天瑞没有咳嗽,反觉精神矍铄,心里琢磨着,去见李员外,交代些事情,强撑着身体爬起来,脚还挨到地,一阵由内而外的剧烈咳嗽,宛如数十支乱棍击打胸膛,天瑞抵挡不住,觉得口中有咸腥之味,下意识地要用手去捂,手未到嘴边,整个人已仰面栽倒于床,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沿嘴角流溢,流到枕畔,流到不能再流。
  
  王氏的第一声啼哭,震耳欲聋。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代替了哭声,王氏叫安、安住,叫得极细,极弱、极单薄。旁边的丈夫,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隔千里。
  
  可怜天瑞,向李员外拖妻献子的嘱咐,未曾出口,就已去了。再回头,也早忘了这一世的事儿。
  
  李员外听不到王氏叫唤。王氏软软的身子,顶不过一只吃了耗子药的老鼠,挣扎也没力气,几乎是滚下床来,爬出东屋,向外爬去,爬了几步,没了知觉……
  
  王氏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李员外牵着安住在床边。
  王氏拉住小儿安住的手,虚弱地说:“再叫一回娘。”
  安住半天叫不来,但心里仿佛知晓一般,只是流泪,泪落在王氏脸上,像花一样绽放,没有声音。
  “员外大恩,今生无以……”王氏说不下去,一口接一口喘气。
  “不必多言。”李员外老泪纵横,声音一抖一抖地说:“安住虽是你夫妻二人所生,但却如我亲子一般,我必善待于他,悉心抚养其长大成人。”
  王氏机械地微微点头,打怀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书,留下最后一句嘱托:我与夫君命该早亡,实属天意,夫君前日交于我,我交与员外,待我儿成人,可回汴梁西关外义定坊,分得家产,娶里正张秉彝之女为妻。
  
  安住觉得娘的手,慢慢软化,自己的小手从娘的大手里,一点点退出,远离,再也摸不到,牵不到,拉不到,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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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员外安葬了刘、王夫妇,藏好那一纸文书,将安住当亲生骨肉一般抚养。
  
  安住长到六岁,李员外便送他到学堂里念书。
  安住骨子里聪明伶俐,过目成诵,到十二、三岁,五经子史,无不通晓。活脱脱一个传说中的人才,对李员外也十分孝敬。
  在古代,这就算精品男人了。搁现在,也就是个记忆力较好的一般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住口吃,学堂里遭嘲笑。
  一日清早,安住由家往学堂去,脚步稍慢,被路边一个卖汤面的小铺老板叫住:“公子吃面否?”
  “下、下、下……”安住看了看老板,结结巴巴道。
  老板抓了一把干面往沸腾的汤锅里丢,面条在汤锅里,瞬间弯曲、变软。
  安住就急了,上下嘴唇打架似的说:“下、下、下……”
  老板又抓了一把干面往沸腾的汤锅里丢。
  安住脖子的肌肉都僵硬了,伸长舌头喊:“下、下、下……”
  “还下?”老板又抓了一把干面,拿在手中没扔,掉脸狐疑地看他一眼,问:“公子一人,食量如此大么?
  “下、下、下、下回来吃。”安住终于一吐为快,喘粗气。
  “啊!”老板一惊,不由得一松手,面掉进锅里。
  
  安住口吃的毛病,也是李员外的心病。两个病,都无药可知。
  还算幸运,李员外有一好友,喜爱诗辞歌赋,给老李出了一个主意:曾听人言,吟唱之时,口吃之人,必不结舌,久练,则习惯成自然。不如让安住一试。
  李员外听信友人之言,令安住按此法习练。
  安住拿本《道德经》,摇头晃脑,却无声音,怎么也吟唱不出。看上去像做颈部运动。
  
  李员外不断鞭策,连训斥带鼓舞,一个巴掌一块糖,恨铁不成钢,安住憋了口气,爆发出极端洪亮地一嗓子:道、可道、非常道!”
  屋顶一块瓦片落下,险些砸在李员外脑袋上。
  隔壁正倒马桶的徐九妈吓了一跳。
  
  自此,安住要说句整话,就得将声音几倍。
  是个人,都怕与安住讲话,生怕安住激动,喊出巨响的一嗓,震落几片瓦下来,安住一个雅号:怕瓦落地。
  
  好歹,安住有了学问,能说整话,也算成材。
  李员外却一天天老去,不能动弹。
  
  十三年来,安住始终不明生事,模糊记得自己有过爹娘,却不知何时,他们再没出现。李员外便是自己的亲爹。
  
  弥留之际,李员外将那一纸含着家产的文书,交与安住,说起历历往事,半干涸的眼泪,淌到脸颊的寿斑上。
  安住这才知道自己生事,并且,还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李员外说,我之家产,也全留于你。若你家大伯大娘,不容得你,你可将里正张秉彝之女带回府中,一同过日子,切勿违了你亲父遗愿。
  
  安住哭拜谢恩。
  
  葬了李员外,安住守灵三日,水米不进,头不挨枕,几近虚脱。心里暗想,人活一世,信义二字,定遵循亲父刘天瑞和义务李员外的双重遗命,返乡探亲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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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员外安葬了刘、王夫妇,藏好那一纸文书,将安住当亲生骨肉一般抚养。
  
  安住长到六岁,李员外便送他到学堂里念书。
  安住骨子里聪明伶俐,过目成诵,到十二、三岁,五经子史,无不通晓。活脱脱一个传说中的人才,对李员外也十分孝敬。
  在古代,这就算精品男人了。搁现在,也就是个记忆力较好的一般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住口吃,学堂里遭嘲笑。
  一日清早,安住由家往学堂去,脚步稍慢,被路边一个卖汤面的小铺老板叫住:“公子吃面否?”
  “下、下、下……”安住看了看老板,结结巴巴道。
  老板抓了一把干面往沸腾的汤锅里丢,面条在汤锅里,瞬间弯曲、变软。
  安住就急了,上下嘴唇打架似的说:“下、下、下……”
  老板又抓了一把干面往沸腾的汤锅里丢。
  安住脖子的肌肉都僵硬了,伸长舌头喊:“下、下、下……”
  “还下?”老板又抓了一把干面,拿在手中没扔,掉脸狐疑地看他一眼,问:“公子一人,食量如此大么?
  “下、下、下、下回来吃。”安住终于一吐为快,喘粗气。
  “啊!”老板一惊,不由得一松手,面掉进锅里。
  
  安住口吃的毛病,也是李员外的心病。两个病,都无药可治。
  还算幸运,李员外有一好友,喜爱诗辞歌赋,给老李出了一个主意:曾听人言,吟唱之时,口吃之人,必不结舌,久练,则习惯成自然。不如让安住一试。
  李员外听信友人之言,令安住按此法习练。
  安住拿本《道德经》,摇头晃脑,却无声音,怎么也吟唱不出。看上去像做颈部运动。
  李员外不断鞭策,连训斥带鼓舞,一个巴掌一块糖,恨铁不成钢,安住憋了口气,爆发出极端洪亮地一嗓子:道、可道、非常道!”
  屋顶一块瓦片落下,险些砸在李员外脑袋上。
  隔壁正倒马桶的徐九妈吓了一跳。
  
  自此,安住要说句整话,就得将声音提高几倍。
  是个人,都怕与安住讲话,生怕安住激动,喊出巨响的一嗓,震落几片瓦下来,人送安住一个雅号:怕瓦落地。
  
  好歹,安住有了学问,能说整话,也算成材。
  李员外却一天天老去,不能动弹。
  十三年来,安住始终不明生事,模糊记得自己有过爹娘,却不知何时,他们再没出现。李员外便是自己的亲爹。
  
  弥留之际,李员外将那一纸含着家产的文书,交与安住,说起历历往事,半干涸的眼泪,淌到脸颊的寿斑上。
  安住这才知道自己生事,并且,还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李员外说,我之家产,也全留于你。若你家大伯大娘,不容得你,你可将里正张秉彝之女带回府中,一同过日子,切勿违了你亲父遗愿。
  安住哭拜谢恩。
  葬了李员外,安住守灵三日,水米不进,头不挨枕,几近虚脱。心里暗想,人活一世,信义二字,定遵循亲父刘天瑞和义父亲李员外的双重遗命,返乡探亲成亲。
  
  所谓落叶归根,安住回乡,还有一个顶紧要的事,那就是将亲生父母的骨殖,运回故土,妥善安葬。
  一路紧赶慢赶,安住到了汴梁西关外的义定坊。走一段,后一段,终于,找到刘家门前,见一个老妪,站在门口。安住上前施礼、问询:“此户可是刘家?”
  “你是何人?”老妪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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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落叶归根,安住回乡,还有一个顶紧要的事,那就是将亲生父母的骨殖,运回故土,妥善安葬。
  一路紧赶慢赶,安住到了汴梁西关外的义定坊。走一段,后一段,终于,找到刘家门前,见一个老妪,站在门口。安住上前施礼、问询:“此、此、此户可是刘家?”
  “你是何人?”老妪反问。
  “我、我、我是……”安住想说的太多,结巴得厉害。
  老妪上下打量,就看见安住嘴皮子翻,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安住运了下丹田气,猛发力将身世经历一并道出。
  老妪被轰隆隆的共鸣声震得倒退几步,完全靠毅力才扶墙站稳。
  “你说自己是刘家之后,可有凭证?”老妪转着眼珠问。
  “有!”安住斩钉截铁道。
  “有事儿说事儿,别整那么大动静。”老妪捂住胸口说。
  安住掏出一纸合同公文,交与老妪。
  老妪接过,仔细看了看,脸上变色,心中翻腾,眼珠越转越快,对安住说:“你在门口等着,我拿去给老头子看看。”
  “老头子”?莫非就是伯父刘天详?安住想:“此老妪莫非就是伯母?”
  “侄儿拜见伯母!”安住跪下施礼。
  “你想吓死老身啊。”老妪面露愠色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安住欲争辩,老妪已进了家门,门哐地关上。
  
  安住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有人出来。忍不住,上前敲门,一个老头来开,没等安住说话。老头就红着眼睛说:“侄儿你赶紧走。”
  安住脑袋上冒出两千多个问号。
  老头说,我正是你伯父刘详,方才是你伯母孙氏,那是一只母老虎,知你事隔十五年,回来讨要家产,不理睬你也罢,你若强要,她可不依。
  “伯父!”安住含泪喊。
  “小声些。”伯父也哭:“侄儿怎么如此大的嗓门儿。”
  “侄儿并非一味老讨要家产。”安住说:“我带回父母骨殖,欲安葬在刘家祖坟旁。”
  天详未及答复,孙氏已提起一条木棒冲出来,朝安住劈头盖脸打过来,安住避闪不及,被打得头破血流。
  “伯母怎如此狠毒。”安住捂住脑袋惊恐地问。
  “谁人是你伯母?”孙氏一手执棒,一手叉腰,恶狠狠道:“这世道,骗子甚多,我知你是哪里来的野种!”
  
  安住抱着父母骨殖,放声大哭。
  孙氏也不理睬,把天详叫进屋里,又将家门紧闭。
  
  安住哭了久,头上已厚厚的血痂,万般无奈,只得起身离开,走到半道,绝望之际,想到自己未见过面的老丈人——不如去投他,或许,老丈人从中转圜,我自将父母骨殖安葬,也就罢了。
  一路问询,安住到了里正张秉彝的家。
  张秉彝犹如做梦似的,见到女婿,两下相认,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安住将十五年前后事情一讲,丈人张秉彝看着女婿额头的血痂,义愤填膺:“世间哪有这般狠毒的妇人,只比黄蜂尾后针,没说的,咱们开封府,打官司!”
  “我听岳父的。”安住依从。
  “你叫得如此响亮,定是急欲看看你妻。”张秉彝说着,叫出小女弱雪。
  
  弱雪很瘦,飘飘然地打门缝中间就进到堂屋。
  安住一见弱雪,如此单薄,心生爱怜,施礼道:见过娘子!”
  弱雪也很喜欢安住,这么多年来,就这个男人说话自己不费劲就听得很清楚。
  
  张秉彝也很欣慰,说此婚事暂且不忙,得先把官司打下来,将天瑞、王氏骨殖妥善安葬。否则,实为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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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8:14:28 | 显示全部楼层
官司说打就打,次日清晨,张秉彝叫安住写了状词,一同老到开封府。
  
  包公升堂,张秉彝和安住当堂叫屈。包公接过状词,看罢,向张秉彝问了前后经过情由,质问道:“你说刘安住是你女婿?之前可曾见过?”
  “他自三岁离乡,昨日方归。”张秉彝如实答:“我只恍惚记得他三岁时的模样。”
  “事隔多年,又无合同文书为证。你如何相信他是真女婿?”包公反问。
  “文书被伯母拿去了。”安住抢着说。
  “公堂之上,岂敢如此大声喧哗!”站立一旁的展昭说:“大人问话,你答就是了,吼什么吼。”
  安住受了惊吓,嗑嗑巴巴地说,“小、小人可将合同文书,一、一字,一字不漏的全部背诵。”
  “你背来于本府听。”包公说。
  安住背得很艰难。
  “你还是大声些吧。”包公又说。
  安住运气,放开喉咙,通篇背来,左右公差很想将安住留下来,升堂喊“威武”,他一人就够了。
  
  包公听完安住所背的公文,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又问安住:“若你真是刘家之后,此番回乡,莫非就为家产而来?”
  安住说:“情愿不分伯父家产,只要把父母的骨殖葬在祖坟,娶亲后与妻回潞州居住。望包青天明察。”
  包公见张饼彝和安住都说得有理,便准了状词,拘唤刘天详夫妇到堂。
  
  一见刘天详,包公便问:“你乃一家之主,如何没个主意,全听妻言?”
  天详跪着,低头不说话。
  “那小厮——”包公一指安住,又问:“果是你侄儿否?”
  “小人不认得侄儿,全凭合同文书为证。”天详怯懦地说。
  “合同文书何在?”
  天详看了看孙氏,只说不知。
  包公又再三盘问孙氏。孙氏也一口咬定,从未见过什么文书,那安住是流窜骗子无疑。
   包公无法,转而对安住道:“你伯父、伯母,如此无情,本府准你打他二人,消了胸中怨气,你可愿意?”
   “使不得。”安住潸然泪下,说:“我父与伯父是兄弟,岂有侄儿打伯父的道理,小人此来认亲葬父,非是争财产而来。”
  一番话,说得包公、公孙策等人心中透亮。
  
  于是,包公假意对孙氏道:“这小厮,果然是个骗子,情理难容,你夫妻自回家去,本府将这小厮囚于牢中,改日严刑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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