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拍案惊奇》

晴川

公孙策与包公分析：半夜搬走整批货物，定是大汉数人，而且手法娴熟，不惊动四邻，又部署周密，能将此批货物运走，必是熟悉周围环境。
　　
　　如此想来，必是布匹市集之人。多日观来，周名德并无串谋嫌疑，如此，贼人也许是市集内卖布者之人，或与周名德有仇之人。而周名德言称，自己从来笑脸迎人，以诚经商，并无与何人结怨成仇。
　　“看来，本府要亲自前往集市。”包公说：“公孙先生，与我同往，展护卫，你再跟踪周名德，不可疏忽大意。”
　　
　　翌日，包公与公孙策身着布衣，巡视布匹市集，转悠了一大圈，仍然一无所获。包公默不作声，一路走到周名德布匹店。此店前，立一石碑，包公立刻停住脚步，对公孙策说：“公孙先生，我有一计，可使贼人，自投落网。”
　　“大人何计？”公孙策眼前一亮：“卑职洗耳恭听。”
　　包公轻声说了计策，公孙策佩服地笑。
　　
　　回到开封府，公孙策按包公吩咐，写了榜文告示：府衙定于来日审周名德布匹店洗劫一案，拷问证人——周名德店前石碑。然后，命人将告示贴满全城，尤其是布匹市集，多多张贴。
　　
　　开审之时，众多商人，围在公堂外，观看包公审案。
　　包公一拍惊堂木，吩咐：“带证人！”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还真将周名德门前石碑抬至公堂。
　　堂外人等，一阵唏嘘，要没血管和神经连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包公果然要审问石碑，莫非石头真能开口说话？
　　包公对着石碑询问，不见石碑开口。
　　“来啊，用刑！”包公作愤怒状。
　　左右差役，操起堂棍，一通乱打。不一会儿，个个气衰力竭，手臂酸软，还是不见石碑回答。
　　
　　“大胆，还不回答本府问话？”包公冲石碑喝道。
　　公孙策走到石碑旁边，附耳似听，然后回禀包公：“大人，它说此案于半夜发生，还请大人石碑发还周名德店前，半夜提审时，要大人亲自抱至公堂，届时，才能说出窃贼由来。”
　　“那本府就夜审石碑，退堂！”包公道。
　　
　　一时间，消息传遍，各色人等，议论纷纷，皆道：包公有通天彻地之能，日审阳间，夜审阴曹，夜半审石碑，定叫石碑开口应答。传来传去，越传越神。

晴川

二更时分，布匹市集四下无人，漆黑一片。
　　而开封府衙，早聚集大批好事者，熬夜等着看包公如何夜审石碑。
　　
　　到了三更天，公孙策、展昭等人，打着灯笼，簇拥包公向布匹市集而来，后面跟随大群百姓观看，哪知石碑早已不见！
　　包公微微一笑，即令张龙、赵虎用灯笼照看地面，细细查看，见地上有一条乳白线，循着此线，一路追去，白线通向周名德店中，越过门槛，至屋内而去。包公随即令人拍门，押起屋内之人，往公堂而来，又令人搜查屋内细款。
　　
　　包公回府升堂，周名德店中之人，被押上来。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包公喝道：“从实道来！”
　　那人回答，姓汪名子成，布匹批发倒卖商，不知何故三更被拘至公堂，大喊冤枉。
　　包公冷笑，道出一番道理来，汪子成心中大呼上当！
　　
　　原来，包公设了一个套——说夜审石碑，石碑即会开口应答，指出窃贼是谁。而后将石碑发还原处，只待三更来视。
　　人皆以为包公能令死物应答，窃贼心中也有鬼，担心石碑果真暴露罪行，所以定会半夜抱走石碑藏起。
　　实际上，包公早命人在石碑底部设下机关，置有石灰粉。若有人拔起石碑，石灰粉当即细流下地面。石灰粉一直落到汪子成店中，汪子成即是偷石碑者。
　　果然，差役在汪子成店中，搜出已埋在床底泥土下的石碑，又搜得异于汪子成本店的布匹一批。
　　
　　
　　包公命人将汪子成押下去，悄悄吩咐公孙策：到后堂向夫人借一匹织布。
　　公孙策拿来布匹，包公又唤李浩者上堂，递布问之：“此布可是你之物？”
　　“不是，小人不敢妄认。”李浩者摇头道。
　　包公又取出从汪子成店中搜来的布匹，让李浩者来认。
　　李浩者点头，证实确是他所失布匹。
　　包公细视，见首尾印记不同，心中有疑，说此布不是他所失之布，竟敢妄认。
　　“大人，小人不敢蒙诈他人之物，此布首层印记虽被换过，但此布中间有尺寸暗记可证。大人如若不信，尽可按小人之言度量。如若略有不同，即小人冒认，甘愿受罪。”李浩者急切申明。
　　包公点头，命人度量，果然丝毫不差。又细掀布匹，果见布匹中间有尺寸暗记，而首尾印记明显被涂擦换过。如此，才确认是李浩者所失之布。
　　
　　汪之成被从狱中提起，押至公堂，“汪之成，你如何串同强人，入店洗劫周名德布匹？快招免打！”包公喝道。
　　汪子成知道无法隐瞒，只得将事实俱上——

晴川

汪之成与周名德，同是倒卖布匹的商人，又是邻居，见周名德经营有方，客似云来，心中不免怨愤。
　　那日，李浩者将货物寄于周名德店后，便去游山玩水，根本无心来店中照料生意。汪之成当即与平日搬货拉车之人陆逗等四人合谋，重金请得他们，于半夜入周名德店中，先将周名德、谢运蒙眼绑起，搬走货物，运到城外一处布坊。
　　之前，汪之成早与布坊主人谈妥，将布匹首尾印记涂擦替换，再运回自己店内出售。
　　
　　包公随即命人追拿陆逗等四人，并布坊主，全拿至公堂，审问下，俱招认罪状。
　　
　　当即，包公判决——
　　汪子成，嫉妒周名德生意兴隆，谋其货物，勾结陆逗等四人入店行劫，将货物洗劫一空，尔后消去原物印记，公然摆出销脏，是此劫案主谋，罪无可恕，判发配边疆充军；陆逗等四人虽为劫案从犯，但被汪子成收买，竟然入店行劫，大胆妄为，视律法于无形，判当场杖打三十，五年受长枷监于牢狱；布坊主为些许利益，而消去布匹记号，掩盖罪证，等同销赃，判在本府服苦役三个月，罚银一百，上缴国库。
　　周名德乃为冤枉，并无过失，此劫案所劫原物，归还李浩者及周名德。
　　
　　包公几日之内，就破获一桩劫案。京城又有传言，说任何人，任何事，都骗不了包公。开封府城外，有一个六旬老妪，人称麻姑，与街坊闲聊，闻听此言，随口说：“老生吃过的盐，也比他吃过的米多，任什么能骗得了我！”
　　哪知，第二天，麻姑上街转悠，就出了点事儿。

晴川

麻姑之所以叫麻姑，是因为长了一张麻子脸。大麻子套小麻子，小麻子套小小麻子，小小麻子里面有个坑，坑里长出一根黝黑细长的毛，可谓是三环套的麻子。
　　麻姑的性情，也异于常人，有一个雅俗共赏的优点，就是爱占小便宜。每逢红白喜事，必早早出门，前去朝贺，蹭一顿饭吃。临走，捎带手，还抓些花生瓜果之类，拿回家中慢慢品味。若遇邻里纷争，麻姑也乐于调解，以便从中渔利。
　　这么说吧，就是挑一担小青菜，经过麻姑门前，麻姑也恨不得冲出去，扯下一两捆儿，所谓雁过拔毛。
　　
　　如此经典的麻姑，这日，上街转悠，偶然见一年轻后生，端正斯文，立于西墙之下，似在等人。
　　麻姑也不在意，径直前行。走了几步，后生却追赶上来，口中叫道：“麻姑慢走！”
　　“何事呼我？老身并不认识你！”麻姑回头，上下打量后生。
　　“麻姑大名远播，谁不认识？”后生施礼道：“小生福林有礼了。”
　　麻姑还一礼，问：“听你口音，乃是外乡人，有何事求于我？”
　　听麻姑一说，福林立刻就口若悬河，说自己熟读《易经》，占卜算卦，无不命中，天文地理、紫薇斗数、五行八卦、铁板神算、捉鬼驱妖之法，无不通晓。
　　“老身听了半天，还是不知，你找我作甚？”麻姑像活神仙似的，目不转睛，看着福林。
　　福林说，我一外乡人，刚到京城，欲寻找一间房，一半住宿，一半作为算命卜卦的经营之所。但，苦于无人引荐，前日，闻麻姑好善，便前来请麻姑帮忙。
　　麻姑支支吾吾，心想，凭什么我就得帮你，就算你是神仙，也得给点好处不是。
　　福林仿佛看透了麻姑的心思，当即掏出五两银子，酬谢麻姑。
　　麻姑一见银子，满脸麻子都在跳舞，当即笑语：“老身家，便有小屋，公子若能看中，暂且用之。”
　　福林笑眯眯地跟着麻姑回家。
　　
　　麻姑将自家小屋中的杂物腾出，福林环视一周，深表满意，就把小屋子租了下来。
　　住下后，福林的生意也清淡，没事儿就与麻姑闲扯。麻姑就好这口，太阳底下说说东家长，西家短，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殊不知，麻姑的风言风语，福林都记在心里。
　　“以后小生经营所得，麻姑也得一份儿，如何？”福林嘴脸比诚恳还诚恳。
　　麻姑喜上眉梢，越看福林，越象一个著名的神仙——财神。
　　接着，福林便一个劲儿摇头晃脑，使劲装神，口中念叨：“我算出，城外大户潘贵，家财万贯，奴仆成群，其妻唐氏，现被妖精缠身，恐怕性命不保。”
　　“这与你我有何干系？”麻姑不解地问，
　　“若麻姑前去潘家游说，将唐氏请来，我为其驱妖除魔，定能得不少银子，好处自当与麻姑平分。
　　麻姑一听这话，好事啊，上门游说，也是老身强项，当即到潘府。一问起来，唐氏果真身患疾病，麻姑心想，福林真是神了，便极力游说唐氏去见福林。
　　唐氏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听自己被妖魔缠身，十分紧张，跟着麻姑，来见福林。
　　福林挤眉弄眼地端详唐氏，唐氏狐疑地看着福林。
　　福林又说了一通妖魔缠身的话。见唐氏半信半疑，福林拿出一道朱砂符，口中呼唤：“急急如律令。”然后，将朱砂符烧成灰，叫麻姑端来一碗茶，将烧成灰的符溶于茶中，让唐氏饮下。
　　唐氏喝了。
　　过了半晌，福林问唐氏：“肚子疼不疼？”
　　“有点儿。”唐氏捂着肚子说。
　　“这便是妖精作怪，此妖，乃千年修行，入身化为肉瘤，与人体合为一体，甚是难治。”
　　“那如何是好？”唐氏吓得惊叫。
　　“你素有肚痛之症，服药已久，难为痊愈。”福林说完，又将唐氏家中大小事务一一道来，无不准确。
　　唐氏惊奇之极，佩服得五体投地。
　　

晴川

其实，这都是前几日，福林在麻姑嘴里听到了，麻姑粗心，说完也就忘了。
　　须臾，唐氏腹痛难忍。福林口中念念有词，手按唐氏腹部，说唐氏会吐出黑色鲜血。
　　果不其然，唐氏吐出一口黑色鲜血。唐氏彻底信服，麻姑以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福林。
　　“仙人救我。” 唐氏抓住福林的双手，企求道。
　　福林叹息，作为难状。
　　“仙人有何解救之术，说与老身，代价在所不惜。”唐氏带着哭腔说。
　　“此妖附身已久，若要去掉，要花费甚大功力。”福林说：“你自去准备后事吧。”
　　唐氏哭倒，苦苦哀求。
　　麻姑也跟着求助福林。
　　福林这才说：“好歹小生与你有缘，你且准备一千两银子，置于檀木盒中，盒上画咒，放于真武大帝神像前。回家后，你祈求三日三夜。再到我这里，捧回檀木盒，三个月后，见银子化为一滩血迹，当即焚烧即可。”
　　唐氏频频点头。
　　“若时候未到，便打开盒子，盒内银子，将化为一堆冥钱，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福林嘱咐道
　　唐氏千恩万谢，回家就按福林吩咐做了，又派家奴，送来百两黄金作为酬谢。
　　麻姑一见金灿灿的元宝，脸上麻子跳起摇滚。
　　福林拿了两个元宝，递给麻姑，当作报酬。
　　麻姑接过，捧在手中，心想，这买卖只有天上有，地上万难寻。一兴奋，又说了几户人家的情况。
　　福林如法炮制。两月之内，多家大户，算命、祈福、求子、延寿等等，都来找福林，无不奉上金银。
　　福林也来者不拒，纳金收银，口口声声说，此金银，用于建庙筑观，造福周遭人等。
　　众人非但不生疑，反而感激活神仙的大恩大德。
　　麻姑自与福林合作，天天跑腿，日日进银，月月收金，喜悦无限，气色绝佳，脸上麻子也有了光彩，
　　这日，福林对麻姑说：“今日早起，我替麻姑算了一卦，若麻姑今日出门，便有财运。”
　　“是么？”麻姑心花怒放，想自己这二年，也没几件像样的衣裳，于是便到集市上去买，再买些肉食，犒劳自己，也犒劳家里那位神仙。
　　

晴川

集市摊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瓜果蔬菜，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倘若握于手中把玩一番又放下，眼巴巴看着旁人买走，多少有些丢脸。摊主热情的吆喝召唤，也使你感到不掏钱不好意思。哪怕象征性地买一点点，也不至于看到摊主们的一张张笑脸，瞬间变成鄙夷。摊主们最怕碰到地痞无赖，三五成群，团伙出没，在摊上乱翻，东摸西摸，挑挑拣拣，尝了梨子尝苹果，啃得残缺不全，顺手扔弃，摊主敢说半个不字，几十对拳脚齐上，立刻打出屎屎来。
　　在老实巴交的善人面前，摊主倒显得信心十足。
　　
　　兜里有银子，腰也比平常挺得直些，说话声音也粗些。麻姑平生头一回出手阔绰，买了不少东西。
　　往回走的路上，一匹华丽马车，打麻姑跟前，奔驰而过，车上掉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赶马车之人，毫不觉察，扬鞭远去。
　　麻姑一见包袱，飞奔上前，俯身就要拾起。哪料，有人抢先一步，将包袱抄在手中。麻姑抬眼一看，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粗壮汉子。
　　“是我先拾到的！”粗壮汉子粗声粗气地说。
　　麻姑很沮丧，举步就要离去。
　　忽然，打街对面，又冲出一个瘦高的陌生汉子，冲粗壮的那位道：“自古地上拾物，乃天降横财，见者有份，！岂有独占之理！”
　　“对啊。”麻姑麻姑一听，登时理直气壮。
　　拾包袱的汉子，拗不过两人，说咱们找一个清净处平分。
　　三人来到人烟稀少处，将包袱打开一看，内有金元宝数只，金钗、银簪一对，还有一幅卷轴画。
　　“啊！”瘦高汉子惊呼，急忙将拉麻姑拉到一旁，附耳细语：“此画价值连城！想那人乃粗俗之辈，识不得货！”
　　“何画如此值钱？”麻姑急问。
　　“我家传绝学，专鉴赏字画，此画乃文与可之墨竹，价值连城。”
　　麻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只要此画，余物分予你二人！” 粗壮汉子听得两人嘀咕，拿起画就要离去。
　　“慢！”瘦高汉子拦住去路。
　　拉扯之间，粗壮汉子被压住气势，只得说：“画你可拿去，但需付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麻姑失声叫。
　　“此画价值连城何止百两。奈何我是外乡人，哪来百两银子？”瘦高汉子劝说麻姑：“不如婆子您回家拿钱，先取下画，待我回乡拿钱来赎如何？一月后，二百两银子奉上，交换此画！”
　　麻姑有点心动，又问：“无凭无据，我怎么信你？”
　　瘦高汉子写下字据，说明自己乃信阳府人氏，叫章勇，又拿出定金十两先付给麻姑。
　　麻姑眉开眼笑，想自己晚年好运，财源不断。返回家中，将毕生积蓄，悉数拿出，换得画卷，只等章勇来换。
　　

晴川

麻姑捧着画，揣着银子，再次归家。却见街头一角，围着一大堆人，嘘声、喝彩声、惊呼声、叹息声，阵阵响起。
　　麻姑很喜欢这种场面和声音，便奋力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后生，摆一个地摊，桌上覆四个一模一样的小碗，一粒扁平椭圆小铁球。
　　“眼快有，手慢无，买多赔多，买少赔少！”后生卖力吆喝。
　　麻姑看了一会儿，没看懂，向旁边一妇人打听规矩。
　　妇人解释了一番，麻姑好歹懂了——那后生，小铁球置于其中一碗，双手快速将小碗转动，然后停住，让观者下注，买小铁球在哪个碗中，若中，则一赔一，不中则钱财归庄家。
　　与麻姑说话的妇人，一双死鱼眼，紧盯着装铁球的小碗，然后下注，下了一注，又一注，赢得数十两。
　　“这也太容易了！”麻姑心里这么想，手上也很痒，于是打怀里，拿出银子，小试牛刀，无不命中。麻姑兴趣浓郁，注越下越大，片刻，风水转换，手气恶臭，十两全输。
　　麻姑心中发急，小小铁球，如此邪门，不甘心。欲再下注，却发现早已输光。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去。
　　刚出人群，那后生跃出人群，一把抓住麻姑，凶神恶煞地吼道：“往哪里走？竟以假银子蒙人？”
　　“银两岂会有假？快快放手！”麻姑与后生撕扯起来。
　　周围的人都给吸引过来。
　　那后生拿着银子，向人围观者展示，有好事者用咬牙一咬，验证：果是假的！
　　“你这后生设局坑人，偷换银两。”麻姑指着后生的鼻子骂。
　　后生也不示弱，给予回敬。两人当街对骂，从祖先骂到后代，由身体的上三路，骂到下三路，充分显示了二人对房事最丰富、最威胁的联想。
　　众人相劝，无济于事。
　　二人拉拉扯扯，死不相让，来到开封府，击鼓要打官司。
　　有衙役出来，将二人带到公堂。
　　
　　“何事击鼓？”包公坐堂问案。
　　“包大人，此人在街头设下骗局，老身不慎，输掉十两银子。”麻姑一指后生，愤然道：“谁料，此人暗中以假银子换真银，却诬告老身使用假银。”
　　“大人，小人不曾骗人。”后生辩解：“实是此老妪使用假银。”
　　“先不论谁骗谁，且先呈上那些银子。”包公叫人拿上银子，以真银子比较，果然重量不同，再用铁锤敲打真假银两，假银子经不住敲打，一下就凹凹不平。
　　公孙策又与包公耳语一番，包公微微点头，叫差役端上一盆清水，将真假银子放入水中，真银子立刻沉底，假银子则一半沉浮。
　　“银子何处得来？”包公问麻姑。
　　麻姑吞吞吐吐，不想将拾物之事讲出。
　　“快将事实禀上！”包公声色俱厉：“流通假银，罪过甚大，你敢担当否？”
　　麻姑吓得腿软，只得说出实情。
　　“老身哪料到包袱中银两竟是假物。”麻姑痛心疾首地哭诉。
　　包公一听，便知是双簧丢包计，以骗走麻姑毕生积蓄，接着问：“画卷何在？”
　　麻姑将画呈上，包公与公孙策细细观来。又命展昭，找来字画鉴赏者来看。很不幸，确实是赝品。
　　麻姑大惊失色，跌坐在地，寻死觅活，哭泣不止。
　　包公劝慰麻姑一番，查问骗子的相貌特点，叫麻姑先行回家，待逮住骗子，令其退还所骗银两。
　　

晴川

麻姑走后，后生还跪在堂上。包公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后生被盯得直发毛，如芒扎背，不禁垂下头。
　　“你如何摆摊设局，引人赌博？”俄顷，包公说：“所需物件，本府与你备之，你当堂示范。”
　　后生说出所需之物，包公命人一一拿来，后生当场指点示范。
　　“快快道出其中机关！”包公一拍惊堂木。
　　“小人并未骗人。”后生矜持地说。
　　展昭站立一旁，冷冷观看，然后，走近后生，趁其不备，将后生双手抬起，只见他双手戴满戒指。
　　展昭取下后生手中一枚戒指，凑近小铁球，铁球立刻被吸起。如果五指并拢，铁球则覆盖在掌中，下注之人，自然难以觉察。
　　后生见事情败露，无法隐瞒，只得招认。说自己名叫郑楠天，是个乡下的穷小子。走投无路，只得靠耍些小聪明，混迹世间。
　　“你设局骗人钱财，必有买家和说客！”包公又问：“如今买家、说客藏匿于何处？”
　　所谓买家，就是装作赌徒，频频买中，让周围人眼红下注。而说客，则专门与人说话，劝人下注。
　　郑楠天随即招出同党所在。
　　包公派张龙、赵虎带上郑楠天，前去捉拿。
　　
　　审案完毕，包公正要退堂，衙门口的鼓声，忽又响起——
　　包公令王朝、马汉将将击鼓之人带上。谁知，竟是一群乡民绑着麻姑，押到公堂之上。
　　“回来的够快的。”展昭险些乐了。
　　“何故要绑麻姑？”包公也挺奇怪地问。
　　众人七嘴八舌，说麻姑伙同骗子福林，骗走我等钱财。
　　“如何骗的？”包公说：“你等慢慢道来。”
　　有人说，我等皆是家中有人患疾，被福林算得不久于人世，要动用法力治疗，将银子装于檀木盒中，三个月后才能打开，结果都被福林替换檀盒，取走银子。但是，有难的还是有难，要死的还是要死，无人避过。像城外大户施家的唐氏，前日已死去，之前，也被福林算得是妖精附体，若要避祸，则将银子装在盒子里……
　　“我等发现上当，便去麻姑家中，寻找福林。”唐氏的儿子，忍不住插嘴道：“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这才逮住麻姑，来请包大人做主！”
　　“麻姑！”包公叫道：“你有何话讲？”
　　麻姑此时，百口莫辩，刚被人骗去毕生积蓄，又被众人扭送至府衙，原来福林也是骗子，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呵，还有点儿真的没有了？
　　“你这婆子，十处打锣，九处有你。”包公看着麻姑失神的样子，想生气都生不出来，接着问：“福林如何住在你家，如何行骗？一并说来。”
　　麻姑便将事情原委全部拖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公孙策兀自感叹道。
　　“贪小失大，成为害人之引，可悲可恨！”包公差人将麻姑押下，又责备众人，“神鬼之说，尤不能信，你等讳疾忌医，轻信江湖术士之言，愚昧之极！”
　　众人讪讪的，无话可说。
　　“不过，本府当尽力擒住骗子，还你等一个公道。”包公又说。
　　众人叩头谢恩，各自离去。

晴川

二堂内。
　　公孙策给包公斟上茶水，说：“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指教。”
　　“先生有话便说。”包公喝了口茶说。
　　“骗子福林，既是外乡人，何以知晓京城富家的情况？”
　　“麻姑乃三姑六婆之辈，平日里，素喜饶舌磨牙，走门串户，自然知通晓各家情况？福林以少许金银诱之，再拿话一套，自然都了若指掌。”
　　“可是，此桩案子，受骗上当者，皆家中有人病患，而病人症状，都由福林说来，无一不中，这一点，麻姑是不知道的。”
　　“对呀！”包公放下手中茶碗，眼睛一亮，问：“那福林从何处得知呢？”
　　“以卑职看来，患者先前，定已到京城医馆看过郎中。”公孙策说：“大人只需唤病人家属前来，一问即可知道，而后，顺藤摸瓜，不难查出线索。”
　　“对呀！”包公猛一拍大腿，叫展昭去唤受骗着家属速来府衙。
　　展昭应声进来，见公孙策泪眼汪汪，询问：“公孙先生怎么了？”
　　“大人刚才，拍的是我的腿。”公孙策揉着腿，苦笑着说。

晴川

不一会儿，几个受骗者家属来了，都说家里的病人，在城南医馆找郎中范祖德医治过。
　　受骗者家属离去，包公立即吩咐展昭，身着便服，带人埋伏于城南范祖德医馆附近，若有外乡人来访，当即跟踪并回报。
　　守候两日，见到两个外乡模样的人，在医馆进进出出。
　　展昭命衙役，将两个乡人扣住，又冲进医馆，将郎中范祖德拿获，一并带回开封府衙，押到公堂。
　　包公见两个外乡人，一个高挑消瘦，一个矮胖粗壮，又想起麻姑的描述，便叫麻姑前来辨认。
　　麻姑当即指认，两个外乡人，正是当日，骗走积蓄之人，其中之一便是章勇。
　　两个外乡人，一见麻姑，再无话可说。
　　“还要本府开口审讯么？”包公再看范祖德：“还不快将事实禀上！”
　　“我冤。”范祖德哭丧着脸说：“草民只知替人治病，不晓其他杂事。”
　　“哼！”包公冷笑道：“你不讲，本府替你讲——你于城中富人看病，知晓其病症，串通福林，由福林装神弄鬼，行骗敛财，福林以金银诱得麻姑上当，住在其家，套出富人家中情况，又支使麻姑跑腿，引人上当。上当者，破费金银无数，麻姑分得不少，你等便设下拾物分赃一局，不但取回赏银，反而让麻姑搭上毕生积蓄。”
　　范祖德听了，一个劲儿流汗。
　　麻姑捶胸顿足，怨天怨地，中指对着范祖德，咬牙切齿痛斥：“你娘的祖德，祖上送走了你的德！
　　“福林现在何处？”包公大声警告范祖德：“速速招出，如若不然，立刻施以大刑！”
　　“草民实在不知。”范祖德浑身筛糠：“说好事后分赃，而福林今日一早，却已不知去向，我等又未分到钱财。”
　　包公见范祖德如此模样，倒也不像说谎。一帮案犯，皆以拿获，惟独福林逃逸，卷走金银财物，受骗之人的损失，难以弥补，非得下些功夫，擒住这贼人不可！
　　“草民等所为，皆是福林一手谋划。”范祖德接着说，“没料到，这厮连自己兄弟，也骗。”
　　“闭嘴！”包公愤怒。
　　“大人息怒。”公孙策说：“大人暂且退堂，先将一干犯人押下，容卑职思量一番，准会有擒贼之策。”
　　包公依公孙策所言。退堂后，问公孙策：“先生有何想法？”
　　“总觉得，遗漏了一个要紧之处。”公孙策摇摇头，说：“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不急。”包公坐下，闭眼凝神说：“你我二人，再将此案，由头至尾捋一遍。
　　隔了半柱香的工夫，包公和公孙策异口同声道：“假银子！”
　　“除范祖德外，那几个骗子，皆为外乡人。”公孙策分析道：“假银子，若不是在京城找铁匠打造，就是从外乡带来。”
　　包公点头称是，又叫展昭往牢狱中，提范祖德到二堂再审。
　　范祖德来了，供出私造假银之人，乃城外五里处，郭家店的铁匠郭金。
　　“大人，卑职这就带人捉拿！”展昭急切地说。
　　“不可。”包公摆手阻止，慢悠悠地说：“只带几人，于附近埋伏即可。”
　　“又埋伏？”展昭问：“此番能捉到福林么？”
　　“大人，还须叫麻姑来，再详述福林模样。”公孙策进言：“而后，画出图样，交于展护卫带去，方可一逮一个准儿。”
　　“如此甚妥。”包公叫了麻姑来，又请画师，按麻姑所说，画下福林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