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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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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27 17: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写在前面
  
  包拯,生于公元999年,卒于公元1062年。字希仁,庐州府合肥(今安徽肥东县)人。
  28岁时,包拯考中进士,曾先后任天长、扬州、庐州、池州、开封等知县、知府,出使过契丹。而后,于刑部、兵部任职,再后来,担任转运使、三司使、谏议大夫、枢密副使,是历史上的一代名相。
  
  包拯是一个多种角色重叠的人,既有政职、军职、文职,甚至还有闲职。
  但与同时期的名臣韩椅、富粥、范仲淹相比,包拯的官职和政绩,也许都稍逊一筹,而他却能流芳百世,究其原委:在于他的清廉刚直与亮节高风。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这是包公的一首戒廉诗。
  在当今中国,这当为政者师表,为民者愿。
  
  《宋史》包拯传中有言:“拯立朝刚毅,贵戚宦官,为之敛手,闻者惮之。”人以包拯笑比黄河清,闾里童稚妇女也都知其名,呼曰“包青天”。
  
  北宋文坛大腕儿欧阳修,也曾说包公“素少学问”。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欧阳修的意思是:包公生性刚直,一贯直言进谏,难免得罪些当朝官员。
  
  司马光也讲过一句话,说包拯“刚而不复,此人所难也”。意思是:老包这人,脸上笑容很少,却不趋炎附势、巴结同僚,既不主观、也不武断,豪情大义,做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难得。豪情大义的人,表面看上去,却往往都有些不尽人情。
  
  公元1062年,包公63岁,抱病在家,仁宗前往包拯府中探望。那是他们君臣二人,最后一次的晤面。
  同年,包公逝世,仁宗追认包拯为礼部尚书。次年,仁宗病逝于宫中福宁殿。
  
  关于包公,有太多描述其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的文学作品。对其形象的塑造和传扬,最早,源于宋元两代的话本,走红火于元代的包公戏,自明清到近世,不断发展、变化,推陈出新。
  
  现存的十八种元代公案戏中,包公审案断狱的就达十一种之多,如无名氏的《包待制陈州粜米》、《抱妆盒》、《盆儿鬼》、关汉卿的《包待制智斩鲁斋郎》等。打开《京剧剧目初探》,也可以查到诸多包公戏来,如《金丸记》、《桃符记》、《胭脂记》、《珍珠记》等等。
  
  在惊世骇俗的包公案中,更令人充满兴趣的,其实是那些鲜活的,可以真切触摸到的市井生活以及人生百态。
  一个个庶民、高官、皇亲国戚,无论原告、或是被告,所有的内心欲求,在包公不动声色的拍案之中,一点点地被显现、暴露,直至从肉体彻底剥离。
  
  现在,就让我们就从包公巡视各州府,莅临德安府孝感县,所遇到的一桩血案开始,一起慢慢回到北宋仁宗那个遥远的时代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4:30 | 显示全部楼层

包公拍案惊奇——绣楼记

德安府孝感县,今天的湖北孝感市。
  
  东汉孝子董永,七仙女的老公,天仙配男主角,一个家徒四壁的正宗孝子,父亲亡故,自个儿卖身为奴,以求葬父,感动天上仙女下凡,搞纺织,卖织锦,为小董偿债赎身,后与小董结为夫妻。你挑水来,我浇园。
  
  孝道爱情,双重感人,地方得名:孝感。
  
  北宋时期的孝感县,舞文弄墨者不少,拿一砖头,砸向人群,砸到十个,八个是秀才,相当于现在司空见惯的文学青年。区别仅仅是,前者没戴眼镜,比当代这些,帅很多。
  
  文学青年兼帅哥许献忠就是其中之一。
  
  许帅哥有一个长达三年的独特爱好,那就是爬到自家小阁楼上,窥视对面屠夫萧辅汗家的小阁楼。
  当然,他不是观赏萧辅汗,除非想做噩梦。吸引许帅哥眼球的,是老萧的女儿萧淑玉。
  
  萧淑玉的样子,要一大堆美好的形容词才能描绘完整,只得抓重点。单说萧淑玉的那一笑,眉毛一弯,酒窝一现,嘴唇微启,露一排雪白好牙。
  
  许帅哥觉得这丫笑得很叛逆,古代女子讲究一个笑不露齿,淑玉不一样,她一笑必露齿,像如今电视上卖牙膏的女明星。
  
  三年过去,萧淑玉在许帅哥眼中,一天比一天靓。
  十七的岁萧淑玉,终日在自家小阁楼上绣花,父亲则在楼下门前卖猪肉——实在是一道巨独特、巨怪异的风景。
  许帅哥哪会料到,萧淑玉也很早就注意到了他。而且,颇生好感。
  萧淑玉像那个时代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极羞涩。
  头一回,她偷偷瞄了一眼许帅哥,脉搏一阵乱跳。小许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皮肤也白,比自己好,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就是有点儿黑。
  
  这一日,许帅哥又爬到阁楼过眼瘾。
  对面的萧淑玉忽然起身,缓步行至窗口,眉毛一挑,问他一句:“你看够了没有?”
  许帅哥血都不流了。
  
  这问题,很棘手。答“有”,说明自己看了很久,无耻!答“没有”,说明自己还想看,更无耻!
  
  许帅哥惊慌失措,萧淑玉粲然露齿一笑。自己胆子小,没想到读书人胆子更小。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好半天,许帅哥才憋出一句颇有哲学味的话。
  这回轮到萧淑玉尴尬了。
  须臾,她说:“你们这些秀才,就会咬文嚼字。”
  “你如何知道我是秀才?”
  “父亲告之的,说对面住着一个酸秀才。”
  “哦。”
  “哦什么哦,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
  “什么?”
  “问你看够了没有?”
  许帅哥缄默许久,一咬牙,实话实说:“没有。”
  “那好,没看够,我就让你天天看,看个够。”
   萧淑玉的态度看上去很认真。
   之后,无所顾及地相互观赏,成了许帅哥和萧淑玉共同的生活乐趣。
  
  萧淑玉骨子里是大胆的、直率的、坦诚的,尽管这一类性格,当时看来是放荡的同义词。
  不许女孩子追求自己的爱情,是中国古代很酷的一个传统。
  
  因而,中国女孩子的大胆、直率和坦诚,无论哪个朝代,都会令一些年轻男人为之猛烈心动。
  
  罕见的东西总是扣人心弦又弥足珍贵。
  
  两个就那么对看,日复一日,肯定得聊点儿什么。这就恰巧撞上了许帅哥的强项。文学青年历来能聊,由古代一直聊到今天的网络论坛,有多少少女正是在狂聊中昏了头,然后就那什么了。
  
  许帅哥吟诗作赋,内容催情,声调缠绵,萧淑玉醉了,一张脸黑里透红,像窗外鸟背上驮着的夕阳。
  
  心理学研究证明:黄昏时分,年轻女性的心理,处于一天中最薄弱的时刻。这时刻,追求女孩子,表露真心,成功率颇高。
  
  气温、环境、天色、诗歌、眉目传的一些情,都那么合适、妥帖、沁你心脾,这就是传说中的浪漫吧。
  
  “你,想不想站在我跟前,看一看我。”萧淑玉喃喃地说。
  “梦寐以求。” 许帅哥又憋了好半天,才咬牙道。
  “那,你过来。” 萧淑玉眼中光芒闪耀。
  “怎么来?跳过来?跳到半截儿,我就摔下去了。”
  “我有个法子。” 萧淑玉想了想说,“夜里,待我父亲睡下,我在楼坊上白布一匹,挂在圆木上,然后将白布半垂楼下,你双手抓紧白布,我在楼上一扯,把你吊上来。”
  许帅哥听得热血沸腾。
  
  偷欢的协议一旦达成,双方就很难放弃。即便放弃,也牵肠挂肚,不甘罢休。
  
  萧淑玉居然能想出如此妙计,干脆叫“萧诸葛”算了。许帅哥想,这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靠近你就在今晚。
  
  
  我们都有类似经验,那方面的事情,未曾尝试,也不太渴望,至多是好奇,可一旦真枪实弹地操练过,难免不想念。
  
  何况青春貌美,两情相悦的许帅哥与萧淑玉。后果可想而知。
  
  很多个晚上,夜深人静。许帅哥玩儿的就是心跳,挺惊险地拽住白布,被萧淑玉拉上阁楼,拉到身边,拉到床上。
  
  翻云覆雨。(古人就是节俭,一大堆动作,四个字就搞定了。)
  
  不晓得这一过程中,萧淑玉是否向许帅哥谈及过婚嫁之事?
  
  按理,他们是谈到过的。不在乎自己归宿的女人,基本不是女人。
  
  许帅哥爱萧淑玉,他也一定向她承诺过一些通俗的话,发过一些通俗的誓,譬如:就算你爹把我当猪肉剁碎,我也要把你娶进门。
  
  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的不爽的是,他们翻云覆雨的时候,有个敲木鱼“叫街”的明修和尚,把木鱼敲得啵啵响,敲得他俩很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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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浪漫日子一晃过去半年。
  
  半年里,除了萧辅汗本人不知女儿的夜间娱乐活动。周围邻里,大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从敢不挂在嘴里。因为,他们鉴赏过萧辅汗杀猪的现场直播。
  
  许帅哥生活幸福,在当地秀才们的聚会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令其他秀才艳羡不已,大肆向许帅哥灌酒,许帅哥不得不喝,喝下去也十分自在。
  
  这个夜晚,许帅哥醉倒在朋友那里。
  
  萧淑玉一如往常,悬垂一匹白布等情郎。
  
  外面,夜色醇厚,整条石板街,空空荡荡,偶尔可见一只黑猫,蹑手蹑脚从屋顶悄然跑过,明修和尚的木鱼声,时断时续,由远及近。
  忽而,木鱼声消失。
  明修和尚走到萧家楼下。
  “哟,谁家晒的白布忘了收?”明修和尚停了木鱼,挠挠头,一休哥似的,伸脖子转着左顾右盼,街上鬼都没有一个。
  “不偷白不偷。”明修和尚心想。
  出家人不打诳语,言出必行。明修和尚心动就行动,伸手扯白布——奇妙的是,他一扯,居然有人在上面拉。
  头无杂毛,聪慧绝顶的明修和尚,当即盘算:“莫非,此乃传说中偷情妇人接纳情郎的楼梯?”
  明修和尚心里还没盘算过来,人已被吊了上去。
  
  萧淑玉思郎心切,人未瞅清楚,就往和尚怀里扑,一对绣花拳头又打又捶,十二万分嗲地叫道:“人家以为你不来了。”
  不光偷布,还可以偷个人。明修和尚都快美出鼻涕泡了。
  
  萧淑玉撒完娇,羞涩抬头,仰脸瞅情郎,不对啊,今儿这男人和往日不同,他头上没毛!
  
  
  “你要干嘛?” 萧淑玉推开明修,步步后退,退入闺房,退到床边。
  明修步步紧逼,一脸坏笑,“小僧与娘子有缘,娘子若与我……那是福深似海,恩大如天啊。”
  “与你做什么?” 萧淑玉花容已然失色。
  “嘿嘿。”紧接着,明修和尚说了一句相当经典的话:“与我做,爱做的事。”(他的意思是中间不打逗号)
  萧淑玉彻底慌了,乱了,上下两排白牙打架:“不,不,我不可失身于你。”
  “偷谁不是偷,小僧虽丑,可小僧很温柔。”
  “我将金银首饰都送与你。” 萧淑玉顺手拨出头上的一根银簪,央求道,“这个,也给你,快快下楼去吧。”
  “小娘子亲手把我吊上来,小僧来得去不得。” 明修一边说,一边上前搂抱,先摸手,后摸肘,紧跟着就往里走。
  “有贼!” 萧淑玉一把挣脱明修和尚,高声疾呼。
  楼下杀猪的父亲,睡得像他杀过的一头猪。
  这一喊,把明修和尚吓出一身冷汗,他索性将萧淑玉按倒在床,萧淑玉拼命挣扎,但,哪里是明修的对手,在寺院里,明修和尚多少练了些拳脚功夫。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而且,流氓和尚不光动武,还动了兵器,抽出随身佩刀,将萧淑玉捅死了。然后,他做了爱做的事。然后的然后,洗劫金银首饰,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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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翌日清晨,萧辅汗发现女儿死在阁楼闺房的床上。
  
  他像那些被他杀的猪一样嚎叫,一条街的邻居都惊了。
  
  邻居偷偷告诉他:“你女儿和对门的秀才许献忠有一腿。”
  “啊!” 萧辅汗拽住对方衣领,问:“说!此事已有多久?”
  “半年有余。”
  
  萧辅汗提刀冲向许家,扑了个空。
  
  许帅哥这时酒还没醒,梦里和淑玉缠绵呢。直到萧辅汗的状纸到了包公手里,朋友方才叫醒他:“出事了,萧淑玉被人杀了!”
  
  孝感县衙公堂,威严肃穆。
  
  包公升堂,知县旁座,左右衙役深沉齐呼:“威——武!”巨大的共鸣声在公堂回旋、震颤,摧人肝胆。
  原告、被告、几个证人,一字儿跪于堂下。
  
  公堂门外挤满男女老少,包公真人,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孝感人民十分期待,争相目睹包公如何破此血案。
  
  包公肤色果然很黑,面目冷峻,不威自怒,一般人与之对视,心里难免打鼓。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随随便便看你一眼,仿佛就可以看到骨子里去。当然,你心里没鬼,被透视一下也无所谓。
  
  许帅哥心里多少有鬼——与萧淑玉,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长达半年之久。现在,萧淑玉死了,床单、被褥一片血染的风采。未来岳父状告自己强奸、谋杀、盗窃三大罪名,自己纵然有十个脑袋,也砍没了。都是爱情惹的祸啊。
  
  衙门公堂的石板地特别凉,跪在旁边的萧屠夫杀气腾腾,许帅哥又惊又怕,浑身发冷,不住颤抖。
  
  “许生,为何发抖?”包公声音不大,分量很足,“莫非真干了杀人越货之事?”
  “小的,小的什么也没干!”许帅哥低头道。
  “抬头回话!”
  许帅哥被火烫一般,身子猛然一抽搐,惶恐抬头,“回包大人话,小的,确实什么都没干!”
  “干没干,你自己心里清楚,邻里也很清楚。”包公说:“只是本官不清楚,得问你的邻里,证人吴范,你讲。”
  
  证人吴范前列腺有点儿毛病,睡眠比较零散,频繁起夜,又与萧辅汗家一墙之隔,屡屡瞥见萧淑玉拿白布当活动楼梯,将许生拉上自己小阁楼。至于拉上去干什么,就不清楚了,一个前列腺有毛病的良民,对那方面的事情,兴趣不大。
  
  “果有此事否?”包公转而诘问小许。
  许帅哥的脸比平时白了一万倍,可与象牙媲美,知道抵赖不过,只得将自由恋爱到按时非法同居的事情,一五一十,详尽招了。
  讲到关键处,公堂外围观群众异口同声:“哇——”
  
  待其陈述完毕,包公淡淡地问:“你与萧家之女通奸,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淑玉的呻吟。”
  悲愤的萧辅汗咆哮着扑向女婿。包公高声呵斥,令左右衙役拉开。
  “本官问你,可曾听到楼下有何声响?”包公又问。
  “哦,小的只听到敲木鱼的声响。”
  证人吴范也点头称是。每晚,入夜后,确有一和尚敲木鱼经过“叫街”。
  
  “退堂!”包公忽然道:“将案犯许生收监。”
  
  群众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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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人、赃、口供、凶器、证物一齐拿获,包公再度升堂。
  
  明修和尚将作案始末统统交代,甘受死罪。自己上了一当,这个当,上得心服口服。
  包公问明修:“你看,本官像阎王吗?”
  明修汗流浃背,痴痴答:“这个问题,小僧答不上来,可不可以换一个?”
  包公爽朗道:“惩奸除恶,当一回阎王又何妨!”
  
  公堂外,孝感民众对包公的佩服和景仰,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收押了流氓和尚。包公心里还在牵挂一人——跪拜在地的许献忠。
  
  “许生,杀人者确是此贼。”包公一指小许:“但,你,一个秀才,与女子通奸,引来祸事,而萧家之女为你守节,不惜以命殉情。”
  “小的有罪,小的知错。”许帅哥痛心疾首。
  “你未娶,萧家之女未嫁,虽是私通,却已和结发夫妻一般。”包公接着说:“给你两条路,若想求功名,就将萧家之女收为正妻,收埋供养,终生不得再娶;二,若要再娶,就连秀才也别当了。”
  “情债要用情来还!”许帅哥心底喊出一句耳熟能详的口号,发誓终生不娶。
  
  包公很欣慰,到底没有看错人,这小子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前日升堂审案,见许生眉清目秀,胆小如鼠,就不像个杀人的人。何况,秀才随身佩刀,也不在情理之中。其二,已然通奸,又何必强奸。而夜间出没石板街的,唯有明修和尚一人。于是,设下圈套,捉贼拿赃。
  
  
  包公力保许生前程。
  
  一年后,许帅哥得了功名,前往开封府感谢包公。
  
  包公问:“你如今想娶妻否?”
  小许说:“死也不敢想。”
  包公说:“死了当然不想。”
  小许说:“真的不敢想。”
  包公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生于孝感县,怎可不守孝道?”
  小许说:“义孝不能两全。”
  包公说:“你已功成名就,就算萧夫人在世,也会让你娶一房妾。”
  小许坚决不干。
  包公说:“我已令你的同年举人田懋为媒,许一女子与你,为偏房,你断然不可推辞,这事儿我早就想好了。”
  
  小许半天没回过神,难不成包大人一年前就打定了主意?
  包公正与小许叙谈,忽听衙门外击鼓声响。叫来公孙策一问,“何人喊冤?”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公孙策说。
  “像是哪里人?”
  “登州人。”
  “果真?”
  “果真。” 公孙策点头。
  “更衣、升堂。”包公穿上官服,叫公孙策,“去看看外面下雪没有。”
  “大人,现在是六月天。”
  “对啊,六月雪。”包公说,“如此远,来告状,必是奇冤无疑。”
  
  尽管阳光明媚,大气清洁度良好,晨练指数三级,一点雪也没下,但冤情终究是冤情。
  
  告状人崔员外,把事情由来一说,公堂一片哗然。包公猛一拍惊堂木,三班衙役都震了。
  公孙策心想:包大人面无表情,而这一拍,拍出的却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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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6:17 | 显示全部楼层

假驸马

登州,唐代武德年间的地界儿,就是如今山东一带。孔孟之乡,民风淳朴,人心向善。
  
  再洁白的玉,也有瑕疵。登州管辖内,紧靠河岸,有一座市头镇,地盘微小,人烟稠密,像一个落满黑白双子的围棋盘,多放一粒都不成。
  镇子里,多数人打小立志,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总之,都是不讲信用的人。
  
  消费者协会要去了,得哭着回来——被投诉给累的。
  
  十根手指有长短,荷花出水有高低。一百个恶人里面,总有一个善人,那就是退休老干部崔员外。老崔家境富裕,与世无争,乐善好施。当地流传一句话:有困难,找老崔。
  
  崔员外娶妻张氏,贤惠勤俭;儿子崔庆,模样帅,智商高,身体棒。被镇上评为三好书生,简称“三好生”。
  
  善人老崔的幸福生活,在某一天,被一个和尚打破了。
  
  别误会,此和尚非彼和尚,与孝感流氓明修迥然不同。此和尚,绝对高僧,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儿,天下的事,一律门儿清。
  
  高僧由五台山云游到登州市头镇。
  
  镇中街市,喧嚣热闹,一半是追债的,一半是欠债不还的。高僧转悠了一圈,非常郁闷。
  
  高僧向人打听,问:“此镇可有乐善好施之人?”
  连问三人,皆摇头不答。原因是,你和尚化了崔家的斋,我们就少吃一口馒头。
  “悲哀。” 高僧长叹,此地人等,竟自私这个份儿上。
  问到第十个人,高僧才得到一句化缘指南——有困难,找老崔。
  
  
  崔员外穿戴齐整,打后院来到中堂,拜见高僧。
  
  “员外不必多礼。”高僧扶起崔员外,“贫僧只不过是一云游僧人,听闻员外乃大善人,慕名来见。”
  崔员外设一桌丰盛斋饭,热情款待。
  席间,高僧说:“告之员外一个秘密。”
  崔员外洗耳恭听,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此地,将遭受洪水之灾。” 高僧不紧不慢地说。
  “不会,不会。” 崔员外一个劲儿摇头。
  “何以不会?”
  “因为此地连年旱灾。”
  “物极必反。”高僧淡淡一语。
  “那,依高僧所见,洪水何时来呢?”
  “镇东街,宝积坊下,有一对石狮子,若见狮眼流血,便可收拾行囊,远逃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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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崔员外将妻子、儿子叫到书房,将高僧预言,说了一遍。
  “我本想通告乡里,免遭此难。”老崔说,“你们猜,高僧怎么说?”
  “猜不着。”妻儿异口同声。
  “哎。” 老崔叹气道,“高僧说,我镇之人,多是恶徒,与他们说,他们也不信。”
  “或许——和尚危言耸听,骗吃骗财。”儿子说。
  “疯话!”老崔挺生气,“高僧走时,我相赠十两花银,人家坚决不收。”
  “莫非此高僧是传说中的神人?“妻子说。
  “无论神、人,切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老崔训子。
  “要不,叫东街的刘半仙卜一卦?”妻子打圆场。
  “刘半仙不行。”儿子说。
  “为何不行?”员外问。
  “刘半仙被打了。前日,有一犯人,刚出牢狱,找半仙卜算前程。半仙见其衣衫褴褛,心一烦,随口道:“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犯人恼怒,将半仙打个半死,恰巧官差路过,将该犯押回监牢。”
  “噢。”崔员外颔首捋胡须,“刘半仙果真半仙,随口一说就那么准。”
  
  
  果不出高僧所料。洪灾即将到来市头镇无人相信,包括刘半仙。
  
  崔员外心里不塌实,一面请来船匠,打造船只;一面差遣府中老妈子,每日前往东街,观察石狮子。
  
  一连三天,老妈子端详石狮,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石狮眼角,除去尘垢,什么也没有。
  附近几个屠户,生意清淡,镇上赊账买猪肉的太多,还钱的太少,越卖越心碎,没事儿就聚在一堆逗闷子。
  老妈子围着石狮子兜圈子——屠户们编出一段绕口令。
  其中一个,好奇心强,上前问老妈子,“狮眼里莫非有宝不成?”
  老妈子如实相告。
  
  “狮眼流血,洪灾将至!”这新闻太八卦了!起码得叫刘半仙卜一卦。屠户们笑容糜烂,凑到刘半仙卦摊前。
  
  刘半仙的眼角倒是挂着血痕,带伤上岗。屠户们说明来由,刘半仙翻着白眼,掐指算了半柱香,公布结果,“老妈子疯了。”
  老妈子围着石狮子兜圈子原来是疯子——绕口令升级版。
  
  晴天逗老太太,闲着也是闲着。几个屠户求刘半仙想个主意,待明日,戏弄老妪一番。
  “简单,沾些猪血于石狮眼角。”刘半仙幸灾乐祸地说:“崔员外一家,就得跑路了,哈哈哈。”
   众屠户前仰后合。
  “给钱。”刘半仙脸一板,深沉道:“卜了卦,要给钱,诚信为本。”
  “算的准,才给。”屠户甩开半仙的手,“万一不准呢?万一洪灾爆发了呢?”
  
   一般来说,坏事,万一不准的,基本上都一万个准;好事则恰恰相反,譬如买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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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老妈子见石狮眼滴血,惊慌奔回员外府。屠户们牙都笑掉了。
  
  崔员外吩咐全家老小,收拾行囊器物,匆匆上船。
  
   此时,烈日当空,阳光如针,扎在皮肤上生疼。市头镇大街小巷,挑担背筐的,过路的,沿街叫卖的,形色匆匆,不胜烤晒,似乎多停留一秒,就会当场熔化。屠户们手里的杀猪刀,反射出亮闪闪的夺目光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崔员外的船,晃晃悠悠,行止河中央,天色慢慢变得阴霾,乌云漂移、聚积,层层密布空中。须臾,一颗硕大的雨滴落下,紧跟着,天空仿佛一只千疮百孔的漏斗,被大量有力的雨水穿透,疯狂倾泄,无穷无尽。
  雨下了三天三夜,一刻未停。河水像高利贷,分秒猛涨,漫过堤岸,涌入市头镇,拔树倒屋,镇中民房,垮塌无数,街市面目全非。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汪洋,上面漂浮着残缺腐烂的杂物、溺水而亡的死尸。
  
  镇中居民溺死二万余人,逃生者寥寥无几。唯有崔员外一家,困在河中央,船上存有食物,才保住性命。每天都有尸体、断裂的树木、杂物由镇里冲到河中,其状甚是惨烈。崔员外眼泪也如雨点。
  
  三天后,雨慢慢停歇,河里漂来一棵断裂树木,树干匍匐一人,奄奄一息,垂死扑腾;树梢蜷缩一只乌鸦,翅膀被尖利树枝划伤,动弹不得。崔员外令人将人和乌鸦,一并救起。
  乌鸦养好伤,飞走了,人留了下来。
  
  
  崔员外一家,回到市头镇,重建家园。
  
  也怪,镇中房屋,倒的倒,塌的塌,只有老崔的宅子,基本完好,稍做修整,即可安然入住。
  
  河中被救之人,在员外府上,昏睡了三天三夜,老崔命人无微不至地照料。第四天,那人醒来。
  老崔来到客房问询:“你是哪家的人呵?”
  “我叫刘英,家住东街。”那人说,“父亲是刘半仙。”
  “哦。”老崔吩咐下人拿些吃的来,刘家公子几日粒米未尽,一定饿了。
  刘英鼻涕一把,泪一把,说我父亲死不见尸,哪有胃口进食,得先安葬父亲,以尽孝道。
  “你父后事,我替你操办,东西还是要吃的。”老崔很感动,吩咐下人煮二斤面,十个鸡蛋。
  刘英勉强吃了些,含泪摇头道:“没胃口,剩下两个鸡蛋,实在吃不下了。”
  
  
  刘半仙尸首,一直未找到。刘英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企求崔员外收留。崔员外历来心善,说:“既如此,我就待你如儿子一般。”
  
  刘英泪如雨下,磕头拜谢,说员外大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甭说当儿子,装孙子也是欢喜的。
  
  崔庆待刘英,也如亲生兄弟一般。刘英的嘴巴,青出于蓝胜于蓝,见谁都是一口拜年话,说崔员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代有福,崔庆兄弟将来一定飞黄腾达。
  员外很高兴,说小刘有老刘当年的神韵,随口一说都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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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不久,传来一个消息——后宫张贵妃,不小心丢失了一只玉印,价值连城。北宋王朝最高领导人仁宗,下令出榜文,张贴各州县,有知玉印下落者,官封高职。
  
  夜里,崔员外做梦,梦见仙界某公务员,倒骑毛驴,来到身边,耳语:“张贵妃失落玉印,在后宫八角琉璃井中。”
  老崔惊醒,叫齐家人,说梦中神人所言,若是真的,我儿可得官职,若是假的,就麻烦了。
  刘英当即挺身而出,说:“我去一趟开封,若是真的,谋得官职,回来献给弟弟;若是假的,欺君之罪,我来承担。”
  老崔不允,说这也太危险了,神仙说的话,是神话,未必有准儿。
  “养儿千日,用在一时。”刘英豪迈道:“员外救我养我,今日正是我报答恩情之时!”
  
  刘英说走就走,前往开封。
  
  临别,老崔为其打点行装,准备银两,望着刘英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本镇不讲信义之辈虽多,一场劫难过去,能出此后生,老夫很欣慰啊!”
  
  
  北宋开封,也叫东京,车水马龙,繁华似锦,一派兴盛。
  
  刘英来到朝门外,揭了榜文,守卫军士将其带到丞相府,受到王丞相亲切接见,双方就“玉印遗失”问题,进行了友好而私密的会谈。
  
  “你怎知玉印遗落在八角琉璃井中?”王丞相问。
  “我会卜卦。”刘英大言不惭地说。
  “哦?”王丞相将信将疑,又问,“你所言不是梦话吧?”
  “断然不是。”刘英说,“小的卜卦乃家传绝学。”
  “好,你先去馆驿歇息。王丞相点头道:“明日,本相面奏圣上,若真如你所言,圣上定赐你官职。”
  
  刘英躺在官府招待所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若老崔的梦想照进现实,我当官受赏;反之,不丢命,也得受皮肉之苦。不管,来之前就想透了,赌一把!
  
  刘英赢了。
  
  玉印确实遗落在八角琉璃井中。
  张贵妃这才想起,那日夜间,同宫女在八角琉璃井边赏月,探手取水,玉印误落井中。
  
  仁宗宣刘英上殿,问其如何知道的玉印下落。刘英依然恬不知耻地说——卜卦乃家传绝学。
  仁宗欣喜,问大臣们:“朝廷里,什么最值钱?”
  “人才!”众臣齐呼。
  
  张贵妃也十分欢喜,娇媚地恳求仁宗,要刘英再卜一卦,若也准了,此人定乃神人也,可将公主嫁给他。
  仁宗的前半辈子比较苦。十三岁即位,养母刘太后垂帘听政,待到成年,刘太后将生性骄横的野蛮女友郭氏,强硬许配于他,立为皇后。后来,刘郭二位亡故,才有幸自由恋爱。因而对张贵妃恩宠有加,对贵妃所生公主,自然也是百般呵护。
  
  “不过,叫刘英卜算什么呢?”仁宗想,“除了自由,皇宫里丢的东西着实不多。”
   “明日早朝,陛下手心里随便藏个什么东西,看刘英能否算出。”张贵妃献策。
  “藏何物?”仁宗饶有兴趣。
  “前日,有人送来一篮青枣,陛下挑一粒。”
  仁宗挑了个最大的。
  
  
  退朝后,刘英暗想:万一,宫中又丢东西,怎么办?
  想来想去,有了主意:明日早朝,面见圣上,就说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家中老母,今晨病故,圣上定赏赐金银,准我归去。
  
  隔日,刘英上殿。
  仁宗开口问:“刘英,朕欲封你官职,你意下如何?”
  刘英慌忙道:“陛下,大清早我就算出来了,家中老……”
  “真乃奇人!早就先知一切了。” 不等刘英说完,仁宗兴奋地摊开手掌,“众臣来看,朕手中,正是一粒大青枣!”
  刘英一头雾水,重复道:“陛下,真的,大清早我就算出来了,家中……”
  “唠叨什么,皇上都公布答案了。”旁边一位大臣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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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27 17: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仁宗敕封刘英为西厅驸马。
  
  几日后,朝廷设立驸马府,与刘英和公主安住。刘英名声大震,权势显贵。他太会算了,只有一点没算到——包公在开封。
  
  刘英宴请朝中上下官员,惟独包公从不前往。
  
  
  崔员外一家,日盼夜盼,悬望消息。
  两个月过去,京城方面,杳无音信。
  
  
  美人、金钱、权势,刘驸马一样都不少,让出哪一样都不行。人一旦混到了某个高点,再落下来就很难。
  刘驸马也想过报答老崔厚恩,恩情良心与那三样玩意儿打架,结果输了。
  
  一日,刘驸马骑着高头大马,气派十足的招摇过市,后有随从,前有开道,老远就喊:“闲杂人等散开,驸马来也!”
  街市百姓,闪的闪,跑的跑,如避瘟神。只有一人,迎面而立,一动不动。驸马和骏马都惊了,驸马瞪眼一看拦路之人,居然是崔庆。
  
  “哥哥。”崔庆叫道。
  “你叫谁?”刘驸马装模作样。
  “我是你弟弟呵。”崔庆凑近一些,问,“哥哥不认得我了么?”
  “笑话。”刘驸马冷笑道:“我哪里来的弟弟,速速闪开!”
  “难道哥哥忘恩负义不成!”崔庆急了,上前一把抓住马缰。
  刘驸马扬起马鞭,抽在崔庆脸上,“此人欲谋害我,给我往死里打。”
  左右随从,蜂拥而上,拳脚棍棒,一通乱打。崔庆抱头,满地乱滚,皮裂肉烂,人血模糊。在场目睹惨状的人,从此就不吃番茄了。
  随后,刘驸马下令,将崔庆拖入监牢。
  
  
  随崔庆同来开封的,还有家人小二,于客店中得知主人受难,奔到现场,只看到一地血污。
  
  晚间,刘驸马与公主锻炼身体。驸马做俯卧撑,公主做仰卧起坐,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公主问驸马:“听说,今日街市之上,有人自称是夫君的小弟。”
  “我家人都已亡故,哪有小弟,那人是欲谋害我。”
  “夫君所言果真?”
  “当然。”刘驸马淫亵地笑道:“我的小弟弟,在公主巢穴中,哪能跑到街市上去。”
  
  刘驸马在天境,而崔庆在地狱。
  想来崔庆也是富家公子,如今满身是伤,挨饿受苦,哪里吃得消。只得哀求狱卒,给些肉食。狱卒见其可怜,给了饭食,又为他疗伤,崔庆才暂且活下来。
  
  牢狱阴冷昏黯,偶有一束微光,由狭小铁窗的缝隙透进来,无数尘埃颗粒在光束中飞舞,像一个个孑孓,朝生夕死。
  过了数日,监牢墙外,忽有大批乌鸦哀鸣。其中一只,落在铁窗之上,崔庆觉得似曾相识,恍然想起,此鸟正是洪灾之时,获救那只。
  崔庆流泪问:“莫非你还记得我?”
  乌鸦叫。
  “若记得我,飞回市头镇,向我父报信如何?”
  乌鸦又叫。
  “哎,你怎会听懂人话?”崔庆叹道,再一想,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寄托于它,遂向狱卒借来纸笔,将来京遭遇,修书一封,系在乌鸦足下,无奈地说:“如今这世道,人是靠不住了,只得靠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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