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柒
我转头就跑。那家伙手里拎着铁锹,就在后面追我。
他跑的速度极快,铁锹擦在柏油路上,发出‘杀啦、杀啦’的声音。
我心里着急,脚下发软,从前见的都不是活物,这一次居然碰到活的了,脚下一滑,没站住。
就摔了一个狗吃屎,他距离我五六米的样子,一转眼就到了我的面前。
风雨中他穿着那一张破雨衣,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锹。
雷声滚动,雨下的实在太大。我一闭眼睛,想跑是来不及了,心想自己这一百多斤就交代这福宝山上了。
可是闭了半天眼睛,也等不到这一铁锹拍下来。
他把头探在我的脸前,静静地说,“来,拿着,把铁锹拿好了。”
此时我的心情,比死了更难受。我说,“你让我拿铁锹干什么,要杀要剐,你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他幽幽地回答我,“老李啊,你把铁锹拿好了。前万别弄丢啊!”
说完话,他居然转身走了。他把雨衣的帽子扯在那块砖头上,一步一拐地向着水楼走去。
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大声叫道,“你到底让我拿铁锹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头,只是颤着音说,“我姓毕啊。看水楼的华山峰啊。”
我脑袋上全是水,可是却涨的滚烫,“你他妈的姓华为什么说姓毕?”
“人都死了,就变毕了。”
我全身上下被雨水淋了个透,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折腾,我就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一个人拖着我的身体,也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那里去。
脑子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我想这一次,肯定是醒不过来了。
脑子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我想这一次,肯定是醒不过来了。
当我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小孙看我醒了,一脸着急的叫道,“李叔,你总算是醒了。可把我们都要吓死了。”
我看自己躺在值班房的床上,身体盖着被子,脑袋上还捂着冰凉凉的毛巾。
心想自己原来没死。
小孙一脸狐疑的问我,“李叔,现在没别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撞邪了?”
我一愣,不知道小孙为什么这么问我,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难道对他说,雨夜里有个人是石头脑袋,他自称叫华山峰吗。
“小孙你说的话,叔不懂。”我装傻,看着他说。
“别蒙我了。我都知道。”小孙咧着嘴对我鬼笑,“你又躺在地上睡了一觉,就好像你有这个瘾似的。但这次不同的是,你怀里多了把铁锹。”
“铁锹?”
“对,就是这把铁锹。”小孙一指屋子里墙角的那把铁锹。
上了红漆的把,溜光铮亮的铁锹头闪着妖异的光芒。
我心里咔嚓一下,原来那个晚上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真的,老毕他拿给我这把铁锹或许就是为了挖开这屋子里的某道墙。
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我打呼噜吵到他了吗,而且最近两天我为了去水楼堵他,都没有睡觉。所以电话没响。
我头皮发麻,脸色也变了。他一个看水楼的,无财无势为什么会被人砌到墙里?还是盖这房子时占到他‘地方’了?
我说,“小孙,你去执勤吧,叔睡一觉就好了。没事。”
小孙了解我的脾气,叹了口气走了。
我把头蒙到被子里,脑子里全是老毕雨夜里的砖头脑袋。我想不管是真是假,一定有所暗示。
突然,我想到了烧床的那个老太婆,她不是提醒过我说这屋子里墙有问题吗。
“对,事不宜迟。今晚上我就挖墙。”
我把那把铁锹藏到了床下,泡了一杯浓茶就等着天黑了。
天终于暗了下来。窗子外的猫头鹰蹲在树上,死瞪着两只大眼睛往我身上看。
我拿着铁锹心想这四道墙里其中一道一定有问题,但是究竟是那一道呢?而且我把这墙凿一个大洞是否会受到处分?
我就拎着铁锹在值班室的周围转悠。
突然就在窗户的下面居然钻出一只老鼠,那树上的猫头鹰立刻俯冲下来去抓食吃。
其实这情景我在晚上巡逻时也见过,一点都不奇怪。可怪就怪在猫头鹰抓到老鼠之后,居然飞不起来,它扑打着翅膀怎么飞都飞不动,就象有把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了它一样。
这东西越来越少了,我以为这窗户下面有洞,里面难说有什么东西把这猫头鹰给伤了。
我拿着铁锹就对着这猫头鹰一锉,想把它锉起来让它飞走。
这一铁锹下去,手上没怎么用劲,猫头鹰是被我挑飞了。可是这铁锹插到窗户的土里,就象切豆腐一样容易,铁锹头全都陷到了里面。
我心里就有个念头闪过,难说就是这里。铁锹上下翻飞,没过一会我就将窗户下的墙挖出个大洞了。
当我还想继续往下深挖时,这铁锹居然咔吧一声脆响活生生地断了锹头。
这一声脆响打断了我继续挖下去的念头,我站在月光下大口地喘气,这墙下面如果没什么还好,如果有东西它会是什么?
人有好奇心。往往不达目的死不罢手。我就是这类人。
我跪在地上,头对着洞口,伸手往洞里摸,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现在无法想的通,我一心就想着那墙下有东西。
我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硬硬的,凉凉的。有两根筷子那么粗…
我接着摸,又摸到一根。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当我摸到地五根时,我停住了。
我呆在那里,身上就象过电了一样难受。我确认摸到了一只手,而且一定是死人的手。
沉静片刻之后,是我爆发性的惊怵,我猛地抽手想把胳膊拉出来。可是那手骨诡异的出奇,居然在土里捏住了我的手指。
我用力过猛,胳膊往外一抡,那只手连同胳膊居然活生生地被我带飞了出来。
那条苍白的手臂连带着白森森的手骨摔在地上。
福宝山的夜空上立刻响起了我从未有过的惊叫声。谁都知道死人的手和胳膊是根本无法连到一起的。
我扭头就跑,一身的冷汗,没有任何的目的地,惊吓使我的身体出现极大的物理反应。
我一边跑一边呕吐,我实在无法想象居然陪伴一个死人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之久。
而且我可以肯定,埋在下面的这具尸骨一定刚死不久,否则我身上不会有这么重的尸臭味。
我确定再也跑不动了,身体虚弱地随时都要倒下,跪在地上大口的呕吐,嘴里全是苦苦的味道。
夜风吹起,树轻轻地摇晃着。在我不远处,听到有水滴声啪嗒啪嗒…啪嗒有节奏地响着。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居然是那栋阴森森的水楼。外面墙壁上的青苔,勾勒出如同一张人的五官,而那扇门则是他那张无牙的大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在三楼的窗户上挂了一件雨衣。
风一吹,它翩翩起舞。
它少了一只袖,象个独臂人一样在那里扭啊….扭啊…
我彻底傻眼了,心想自己跑到水楼这里来了,明明是顺着柏油路往上跑的。
还有这雨衣,,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就跟昨天晚上老毕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这个时候我想没有比什么比离开这里显得更为重要了。
可是,我该去那里?这满山除了不缺死人住的地方之外,那里是给我这个生人留那么一点点空间。
“刺…哗啦…”
水楼里好象有人拧开了水龙头一样,喷水声连续不停地在连面发出声音。
在喷水声的被后,“杀拉…杀拉…”也陆续传了出来。
我没听错,是有人拽着铁锹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已经距离这扇门就不远了。
风猛地吹了起来,那上着一斤重大锁的门,疯了似地在风中狂摆着,就好象在这扇门后面困着一个囚徒,他正在里面用双手狠狠地晃着门。
我有一种感觉这水楼比值班房要邪一百倍,甚至一千倍。我先回值班房,等到天亮就着于老板谈话。
我一边往回跑一边想要不要报警,可是如果警察来了,这手骨如果是坟里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岗老百姓,这样的刺激我真的无法再忍受了。这不是一个活人可以忍受的痛苦。
我要报警,即使警察来了,狠狠批评我,说我无理取闹也无所谓了。
我打定了主意,冲进值班房,那座机在月光的影射下闪着白花花的光。我心里一阵恶心,电话是白色的,跟死人骨头的颜色没有两样。
我拎起话筒,按了110,也不等对方说话就对着话筒大声叫道,“这里是福宝山公墓,这里是福宝山公墓,这里发现一只手骨和一条臂骨,请警方立刻派人来调查。”
可是喊了半天话筒那边也没有人说话,我仔细一听这电话没有声音,天知道这电话线为什么这时候断了。
“手机!对还有手机。”我小声嘟囔着,那深蓝色的荧光屏立刻闪出了光芒,我笑了,眼睛也亮了,好象获得了新生一样高兴。
我按好了号码,没错,有信号,电话里显示正在接线中。
“喂!”
电话接通了,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激动地说这里是福宝山公墓。
“发现了什么,是一只手骨和一条臂骨吗?”对方冷静地问道。
我连说是。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里是公墓见到这东西还奇怪吗?”
我大声吼道,难道你不想问点别的吗,你就这样为老百姓服务的吗。
“老李啊,夜深了就睡吧。发现点东西也不奇怪。只是普通的两块骨头,一件雨衣。”
这一秒我彻底地明白了。身体就象筛糠一样抖动着,电话顺着我的手摔到了地上。
电池飞了出去。可是荧光屏的蓝光还在一熄一亮地交替着。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没错,那是老毕的声音。
PS:直到现在,我都不肯用蓝色荧光屏的手机。你的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