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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3 16:4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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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凌月寒香 [/b](三)连遇怪异子夜。大多数的人都睡了,还躁动着的人也卸下了白天的面具,沉在这黑絮似的大块里。别墅区的人,或者是醉倒在伏特加的香气里,或者是拥抱着美艳的解语花沉沉睡去,只有他,还在忙碌于自己的研究,数字不间断地跳出在屏幕上。
红外线探测器“嘀——”响了起来,他没有回头,仍然继续着他的工作。探测器对于除他以外的任何红外光谱都有反应,包括匆匆挑过的一只野猫。漆黑的窗外,风移影动,一个人影掠过,身形快绝。
他的思绪依然在百万光年之外游走。亚原子微粒,黑洞,时空的扭曲……他似乎变成了霍金,以禁锢的身体放飞着大脑。二来人已经站在他的背后,静立不动。两个领域的怪才就这样比赛着,碰撞出生命的火花。没有激烈的搏斗,没有兵器的交响,却极大消耗着生命的活力与耐力。他们都知道对方出手不凡,都不敢轻举妄动。前面的人收回了信马由缰的思维,手指放在一只PDA的红色按键上,故作无意地轻点着。后面的人双手伸进了鼓鼓的口袋,不知里面有什么。前面的人知道,他的手在外面不危险,藏起来才会真正危险。于是,他开口了:
“你终于来了。”
“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魏燊摩,魏先生?”他说,“做人太聪明了不好,危险。”
魏燊摩椅子一转,回头跟他对视,手中依然握着那只PDA。“龙吟,我早就知道,聪明早晚会惹祸。我告诉过你,你们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为什么你一定要紧追不放呢?”
空气骤然冷下来了,龙吟的收依然在宽大的口袋里放着。“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不报警么?”魏燊摩站起来,看向夜空。“在我的红外探测器上连着很多机关,下次记得戴个红外眼镜来。”他的话里多了些嘲讽的意味。
“为什么?”龙吟问。
魏燊摩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用我哥的话说,你身上有杀气。你再怎么漂亮热情,杀气是除不掉的。但我喜欢你,不想让你被警察抓住或者通缉。我要你自在地活下去,因为,我喜欢怪才。”
忽然,她的手指飞快地按下了按键,地板向下翻去,没等龙吟反应过来就已经掉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黑漆漆的,偌大一个实验室,只有两盏昏黄的小灯幽幽地照着。四壁都是排满了书的架子,实验台上摆放着各种不知名的仪器,冷冰冰的像是凛冬将至时报信的北风。此外,这里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混杂着灰尘冲击他的嗅觉。他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没有声音,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物质,让他打了一个寒颤。是,这里有人的气息,不是科学家留下的,而是,隐藏在黑暗中,不知哪一个角落的,不知何时会出现,不知何用意的人的气息。
“当”,列着标本瓶的架子无缘无故地响了一声。他将穿在风衣里面的防护服理好,将刀执在身前,踮起脚尖一点点靠近标本瓶。那个硕大的瓶子有点古怪,里面淡黄色的液体浸泡着一个一团肉一样的东西。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将瓶子转了一下,在瓶颈上留下带着灰尘的印记。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样东西让身经无数血腥场面的他也不禁心惊胆战:那是一个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死婴,皮肤有些肿胀,脖子上有一圈完整的切口,分明是切下头来又安装上去的;那死婴还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对他笑,仿佛他一打开瓶子,那个孩子就会站起来对他说点什么。只有孩子胸前那个希腊字母“欧米加”还是红的那么耀眼。
这个标本太恶毒了。他想。他看到婴儿的胎发如同一团纠结的海藻,随着液体的轻晃而蠕动着。
旁边还有一个瓶子,同样沾满了陈年的灰尘。瓶口的标签上写着“所谓灵魂”四字,瓶中的福尔马林浸泡着一个人的大脑,迂回的沟壑像是从林中的小径。这就是所谓灵魂么?人一生的成败荣辱喜怒哀乐,那些所有的尘世间的所谓烦恼,不都是在这里面装着吗?西方医学界将脑死亡定义为人离世的标志,该是多么英明。人没有了这个,纵使心脏还在微弱地颤抖,又与死何异?龙吟静默地立着。标本加上只有这两个标本沾满了灰尘,想来也是应该的,本来一生一死就是人类最古老的落满飞尘的命题。
地下室的另一头响起了微弱的声音,一只硕大的黑毛蝙蝠嗖地窜出来,挂到书架上。蝙蝠的舌头是鲜红的,仿佛刚刚啜饮过鲜血。它带起的阴风只有他能感觉得到。
随着沉闷的落地声,科学家也跳了下来,站在屋中央。“我不是这些标本的主人。”他说,“我只是拥有仓库的钥匙罢了。”“你不怕我做掉你?”龙吟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一个面对杀手如此泰然自若甚至将颈项亮给刀刃的人。
魏燊摩笑起来:“你以为你能?”
挑衅的语气激怒了从未失手的年轻刺客。从前他替别人完成心愿,今天他要让自己享受一下血液带来的快感。他在心里设定了各种可能的程序,包括失败。甚至,他连自己的步幅都已计算停当。
龙吟擅长的是骤雨闪电般的快速攻击。在他还是“拂晓少年”团伙中一名学徒的时候(注:“拂晓少年”原是纽约黑帮中专门收罗十来岁未成年杀手的组织名),师傅就告诉他这个行业最优秀的人物不一定是武术高人或者神枪手,但一定是最快的。于是龙吟就一次次练习者速度,从组枪到出拳,出师的时候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没有谁能看清楚他是何时出手的。猝不及防间他已经跃到了魏燊摩的面前。他很有道德地没有踢他的裆部,而是向他的膝窝飞起一脚,趁他前扑的时候用一只手控制了魏燊摩的右手,将他面对面按在实验台上,凌厉的刀刃即将刺出!
可是那一直潜藏着的不祥预感还是出现了,一个棉花团自黑暗中捂住了他的口鼻,待他反应过来是已经晚了,他软软地倒下去,手一松,匕首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鸣叫。成年家打雁,今天却被小雁啄了言。他想。在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他听到该死的科学青年说:“哥,谢谢你。”但是“哥”没有回话,而是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手掌上的凹凸不平,他知道那个人就是隐藏着的鬼影。
但他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让自己也漂浮进标本瓶里。
醒来是躺在自己家里。有女人的哭声隐隐传来,不是号啕大哭时撕心裂肺的喊叫,也不是抽泣时的时断时续,而是细长如丝不断绝,如闺中的怨妇在诉说着悲凉的身世。是谁在夜里哭呢,叫人心烦。龙吟忍不住骂了一句别人的母亲。
嘭嘭嘭!谁在敲门?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可现在龙吟的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发怵。他走过去借着猫眼一看,是雪鹤站在门外呢,他的心里冒出了一百个疑问,但还是马上打开门,绅士地请雪鹤进来。
“哎哟龙哥,你快去看看吧,吓死我了,空珩屋里有个女人的哭声,哭得可惨了,加上前几天又刚送了云娟,我现在不敢回去了,你……”雪鹤一进门就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眼光看着龙吟。
也许对美女心软是所有男人的天性,无论他是冷血还是热血,遇到美貌的异性都会多加一点关怀。龙吟想了想道:“你先坐会儿,我上二楼去看看是谁在哭。”“不用去了。”雪鹤忙制止,“人家那儿做春梦呢,我去了还让人说了一顿。”他显得很冤枉。“本来来他这儿是想躲个清静,可没想到……”
空珩这人因为记性不佳,常会把钥匙锁在屋里,因此他出门从来不锁门,回来一推就进。好友们有想躲清静的酒来住两天,他也不在乎,因为只要没有人把床或者写字台搬走,他就不知道有没有烧什么东西,而且他的朋友也不会没德到去乱翻人家的东西。只有在他临时急用的时候发现找不到某本书,才会干着急起来,不知道被那个好读书的朋友带走了。
深夜哭声,总不像什么好事。龙吟安慰雪鹤:“去他家看一下吧,他这人经常搞怪,你知道的。”
空家所有的光源都亮着,哭声更高,钢丝般抛入高远的天际,让人想起秋风秋叶扫过的深秋冷宫,冷宫内的鬼魂在哀号,他们身上的毛发都根根竖起,本就凉意深深的秋夜似乎是又落下一层白霜。龙吟的听觉被这哭声搅乱了,因为,哭声并不来自某一个声源,而是来自墙内,每一堵墙内都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龙吟是学理工出身,他清楚设计精巧的回声结构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声波经由多次反弹,能够制造出多声源的假象。他在墙上敲来敲去,却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再说了,就算是墙中设有回声结构,承重墙也是这个空呆子绝对不敢动的,他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设计这样一组结构,让一个文弱书生来做,未免太强人所难,何况还要大兴土木地装到墙里去。
不会有幽灵吧。格斗搏击骑马打枪,龙吟样样精通,可这一切对付人还凑合,面对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鬼怪可就没办法了。他原本是痛恨一切鬼神之说的人,因为凡是信因果的没有一个敢干这行。自从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心里开始疑惑起来,也就是这时,泛神论的空呆子才把诡异的东西丢给了他,还留给他一些美国撒旦教会的网址和资料,让他在电脑边看着那些连专业翻译也犯难的非常用词汇咒骂空珩的第十九代祖宗。
他正出神,忽听雪鹤一声尖叫,循声望去,一个硕大的黑影掠过雪鹤礼服的裙边,跳上一支仿古的花凳,坐下来跟龙吟对眼。他这才注意到这只黑猫的双眼炯炯有神,夜明珠般幽幽发着绿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毛,就像是披着无尽的夜色走来,诉说着人性与灵魂同暗的红尘本色。它的耳朵上还长着一撮长毛,像是一个猞猁。不会是她家养的吧?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在鬼神之间转悠?龙吟愤愤地想着。
“哎呀,猫咪!尽管是黑猫也很可爱!哎,龙哥你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就养过一只黑猫,因为跟我那只绿鬣蜥老发生矛盾,就让我放生了。”雪鹤似乎全然忘记了女人哭声带来的不快,兴致勃勃地前去抚摸黑猫光滑的脊背。而黑猫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抚摸,依然在冲他长叫。“喵——”那声音竟与哭声有几分相似,龙吟皱皱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知道各地人有像西欧水手那样爱猫的,有像崇拜芭丝忒那样崇拜猫的,但很少有人认为黑猫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说它是魔王的先驱,黑暗的化身。
雪鹤撇下黑猫走过来:“龙哥,我怎么觉得,还是问问孔兄弟比较好呢?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他叹口气,拉雪鹤到噪声相对小的厨房里,给空珩拨了一个省际长途。
直到龙吟等得不耐烦了,空珩才懒懒地“喂——”一声。电话那头人声音乐声混成一片,似乎还有女子的娇笑声,清脆而悦耳。“哎,姓龙的,有什么事吗?”空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喝高了。
“你那边干什么呢,本性难移,不会是你小子喝花酒呢吧?你别说什么色即是空,我警告你,你的佛祖饶不了你!”龙吟半开玩笑地说,“在苏杭有没有什么美女啊?”
“当然,我身边就是啊,这美女还是我的文友呢,怎么?想不想见见?”
“改天一定见见。”他客套一句,随即问道:“你小子家里怎么还一黑猫啊,长得那么怪异。”
空珩在那头笑了出来,女声也在咯咯地笑。龙吟的脑子灵浮现出空珩左拥右抱的桃色情景,也太……太那个啥了,文人怎么都这毛病。她想起这家伙曾经在一段序言里很直白单说文人们看多了佳人才子的书之后往往子命位才子,但其根本目的是想泡到一个漂亮的妞。这是句实话,但是很有点少儿不宜。
很言行一致的空珩和那个女子都不笑了,他才郑重地解释道:“说来那猫也确实怪得很,是我的一朋友送我的,他是四族混血的中国籍印度人,是个灵媒,从五岁开始养那只猫,到现在二十五年了,本来是用来在他练功的时候帮他驱邪的,现在他用不着了,而且他本人也比较邪,就转送给我了。哎你小心点,它是不是猫妖都很难说哎,鬼知道她喂了猫什么东西,这么老的猫还这么有活力。”
龙吟悻悻地苦笑:“这样啊——你请它出去行不行,它吓着我们‘雪妹妹’了。”她忍住那个肉麻的称呼给他带来的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问道。
“呵——”空珩似乎有点困了,“对它说‘伊姮,陟彼丘墟’,它就走了。”“什么意……”没等龙吟说完,他就把电话关了。龙吟不得不骂他不慈悲为怀,那句古文连他也没听懂,却强迫一只老到成精的猫去深刻领会。
“伊姮,陟彼丘墟。”话音刚落,黑猫闪电一般从花凳上跃起,等他们定睛再看,只剩下被撞开的窗和窗外即将涌进的茫茫夜色。
他这才记起自己忘问那个哭声的事了,雪鹤似乎也想了起来,两个人对视十秒钟后,雪鹤换上那副柔弱的表情说:“龙哥,我们明天还有重要的客人,你看,我也回不去了,你是不是,能让我在你家先休息一晚上?”
龙吟表面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却暗暗叫苦:孤男寡女同住一室本来就有伤风化,她雪鹤又是个秦淮岸的头儿,这晚上要是警察来了查证,我追风龙吟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但他又不能拒绝,只得跟在雪鹤后面走出空家。
雪鹤刚出空家家门,忽然惊恐地捂住了嘴,向后退去。龙吟疑惑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张A4的打印纸上有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你敢来我的墓地吗?云娟”
事到如今,是人是鬼都该给个了断。龙吟的心理素质已经在提高,思维的周密却没什么提高。是人好办,是鬼呢?没有空珩,别说是鹿野苑的佛珠,就算是佛祖的真身舍利,失去信仰也帮不了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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