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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3 16: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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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凌月寒香 她凄冷地一笑:“我就是娟子啊!龙哥,你听我细细说来。我在大一的时候,因为家境不好,就想勤工俭学,正好找到一家公司,他们让我当产品形象代言人。后来,主管告诉我,老板愿意聘我当兼职的秘书,我当时涉世不深,签了合同就开始了工作。可谁知道,老板根本就不是找秘书,是给自己找情人!我那个时候正和一位学兄恋爱,他听说了,就找人把我学兄打成了骨折,还威胁我,说我不从,就做了他。我本来准备辞职,可如果辞职,就要交一大笔违约金,我家一年也挣不出来啊!我的学兄家境也不是太好,他想帮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就跑到妈咪这里来,她收留了我,可那个禽兽还是纠缠我,说我不从他就灭了我……”
泪水如抛珠滚玉般洒落下来,她的双肩抽动着,额前的头发挡住了视线。龙吟有些惶惑,他的双手伸向宽大的口袋,大脑在飞快运转着。云娟却脸色一变,冲向床头柜。
龙吟更快一步,猛地抱住她,柔声问她怎么了。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挣扎抽搐着,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针头……快,针头……”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臂静脉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龙吟冷冷一笑,将云娟甩在床上,自己打开床头柜,配好冰毒的注射液递给极度痛苦的云娟。
抖抖索索地注射完毕,她逐渐平静下来。龙吟趁她闭着眼睛享受的时候,把注射液的小瓶和装针管的袋子塞进云娟手里,然后迅速离开,掩上房门。
回到雪鹤的房间,雪鹤一脸妩媚地抬头,冲他说:“龙哥,辛苦了。”
“龙哥不怕辛苦。你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标是教书育人,后来发现中国这个教育制度不适合教书,就只好从能做的做起,开始育人了。”空珩笑道。
龙吟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空珩啊,你在我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形象可就在今天晚上被破坏殆尽了啊,你怎么这么不纯洁呢?”“好吧,你纯洁,你是一朵纯洁的小菊花。”
次日,一队人马开进了秦淮岸。为首的刑警队长云扬是雪鹤的故交。云扬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几名刑警做笔录、拍照、勘察现场,一边还要听正哭得梨花带雨的雪鹤的祥林嫂式唠叨:
“我真傻,我只知道她在客人中劝酒的时候出过事,却不知道她自己呆着也会出事……”
一名法医走过来小声嘀咕:“队长啊,死者身体有发绀及呼吸抑制现象,而且……”他指了指臂上的静脉,“看来已经吸毒很久了。”
云扬心头一股怒火冲起,她一个转身,盯着雪鹤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涉毒吗!现在事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怎么办吧!”
雪鹤擦干泪水,哽咽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和她交往的人,很多我们都惹不起啊。而且,这个云娟不太正常,白天淡淡的,一到晚上就特别活跃,她出过几次事,都是在晚上。”
“好吧,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云扬打出了官腔,“昨天晚上有谁来过她这里?”
“只有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雪鹤向云扬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离开警众到墙角边咕咕哝哝,云扬不时在本子上记了什么。一会儿,云扬转身离开,雪鹤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她那标志性的笑容,春风洋溢地送别刑警朋友们。一个年轻的刑警跟身边的老大哥开起了玩笑:“哎,你说,干咱这活也挺累人的,倒不如娶了她,不但是这辈子吃穿不愁,而且——”他低声说,“享艳福哩!”“乱说什么啊!”大哥一瞪眼睛,“这个女人家世可不一般,你啊,少在这做桃花梦!听说啊——”他神秘地凑近那年轻人,“那雪鹤的妈死得早,她爸是个大商人,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自己出国了,她就开了这么个销金窟,连省政府的人都来放松哪,就更别说是那些做买卖的了,出了名的老三样嘛——喝酒、唱歌、洗澡,嘿,她那儿都豪华着呢!而且,根本就没人敢动她,就算是统一的扫黄打非,也不过是做个形式给上边看看。她……”“哎,你有完没有?身为刑警,议论这些人物干什么?”坐在前面的云扬微微偏头,训了他一句。几个人缩了缩脖子,吐出一截红舌头。
龙吟的家门被敲响了。他迟疑了一下,打开门,一个矮胖且有些谢顶的满面油光的男人阴笑着一脚踏了进来。龙吟和他对视了足足五秒钟,目光由迷茫到愤慨到平静,而后缓缓地道:“先生——”他停住了,等待来人的下文。
来人依然阴恻恻地笑着:“追风先生,我很佩服你的利落,如果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我倒很希望和你成为朋友。”他把手中的皮箱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人民币。“这是酬金。追风先生,希望自此以后,我们不要再任何场合再相见了,这笔买卖,从你追风,到我这个商人,都没做过。”“先生,行有行规,我们也有职业道德,我追风在本行中也算小有名气,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他转身找出两个杯子,用暖瓶倒了些水,拿起其中的一杯递给来人,另一杯自己喝了下去。来人端着杯子迟疑片刻,也喝掉了。“所以,先生,你的枪就不需要拿出来了吧。”来人听完龙吟的话,眼中龙吟俊俏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天花板也摇摇欲坠,他右手向怀里伸去,龙吟却抢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夺过那把精致的手枪,向他后脑狠狠一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床上,身上酒气熏天。他支撑起身子,哦,头还在,四肢还在,钱包钥匙还在。什么不在了呢?他环视四周,忽然发现电脑屏幕上,黑暗的底色衬托出一行行红得滴血的文字。屏保?哎,不对,好象有点问题!他顺着滚动的字幕念了下来:
“先生,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追风虽是个杀手,可不是你的工具,我也有自己的正义和良知。我受人之托帮了你,但你做的事为我不齿。我给你注射了一种使你不再想女人的药,留下三分之一的酬金。如果试图报警,一场完美的谋杀将展翅在你头上降临。你知道该怎么办。”
让我不再想女人?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情儿们给自己带来的鱼水之欢,昨夜才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却那么缥缈和遥远。他想起了前不久在报纸上看到的给强奸犯注射的“化学宫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滴血的屏幕依然滚动着。报纸上登出了云娟的死。可是,一百个读报人中,不一定有一个知道她的离世。无聊的目光扫向征婚和寻人启事,猥琐的人关注着张钰的录象与李湘的婚姻,股市的红绿线条从一排排黑色数字中浮出,而她的版面不过三十平方厘米。写的人与读的人同样冷漠,于是所谓的社会问题便在集体的冷漠中强大。
刑警队忙碌一如往常。桌上的电话不时会响起,绷紧人们的神经,提醒着又一起事故的出现。玻璃柜中的档案袋里装的是无辜生命的哀呼,永远清理不干净的材料压在每一个刑警的身上。他们看惯了别人的生死,也淡然了自己的出生入死。生命对他们来说,可以重成人间道义,也可以轻成日常工作。
云扬——本市唯一的女性刑警队长正坐在案前进行她的工作。她的嘴唇抿着,调皮的短发不时会落到眼前,她又用笔勾回去。即使是坐着,她也挺直了腰,显现出警花铿锵玫瑰式的作风。
“队长,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云娟确系冰毒注射过量而死,死亡时间约为昨晚零点左右,初步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小王手持报告一边说一边来到云扬桌前递给她。
她的眉峰蹙紧了。她素来对这个职业的人没什么好感,以前也办过几次类似的案件,缺少挑战性。她看看压在一堆文件底下的打印稿《流云探案录》,写他从事刑警工作以来遇到的各种奇案、大案、要案,或者仅仅是设计精巧的小型案件,比起不少侦探小说来少了人工刻意雕凿的猎奇痕迹,多了一份身临其境的真实与紧张。
可是这本书又快写不下去了。她曾经在中途停过多少本书,连她都不记得了。
“雪鹤说,这个女人昨晚跟她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在一起……”
“哦,没有发现有打斗或着发生关系的迹象。”
“不,你去调查他。”她说,“马上联系他。”
“队长,已经联系了,不过这件事干连到作家空珩,我就没太张扬。”小王笑,“无缘无故别得罪耍笔杆子的。我在登封的时候就因为查案得罪了当地一作家,那会儿正赶上全民学习任长霞,结果那家伙就借赞颂任长霞的机会把我给骂了一通,你是不知道那尴尬啊。”云扬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眼前浮现出空珩的形象,细长的身材,略遮眼的头发,眼神里鬼气十足。哼,当个女的倒满合适。她想道。
龙吟被请到了刑警队的办公室。他戴着空珩的一副度数较低的眼镜,身着宽大的休闲装,眼神忧郁颓废,手上还点了几个墨点,整个一文学小青年。他用一种几近疯狂与悲痛的眼神望着对面桌上云扬那犀利的目光,倒让云扬有点疑惑。
“云队长……我有罪……我当时不该撇下她的,我该阻止她才是……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呆在屋里,也不会出事……”他低下头,头发落下来挡住双目,泪水滚落,似乎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悲伤。
云扬虽说是刑警中的翘楚,却生性看不得别人的泪水,见龙吟如此悲伤,便柔声劝道:“龙先生,你也别太难过,事发偶然,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了解情况,还她一个真相要紧哪。龙先生,你刚才说,‘撇下她’是什么意思?”
龙吟定定神,抬起泪光点点的双眼,长长叹息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毒瘾发作,开始我见她又是抓头发又是抽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怕……怕惹祸上身——您知道的,那种地方的人很容易出事,我又是个没背景没势力的,万一有事人家找上我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很快就回到雪老板那了,也……没敢跟人提。不过那天晚上我和她也没发生什么。”
“看来你很喜欢她?”
他苦笑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说起来真是机缘巧合,以前在公交车上碰到过她,当时有个贼偷她东西被我给抓了现行,当时就一见钟情,后来——后来和空珩一起去秦淮岸,就碰见她了,但我昨天真被吓住了。”
小王笑笑:“和空珩一起去?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的助手,空珩事很多,不少工作需要我做,但没有正式的雇佣关系,而且我们是邻居。我,也算半个文人吧。”
“我说是吧,这文人都这毛病,才子佳人……”小王话未说完,就被云扬狠狠地瞪回去。她换回平日里的凌厉与咄咄逼人,问了龙吟一些看似不痛不痒的问题,就放他离开警局。
“为什么让他走?他可是最重要的线索!”
云扬看了小王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该落网的他跑也跑不掉,注定亡命天涯的你逮也逮不着。”
在小吃店里吃了个压惊饭,回到家里天已擦黑。龙吟抖落夕阳的余辉,忽听到自家院子里发出落叶被踩踏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走路。他边擦桌子边喊道:“空珩,是你吧?进来吧!”
没有动静。
“空珩,是你?进来!”他放大了声音。
依然无人回答。
“空珩?”龙吟感到有些奇怪,向院中走去,这时他听到一个人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空珩的埋怨声:“喊什么喊,叫魂儿呢,有这精力你留着给那云娟叫去,进了趟局子还不收敛点,又冒充我的助手了吧!”
那,刚才的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
看着空珩走近,龙吟有些僵硬的笑容逐渐恢复为皮肤表面的波澜不惊,他斜眼看向空珩:“冒充又怎么样?只怕你还找不着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助手呢!”
“你得了吧!”空珩从身后变出一沓订好的手稿拍到龙吟怀里,“咱不能有名无实是吧?给我尽快把它打出来,注意错字啊!上次你给我誊稿子,出版社的老李见我就问我那天是不是喝多了写的稿,没一页没错字!”空珩很有点气愤,最后不怀好意地冲龙吟笑笑:“我知道你有收藏刀剑的喜好,错过一把精美的藏刀岂不可惜?”
哼。龙吟看着那份手稿,又是灵异小说。《豆棚瓜架雨如丝》。好熟悉的名字啊,似曾相识,不曾相忘。
他抬头望望窗外,潮湿的空气飘进窗来。秋雨的造访让他的心弦跳动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被感动过了。可惜这里没有青砖黛瓦,更不适合芭蕉,只有一架绿叶瑟瑟发抖。他想起蒲松龄笔下的狐鬼传说,仙气缭绕,哀婉动人。
“今天晚上那些灵可能会很盛,你不行就别睡了。”空珩看看窗外郑重起来。“你看,今夜是月圆的雨夜,夜为阴,雨夜为大阴,月圆的雨夜就是极阴。灵可能会趁机侵犯你。”他双眉锁起,“前生后世的因果报啊。”
龙吟没有兴趣听那些前因后果的理论,他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空,你的佛珠借我用一下行吗?”
空珩哭笑不得:“不是我不肯,实在是因为他对你来说实在是没用啊。法物不比符水,它只有在信的人手里才会有力量,若是你的信心大,就连法物也用不到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写点朱砂符贴在门上。但如果它们力量较大,凭我在道术上的修为,可就无能为力了。”他瞪了一眼还愣在一边的龙吟,“找朱砂去啊!”
龙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出满面灰尘的那盒朱砂。空珩提一支狼毫,在黄色纸上认真地画下一些难懂的纹路和类似卦象的图案。自己提起来左看右看。“鬼画符。”不懂行的龙吟笑道。“鬼自己画符,有病啊?”空珩边说边又加了几道,亲自走到院子里,贴在龙吟卧房通向小院的门上,坐在龙的床上,可以看到那张血红与苍黄交织的符纸。
夜深。龙吟开着灯,一个人坐在桌前,字符飞快地从他灵巧的十指下流出。《豆棚瓜架雨如丝》。姑妄言之妄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在“用身体写作”和大路货的玄幻得势的今天,他,怕也是“厌作人间语”了吧?秋坟鬼唱往往高于世人百倍。人送外号“半仙”的空珩,让灵异与科幻和亲的作家,究竟又在写什么故事呢?
龙吟的瓜架很简陋,还是空珩帮着搭起来的。那架黄瓜似乎要报空珩的知遇之恩,只要龙吟接手养育,它就会发黄落叶,空珩开玩笑地说它成了精。
而小说中的瓜架就是聚灵地。那是一座年久失修荒芜多时的老宅,庭院深不知几许,只在后花园的女墙下倚有一架黄瓜。然而,怪事在瓜架下频频出现:先是有人听到瓜架下有笑语声;接着发现瓜架处常有细雨落下,而距其一步之遥的花台却红日当空;后来发生的事更令人毛骨悚然,每个想去一探究竟的人都神秘地失踪了。当下流言四起,旧城改造中,人们用推土机推平了这片土地,行为诡异的行脚僧合掌口称弥陀,说瓜已成精灵,食人血气,被食者怨气集结,此地不可留人。随后,一件件怪事在城中出现……
空珩的灵异没有血淋淋的场面,却总萦绕着一股阴森的鬼气,辨证唯物主义解决不了背对黑暗所感受到的阴气森然。
屋子突然暗下来。扑面而来的黑暗使龙吟措手不及。他转过头去面对窗外银丝般的秋雨,阵阵寒意渗入皮肤。秋主萧杀,这是真的,秋意正弥漫在黑暗笼罩的空间之中,空间逼仄。
他摸索着走向床,躺了下来,却不敢睡着,双眼紧盯着门上的朱砂符。黄色的符纸在风吹雨打下已如在狂风中翻飞的蝴蝶,而那秋风秋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他仰望着天花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下蠢蠢欲动,爬上他的身体,逗弄着他的神经,发出无声的冷笑。
“哗啦”“哗啦”,那张纸将要落下。这意味着他将失守。他无望地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曾经的梦境都一齐向他涌来。溺死的女子那海藻一般散发着腥味的缠卷不清的长发,缢死者外凸的双眼和拖出的长舌,刀已不见只留下血洞的胸口,以及被刺破腹部后流出来的血与小肠……
一切倏地消失了,他缓缓睁开双眼,居然看到那张纸正飘飘摇摇从门楣上落下来,秋叶一般从容,预示着衰亡与萧杀。他绝望地又一次闭上眼睛,等待异世界的审判与处决。
“寂寞鲛泪染烟罗,小楼深锁恨几多,不知这满腔话儿对谁说。刘郎未来,好梦不再,莫非,真要学那巫山神女,展览千年走过的情意?可惜,黄泉路隔,幽明难越,龙郎啊,随我去吧,将那前世今生的债,通通还清吧——”一个幽怨的女声自屋外传来,如歌如叹,如泣如诉,余音袅袅,若春闺离怨,使人惊竦之余,有不忍再听之感。
瓜架!龙吟看到瓜架旁,居然隐隐有个红色的影子。
“龙郎,跟我走吧,走吧,去过我们的生活。”女声又在召唤,“一点秋雨一点愁,重帘深锁重帘透。且将心事付流年,伴我幽明花残后。龙郎,走吧,走吧,和我一道走吧——”红色的影子渐行渐近。
忽然“砰”地一声,桌上的水杯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倒了,在这寂静的夜中声震屋瓦。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与绝望,一如多年之前的那个小山村,在梦未醒时便已满目疮痍。恐惧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将窒息。
“姑妄言之妄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墙头传来。
空珩?空珩的嗓音?他心下一惊。
“姑娘,有冤仇可诉于冥府,冥府自会有决断,何苦虚耗精气来往人间,于姑娘不利,于生人不安,万望姑娘三思。”冰冷的话语划破夜中死灵的伤疤。
女声听上去既惊讶又迷茫,透着丝丝缕缕失望的恨意:“你,你不认识我了吗?空哥,我是云娟啊!我来,就是找龙郎来了结这段恩怨的,我自有分寸。”
“我认得你,云娟,但人间能人多矣,你若以无质之体来往人间,如遇不测,非我辈所能相救。”空珩言下已有送客之意。
龙吟的头上冷汗涔涔,他瘫倒在床上,已经没有兴趣去看那返魂的云娟,只拼命喊了一声:“空珩——”
随着他落地的声音,敲门声在屋外响起:“喂,龙吟,开门啊!干什么呢?”他听上去相当平静,仿佛与云娟只是刚刚在路上打了个招呼。
但龙吟的门却打不开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用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心律,但手还是有些微的颤抖。他想起网络流传的很多鬼怪故事,打不开的门往往是厉鬼的奸计,目的是索命或者求替代。他又慌张了起来。
门外的空珩却有些不耐烦了。“算了,龙,我跳窗。”他似乎知道那扇窗户关不紧,只轻轻一推便大开,他双手攀住窗棂,脚尖点在窗台上,将自己塞进那间黑屋里面去。见龙吟还在跟房门较劲,拍了他一下,又将高度紧张的他吓了一跳。
“空,好像停电了吧。”龙吟的语气已接近正常,空珩暗暗佩服他的心理耐受力之强。
“恐怕只有你家停电了吧。”
龙吟怔了一会,取去墙上的画框,露出一截漆黑的电闸。画框中是两只神情凝重的猫,严肃冷漠地望向画外。他想起当年,他说他喜欢猫,别人问他,做猫有什么好,寄人篱下。他反问道,为什么要做家猫呢,做一只野猫不好吗,因黑夜而明亮的星辰是我莹绿的双眼,一望无际的草地是我的疆场,我是自己的将军。
可现实果真如此吗?猫为自己奔波,他却为别人卖命。躲在他的黑色风衣之后的那些拥有洁净手指的人,狰狞地笑着,牙齿上有血迹。
“龙吟?”空珩见他半天没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龙吟这才理清纷乱的思绪,抬手推上电闸,光顿时流泻下来。
窗外的瓜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屋里的空珩发梢未干,还穿着睡衣,二人还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龙吟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哼,夜半人声,傻子也知道肯定出事了。”空珩道,“你就不应该闭眼。目开则精气安稳,闭目则精气内敛,所以有灵魂侵扰。好在此物并不会让他人知晓,你就不必担心了。至于云娟,她死不到七天,生气未绝,怨念强大,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得到生缘轮回专事就没事了。放心吧。”他边说边在龙吟的床上坐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仰望天花板。“哈,你家还真是不吉祥哎,聚灵呢。”
“聚灵?”龙吟不解地看着他的侧面,“镜子都让你砸了,聚什么灵?”
空珩笑笑:“我忘了你不能‘看见’了——我年幼时曾经得过一场怪病,险些要了我的命,后来不治自愈,就能够看见这些东西。天花板上有不少低级的灵体在此聚集,因为比较安全,很少有人会动这些地方。不吉祥的地方有两种,一是灵特别多,一是几乎没有。你家属于前者,一旦发展成后者就麻烦了。”
“意味着有一个非常强的?”
“聪明。”
“依你说,你家就属于后者了?都市传说吧!”
“乱弹琴!我与他们不同气味,有什么相干!”
龙吟长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你一个近视眼居然比我看到的还多,我的视力可以当飞行员啊。”
“嗯。”空珩斜倚在床头上,已经昏昏欲睡。龙吟看着他,若有所思。
她凄冷地一笑:“我就是娟子啊!龙哥,你听我细细说来。我在大一的时候,因为家境不好,就想勤工俭学,正好找到一家公司,他们让我当产品形象代言人。后来,主管告诉我,老板愿意聘我当兼职的秘书,我当时涉世不深,签了合同就开始了工作。可谁知道,老板根本就不是找秘书,是给自己找情人!我那个时候正和一位学兄恋爱,他听说了,就找人把我学兄打成了骨折,还威胁我,说我不从,就做了他。我本来准备辞职,可如果辞职,就要交一大笔违约金,我家一年也挣不出来啊!我的学兄家境也不是太好,他想帮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就跑到妈咪这里来,她收留了我,可那个禽兽还是纠缠我,说我不从他就灭了我……”
泪水如抛珠滚玉般洒落下来,她的双肩抽动着,额前的头发挡住了视线。龙吟有些惶惑,他的双手伸向宽大的口袋,大脑在飞快运转着。云娟却脸色一变,冲向床头柜。
龙吟更快一步,猛地抱住她,柔声问她怎么了。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挣扎抽搐着,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针头……快,针头……”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臂静脉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龙吟冷冷一笑,将云娟甩在床上,自己打开床头柜,配好冰毒的注射液递给极度痛苦的云娟。
抖抖索索地注射完毕,她逐渐平静下来。龙吟趁她闭着眼睛享受的时候,把注射液的小瓶和装针管的袋子塞进云娟手里,然后迅速离开,掩上房门。
回到雪鹤的房间,雪鹤一脸妩媚地抬头,冲他说:“龙哥,辛苦了。”
“龙哥不怕辛苦。你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标是教书育人,后来发现中国这个教育制度不适合教书,就只好从能做的做起,开始育人了。”空珩笑道。
龙吟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空珩啊,你在我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形象可就在今天晚上被破坏殆尽了啊,你怎么这么不纯洁呢?”“好吧,你纯洁,你是一朵纯洁的小菊花。”
次日,一队人马开进了秦淮岸。为首的刑警队长云扬是雪鹤的故交。云扬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几名刑警做笔录、拍照、勘察现场,一边还要听正哭得梨花带雨的雪鹤的祥林嫂式唠叨:
“我真傻,我只知道她在客人中劝酒的时候出过事,却不知道她自己呆着也会出事……”
一名法医走过来小声嘀咕:“队长啊,死者身体有发绀及呼吸抑制现象,而且……”他指了指臂上的静脉,“看来已经吸毒很久了。”
云扬心头一股怒火冲起,她一个转身,盯着雪鹤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涉毒吗!现在事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怎么办吧!”
雪鹤擦干泪水,哽咽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和她交往的人,很多我们都惹不起啊。而且,这个云娟不太正常,白天淡淡的,一到晚上就特别活跃,她出过几次事,都是在晚上。”
“好吧,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云扬打出了官腔,“昨天晚上有谁来过她这里?”
“只有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雪鹤向云扬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离开警众到墙角边咕咕哝哝,云扬不时在本子上记了什么。一会儿,云扬转身离开,雪鹤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她那标志性的笑容,春风洋溢地送别刑警朋友们。一个年轻的刑警跟身边的老大哥开起了玩笑:“哎,你说,干咱这活也挺累人的,倒不如娶了她,不但是这辈子吃穿不愁,而且——”他低声说,“享艳福哩!”“乱说什么啊!”大哥一瞪眼睛,“这个女人家世可不一般,你啊,少在这做桃花梦!听说啊——”他神秘地凑近那年轻人,“那雪鹤的妈死得早,她爸是个大商人,给她留下一大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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