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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的容颜和寒光泠泠的刀,一生中唯一次绝美的相遇。当血液和天空交映时,竟呈现出桃花一般的柔情,漫天飞舞的桃花中,我看到温飞卿飞奔而来,他的泪与我的血一起洒向天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你勇敢一些,若你再了解我一些,我们断不会是这般结局。
一、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叫鱼幼薇、鱼玄机还是别的什么。我看到了路碑,知道此时走在黄泉路上,这条路漫长到令我生厌。路上来来往往的游魂,不会多看我一眼。这为我带来福亦为我带来祸的美貌,到阴间却毫无用处。迎面走来了黑衣的勾魂使者,只需看我一眼,我就飘飘荡荡地直奔他而去。
终于到了我应该到的地方。我看到一女子赤身****被放在奇形怪状的床上,身体上面是飞舞着旋转着的轮形刀具,一旦接触身体,血肉瞬间化为大红色的血绸,飞扬着洒向沉铅色的天空,瞬间受刑者的躯体又光洁如玉,于是那飞轮再次袭来。他们说,这就是杨玉环,那犯了****的绝世美女,要在此受刑两千年方休。我从杨玉环的眼中看到了刻骨的后悔和恐怖,但我却听不到她的声音。想必是这些男人嫌聒噪了他们的耳朵罢,所有受刑的女子全部都悄无声息地传递着恐怖和阴森。
无论阳间阴间,都是男人说了算的。我亦无需多辩解,我的刑期800年。
不是谁都可以见阎王的。我也终究没有见到。服刑期满孟婆问我,鱼玄机,这是一个属于你的时代。你再不必“罗衣掩诗句”了。
孟婆很美。她活在永远的十八岁。那双看透了生死的眸子却看不穿爱情。她自愿永世为鬼差,只为保留那年的记忆。原来比我痴情的大有人在。
她怜了我的才华,我拒了她的“忘情汤”。
痛惜藏在了她的眼底,鱼玄机,你可是要去寻温飞卿?那么李子安呢?
前世的一幕幕飞快闪过。原来纵使是受刑800年,也逃不了记忆的牢。李子安,那负心的男子,想他作甚?温飞卿,你对玄机却是“情到情多情转薄”吧?今世若与你重逢,我要亲口问个明白。
孟婆问,若温飞卿换了容颜,你可还认得?
换了容颜?也换了心么?也换了才华么?只需他的眼神不变,我就能认得!
二、
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飞卿,经历了几世的轮回,他的容颜丝毫未变,笑容还是那么温雅,大手原来是如此温暖。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凑近我的脸蛋,轻轻吻了一下,足以抵消800年刑苦。
是谁的作弄?今世的飞卿原来却是我的父亲!
当我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愿时,就固执地只认飞卿的怀抱。没有他的怀抱我睁眼到天明。他每每疼惜地说,小东西,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我得意地笑,今世,飞卿,你休想再逃离我的身边!
我不喜欢我的母亲,一点也不喜欢。因她抢走了我的飞卿,她叫卫美。我以“爱情结晶”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睡在他们中间,正大光明地从事着“第三者”的破坏工作。我看到卫美的气急败坏,当飞卿不在家时,她用暴力发泄着她的不满,每次我都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盯着她,不哭也不闹,直盯到她停手为止。
我五岁了。我知道五岁的我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幼儿园里小朋友为我打架的新闻天天直播着。那个永远笑眯眯的李子安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为我很“耐心”地打着一场又一场莫名其妙的架。我却是不屑的。任小小的他为我伤心为我流血。我心想, 你前世,欠我的!
当然,五岁的我也会用“无邪的眼神”和“天真”去评价卫美了。我乖乖地叫她“妈咪”,用最原始的手法摧残着她的青春和自信。
妈咪,你穿这件衣服真丑。
妈咪,你眼角有皱纹了,没有幼儿园阿姨漂亮!
妈咪,你走路有点八字脚哎。
妈咪,爹地好帅喔。他公司新来的秘书好漂亮喔。
……
有一天,卫美对我说,润玉,妈咪求你了,不要再说了好吗?
三
夏末的风总是很温软。温软得让卫美蠢蠢欲动。卫美买了件粉红色的裙子。对着镜子欣喜地跳着舞。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我知道我还需要等待。
我剪碎了她的新衣。那个女人用被单把我吊在了半空中,一上一下地拉着绳子,最毒妇人心!
我的“飞卿”看到了,心痛象涨潮的海水,以眼睛为出口冲向暮春的天空。
卫美,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对待孩子!
她是孩子?!我怀疑她是被妖精附了身!我真倒霉生出了这么个女儿!
你……
“飞卿”指向卫美的鼻子,而后,是转身后的摔门而出。
裂缝慢慢地存在于生活中的每点每滴,我在暗中窃笑着准备看一场结局为离婚的好戏。
小学四年级时我收到了生平第一封情书。是李子安的。我直接把信贴到了校门口供人“赡仰”。风吹着那几张精细的散发着香味的稿纸,令我想起“鱼玄机诗文候教”的幡帜。
李子安总在我上学的第一个路口骑着单车等我,风雨无阻。有时,阳光从树叶间隙投射到他的身上,斑斑点点,恍惚得象个美好的童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在见到我的一刻笑容开始泛滥,于他,是一天的美好如旧开始,于我,是前世的旧仇重新勾起。
情书事件后,似水流年把这个静静的温暖少年从我生命中“卷”走了。他从我眼前消失了,象前世一样,显得有些突然。
我时刻窥探着“飞卿”和卫美的举动,每每他们想在一起时,我就“挺身而出”。我以害怕为借口,坚守着我的“根据地”。是的,我一直在他们中间睡到十二岁。
“飞卿”时时夜不归宿。卫美在这样的夜晚,总是恨恨地数落着。她的幽怨象弹珠一样辟哩哗啦落在我假寐中的脑海里。
四、
那天晚上卫美与“飞卿”吵完了架,一怒之下回了娘家。他本准备外出,我哀怨的眼神令他不忍。
并肩躺在床上,我感觉到他的难堪。他本想象小时候一样抚摸我的头,劝我去早就布置好的“女儿房”休息,手举到半空,被我的少女体香击了回去。终了,还是说了一句,润玉,你也不小了,该自己睡了。
那个春夜,我鼓起勇气伸开双臂抱住思念了800年的“飞卿”。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象一道利剑,象摆脱令人厌恶的蛇,他迅速离开了家,一切有关未来的美好幻想戛然而止。
然后,他送我去所谓的贵族学校读书,离家千里之遥。任我哭红了眼,他仍是无动于。他身后的卫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她不知我原是输给了自己!
在对“飞卿”的思念我大学毕业了。我要回到飞卿身边!
他和卫美的婚姻象一辆外表堂皇内在破旧的老爷车,依靠着“道德”和“责任”却也可以苟延残喘。
原来,今生的他与前世的他有着同样的“道德观”。我不愿放弃,宁愿与他只有情的缠绵没有欲的沾染。
在他的公司,我被“发配”到离他最远的销售终端。
我拼命工作,业绩显著。可他仍只让我做一个普通的销售人员,上班时间我没有资格见他一面。
怎么可能吸引不到他的一丝目光?我开始流连酒吧,故意制造花边新闻企图引起他的关注。回应我的仅有卫美早已冷到骨髓的话语:你就折腾吧,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这个我称之为妈咪的女人,在我离开的这几年内,奇绩般地重新鲜活了起来。她优雅地抽着烟,黑色礼服勾勒出的成熟女人,如此不容忽视。我明白,我已伤不到她。
五、
我能伤的只有我自己。我拼命灌自己喝酒,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此混乱,或许我真的应该喝了孟婆那碗汤。或许我真的应该再张艳帜“诗文候教”。
“三分春色二分尘”谁说不是?
有轻浮男人走了过来,不止一个。李子安在消失了N多年后,又一次为我很“耐心”地打了一架。当我睁着朦胧的醉眼为他擦试伤口时,他拉住了我的手。
爱谁谁吧,且拚一霄欢。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他。晨光中的他睡得象个孩子。前生的他也为我付出过真情,但恨就恨他的“有始无终”。
李子安每天都抱束玫瑰等我下班。他亦会写了我喜欢的词句夹在花束中,他的眼神温暖包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却认定,“飞卿”是我今世唯一的传奇。在他连续一周不回家后,看着卫美的云淡风清,我不顾一切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和秘书在办公室内,虽道貌岸然却掩不住慌乱。
六
一月后,秘书死了。当警察来调查时,卫美淡淡地,
是我杀了她!
大奶杀小三,似乎毫无悬念,案子可以结了。
在发往C市的车上,李子安坐在我的身边。
卫美在代人受过。你知道,我也知道。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李子安下了车。
象前世一样,他留给了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飞卿”的短信三天后到:润玉,你妈想你。速回。
终究逃有了这红尘纠缠。寥寥数字,累我奔波千里。卫美为我打开家门:
“李子安去认了罪。”
“飞卿”站在“女儿房”的门口,明明灭灭的烟,缭缭绕绕的雾,他的表情捉摸不定,忽然陌生。
我忽然悟出:温暖眼神是父爱本能,我竟把他当成前世的“飞卿”。
我又想起了孟婆的问话:
若温飞卿换了容颜,你可还认得?
换了容颜?也换了心么?也换了才华么?只需他的眼神不变,我就能认得!
我真的能认得吗?
记忆中的李子安,温暖宽容的眼神从前世直到今生。
血液从手腕流向地面,暗红的,曲唌着。
我又走在了黄泉路上。远远地,我看到了孟婆:
傻丫头,今世的李子安才是前世的飞卿呵。
迷迷茫茫的雾非雾,隐隐约约的花非花。浮浮沉沉的红尘劫,尴尴尬尬的真真假!
我求孟婆找到阴司的刺青师,用鬼针把飞卿的眼神刺入心脏。
我把这虚虚幻幻的浮影固守在黄泉路口,我知道他会于2010年9月25日路过。有了刺青,我再不会错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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