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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王婆卖骷髅

《孤岛幽冥怪谈》第二部:《死亡约定》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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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6 02: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罗威和夏莉足足在那里呆了五个小时。

幸好在邹兰跳楼之前,对面七楼的中年男人目睹了邹兰自杀的整个过程。如果不是他赶来公安局作证,罗威和夏莉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他们一来,女主人就会坠楼身亡。

身心疲惫的两个人刚走出公安局大门,街道上几个背着书包路过的少年引起了罗威的注意,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

手机里传出徐蕾的声音:“罗威吗?你在哪里?”

“我在Z市。家里都好吗?罗尼呢?”

“罗尼刚吃过晚饭,在房间做作业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罗威松了口气,说:“我一会儿就坐夜班车回来。”

“罗威,你到底在瞒着我做些什么事?你不是说今天要去上班吗?为什么又去了Z市,还不准我打电话问你?”徐蕾一连串地问道,口气里尽是不满,“我早就看出来,这几天你一直都心事重重的,又常常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威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事情太复杂了,而且又很紧急,所以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这次我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徐蕾似乎消了一些气,说:“好吧。”

挂完电话,罗威抬头仰望星星点点的夜空,长叹一口气。

一直站在旁边的夏莉问道:“你准备一会儿就回家?我们不去齐鸿那里了吗?”

罗威眼睛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夏莉问,“难道你放弃了?你不想继续寻找破解的方法吗?”

罗威将脸调过来望着她,阴郁地说:“我不想放弃,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我们的拜访,或者说是调查,竟然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我们本想解救自己的生命,却反而让另外一个人失去了她的生命。你叫我怎么继续下去?”

“可是……并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像她一样……”

“夏莉。”罗威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她,“难道你能保证,我们去齐鸿家里,就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夏莉张了张嘴,感觉无言以对。

“而且,我……”罗威低下头说,“我虽然才离开家一天,却像是过了很久一样,我非常担忧儿子的状况,我怕他遭遇到……”

他痛苦地紧闭着眼睛,说不出来了。

过了片刻,夏莉悲哀地说:“难道,我们就各自回家……等死吗?”

罗威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他脸部的肌肉跳动着,狠狠地咬着嘴唇,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罗威低沉地说:“就算我会死,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救我的儿子!”

“如果你死了,你又怎么救得了你儿子?”

罗威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总会有办法的。”

夏莉能明显感觉到罗威的底气不足,她对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冰冷的夜空吞噬了那白色的雾气,也吞噬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勇气,夏莉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一般,正在层层下坠。

“那么好吧,罗威,再见。”她说。

罗威盯着夏莉的脸看了一会儿,说:“再见,保重。”

夏莉迅速地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她不想让罗威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尽管那泪水刚一涌出,就被寒风吹到脑后。

夏莉孤独地在街上行走着,她没有再去刻意躲避那些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任何哪怕有一丝安全隐患的事物。此时,她甚至能够体会到邹兰自杀前的心情——也许真的就像邹兰说的那样,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和偶然——该发生的事,总会到来的。

茫然地走了一段路后,夏莉感觉自己的胃发出一些声音,她忽然想起,从公安局出来,还没吃晚饭呢。她看了看周围的店面,随意地走进一家大排挡小吃店。

夏莉向店主要了一碗羊肉汤和两个牛肉煎饼。食物一会儿就送了过来。夏莉捧起碗,喝了一口羊肉汤暖暖身子,刚准备吃牛肉饼——旁边桌子的一家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个年轻的三口之家,那个小女孩最多只有五岁。他们三个人点了一些汤、点心和烤肉,小女孩调皮地张大嘴巴等待着,她的妈妈把串起来的烤肉赶下来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再夹起一块,不断地吹着气让它冷却,最后送到女儿的嘴里。小女孩嚼得满嘴是油,吃得又香又起劲。她刚咽下一块,妈妈又将另一块送到了她的嘴边。

吃了几块烤肉之后,小女孩的爸爸端起汤碗,舀了一勺,一边吹气一边喂到女儿嘴里,嘴里说着:“慢点喝,宝贝儿,别烫着。”小女孩喝了几口汤后,像是吃饱了,扑到父母怀里撒娇。

看到这一幕,夏莉觉得心头阵阵发酸,胸口像被人揪紧了一样难受。她将头扭过去,豆大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一瞬间,头脑里杂乱的想法一齐涌了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像成千上万的普通人一样过着幸福的日子,为什么这种可怕的、诡异的怪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小时候,自己也像这个小女孩一样得到父母的宠爱和呵护,过着单纯、快乐的生活——现在,却要这样时时刻刻受到煎熬。

夏莉感觉自己在瞬间明白了很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道理:一个人最可怕的,并不是遇到灾难和死亡,而是明知灾难和死亡就在自己身边,却不知道它会何时到来!这种感觉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它几乎能摧毁一个人所有的勇气和信念。

夏莉想回到自己的老家,此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念自己的父母,她恨不得像罗威一样立刻回到家人身边。可她又想——如果自己回去后,真的在某一天死在了父母面前……她不敢往下想了。

夏莉就这样呆坐着胡思乱想,忘记了腹中的饥饿。直到好心的店主提醒她要不要换碗热汤,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了很久了。夏莉咬了一口变得冷冰冰的牛肉饼,觉得自己就像只准备越冬的老鼠一样可怜。



第二十七章


罗威乘坐回家的火车晚了两个小时到达,下车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七点了。

白色的雾气像棉被般盖着这没睡醒的城市,只有稀疏的行人和车辆穿梭在冷清的街道上。

坐了一夜的火车,罗威现在疲倦得只想立刻躺下——当然,在那之前得先烫个热水脚才行——他的双脚已经被冻得发僵了。罗威招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再嘱咐他开慢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威几乎是被出租司机叫醒的——他没想到自己疲倦得甚至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他付了车钱,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打开家门,罗威一眼就看到徐蕾已经在忙碌地准备早饭了,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徐蕾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走到门口来,她看见罗威的脸后,叫了出来:“你怎么冻成这样了!脸色发青、嘴唇都乌了!”

罗威用嘴呵着气说:“我也没想到坐夜班车会有这么冷。”

“你可以今天早上再坐车回来嘛,何必赶这一天。”徐蕾握着罗威的手,心疼地说,“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帮你热杯牛奶。”

罗威换上拖鞋进卫生间去了,他把水的温度调高,热水冲着身体,把罗威白色的皮肤烫得发红——罗威觉得这是他一辈子洗过最舒服的一次热水澡。

从卫生间出来,徐蕾已经准备好了热牛奶和抹好黄油的烤面包片。罗威一口气将整杯牛奶喝完,这才感觉好多了。

这时,罗尼背着书包从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见爸爸后,惊讶地问道:“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才回来。”罗威说。

“哦。”罗尼应了一声,走过来抓起桌上的几片面包,塞了一片在嘴里,含混不清地对着厨房喊道:“妈,我要迟到了!我走了!”

“等等。”罗威叫住儿子,“你这几天暂时别去上学了。”

“唔……什么?”罗尼费力地咽下一片面包,问道,“不去学校?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罗威一脸严肃地说。

徐蕾从厨房走出来,望着罗威问道:“干嘛叫罗尼不去上学?”

罗威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有说:“不是以后都不去上,只是这几天而已。”

“总该有个理由吧?”徐蕾费解地追问道。

罗威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起来,他皱起眉头说:“这个原因我以后自然会向你们解释的,现在别问了,就这么办吧!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转过头对罗尼说:“我一会儿打电话跟你的老师请假,你现在回屋去吧。”

罗尼一脸茫然地说:“我不去上学……你叫我在家里干什么呀?”

“随你的便吧。”罗威挥了挥手,“看书,玩游戏,上网都行——记住有一条,别跑出去就行了。”

“太好了!”罗尼兴奋地丢掉书包,冲回自己的房间去,锁上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电子游戏机的声音。

徐蕾担忧地望着儿子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罗威,你不去工作上班也就算了,连儿子也要像你一样呆在家里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你看了那个本子后……”

“徐蕾,”罗威带着疲倦和烦恼的神情望着妻子,“我刚才说过了,我现在很累,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我只想睡觉。你让我休息会儿行吗?等你晚上下班回来,我再跟你解释原因吧。”

徐蕾摇着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去房间挎上皮包,到公司上班去了。

罗威坐到电话机旁,拨通罗尼学校的电话,向罗尼的班主任慌称罗尼感冒了,需要在家休息几天。

做完这件事,他走进卧室,一头栽到床上,连外衣都没脱,裹上被子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八章



罗尼感觉高兴地简直有些无所适从了。像今天这种情况以前也并不是没出现过——但那都是在他的梦境中。说实话,罗尼真是做梦都希望能像今天这样——没有妈妈的唠叨,也没有爸爸的管束——痛痛快快地玩几天游戏。

实际上,罗尼是个既聪明、成绩又好的孩子——可如今的学校对任何人都没有吸引力。不论是优等生、差生,只要能避免少上几天学,比过年过节还高兴,而如果听到学校要补课的消息,就立刻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罗尼最喜欢玩的是体育类游戏,他先踢了几场足球,拿了个欧洲杯冠军,又想开会儿赛车。于是,他从厚厚的游戏包里取出一张赛车碟子,走到游戏机前,准备换碟。

罗尼取出游戏机里的足球碟,正准备把手里的碟子放进去,突然,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的那张碟子发出“啪”地一声清脆声响,竟自己裂成了两半。

“这……”罗尼望着裂成两半的碟片,恼怒地念叨着,“简直岂有此理,什么破碟子,比饼干还脆!”

说着,他将碟片随手扔进垃圾桶,换了一张碟子放进游戏机里,又兴致勃勃地玩起来。


下午两点过,睡得正酣的罗威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他条件反射地用被子盖住头,不想去理会,但那手机却不依不饶地响着,令那舒缓的音乐铃声也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噪音。罗威实在没办法,恼怒地掀开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接了起来。

“喂,是罗威医生吗?”电话里传出熟悉的女声。

罗威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电话的来源竟是自己的心理咨询中心。他也立刻听出来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助手吴薇。

“是我。吴薇吗,有什么事?我不是告诉你等我通知你的时候再去上班吗,你现在去干什么?”罗威一连串地问。

“医生,我必须来。我必须来向那些之前预约好的客人们做一个交代。不然他们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时,却发现我们这里紧关着大门——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罗威拍了一下脑袋。“对,吴薇,你说得对。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真是一个既负责,又细心的好助手。太感谢你了。”

“先别夸我,医生。我打电话来,是给你添麻烦的。”

“哦,为什么?”

“大多数的客人都在听到我的解释后离开了,他们又另约了时间。可是郑氏财团的董事长夫人,就是那个浑身辐射着珠宝颜色的王女士——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走。她说她已经来了三次了,今天下午他会一直在这里等您,直到您为她繁琐的婚姻做出诠释。她还说,她本来应该在十多天前就见到您的,却一直拖到现在。当然,她承认那天下午没能见到您纯粹是她的过错……”

“等等。”罗威有些糊涂起来,“什么十多天前的下午,我怎么没印象?”

电话那头的吴薇停顿了一会儿,说:“就是出事的那天下午。”

罗威张了张嘴。“你是说,严教授出意外的那天下午,她本来应该来的?”

“是的。”

“那她怎么又没有来?”

“她说自己本来准备好三点钟之前来的,却因为午觉睡过头了而没能来得了。她说她非常抱歉。”

罗威翻了一下眼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过,医生,您可别忘了,当初我们买下心理咨询中心这套房子时,王女士的丈夫,也就是郑董事长可是赞助了我们整整八十万,所以……”

罗威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我一会儿就来。”

“好的,罗威医生,再见。”

放下电话,罗威一脸不痛快。他感觉自己的瞌睡还没补够呢,但他却不能再睡下去了。罗威无奈地起床,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临走时,他去儿子的房间看了一眼,罗尼正在电脑前聊着天。罗威再次叮嘱了一遍,叫儿子无论如何都不准出门,罗尼满口答应。

罗威走到车库,将汽车开出来,一路上缓慢小心地行驶。

十多分钟后,他就到了自己的心理咨询中心门口。锁好汽车,罗威朝里面走去。

这时,旁边家具店的老板发现了罗威,他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快步走到罗威跟前,叫了一声:“医生,您好,您又来了?”

罗威回过头,发现是订镜子那家店的老板,便随口应了一声:“嗯。”

“医生,我是专门来向您道声谢的。”老板脸上堆着难堪的笑容,搓着手说,“真是太感谢您了!”

“感谢我什么?”罗威问道。

“就是……发生在您办公室的那场意外。您没有追究我那两个工人的责任。不然的话,他俩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罗威摆了摆手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再说,那是场意外事故,本来也就怪不得他们。”

“是、是、是。”家具店老板连声说。他叹了一口气,用惋惜的口吻说道:“不过那天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凑巧了。本来……是不该发生这种事的!”

罗威转头望着他:“怎么说?”

“我们这家店一直都是挺有效率的。您是头一天订的镜子,我们本该在第二天早上就送来的——可那个负责送镜子的工人竟然睡着了,那天上午没来上班,所以才只有下午跟您送来。您说,他要是上午就来了的话,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吗!”

“什么!”罗威惊诧地叫了起来,“他……也是睡着了?”

“啊……是啊。”老板对罗威的这种反应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还有谁……”

罗威一把抓住老板的肩膀,问道:“那个工人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老板接连摇头:“别说是整整一上午没来,就是迟到也没有过。偏偏这一次……所以我才说,真是太凑巧了。”

罗威松开放在店老板肩上的手,神色恍惚地呆站在原地。

店老板还在不住地说着道歉、感激的话。罗威没有再搭理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自己的心理咨询中心。

正坐在接待室闲聊的吴薇和王女士见到罗威来了,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吴薇对罗威说:“医生,王女士已经等您很久了。”

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的董事长夫人对罗威说:“罗威医生,不好意思,专门把您给叫来了。”

罗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指着咨询室说:“我们进去谈吧。”

在咨询室坐下来后,王女士就迫不及待地说:“医生,我这么急着找您,主要是我感觉自己的婚姻已经走到悬崖边了,我希望……”

“请您先等一下。”罗威打断她的话,“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问吧。”

“那天下午,就是您第一次和我约好的那个下午,您为什么没来呢?”

“噢,关于这一点,我刚才已经向门口那个漂亮的姑娘解释过了,我那天午觉睡过头了。我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四点过了,错了和您约好的时间,所以我就没来了。”

“请您原谅,您……经常这样吗?”

“什么?噢,不!当然不!我是相当守时的人,尤其是面对这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可那天……说起来真是有点奇怪。我的生物钟向来都比较准的,一般情况下我睡午觉根本不会超过两点半——而且,那天我那个该死的闹钟也没有响,所以我才睡迟了。”董事长夫人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我现在解释地够清楚了吧,医生。这个问题就这么重要吗?你是不是要我再慎重地向您道一次歉?”

“不,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威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  “啊……您现在可以开始接着刚才的说了,您说您的婚姻,怎么了?”

“一切都是从那个卖弄风情的小秘书开始的。也许你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来者不善……”董事长夫人带着怨气,喋喋不休地倾诉起他那琐碎的家事起来,全然没有感觉到,坐在她面前的听者注意力根本就没有集中在她的身上,当然她更感觉不到,在这间咨询室里,有人存在着比她更甚百倍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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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6 02: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董事长夫人絮絮叨叨地讲了近两个小时后,罗威为她提供了专业的、有建设性的意见。最后,贵妇人满意地离开了。罗威赶紧驱车回家。

一路上,罗威将车速放慢到几乎和步行差不多的程度。并不单纯是因为谨慎,更因为他的头脑正在不停歇地琢磨着那些怪异的、不合情理的事情。他本来以为,严教授所遭遇的那次意外事故,是由很多个不确定的偶然因素造成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本来应该在三点之前就来的董事长夫人没有来,而本应在上午就来的家具店工人又恰好在那节骨眼儿的时候来了——这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都因为同一个原因——睡着了——改变了他们出现的时间,从而阴错阳差地造成了严教授的死亡——如果说这些全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了!

罗威的两条眉毛拧成一股麻绳,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无意间接触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和隐秘部分,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解开这所有事件的谜底。

到底还缺少什么?怎样才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连起来,得到最终的解释?罗威想得头痛欲裂。

不知不觉中,汽车行驶到街心的一个十字路口。人行横道的绿灯亮了起来,罗威的车和这条路上其它的汽车一起停在路口。

这时,从人行横道的左边走过来一队刚刚放学的小学生,前后两个老师保护并引导着他们过马路。这是十几个低年纪的学生,孩子们穿得花花绿绿,手牵着手过马路,人行横道上充满天真无邪的欢声笑语。

孩子们可爱的装扮和稚嫩的笑颜感染了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连心事重重的罗威也暂且抛开了心中沉重的包袱,他想起几年前接送罗尼上学的情景,不自觉地看着孩子们出神。直到那群孩子中的有一个对他做出怪异的举止,他才猛然惊觉到不对劲。

罗威瞪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小男孩,脸色铁青地望着他,没有丝毫表情,和另外十多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形成强烈的对比——那种阴冷的神情,简直不像是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的!更奇怪的是,他裂开嘴,似乎在发出“嘶、嘶”的声音,右手抬起,用一个手指指着罗威身旁的某件东西。

罗威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向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这一瞥,令他像受到电击一般,全身发麻,遍体生寒。

那小孩手指的方向正是罗威汽车左边的后视镜,那镜片上一片血红,正中间骇然一个‘死’字!

后视镜中的景象让罗威头发一阵发麻,惊恐地盯了几秒钟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身子转过去向后一看——

在他的汽车后面,紧挨着一辆旅行大巴,那辆车通体鲜红,在车身上印着用做广告的几个大字“欢迎到中国死海旅游”。其中那个硕大的“死”字,刚好就不偏不倚地出现在罗威汽车的后视镜中。

罗威转过头,神情恍惚地呆了半晌,突然望向前方——那个戴蓝帽子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他一把推开车门,像发了疯似地冲到那群孩子中,挨着一个一个地寻找那个戴蓝帽子的孩子。罗威的举止惊呆了护送孩子的两个女老师,几个小学生被吓得“哇”一声哭起来。

后面的那个女教师跑到罗威面前,惊讶地问:“先生,你在干什么?你找谁?”

罗威完全没搭理她,仍然抓着孩子们一个个地搜寻。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那个戴蓝色帽子的男孩。

罗威冲到他面前,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你是谁?说!你是什么人?”

那男孩一反刚才阴冷的神情,他无辜地喘着气,被罗威突如其来的惊斥吓得说不出话来。

罗威凌厉的眼神直逼向那孩子:“说!你刚才为什么要提醒我看那后视镜?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后视镜中的景象!”

“先生!请你马上放手。不然我要报警了!”女教师叫喊着过来拉罗威。

罗威一把甩开她的手,继续逼视着男孩:“你刚才望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可怜的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孩已经被罗威可怕的神情吓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一脸恐惧地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要指着我的汽车?”罗威的声音已经是歇斯底里。

“我,我没有指你的汽车……”

“你刚才过马路时,不是用手指着我的后视镜吗?你提示我!叫我看那个异兆!你是什么人?你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孩!”

那男孩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他喊叫道:“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马路的!我记不起来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罗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渐渐松开抓住他的手。他斜眼一瞥,那两个女教师正在用手机跟警察联络。这时,罗威才发现自己近似疯子般的失控,而且他立刻意识到,如果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他的麻烦就大了。

罗威再次望了男孩几秒——这个时候,那孩子已经和一个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了。罗威咬了嘴唇一下,赶紧回到自己的车中,发动汽车迅速地离开了。



第三十章



罗威回家后,发现徐蕾早就已经下班回家了,还做好了晚饭。罗尼已经先吃了起来。罗威告诉妻子自己下午去心理咨询中心见了位重要的客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吃起晚饭来。

徐蕾显得有些高兴,她认为丈夫恢复了正常,又开始变得以工作为重了——她准备在晚上和罗威好好谈谈,重点是让罗尼继续去上学的事。

罗威在进餐时尽量装出自己不是在敷衍吃饭。他还故作轻松向徐蕾谈起一些关于她们公司的话题。徐蕾侥有兴趣地讲起今天上班时办公室里一个同事闹出的笑话,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回家里失去已久的温馨气氛——但她毕竟不是心理学家,感觉不到丈夫的故作轻松实际上是紧张过度后的物极必反。

吃完晚饭后,徐蕾收拾餐具到厨房,罗尼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罗威走进书房,关上门,这才感觉到身体竟在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他知道,这种感觉相当不好。

他现在必须正视一个问题:从十几天前办公室的第一次算起,他一共已经经历了四次异兆了,而且今天下午的这次异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诡异方式直接、放肆地呈现在他面前——罗威明白,异兆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因为他会和前面几个人一样,在异兆发生几次之后就死于非命。

现在更可怕的是,罗威感到冥冥之中第六感在告诉自己——今天下午的这次事件是他的最后一次异兆。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我还有几天时间呢?三天?五天?或者是一个星期?罗威悲哀地想着,觉得心中好冷。

实际上,罗威现在最惧怕的并不是自己的死期将至——他最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哪天真的突然意外身亡了,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人来研究、调查这件事。那么,就没人能救得了罗尼了!他也会……罗威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如果自己死了,儿子也死了,那徐蕾肯定也活不下去。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到这家破人亡的一步。罗威想起自己跟夏莉说的一句话“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救我的儿子。”

犹豫再三,罗威认为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他准备将自己遇到的四次异兆详细地写在那个记录本上——即使有一天他死了,还能让得到这个本子的人继续寻找解救的办法。

想到这里,罗威赶紧从书柜里找出记录本,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翻开本子。翻到一页的时候,一串数字跳进他的眼帘:

32——28——24——20——16——12——8

罗威翻本子的手停在了那一页。这是第三个受害者齐鸿遇到异兆后留下的一串记录数字,代表他每天晚上听到的滴水声。

罗威想了一会儿,他当时看完这个病例后,并不明白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齐鸿在出现这个异兆后的几天内就死亡了。

罗威再次把这串数字念了一遍。很明显,这是一个以4递减的等差数列。齐鸿来拜访肖克的头一天晚上对应的显然是“12”这个数字……

等等,以4递减?

罗威心中一惊,他赶紧朝后面翻了几页,那页纸上写着:齐鸿 2007年4月30日死亡。

第三个病历上记录了齐鸿来访的时间:4月28日。也就是说,那一天对应的数字应该是12减去4之后的“8”。以4递减的话,接下来的一天就变成了“4”,而再过一天就变成了“0”。数字变成“0”的那一天,恰好就是齐鸿的死亡时间——两天之后,4月30日。

罗威惊诧地抬起头,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严教授说的那句话“我没有时间了,我的日子到了!”

罗威的拳头重重地砸向桌面——他终于知道严教授是怎么能算出自己具体的死亡日期了——在每个人遇到的种种异兆之中,也许都像齐鸿的一样,出现过某种关于时间的“暗示”!只要参透了这个暗示,就能算出自己准确的死亡日期!

一瞬间,罗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觉得,如果能知道自己确切的、可能遇害的时间,也许避开死亡并非不可能!

罗威从座椅上站起来,仔细回想自己遇到的每一次异兆:第一次,是在办公室的镜子中看到那可怕的景象;第二次,在火车窗外又看到一个幻觉般的、全身是血的人;第三次……应该是在商场买钟时……

想到这里,一些细节出现在他的头脑里,令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罗威想起,那个电子石英钟砸到他脚边时,那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一个数字:00︰12。

12,12……,罗威紧张地念着这个数字,“12”代表的是什么?他焦躁地猜想着,当眼光无意间扫到一个台历时,他受到了启发。罗威将台历拿过来,一边看,一边仔细回想:第一次看记录本,也是第一次出现异兆是哪一天?

回忆了好几分钟,再进行仔细的推算,罗威确定,第一次异兆出现的那一天是11月9日。如果“12”代表的是天数,那12天后是……

他慎重地用钢笔点着日历上的号数一个一个数过来,点到最后一个数字时,钢笔“啪”地一声掉落到地上。

11月9日往后数的第12天是11月20日。

就是今天。





第三十一章



罗威惊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原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三、五天能活。虽然他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巨大的惊愕震得头脑发懵。联系起下午看到的那个硕大的“死”字,以及今天那份不一样的预感——他明白,自己没有推算错——今天晚上,也许真的就是死亡来临之日!

罗威惶恐地望向四周:吊灯、玻璃、电线、书柜……哪一样会要自己的命?或者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形式?

环顾四周时,罗威看到挂在墙上的钟——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今天”还有最后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内,或者根本没这么久——如果还没能找出破解的方法,那自己就成为继严教授后的第六个受害者了。

一瞬间,罗威觉得身边的空气变得像巨石般向他挤压过来,砸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和惊恐,像刚潜出水面的人一样大口喘息着。他推开书房的门,来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门厅,如此无目的的,反复的来回走动。头脑里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徐蕾在卧室折叠着刚收下来的衣物,并没有发现罗威的惊恐不安。罗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地走了几十圈,脑子仍然是一片乱麻。突然,他听到罗尼的房间传出一句咒骂:“可恶!还是非死不可!”

罗威愣了几秒,没有过多思索,大步走到儿子房间前,推开屋门。

罗尼手里捏着手柄,正坐在床上玩游戏,他看见爸爸进来后,招呼了一声,视线又回到电视屏幕上。

罗威走到儿子身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非死不可’?”

“啊?”罗尼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过了一会儿,他想了起来,笑着说,“没什么,我说这个游戏里的人呢。”

罗威望向电视屏幕,那上面上演着游戏里的剧情;一个穿着铠甲的武士倒在地上,他的同伴们悲伤地站在一旁。

罗尼见爸爸望着游戏画面出神,颇有些意外——对工作狂热的父亲从没对电子游戏感过兴趣。罗尼怕爸爸没弄懂,指着屏幕向他解释道:“喏,就是这个人——这游戏虽然好玩,设计得却有些讨厌。引发特定剧情后某些角色就必须死亡。”

罗威不自觉地问道:“为什么必须死亡?”

罗尼说:“这是剧情发展——也就是游戏程序设计好的。”

“不能避免吗?”罗威怔怔地问。

罗尼耸了耸肩:“不能。这是设计者安排好了的。要想继续玩下去这个角色就必须得死。”

罗威站在原地发呆。罗尼似乎还在讲解着这款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游戏的种种优劣之处,但罗威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罗威觉得世界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令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就像儿子玩的这个游戏一样,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是一个设计好了的程序。第一次出现警告式的预兆,表示着游戏的开始;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在这些异兆中隐藏着暗示的关键——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出破解的方法,便GAME OVER——游戏结束。

那么,这个游戏程序的设计者是谁?是死神?还是冥冥之中那不可知的,超自然的力量——也许,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弄清楚这个。

罗威的思绪回到现实中,他到儿子的跟前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令必须死亡的角色不死?”

话一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

罗尼今晚实在是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之间对游戏萌发出如此大的热情。他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要让剧情安排好的角色不死,也许……就只有一个方法。”

“是什么?”

“不要去触发那段剧情,也就是说,不要往后面继续玩。”罗尼说。

罗威凝视着儿子的脸,想着儿子说的话——怎样才能不触发到剧情,不继续往后面玩呢?如果游戏并不是由自己来操作呢?还有,这真的是解决的途径吗?

一大堆未知的问题向罗威涌来,让他的头开始剧烈作痛。罗威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大钟,心中一惊——已经九点半了。

还有两个半小时!

这时,客厅里的落地窗发出“哗哗”的声响。徐蕾从卧室里出来,对罗威说:“真是怪了,冬天里居然刮起大风来,窗玻璃都吹得响!”

罗威望着漆黑的窗外,听着玻璃发出不同寻常的响动,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异常感觉。这种感觉像一件重物堵在他的心口和嗓子尖。他的脸变得煞白,身体不自觉的哆嗦起来。他瞪大眼睛,像一个敏感的精神病人般左右四顾,心里想着:来了吗?是我的时间到了吗?

徐蕾发现罗威的异常,她甚至被罗威的可怕模样吓了一跳。徐蕾问道:“罗威,你怎么了?”

罗威吞咽下一口唾液,紧张地再次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冲到书房,找到那个记录本,又跑回到徐蕾面前。

罗威抓起徐蕾的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妻子,对她说:“我爱你,徐蕾。我从未这么深刻地发现,我是多么爱你,还有罗尼。我真的……很爱你们!”

“罗威……你,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徐蕾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她的眼泪一下涌出来,“罗威,我为什么感觉,你在向我告别?”

罗威望着满脸泪光的妻子,自己也哽咽起来,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交代重要的事:“徐蕾,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他将记录本递到徐蕾手中,说:“这个本子你收好,如果我……遇到了什么不测,你就把它交给秦轩。记住,让他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救罗尼!”

“罗尼?天哪!罗威!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罗尼又怎么了!”徐蕾抱住丈夫大喊起来。

罗威心中从未有过这种凄凉、绝望的感觉,他无奈地望着妻子说:“太复杂了,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

徐蕾擦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望着丈夫:“罗威,我早就感觉到不对劲。我一直追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每次都说太复杂了而不告诉我。如果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说的话——”

她将记录本递还到罗威手上:“我不会把它交给秦轩,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因为我如此不值得你信任,你就不该叫我去做这些事!”

罗威叹息道:“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赌什么气?我不愿告诉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信不过你,而是——”他接触到徐蕾的目光,停了下来。在心里思量了一刻,罗威叹了口气。他觉得到了这时,也顾不上说出来让徐蕾担心了。看来,必须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妻子解释清楚。

“好吧。”罗威说,“我……”

突然,他停了下来——他在妻子急切的眼光中看到了自己。

对,自己。

霎时间,罗威感觉现在的这一幕是如此熟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现在的徐蕾,就像那天的自己一样,期待着严教授能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己现在就像那时的严教授一样——

罗威的心猛抖了一下。

严教授在说完那番话后就死了!

不要去触发那段剧情,不要继续往后玩——儿子的这句话又浮现出来——罗威渐渐张大嘴巴。

懂了!一切都懂了!这就是破解死亡病毒的方法!



第三十二章



罗威深吸了一口气,心血一阵上涌,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悟到了破解的方法!

徐蕾还在追问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罗威把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神色严峻地说:“给我五分钟,好吗?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他坐到沙发上,双手合拢放在下巴前,紧紧地咬着下唇,竭力思索着——

严教授来访时,就和自己刚才的状况类似——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却并不知道解救的方法——这一点,从严教授的话语中可以得到证实;他说“我快要死了”、“我的时间快到了”分明表示他已经洞悉到了“死神”的存在——而这恰好就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如果这一切都是死神的游戏,那么解开游戏的谜就象征着游戏的结束;而触发游戏进入最后“剧情”的,就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个人!那样的话,自己的游戏就结束了——下一个人进入新一轮的游戏。

前面死的几个人,也许都跟严教授一样,在最后一刻悟到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而将“死神的秘密”告诉了下一个人,却迎来了自身的死亡;而自己和儿子、夏莉为什么能一直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谁都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罗威望了一眼徐蕾,身体一阵痉挛——如果刚才把这件事情讲了出来,那自己有可能已经……更可怕的是,妻子就成为了下一个受害者!

罗威望着徐蕾,徐蕾也望着他,并向他走来:“想好了吗?可以告诉我了吗?”

罗威正准备说话,突然,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罗威走过去,将电话接起。

“你好,请问找谁?”他问道。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罗威一怔,他没想到夏莉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罗威吗?是我,夏莉。”

“有事吗?夏莉。你还好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夏莉说:“是这样,这几天我一直在家里思考,我们遇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刚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罗威大惊失色,他大喊道:“别说!不要再说话了!”

电话那头的夏莉愣了一下,随即,她似乎明白了罗威的意思,心领神会地说:“对,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是的,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再见,罗威。”夏莉如释重负地说,“我们都要保重,要好好地活着。”

“对,好好地活。再见,夏莉。”罗威缓缓地,深沉地说。

放下电话后,徐蕾走过来,正要开口,罗威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你不是要我说吗?那么,我就告诉你——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我们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都忘掉,重新开始以往那快乐的生活,好吗?”

徐蕾深深地望着罗威,将他的手慢慢从自己的嘴上移开,肯定地点了点头。

罗威一把抱住妻子,窗外那异常的狂风似乎也停了下来,周围又变得温暖而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终于,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进入新的一天。

罗威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明白——自己活了下来,躲过了这可怕的死亡游戏。



第三十三章



一个多星期之后。星期天。

森林公园美丽的湖面上闪烁着鳞鳞金光,在深秋的季节,这个下午享受着难得的温暖阳光。和询的暖阳和黄灿灿的色彩让周围的一切都活跃起来。尽管这才十一月,却让人觉得春天已经来临了。

起码,在罗威的心里,春天已经到来了。

此刻,他正和儿子,还有夏莉一起漫步在森林公园的小径上。罗威的心情非常好,但罗尼却有些疑惑,他走到爸爸身边,小声问:“爸,我们出来玩为什么要瞒着妈妈?”他望了一眼身后的夏莉,“这个阿姨是谁?”

罗威微笑着对儿子说:“我们瞒着妈妈是有原因的。也许我应该在出来前就告诉你——我们今天来公园可不单纯是为了玩。”

罗尼皱了皱眉,有些没弄明白。

“非得这么神秘吗?”后面的夏莉开口道,“罗威,你起码可以告诉我——把我专程从Z市约来肯定不光是为了爬山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罗威说,“我们再朝上走一会儿,到人少的地方去。”

夏莉和罗尼的目光碰在一起,两人一起撇了撇嘴。

他们又向上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了一处巨石堆的地方,罗威朝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之后,说道:“就在这儿吧。”

夏莉和罗尼都看着他。

罗威从大衣里摸出两件东西,摊在夏莉面前。

夏莉看见罗威手中的记录本和打火机后,微微张了张嘴,她有些明白了:“你想……”

“对。”罗威说,“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为什么要把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

“是的,我有些猜到了。”夏莉说。

罗威望着儿子,又望了望夏莉,“我们三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看过这本子的三个人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这个本子。我今天把你们慎重地聚到这里,是要做一个约定——在这个本子销毁之后,我们三人,从此以后,必须彻底忘记这件事,并发誓绝口不提此事。”

说这番话的时候,罗威用心理暗示的手法盯着儿子。但罗尼还是懵懂地问:“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慎重?”

罗威凝视着儿子的眼睛:“有一些事情,我们不必非得弄清楚。但有一件事,你必须清楚——儿子,我爱你,还有你的妈妈。我想,你也一样爱着我们。所以,请你相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好,行吗?”

罗尼望着爸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罗威转过头,和夏莉对视了一眼。夏莉问道:“我能理解,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地方来做这件事?”

“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我们三个人还能在其他什么地方做这件事了。”罗威无可奈何地说,“如果在我家里,又会引起徐蕾的怀疑——我可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

“我懂了。”夏莉说。

“那么……”罗威望着另外两个人,“记着我们刚才的约定了吧。”

夏莉点头,罗尼也跟着点头。

罗威将记录本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点燃打火机,正准备烧,突然,夏莉说:“等等,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严教授叫你不要销毁这个本子?”

“对。”罗威叹了口气,“但我想那是因为他想让我继续研究他没能破解的问题——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夏莉没有说话,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罗威俯下身,点燃了记录本。火苗慢慢吞噬着纸张,从一角向上蔓延,白色的纸渐渐变黄、变黑,变得卷翘扭曲……

罗尼蹲在本子旁木然地注视着它变成焦灰。罗威和夏莉则对视着,又一起望向远方,神情复杂而凝重。

一切都结束了。

正在罗威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蹲着的罗尼叫了一声:“啊!这个本子的封面上显出字来了!这难道是……隐形墨水写的?”

罗威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一种令他熟悉又厌烦的可怕预感像利箭般穿过他的身体,他张开嘴,说了一声:“不……”

但是来不及了,罗尼盯着立刻要被火烧完的本子,将那个封面上因为火烧而浮现出来的一行字大声念了出来:“这个本子寓示着死神的存在,以及它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别念!”罗威和夏莉一起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可罗尼已经念完了,他惊恐地望着父亲。

“天哪!”罗威在瞬间感到了天昏地转,“难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吗?我们……还是躲不过?”

夏莉已经被吓得茫然失措,她双手捂着嘴,眼睛睁得老大,浑身发抖。

“爸爸……到底,怎么了?”罗尼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闯大祸的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罗威望着夏莉:“怎么可能!我的时间不是早就过了吗?现在已经在‘12’天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了!难道我们还没能逃出那个游戏?”

夏莉摇着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戴了手表吧?”罗威惊慌地说,“快看看,现在是几号?”

夏莉掀开手腕上的衣袖看表,但罗威急迫地一把将她的手拖过去,自己朝表上看去。

“你别慌。”夏莉说,“等我转过去,你看倒了!”

“看……倒了?”罗威重复了一句,突然,他像是遭到了雷殛一样,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第三次异兆暗示的时间是00︰12——那个电子钟砸在他的脚边——这是他第一眼就看到的数字。当时,他并没有多想,但现在,那个商场售货小姐的一句话像惊雷般重现在他脑里——

我们这里的钟都走得准,您看,都调的是准确的北京时间。

自己是吃过晚饭去商场的。

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是凌晨十二点,而应该是九点左右,也就是倒过来看的——21︰00!

暗示的真正时间不是12,而是21!

罗威全身猛抖着看了一眼夏莉的手表所显示的日期,脑子“嗡”地一声炸开,精神几近崩溃。

今天是11月29日——正好是第21天。

罗威看了看周围,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异兆,眼睛睁得充满血丝:“果然,这座山……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今天,就是今天……”

夏莉望着脸如同白纸般的罗威,无助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刚说完这句话,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一道白色的闪电向他们佇立的山头袭去……


(《异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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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6 02: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兰教授的故事讲完后,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但屋里的三个年轻人却仿佛是忘记了时间,仍然沉浸在那不可思议的故事之中。

过了好一阵,方元的弟弟才回到现实中来,他问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最后他们也还是没能躲过那可怕的异兆……”

方元的妹妹神思惘然地说:“太可怕了,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怪事吗?”

兰教授摆了摆手说:“年轻人,你们好像完全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不要问任何关于这个故事的问题,记得吗?”

兰教授看了看表,站起来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我得告辞了,再见。”

兰教授正要走,坐在他对面的方元猛地站起来,带着惊诧和激动的口吻说:“兰教授,我……虽然您不要我们问任何问题,可我实在是忍不住,非得问您不可——这个故事,是不是和家父有某种联系?”

兰教授凝视着他,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方元神情严肃、满脸通红地说:“我想,我父亲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听完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仅仅是出于对一个故事结局的好奇吧?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还会在乎以前的一个故事有没有听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对吧?”

方元的弟弟和妹妹也一齐望向兰教授。兰教授沉吟了片刻,直视着方元说:“你说得对,你父亲和这个故事之间确实有某种联系。他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还念着这个故事,当然也有着特殊的原因——只是,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而且这个故事太长太长,我现在根本无法讲给你们听——可是,我总有一天会讲出来的,到时,不但是你们,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故事。你们耐心地等着吧,会有这一天的。”

说完这段话,兰教授走到门口,拉开门,最后道了一句“再会”,便离开了。

方家三兄妹神情茫然地佇立在原地。

夜幕中,兰成教授孤独地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他静静地走着,观赏着汽车尾灯的光芒在夜色中划下一道道不规则的曲线。走了一段路,他停下来,把脸仰向星空,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感受过孤独,但今天晚上,他感觉到这种令人无限感伤的孤独了。

二十年前那一群人,就只剩下自己了。

其实,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冒出来的,在他听完方元的那个故事后,就已经开始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刚才方元问他最后一个问题时——有一瞬间,他真的想把一切都讲出来,这样的话,他心里的负罪感或许会减少一些。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讲,他安慰自己道——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目前最让他感到愧疚的是,方家兄妹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实情——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他们可怜的父亲根本还来不及听完那个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撒手而去了。不但如此,方元还中了自己的计,把那个二十年前自己就没听到结尾的“尖叫之谜”完整地讲了出来。

兰教授再次叹了口气——果然如此,方忠确实留了一手,他把“尖叫之谜”这个故事讲给了他的大儿子听。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后,他的大儿子还是把这个故事的结局清清楚楚地讲了出来。

兰教授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猜想方忠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颗。他默默地对着星星说——我赢了。二十年前,我们两个“活到最后的人”互相讲了一个故事,并都保留了结局。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那个故事的结局,但你,却永远不可能知道我那个故事的结局了。

但是——兰教授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在听完“尖叫之谜”的结局后就已经知道——现在,他已经听完了所有的故事,这意味着,他必须按照约定,把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公布于世,并且把二十年前听到的所有故事一一记叙并公开。

这表明,他必须再一次面对自己那段黑暗的往事。

兰教授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一些有形无形的东西一起向他挤压过来。

他感到彷徨、伤感、凄凉、悲哀。

但他知道。

他会的。

一定会!





(《第二部——死亡约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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