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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幽冥怪谈》第二部:《死亡约定》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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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5 02: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王婆卖骷髅 于 2010-12-6 02:23 编辑

第二部——


临死前的故事



引子



和以往的晚上一样,独自居住的兰教授设法将自己晚饭后的时光安排得充实而惬意。陪伴他的有:沙发、热茶、芒果干和一本厚厚的探险小说书。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样寂寞的生活是会让人感到压抑和乏味的,但这个心理学家却总是能在那些书籍和自己非凡的思想中寻找到智慧和乐趣——当然,他从没想过要别人来尝试着理解他这种独特的生活方式。

探险之旅才刚刚启程一小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将兰教授拖回了现实世界里。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如果又是那些来请教问题的学生的话,他得首先教会他们遵守礼貌。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浑身湿辘辘的年轻男人——那不是雨水,而是他身上的汗水。年轻人喘着粗气问道:  “请问,您是兰成教授吗?”

“是的。”教授答道,“有什么事?”

年轻人脸上露出惊喜而焦急的神情:“兰教授,我父亲快死了,请您跟我到医院去一趟好吗?”

兰教授扬起一边眉毛说:“当然可以,但我能知道我是跟谁一起走的吗?”

年轻人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对不起,教授。我太着急了——我叫方元,我的父亲是方忠,您还记得他吗?”

“方忠……你是说,我在二十年前认识的……”

“对,就是他!”

“你刚才说,他快死了,是怎么回事?”

“是白血病,教授。病痛已经折磨他一年多了。两天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想,他可能撑不过今天晚上了。”

兰教授好奇地问:“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

“教授,说实话,我们也感到奇怪。”方元困惑地摇着头说,“我父亲现在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但他没有交待任何关于他死后的事,只是反复念叨着,要我们来请您过去,说是……想把二十年前那个没听完的故事听完。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就只好到这儿来请您了。”

兰教授思索片刻,说:“知道了,我们走吧。”

“真是太感谢您了,教授!”方元鞠躬道,“车在楼下!”

黑色的小轿车快速地穿梭于城市的灯红酒绿之间,二十分钟后,在一家肃穆、壮观的大医院前停了下来。方元下车替兰教授打开车门,然后领着他匆匆地乘上电梯,来到六楼住院部的一间加护病房里。进门后,方元向房间里站着的十多个亲属介绍道:“这就是兰成教授,我把他请来了!”

病房里的人全都向兰教授点头致敬。兰教授望着病床上行将就木的方忠,立即意识到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最后的尽头——他的鼻子上插着输氧管,眼眶深陷了下去,面貌惨不忍睹。

方元走到父亲身边,俯下身去小声说道:“爸,我把兰教授请来了。”

方忠干瘪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说了一句只有方元能听清的话。方元直起身子,对亲属们宣布道:“我爸请大家都先出去,他要和兰教授单独谈话。”

亲友们互视了一眼,只得和方元一起离开病房,关上房门,在走廊外等候。

病房里只剩下兰教授和垂死的病人。兰教授走到方忠的病床前,轻声问道:“老伙计,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想着那个故事吗?”

病床上的方忠想点头,却动不了脑袋,只能眨了眨眼睛。

兰教授叹了口气:“好吧,我今天就把那个故事的结局告诉你,了却你最后的心愿……”

五分钟后,兰教授从里面打开门,亲友们一齐围了上去。兰教授平静地说:“他走了。”

这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方忠的儿女和家人们并没有悲痛欲绝地号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掉下眼泪,走进病房,为逝者处理后事。

三天后,方忠的葬礼在公墓举行。兰教授应邀而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为死者哀悼。

葬礼结束后,方元在兰教授准备离开之前找到了他,说:“教授,非常感谢您能来参加家父的葬礼——我们还想请您去家里坐坐,可以吗?”

兰教授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是的,教授。”方元向兰教授鞠躬道,“请您务必答应我们。”

“那好吧。”兰教授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兰教授坐在了方家宽敞的大客厅里。方元支走佣人,亲自替兰教授泡上一杯热茶。坐在客厅里的还有两个人——方元的弟弟和妹妹。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方元再一次向兰教授道谢:“教授,我那天晚上冒昧地来请您,您答应了我的请求,满足了家父最后的心愿——我们兄妹三人真是对您万分感激。”

方元的弟弟和妹妹也赶紧附和,连声道谢。

兰教授摆了摆手。“客气的话就别再说了,为老朋友实现最后的心愿是我该做的——我想知道,你们今天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方元说:“兰教授,其实我们今天请您来,就是为了家父那个‘最后的心愿’。”

“什么?”兰教授有些没听懂。

“让我来说吧。”方元的弟弟说,“教授,我们实在是太好奇了。您知道吗,家父在临终前,对于财产、房产的分布情况或是家中重要事宜的安排等只字未提,只是不断说着要找您来,听完那个二十年前没听完的故事——我们实在是不明白,您在二十年前到底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给家父听,以至于让他一直牵肠挂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什么都不管,而只念着那个故事?”

兰教授有些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讲的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是的,教授。”三个人一起回答道。

兰教授摇着头说:“对不起,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请原谅。”

方元问道:“为什么?”

“这个原因我也不能说。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告辞了。”兰教授从沙发上站起来。

三兄妹都着急起来,想挽留兰教授,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教授走到门口。

情急之下,方元的妹妹说:“教授,您的这个故事就折磨了我们父亲二十年,难道您也要折磨我们这么久吗?”

方元拉了她一下,瞪她一眼,用眼神谴责道——这样说太失礼了。

兰教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他们,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真的想听吗?”

三个人一起点头,方元为难地说:“教授,真的……我们太好奇了,如果您不讲的话,我们恐怕真的会寝食难安。”

兰教授从门口走回来,说:“你们要我讲也可以,但必须用一些东西来交换。”

“是什么?”方元问。

兰教授说:“我要你们把一生当中经历过的、或是知道的最诡异莫测的故事讲给我听,如果我听得很有兴趣,那么作为等价交换,我就把二十年前我讲给你们父亲听的那个故事讲给你们听。”

三兄妹同时一愣,他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交换。

过了一刻,方元说:“可以,教授。但我们得先想想。”

兰教授点点头,坐回到刚才的位置。“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来思考吧。”

三兄妹沉默着,各自考虑着自己的故事,过了一会儿,方元的妹妹说:“我先讲吧。”

兰教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说的是在她读大学期间的一件事。那天晚上,她和几个室友在路过一座桥时,惊讶地发现河滩上有一个全身绿色、长得像青蛙般,却又直立行走的“人”。她们大声惊叫,指着那怪物,却惊动了那东西。那个“青蛙怪”趴到地上,迅速地跳进了河里。桥上的人注视着河面达半个小时之久,却再也没有见到它浮上来。

五分钟之后,她讲完了。

兰教授笑着说:“你讲的这个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故事,顶多算是一次奇妙的见闻。”

年轻女孩显得有些尴尬。兰教授轻轻摇着头说:“如果你们要讲给我听的故事都是刚才那样的——那么不讲也罢。”

方元的弟弟想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我倒有一个十分离奇和恐怖的故事——是我一个搞摄影的朋友亲身经历的……只是,正因为这件事是真实的,所以我至今都感到非常害怕……要不是今天这种特殊情况,我是不愿意讲出来的。”

兰教授扬起一边的眉毛说:“希望这一次我不会失望。”

“这我可以保证。” 方元的弟弟肯定地说,“我开始讲了,故事的名字叫‘灵异照片’。”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5 02: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章



海鸣知道,他今天特意将摄影工作室停业一天,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上午,已经把几百张照片按照风景、人物、另类风格和超现实主义分成几大类了。那么今天上午要做的事,就是分别在这几大类摄影作品中挑出最好的几张来——他清楚,如果在这个月内还无法选出最好的几张作品,自己就别想在全国摄影大赛中获奖了。

半个小时后,海鸣确定了几张人物摄影和超现实摄影作品——但风景类的,他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或者说,他认为根本就挑不出特别好的来。海鸣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办呢?要是拿不出最一流的作品,那么参赛也是白搭。

海鸣将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旁边那面大镜子中略显颓废的自己,竟有些怀疑起来——当初把个人生活和感情问题抛在脑后,把工作和事业当作第一,这个决定真的对吗?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了,却还是没能功成名就,每天就守着这个小小的摄影工作室——如果这次仍然不能在全国摄影大赛中获奖,那自己这种平凡而又略显尴尬的创业状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行。现在不能泄气,要有自信。离大赛还有二十多天呢。海鸣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你真的很棒,有着杰出的才能和天赋,你需要的只是一些机遇而已,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在他鼓足干劲,信心百倍地计划下一次摄影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扰乱了他创作的思绪。海鸣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望着玻璃门外,心里想——没见到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吗。

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海鸣还是离开里面的小屋,到门口打开锁着的玻璃门——门外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  海鸣谦逊地点头致礼,问道:“请问你是摄影师海鸣先生吗?”

海鸣点头道:“是我。”

来者说:“海鸣先生,你好,我叫丁力,我有一点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海鸣指着门口挂着的那块牌子说:“先生,对不起,我今天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停业一天,你能不能改天……”

丁力说:“海鸣先生,我只有一点小事,耽误不了你几分钟。这件事对我来说很急切,也很重要,请你帮帮我好吗?”

海鸣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好吧,请进。”

两人在摄影工作室的沙发上坐下来。海鸣打量了一下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丁力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海鸣:“请你帮我看看这两张照片。”

海鸣接过来观看,发现这是两张相当接近的照片:照的仿佛是同一个地方——在一间古朴的房间里,窗子打开着,窗外有一片山坡,山坡上有一棵大树——两张照片唯一的区别是:一张是纯粹的场景照,而另一张的窗子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那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像一个山村姑娘。

海鸣将两张照片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说:“这两张照片看起来都很普通呀,有什么问题吗?”

丁力说:“海鸣先生,你是专业的摄影师,我想请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两张照片有没有经过加工或电脑合成?”

海鸣愣了一下,随即说:“这很容易。可是,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请你,先帮我鉴定出来好吗?”丁力有些急切地说。

海鸣想了想,说:“好吧,你坐一会儿,等我一下。”

他将照片拿进里面的工作室,将它们挨着放到一个小仪器上,那小仪器上方射出一束白光,刚好照在照片上。海鸣翻转着照片,从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又用放大镜端视了好一阵。不一会儿,他在心中得出结论,关上仪器,将照片拿了出来。

海鸣将两张照片一起递给丁力,说:“我鉴定过了,这两张照片都是原照,没有经过电脑合成。”

“真的?你能肯定吗?”丁力焦急地问。

海鸣耸了耸肩膀:“反正从我目前掌握的鉴定技术和知识来看,这两张照片都是百分之百的原照。”

“是吗,只是原照……”丁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眉头紧蹙。

海鸣望着他,感到有些好奇:“怎么了?这两张照片是不是原照有什么关系吗?”

丁力抬起头凝视着海鸣,迟疑了片刻后,说:“海鸣先生,你有没有看前天的报纸——《著名摄影师于光中因心脏病突发猝死摄影室》。”

海鸣一怔,说:“看了的,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消息——怎么了?”

丁力叹息道:“我是于老师的助手,一直在他的摄影室工作,于老师死的那天,我和他在一起,都在摄影室里。”

海鸣微微张开嘴,显得有些吃惊。他望了一眼丁力手里的照片,说:“于先生的死跟这两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吗?”

丁力沉默了好一阵,犹豫再三之后,缓缓地说:“报纸记者和那些新闻媒体来访问我时,我只告诉他们于老师是心脏病突发而死……有一些情况,我却没有告诉他们。”

海鸣皱起眉头问:“什么情况?”

丁力说:“那天下午,我在摄影室里清理于老师最近拍的一些摄影作品,于老师在暗房里洗他才拍的照片。突然,我听到暗房里传出一声惨叫,就赶紧跑过起,发现于老师倒在地上,手捂着心脏。我吓得惊慌失措,还来不及打急救电话,于老师就已经……死了。”

海鸣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丁力摇着头,竭力回忆当天的场面:“于老师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显得神情可怖、面目扭曲,像是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吓一般。当时,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这两张照片,眼睛死死地盯着它,就像是要告诉我、或是暗示我什么!”

海鸣大吃一惊:“你是说,于先生在死之前就捏着这两张照片?”

“是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他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举着这两张照片,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海鸣问:“你以前没见过这两张照片吗?”

“没有。”

海鸣思索了一会儿,说:“就算他是想在临死前告诉你什么——可是你为什么会认为他的死跟这两张照片有关系呢?”

“因为——”丁力的语气激动起来,“因为于老师那天下午一直都是好好的,他到暗房去洗照片,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为什么会突然猝发心脏病?而且,他倒在地上,都快死了,还紧紧地捏着这两张照片不放,眼睛里充满恐惧,直愣愣地盯着它——难道,这些还不能让我认为他的死和这两张照片有关系吗?”

海鸣紧皱着眉头,感到这件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他问道:“那你来找我鉴定这两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丁力困惑地说:“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两张照片只是于老师拍的成千上万张照片中相当普通的两张而已——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我才拿来请你帮我鉴定一下,看看这两张照片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但你刚才却说了,这只是两张普通照片而已——所以,我也就不懂了。”

海鸣想了一会儿,说:“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丁力说:“我不准备再做什么了。既然这两张照片并没有不对,我也就不想再深究下去。”

“这两张照片你准备怎么处理?”

丁力耸了耸肩膀说:“不知道,但我不想留着——也许一会儿出门之后,我就会把它丢到垃圾箱里。”

海鸣突然觉得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他说:“既然你准备丢掉……那不如把这两张照片给我吧。”

丁力有几分讶异地说:“你要这两张照片做什么?”

海鸣撇了下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好奇,觉得你讲的这件事有些蹊跷——这两张照片,也许真的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你就这样扔了,未免可惜。”

丁力如释重负地说:“海鸣先生,我本来也不太情愿丢掉的。既然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两张照片递给海鸣,并留下一张自己的名片,然后站起来说:“谢谢你,海鸣先生,我告辞了。”

海鸣冲他点点头,目送着丁力离开。他将工作室的玻璃门锁上,拿着这两张照片返回里面的小屋。海鸣又仔细地看了一阵照片,仍没能看出个名堂。出了会儿神之后,他想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便将照片放进摄影工具盒里,又钻研起参赛作品的事来。



第二章



接下来的几天,海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将摄影工作室关闭一周,每天到不同的地方拍摄照片。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个星期内拍出满意的参赛作品。

前两天,海鸣的足迹遍布在水边和山林,但照片洗出来后,他认为这些题材太过俗套,难以在众多风景摄影中突颖而出。所以,他把今天的行程定为周边县城的一个古寨,希望能在那里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惊喜。

乘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后,海鸣到达县城。紧接着,他跳上一辆小中巴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又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那个古寨。

车程中激烈的颠簸让海鸣有些晕车,下车之后,他差点儿呕吐出来。但很快,眼前的景致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地方。整个古寨由石墙和木结构庭院廊房结合而成。寨中的房屋、小院规划奇特,精致优美。再放眼四周,山清水秀、潺潺流水——各种迷人景色让人目不暇接。

海鸣第一次到这里来,他惊叹于这里的奇异和美丽,有种如获至宝般的欣喜。他甚至觉得这里比以前到过的一些著名景区还要别具一格。海鸣感叹道,如果不是这里地势偏远、交通不便,恐怕早就变成旅游胜地了。

海鸣忘记了旅途的不适和疲惫,他拿出相机,在古寨中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漫步而行,将他看到的每一个美妙细节都拍摄进去。

穿梭在古老的街道上,海鸣越拍越兴奋。他在这里发现了无数的惊喜,都是风景摄影中的最佳题材——由木板组成的古旧店铺、城市中早就消失的老茶馆,甚至连那街边老头儿摆的剃头摊儿都让海鸣拍得不亦乐乎。

拍了几十张近景之后,海鸣想拍一些古寨的远景。他左右四顾,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小山坡,从山头上望下来,恰好能看到大半个古寨——那是再好不过的拍摄角度了。

海鸣提上摄影工具盒,挎上相机,快步向小山坡跑去,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山头。他累得气喘吁吁,在一棵大树边坐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坐了五、六分钟,海鸣拍拍屁股站起来,正想举起相机往山下选景,突然愣了一下,微微张开嘴。

他缓缓回过头,盯着刚才靠的那棵大树看了半晌,又迟疑地向四周环顾,神情迷惑不解。

他突然发现,这片山坡和这棵大树为什么让他感觉如此熟悉呢?就像是前不久才见到过一样——可是,自己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怎么可能呢?

海鸣皱起眉头使劲回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片山坡?电视上?不对,最近忙得根本就没看过电视;在什么摄影杂志上?似乎也不像……

忽然间,他猛地一怔,望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摄影工具盒,将它快速地打开,从底部抽出两张照片。他拿着照片对照周围的景物,表情变得诧异无比——

真的是这里!几天前,丁力留给自己的那两张照片——那房间的窗户外有一片小山坡,山坡上有一棵大树——居然就是现在自己站的这个地方!

对,没有错——海鸣拿着照片仔细对照。在大树右边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块青石;这棵树的形状、它分出的四组大树枝——这些都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

海鸣托着下巴思索着:看来,于光中先生也到这里来拍摄过,他临死前捏着的两张照片就是在这个山寨里拍的。海鸣再一次拿起照片仔细观察,忽然产生一个古怪的想法。

从照片中拍摄的房子里能够看到这片小山坡,而现在照片在自己手里——那么只要到山下的几户民居中去,对照着照片挨个寻找,就肯定能发现在某一家的房子里,恰好能出现和照片上一样的角度——这样的话,就能知道于光中先生是在哪一家拍的这两张照片了。

海鸣心里清楚,刚才的想法在理论上是完全成立的,而且实施起来也应该不困难。可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算知道于光中先生是在哪一户人家里拍的这两张照片,又有什么意义吗?

海鸣忽然想到,说不定,去向那户人家的主人打听一下,也许能问出些什么——看看这两张照片和于光中先生的突然猝死到底有没有联系。

想到这里,海鸣打定主意,他在山头上往下拍了几张古寨的全景后,就带着摄影器材和好奇心急匆匆地跑下山来。

因为照片中的窗户外没有别的遮挡,能直接看到山坡,所以海鸣判断照片中的人家肯定就是离山最近的几户民居中的一户。他走进山下的一个方形院落,里面住着八、九户人,而西边方向对着山坡的三户人家中显然就有一户是他要找的地方。

海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将寻找范围缩到如此之小,接下来,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拜访就行了。

海鸣走到左边第一家面前,敲了敲那扇木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问:“有什么事?”

海鸣说:“你好,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想拍摄一些带有传统风格的民居建筑——不知道能不能进您家去拍一下室内的构造?”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乐呵呵地说:“当然可以,你进来吧!”

海鸣向他点头致谢,然后走进屋内。中年男人的妻子和女儿得知他的用意后,都热情地表示欢迎。

房屋里面确实古色古香,海鸣在大屋和厨房里都拍了几张照片,中年男人又主动将他带到小屋,也是他们睡觉的房间去。海鸣注意到,这间屋子里有一扇窗子,能看到外面的山坡。他悄悄取出照片比较——不对,从窗口望过去,只能看到山坡的左边,连那棵树都看不到,看来不是这家。

海鸣又随意地在这个房间里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向房屋主人道谢,准备离开了。女主人招呼他坐下来喝水,男主人甚至要留他一起吃晚饭,海鸣谢绝他们的好意,走了出来。

这一次,海鸣来到中间那家房屋门口。其实,通过刚才的比较,他心里已经有谱了——这一家的窗外能看到的景致,应该就跟照片上的角度差不多。

在敲门之前,海鸣注意到这户人家的一些与众不同之处:这个方型院落的房屋门前都按相等间距排列着支撑房梁的木柱——但这户人家大门前的两根木柱下方,却有着其它木柱没有的石头柱墩。柱墩上面雕刻着一些像神灵鬼怪般的奇异形象。海鸣蹲下身去看地出神,却不明白这些浮雕的意义。他用相机拍了下来。

站起来后,海鸣敲了敲木头大门,他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左右,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海鸣又加重力气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他有些失望起来——难道家里没人?

又等了半分钟之后,海鸣叹了口气,沮丧地转过身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到木门发出“吱嘎”一记刺耳的声响,把他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见门打开一小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有些恼怒地望着他,干瘪的声音问道:“刚才是你在敲门吗?”

海鸣注意到这个老妇人杵着拐杖,料到她腿脚不便,便赶紧说:“对不起,老太太,打扰您了。”

老妇人毫不客气地说:“你要干什么?”

“是这样。”海鸣故技重施,“我是个搞摄影的,到这儿来拍摄一些古民居,想到您的房子里拍拍里面的构造。”

“我这儿没什么好拍的。”老妇人冷冷地回答一句,然后就要关门。

“唉,等等。”海鸣推住门,恳求道,“老太太,您就让我进去拍一两张吧,不会耽搁您太久的。”

“我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老妇人厉声道,又要关门。

海鸣有些着急起来,他只有说:“这样吧,老太太,要是您觉得我不方便进去,那您就把这门打开一点儿,我就在这门口照一张,那总行了吧。”

老妇人耐不住他磨,不耐烦地说:“好吧,你快些照!”说着将门打开一大半。

“谢谢,谢谢!”海鸣一边道谢,一边朝屋里望去——这户房屋的构造和刚才那家不一样,没有在里面分成几个屋间,整个就是一间大房子。屋里的布局、陈设一目了然。

当然,海鸣一眼就望见了房屋正中间的那扇窗户,不用对比照片他也立刻就知道,这回找对地方了——不但窗外的景致和照片上一致,连屋内的摆设也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海鸣在门口架起相机,正要拍摄,忽然发现这个大房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小木床,他好奇地问道:“老太太,您一个住这儿吗?”

“你看不出来吗,这屋里哪里还有别人?”老妇人没好气地说。

海鸣愣了一下,想起照片上那个白衣少女,不自觉地说:“您真的一个人住?那您的孙女呢?”

老妇人抬起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海鸣立刻反应过来失了言,他慌忙解释道:“我……我猜的,我以为您跟您孙女一起住。”

老妇人脸上忽然青筋暴起,恼怒地说:“我没结过婚,连儿女都没有,哪来的孙女!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是不拍,我就关门了!”

海鸣难以置信地张开嘴,见老妇人又要关门了,他赶紧按了一下照相机快门,还来不及多照一张,老妇人已经“砰”地一声将门关拢了。

海鸣拿着相机呆呆地站在门口,本来他还有些问题想问那个老妇人,但是很显然,那老妇人已经不会再待见他了。

海鸣怅然若失地离开老妇人的家门,朝小院外缓缓走去,脑子里胡乱思忖着。

这时,从小院走进来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他们背着几捆柴禾,显然是住在这个院落里的。海鸣看见他们后,从工具盒里拿出照片,走到那几个男孩面前,展示出照片,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见过这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儿吗?她是不是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几个男孩一起将脑袋伸过来看,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

海鸣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看仔细些,真的从来没见过她?”

一个皮肤黑黑的男孩说:“我打小就住在这院子里,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另一个光着膀子,满身是汗的男孩说:“别说是这个院子,就我们整个寨里也没见过这个人。”

海鸣指着老太太的房屋问道:“那间房子里,一直就只住着那个老太太吗?”

几个男孩对视了一眼,皮肤黑黑的男孩说:“反正从我记事起,那屋里就只住着一个老太太,没见过别的人住那里了。”

几个男孩绕过海鸣,各自背着柴禾回家去了。

海鸣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一些说不出来、诡异莫名的感觉像看不见的蚂蚁般慢慢从脚底爬上他的身体,使他感觉后背和头皮开始发起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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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2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返程的汽车比来时开得还要慢,足足用了七个多小时,海鸣才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海鸣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儿面食当作晚饭。接下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其实就是摄影工作室——这个集营业、工作、生活为一体的沿街店铺。在工作室里坐下还没休息五分钟,海鸣就强迫自己进入洗照片的暗房。他早就决定,不管多累,今天也必须看到拍摄的所有照片。

除了关心摄影效果之外,还为了证实一些让他心里发怵的东西。

胶片经过清水和显影液的冲洗,渐渐出现轮廓。海鸣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些有可能用于参赛的作品都毫不关心,只想快些看到最后在老太太门前拍的那张照片。

终于,他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了那一张——海鸣定了定神,吸一口气,将照片缓缓地举起来,借助暗房里微弱的红光看过去——

窗子、山坡、树。还有老太太的半张脸——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海鸣放下照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随之放松下来。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海鸣在暗房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本来就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这种恐怖离奇的怪事。

可是——他又想到——如果不是“那种东西”的话。于光中先生拍的那一张照片该怎么解释呢?自己已经鉴定过那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不会太久远,应该是在几年之内。这样的话,那张照片中站在窗前的白衣少女是谁?为什么根本没人看过,甚至知道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海鸣不禁打了个冷噤,感觉后背阵阵生寒——其实,在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或者在一些杂志书报中了解过关于“灵异照片”的事。那都是来自世界各国一些令人骇然的、真假难辩的事件。但海鸣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和这种事情沾上边!

在暗房里死寂、沉默的气氛里,暗红色的灯光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狰狞可怖。海鸣竟感觉身子在微微发抖,有些不寒而栗。他赶紧离开暗房,到工作室大厅里,将屋内的开关全部打开,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海鸣再泡上一杯热茶,呷了几口之后,才稍稍安稳下来。

几分钟后,海鸣想出一种解释,用于安慰自己——也许,那个白衣少女是于光中先生特意带到那个地方去的一个模特儿。也许他觉得光拍摄一个室内场景太单调了,所以专门请一位模特儿站在那里,纯粹是为了艺术创作的需要。

而于光中先生的心脏病突发,其实和这两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只是巧合而已。是他的那个助手和自己都胡乱猜测才会对这两张照片如此关注——这样想的话,海鸣感觉心安了许多。

放下心之后,困倦立刻向海鸣侵袭过来,他打了几个哈欠,准备去洗漱睡觉了。

在卫生间漱完口,又冲了个澡后,海鸣走到摄影室里面的房间——这里其实是他的卧室,仅有一张床和摆在床头的小柜子。海鸣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再躺在床上,顺手捧起旁边的一本小说书——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管多疲倦,睡前总要看会儿书才能入睡。

今天的这个步骤像是走形式般地只进行了二十分钟,海鸣的眼皮就再也撑不起来了——事实上,这本来就是  他在睡前看书的真正目的——如今的很多小说书,别的效果没有,在治疗失眠症方面绝对是颇有建树。

海鸣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将书放在枕边,再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按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

他在柜边摸索了几下,突然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海鸣心头一惊,迅速地把手抽回来,再侧脸望过去——

床头柜上只放着几件东西:台灯、手机、闹钟和一个方盒子——没有哪一样东西的手感会是“软软的”。

而且,更令他感觉毛骨悚然的是,他刚才摸到的那样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手。

一阵寒意向海鸣袭来,使他连打了几个冷噤。他下意识地缩进被子里,惊恐地睁大眼睛。

不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安慰自己道——那只是错觉而已。今天实在太疲倦了,神经紧张下出现的错觉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恐怖异常。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自己刚才进这间里屋来时,是将门关上了的,但现在门却打开着。

我刚才关门了吗?没有关吗?他反复问着自己,却无法在自己混乱失常的大脑中寻找到答案。他只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全身的毛孔都竖立起来,他惊恐不安地望向房间的天花板、墙壁和桌子、椅子,感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有某种东西正躲在它们后面,阴冷地觊觎着自己。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一个无比骇然的感觉——

这个房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一个人来了。

海鸣倒吸了几口凉气,身子变得冰冷无比。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命令自己闭上眼睛,却无法关闭脑海中的恐怖影像。在闭上双眼后,那些东西一齐从黑暗中跳出来,扑到他的跟前。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样睡着的。



第四章



清晨,响亮而清脆的闹钟铃声把海鸣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后,海鸣看到了窗外微白的太阳光。他盯着那光看了好久,仿佛希望那光线能照到自己的心里来,将自己昨晚那些恐惧的印象全都驱赶殆尽。

在床上坐起来后,海鸣发了好几分钟的呆,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使得他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急忙掀开被子就从卧室跑了出去。

海鸣从工具盒里拿出那两张照片,再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他的另一架相机——这是一台数码相机。他将有白衣少女的那一张照片平摆在桌上,再举起数码相机,选择与照片垂直的正上方,调整好距离和角度后,将那张照片拍进了数码相机里。

紧接着,他打开桌上的电脑,将数码相机与电脑相联接。不一会儿,他就在电脑上看到了刚才翻拍的那张照片——效果很好,几乎和原照一模一样。

海鸣在电脑的搜索引擎上熟练地输入一个网站的名字,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这是海鸣所在的城市中最大的一个专业摄影师网站,本地的摄影爱好者们都通过这个网站进行交流和沟通。

海鸣在这个网站上发过几十次作品了,他登录上去后,来到网站中的“摄影师论坛”,建了一个帖子,命名为“请大家来看看,这可能是一张灵异照片”。然后将刚才翻拍进电脑的那张照片发在帖子中,并在下面附了一句话——“这张照片是在本市XX县的一个古寨民居中拍摄的,古寨中的居民均称从未见过照片中的白衣少女。请问一下,有人见过这个白衣少女吗?”

海鸣反复看了几遍自己所发的这篇帖子,他想了想,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点击和浏览这个帖子,他去掉了标题中“可能”两个字。

做完这一切,海鸣关闭电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也许在摄影师论坛上发表之后,会通过一些见多识广之士了解到这张神秘照片的相关信息。

海鸣返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和裤子,再到卫生间进行洗漱。接着,他在镜子前胡乱梳了几下头发,就背起摄影工具准备出门了。

按照之前定好的行程,今天应该到另一个周边县城去拍摄那里的古桥和庙宇。

这是平淡而充实的一天。

从那个县城回来,又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了。这一次,海鸣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直奔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

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海鸣就赶紧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网站,他惊讶地发现,在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自己早上发的那个帖子就已经有上千个人浏览过了,而回复数也多达八十多条。海鸣兴奋地满脸发光,赶快将帖子点开,仔细看起回复内容来——

骗人的吧?

随便照张相,就说是灵异照片。

我们市有这个地方吗?

这招我也使过,可没吓到人。

照片上那人是你妹妹吧,楼主?

进来看帖的人都被楼主耍了,现在楼主正得意地笑呢。

这也叫灵异照片的话,我家里有两百多张。

同意楼上的说法。

其实我就是照片上的女鬼,今晚会来找你,楼主。

现在这个网站也越来越滥了,任何人都能在上面胡乱发照片,都没几个人是认真发艺术作品的了,悲哀!

盯着看久了还是有点毛毛的……

拜托楼主以后要造假也得有点常识,灵异照片不会这么清晰的。

照片上的MM是谁,能交个朋友吗?

还以为是多恐怖的呢,结果进来看发现就是一张普通生活照,烂!

……

看了十多条回复,海鸣感觉自己的心也和帖子一样在逐渐下沉,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上午那一厢情愿的想法有如此天真和幼稚——这么多的人看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相信是真的!几乎所有人对这张照片的态度都是怀疑、讥讽和调侃。海鸣沮丧地垂下头,不想再看下去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海鸣觉得还是应该坚持把回复看完——在这几十条回复里,哪怕能找到一两条有用的信息也好啊。他的眼睛继续回到电脑屏幕上。可是,他耐着性子又看了两页,发现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内容。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关闭网页的时候,一条与众不同的回复跃入他的眼帘,引起了他的注意——

“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转贴的这张照片吗——对不起,我几年前就在网上看过这张照片了,所以我知道这张照片不可能是你才拍的。”

后面还留了一句: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张照片的出处,我将万分感激。我的电话:139xxxxxxxx,敝姓倪。”

海鸣将这条回复来回读了好几次,用手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很明显,这个人的态度是诚恳而认真的。而且他说的也完全能对上号——这张照片确实不是最近才拍的,可能就是几年前拍的。更关键的是,他透露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原来,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曾把这张照片发到过网上,并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死去的老摄影师于光中——看来这张照片果然不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海鸣心中一阵激动,他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那个人留下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对方接了起来。“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倪先生吗?”

“是的,你是……”

海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自己,他想了一下,说:“是这样的,倪先生,今天你是不是浏览了‘摄影家网站’,看了一篇帖子,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

“哦,是的。”对方显得有些意外,“这么说,你是……”

“对,我就是发那篇帖子的人。我叫海鸣,是一个专业摄影师。”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一阵,似乎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海鸣先生,我在回复中指出那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不,倪先生,你用不着道歉。你说的完全没错,那张照片本来就不是我拍的。”

他像是没料到海鸣会如此坦诚,愣了半晌后,说:“那么……你愿意告诉我你是从哪个网站上转贴的这张照片吗?”

“恐怕我不能。”海鸣说,“因为这张照片我不是从哪个网站上转贴下来的。”

“可是,你刚才承认道,这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这张照片不是我拍的,可我也能拥有它呀。”海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倪先生,你好像完全没想过这张照片现在会在我的手里。”

“什么!”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失声大叫起来,“你说,那张照片现在就在你手里?”

海鸣被他突然变化的态度吓了一跳,说:“是的……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刻,那男人低声说:“不,这不可能。我……有些明白了。你是看到我在网上留的言,打电话来消遣我的吧。”

海鸣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他正色道:“请原谅,倪先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况且就算我无聊到想打电话消遣某人,也一定会找一个妙龄女郎下手,你觉得呢?”

对方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判断,过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难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张照片真的在你那里?”

“这样吧,倪先生,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到我这里来看。在东城幸福路有一家‘海鸣摄影工作室’,我现在就在这里。”

电话里的男人激动起来:“好的,海鸣先生,我马上就到,请你等着我。”说完挂了电话。

海鸣将电话放下后,回味着刚才和那位“倪先生”的对话——毫无疑问,从这个男人的语气和态度来看,他不但见过这张照片,还肯定知道一些关于这张照片的隐情。也许,他的到来会帮自己解开关于这张照片的秘密。

海鸣走到门口,将摄影工作室的玻璃门大敞开来,等待着那男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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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十分钟后,倪先生便满头大汗、心急火燎地出现在摄影工作室门口,海鸣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倪先生长得高大、健壮,面貌却是张娃娃脸,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他在自己的白体恤衫上擦了擦手上的汗,伸出手来:“你好,你就是海鸣吧,我叫倪轩,和你一样,也是搞摄影的。”

海鸣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请里边坐吧。”

海鸣将倪轩带到工作室会客处坐下后,从小冰柜里取出两听冰冻可乐,递给倪轩一听。倪轩接过来后,道了声谢,但并不喝,迫不及待地说:“海鸣先生,我能看看那张照片吗?”

“叫我海鸣就行了,咱们用不着这么客气。”海鸣笑了笑,“当然可以,请你等一下。”然后站起来向里屋走去。

十几秒钟之后,海鸣就拿着两张照片走出来,他将有白衣少女的那一张递给倪轩,说:“你看看,就是这张。”

倪轩放下可乐,再次将两只手在体恤衫上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对着光线强烈的地方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一阵后,倪轩站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将照片旋转成不同的角度,转动身子,配合着不同的光源方向仔细观察。那张照片几乎都贴在了他的鼻子尖上。

看着倪轩举着照片在房间里打转,像是一个初学舞蹈的人在笨拙地扭动着身子。海鸣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心里却明白,这个倪轩也是一个行家,从他这些举动就能看出他是会鉴定照片的一个专业摄影师。

倪轩认真地研究了足有七、八分钟之久,终于缓缓地坐下来,张开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真的……这张照片是真的。”

海鸣望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这张照片是真的,这意味着什么吗?”

倪轩扭过头来,望着他说:“你还记得我在网上跟你留的言吧?我说几年前我就在一个网站上看过这张照片了,所以我知道,这张照片不会是你最近才拍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认为几年前在那个网站上发这张照片的也是我呢?”

“因为我认识那个人。”倪轩说。

海鸣轻轻地“哦”了一声。

“其实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朋友,实际上,我和他就是通过这张照片才认识的。”倪轩顿了一下,说,“就像我和你也是这样认识的,差不多。”

海鸣意识到他是要继续往下说的,所以没有打断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习惯,喜欢在网上浏览各种各样的摄影论坛,所以我点开那篇帖子,看到了这张照片。”他指了指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照片,“我敢保证,就是这张,一模一样。”

海鸣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当时我看到这张照片后,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不相信这是张灵异照片,认为作者是在哗众取宠。但不管怎么说,我仍然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发这篇帖子的人取得了联系。我们先是在网上交流,后来互通电话,他告诉我关于这张照片的一些事。”

“是什么?”海鸣问。

“他说,事实上他也不敢肯定这张照片是不是传说中的‘灵异照片’。但他却非常肯定,甚至是有些神经质地认为,这张照片绝对有什么古怪,他说自从他得到这张照片后生活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似乎出现了一些怪异的可怕事情。但他却不能肯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才把照片发到网上来,希望能听听大家的看法。”

我的天哪。海鸣在心里想——这不是和我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吗。骤然间,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恐怖画面——那扇自己打开的门,还有关台灯时摸到的那只手……海鸣感到后背一凉,脊椎骨中有一股冷气直往上蹿。

倪轩感觉到海鸣走了神,他问道:“海鸣,你在听吗?”

“哦,是的……”海鸣回过神来,“我在听着呢——那么,后来呢?”

倪轩摇着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扑朔迷离。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张帖子在网上发了几天之后,那个发帖子的摄影师就死了!”

海鸣猛地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那么摄影师死了,这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

倪轩说:“是的,怎么了?”

海鸣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你说的这个人……并不是于光中。”

“于光中?”倪轩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说,“你说那个著名的老摄影师于光中?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说的这个人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我一开始就说了。况且,于光中先生不是最近才因心脏病而去世的吗,他和这张照片有什么关系?”

海鸣这才想起,于光中的助手丁力来拜访自己时曾说过,记者和媒体来访问他时,他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这两张照片的事。所以倪轩当然不知道这些内幕和隐情,他表现出这种吃惊的反应,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海鸣问道:“你说的那个摄影师叫什么名字?”

倪轩说:“叫徐镇屹,是个三十多岁的摄影师——你还没告诉我呢,于光中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海鸣说:“你别慌,我一会儿自然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现在,你先把你刚才讲的那件事情讲完——那个叫徐镇屹的摄影师是怎么死的?”

“他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我打电话找他,接电话的却是他家里的人,他的家人悲切地告诉我徐镇屹已经死了。然后电话里就只剩下哭声。……你能想象吧,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不便多问。”

海鸣说:“那么在他死后,那张照片的去向也就不得而知了,对吗?”

倪轩瞪着眼望他:“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那张照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海鸣摇着头,说:“我也想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到于光中手里的。”

倪轩耸了耸肩膀,摊开手,做了一个表示不解的姿式。

“是这样,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也就是于光中死后没过两天,他的助手来找到我,要我帮他鉴定两张照片。同时,他告诉我一个隐情——于光中老先生在临死之前就紧紧地抓着这两张照片,所以他猜测老先生的心脏病突发和这两张照片有关系。我出于好奇,请他把这两张照片留给我——这两张照片就是这样到了我手里。”

“等等,两张照片?”倪轩觉得糊涂了,“我只看过一张啊。”

“还有一张在这里。”海鸣转过身去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张照片,递给倪轩。

倪轩接过那张照片左看右看,又和那张有白衣少女的照片仔细对照了一下,说:“这张照片就很普通了,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海鸣点点头,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它和那一张照片放在一起,是用作‘对比’的。”

倪轩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在同一个地方照的两张像,一张什么都没有,另一张则出现了……”

“对。”海鸣说,“我们开始接触到事件的本质了。”



第六章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过了,城市中的光影已逐渐暗淡。但是幸福路中间这家摄影工作室里却仍然灯火通明。在里面,两个男人正情绪激昂地谈论着。

“……是这样,真是有意思的巧合。”倪轩像是听了什么奇趣故事般,满脸兴奋的表情,“你得到了这两张照片之后没过几天,就在一个古寨里发现了照片中的原景地。而且,你还证实出在照片中的那户民家里,真的没有这样一个白衣少女。嘿,这岂不是等于说,你已经证实出这两张照片中的一张,真的就是‘灵异照片’!”

“等等,别太激动了。”海鸣望着满脸发光的倪轩说,“我只是证实到在那个古寨里没人见过这个少女,可没证实出全世界的人都没见过她。想想看,如果这个白衣少女是当初拍照片的人专门请去的一位模特,那么古寨中的人不认识他,或是对她没印象就是完全正常的,对吗?”

倪轩想了想,点头道:“是的……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说,我在网上把那张照片称为‘灵异照片’,实际上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看而已,我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灵异照片’。”海鸣说。

倪轩垂下头去思索了一会儿,说:“不,我知道,这张照片绝对不普通,它一定有古怪的。”

海鸣皱起眉头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倪轩将头抬起来:“其实,我刚才还没讲完呢。只是话题被岔开了。”

“什么?你是说,那个叫徐镇屹的摄影师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

“是什么?”海鸣急切地问。

倪轩的眼睛望向前方,回忆道:“说实话,徐镇屹死后,我当时并没有把他的死和那张照片联系在一起,但我却仍然关注着他发在网上的那张照片,几乎每天都会上那个网站去查看评论。可是,你知道,那只是一家小网站,本来浏览的人就不多,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那张照片只是一个恶作剧,所以这个帖子很快地就沉了下去,没多少人关注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人匿名回复了一条很奇怪的留言。”

海鸣紧紧地盯着他瞪大的眼睛。

“那个人留的言是——‘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海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

海鸣想了想,说:“也许……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想吓人的吧?”

“不,不可能!”倪轩叫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跟徐镇屹通电话时他曾跟我讲过,在他的身边,也就是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网上发了这张照片的事!你想想,网上那些人又不认识徐镇屹,怎么会知道他真的已经死了?”

海鸣眉头紧蹙:“也许只是巧合呢?”

“对,在遇到你之前,我也认为大概只是巧合,留那条言的人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可是,你刚才告诉我,于光中老先生也是接触到这两张照片后就死了的!”

海鸣徒地一怔,那种骇然的感觉又围绕到他的身边来。

“还有更蹊跷的呢。那个人匿名发了这条留言后的第二天,我又去那家网站查看,竟然怎么也找不到徐镇屹发的那条帖子了,似乎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家网站上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帖子都有,为什么单单这篇帖子被删除了!”

海鸣困惑地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明白。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过这张照片。”倪轩说,“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在摄影家网上看到你发的帖子后,会如此激动,甚至是急切地想立刻和你取得联系。”

“你说的那家小网站呢?现在还能上吗?”海鸣问。

倪轩摇着头说:“早就不行了,它已经停办很久了。”

海鸣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踱着步,然后带着烦躁不安的语气说:“知道吗,我……有些后悔了。”

“什么?”倪轩没听明白。

海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好奇和不忍,才把这两张照片留在了身边,但我没想到,竟然会卷入到这样一起离奇、诡异的事件中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个助手把照片留下来。”

倪轩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凝视着他说:“海鸣,我们都是专门搞摄影的,难道你就不想解开这神秘的灵异照片之谜吗?”

“我想。”海鸣和倪轩对视着,“可是你刚才已经提醒了我——‘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嘿,那只是……”

“不,你不明白。”海鸣打断他的话,“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和几年前的徐镇屹一样,接触到这张照片之后,我的身边也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事情起来。我不希望自己最后的结果也和徐镇屹一样——你能理解吗?”

倪轩摇着头,一脸复杂的表情:“难道,你认为徐镇屹和于光中真的都是因为解开了这张照片的秘密,才导致死亡的吗?可是——”他神色凝重地望向上方,“这张照片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海鸣说:“反正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张照片不仅仅是一张‘灵异照片’这么简单,也许,他包含着我们难以想象的隐秘和危险。”

两人沉默了一刻,倪轩忽然抬起头,像下了什么决定般直视着海鸣,说:“要不,你把这两张照片交给我,让我来研究吧!”

海鸣凝视着他。“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海鸣,相信我,我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倪轩说,“我也觉得你分析地有道理,也许这两张照片真的牵涉到一些我们难以解释的现象和潜藏的危险。可是,我太好奇了,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去理睬这件事。我想好了,如果我放手不管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该死的好奇心也会折磨我一辈子!”

海鸣望了他好一阵,点头道:“你把照片拿去吧,记住,小心点。”

倪轩感激地说:“我会的,谢谢你。”然后小心地拿起桌上那两张照片。海鸣找出一个装照片的纸口袋,替他将照片装了进去,再交给他。

倪轩临走的时候,海鸣对他说:“你一旦发现了什么,就立刻打电话告诉我。我的电话就是刚才打到你手机上的那个,你记下来了吧?”

“我知道。”倪轩点了点头,道了声“再见”,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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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晚上,海鸣睡了个好觉,早晨起床后,他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把照片送走了的原因,总之生活又开始变得平静正常起来。

想到照片,他立刻想到昨晚将照片拿走的倪轩。海鸣心中一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海鸣拿起身旁的手机,拨通倪轩的号码,电话听筒里传出倪轩的彩铃,是一首熟悉的歌曲。

那首歌唱完一段,又重复起来。海鸣盘算着时间,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电话已经拨通一分钟多了,为什么倪轩还没有接电话?

再过了一会儿,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海鸣有些紧张起来,他从床上翻身下地,又拨打了一次电话,但对方仍然没有接听。

海鸣的心脏配合着电话忙音“咚、咚”直跳,他想着,不可能吧,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一连拨打了三、四次,倪轩也没有接听电话,海鸣站在房间里,头脑发懵。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接起来,在电话里听到倪轩的声音:“海鸣吗?你刚才打电话给我?”

海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都不接?”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熬了夜。刚才睡得太死了,你打那几次电话都没能把我吵醒——是我老婆把我叫醒我才知道你打了电话的。”

海鸣擦了擦额头上的蒙蒙汗,说:“你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倪轩“呵呵”笑了两声:“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呀。”紧接着,他兴奋地说:“海鸣,你在摄影室里吧,我马上来找你,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哦?是什么?”海鸣迫切地问。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来了再说吧,你等着我!”倪轩挂了电话。

海鸣放下电话,轻轻地笑了两声,他觉得倪轩这个人不仅长着一张娃娃脸,就连性格也跟个小孩似的。

洗脸、漱口完毕,海鸣烧水泡了一碗方便面。面正吃到一半,就看到玻璃门外倪轩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夹。海鸣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倪轩跨进门来,气都没喘顺一口就赶着说:“我带了些东西……来给你看。”

海鸣招呼他坐下,说:“别慌,先歇一会儿吧。”

倪轩却摆摆手,打开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叠彩色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铜版纸,把它们递到海鸣的手里。

海鸣接过这一叠纸,估摸着有二十多张,再看内容,全是一些摄影照片。

海鸣翻前面的几张看了看,望向倪轩,说:“你可别告诉我,这些全都是……”

“没错!”倪轩揉着发红的眼睛说,“这些就是我昨天晚上熬夜在网上收集的、世界各国著名的灵异照片!而且我排除了那些虚假、不可信的照片,现在拿给你看的这二十几张,全都是在世界各国引起极大反响,而且真实可信的灵异照片!”

“比如说这张。”倪轩拿起面上的第一张黑白照片,解说道,“这是英国的一个女人拍的。这个中年女人有一次去自己已经死去十七年的女儿墓前祭奠。临走时,她给女儿墓地拍了张照片。拍的时候,照相机里只有女儿的墓地,别无他物。但照片冲洗出来后,这位女士惊奇地发现,在照片的墓碑前,居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女孩的影像。而且那小女孩正看着相机——似乎知道正有人在给墓地拍照!”

没等海鸣开口说话,倪轩又激动地翻出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张英国空军战士们的合影。最后一排左边第四个人的后面——”倪轩用手指着那张脸给海鸣看,“看到了吗?这个人的后面还有一张脸!后来人们认出来,他叫弗雷德•杰克逊,是一个飞机机械师,可问题是,这张照片拍摄的两天前,一架飞机的螺旋桨意外地将他击倒,他死于非命。他的葬礼就是拍摄这张照片那天举行的。照片冲洗出来之后,照片中的人都认为那张脸就是弗雷德•杰克逊的。他的战友们认为,杰克逊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死去。显然,他不想错过飞行队的最后一次合影。”

倪轩又从那一叠照片中抽出一张,对海鸣说:“这张照片,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海鸣仔细地看那张照片,这是一家医院里,病房里站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望着病床上已经盖上白布的死者,神情忧伤。海鸣看了好一会儿,对倪轩说:“这张照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倪轩将照片举起来,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看见这个人了吗?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对不对?可是你仔细看看——”倪轩将手指移下来,“后面这个男人没有腿!”

“噢,天哪。”海鸣惊呼道。

“这张照片是在波兰的一家医院里拍的。照片中的死者刚去世不到半个小时——而这个后面站着的,没有腿的男人——后来经死者的家属证实,他正是死者本人!他竟然和其他所有家属一起,望着病床上的自己!”

海鸣咽了口唾沫,觉得背后有些发毛,全身也不自在起来。

“还有这张。”倪轩把照片中最后的一张抽出来,“这大概是全世界最出名的一张灵异照片了。1995年11月,英国一个小镇一栋建筑物被大火烧毁。一位摄影师应召对此废墟进行拍照。就是这张照片,看见了吗?在废墟的右侧,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后来经证实,在1977年的时候,这栋建筑物就曾发生过一场大火。一个叫珍妮•切姆的女孩被认定是纵火者——就是这个小女孩!自那以后,她的身影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

倪轩越讲越兴奋,他干脆将那一叠打印纸从海鸣手中拿过来,准备挨着讲解:“再看看这一张吧……”

“等一下。”海鸣打断他,“你该不会是要把这二十几张灵异照片全都跟我详细地介绍一遍吧?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倪轩睁大眼睛说:“你刚才看了这么多张世界各国著名的灵异照片,难道你没发现吗?这些照片中的灵异形象,要么就是模糊不清的,或者是半透明状的;要么就是只有半截、不完整的。都没有十分清晰或完整的形象。”

见海鸣困惑地望着自己,倪轩加重语气说:“你还没明白?如果我们能证实出现在手里的这一张照片是灵异照片的话——就等于是发现了全世界最清晰完整的一张灵异照片!这会轰动世界的!我们俩都会成为全世界闻名的摄影师!”

海鸣感觉有些头脑发懵,他摇着头说:“可是,你怎么才能证实出这是一张灵异照片呢?”

倪轩说:“我昨天在网上查了资料。发现一些科学家对‘灵异照片’这种现象做出了推测和猜想——他们认为人的灵魂实际上是一种存在于现实中的能量体,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是感觉不到的。一个人死后,他(她)的灵魂不一定消失,它和一些照相机拍照时产生的波长刚好吻合,所以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们的相机有时就能拍到‘灵异’的东西。”

“理论上完全正确。可是,你怎么证实我们现在这张就是灵异照片?”海鸣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暂时我还没想到,但我会努力的。”倪轩望着自己的脚尖说,“有必要的话,我再到那个古寨去一趟。”

“我劝你最好还是算了。”海鸣说,“我敢保证,你去的话只是浪费时间,什么也得不到。”

“那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倪轩将照片收起来,装进文件夹里,“你呢,海鸣,你准备怎么办?”

海鸣撇了撇嘴:“我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耗下去了。我还得到处去拍照片,准备参加全国摄影大赛呢。”

“那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研究。”倪轩转过身,“我回去了。”

海鸣送他到门口,再一次提醒道:“倪轩,小心点。”

“我知道。”倪轩冲他摆了摆手,走出门去。

海鸣目送着倪轩离开。最后,他返回屋去,将那半碗泡面吃完,也背着摄影包出门了。



第八章



晚上十一点半,倪轩仍坐在电脑面前。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阵阵发涨,但他仍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键盘,尝试通过各种途径搜索到他想要的东西。

倪轩发现,海鸣在摄影家网上发的那篇帖子确实已经没必要再关注了,几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把那篇帖子视为一出闹剧。这不禁让他有些纳闷——难道几年前看过徐镇屹发在网上的那张照片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吗?

在今天一天里,倪轩上了一百多个摄影网站,他现在可以肯定,除了海鸣发的那篇帖子中有这张照片之外,就再没有从别的地方见过这张照片了——他心中暗暗欣喜——这张照片在目前没有得到广泛关注,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再次点开一家小网站后,倪轩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上面的摄影作品专区。突然间,他恍惚看到电脑屏幕上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倪轩“啊”地大叫一声,浑身寒毛直立,他猛地回过头一看,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自己的妻子王萍。

倪轩松了口气,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后面?吓了我一大跳!”

王萍也一脸的惊诧,她说:“你还把我吓了一跳呢!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倪轩舒着气说:“我没干什么。”

“不对吧。”王萍,“你这两天什么事都不做,在电脑面前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晚上还熬夜到很久。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倪轩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告诉妻子实情,否则她会吓得睡不着觉的,便随便编了个理由:“真的没什么,我想参加一个摄影比赛,所以到各个网站上去看看,参考一下,寻找灵感。”

“那你别熬夜呀。” 王萍打了个哈欠,“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该睡了。”

“你先去睡吧。” 倪轩打发着王萍,“我一会儿就来。”

“别熬太久啊。” 王萍转身离开,到卧室去了。

倪轩搓了搓困倦发酸的眼睛,觉得确实该休息一下了。他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到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听冻啤酒,打开喝了两大口,又返回到书房。

他坐到书桌前,眼睛瞟到放在上面的那两张照片,便放下啤酒,将照片拿起来。

倪轩的眼睛刚接触到照片不到两秒,他的嘴突然张开了,面色变得煞白,后背直泛凉气。他低吟道:“天哪,这……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半分钟后,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惊恐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这张照片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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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2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清晨八点,海鸣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厌恶地望向门口。心里猜测着是谁会来打扰他的美梦。

敲门声还在继续,海鸣不得不穿好衣服,从里屋走出来。打开玻璃门,他愣住了。

外面站着两个警察。

还没等海鸣开口,一个胖警察问:“请问,你是这家摄影工作室的老板吗?”

“是的,我叫海鸣。请问你们……”

另一个瘦高个儿的警察说:“我们进去谈吧。”

海鸣请两位警察到屋里坐下,他自己坐在他们对面,有些忐忑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胖警察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倪轩的摄影师?”

“……是的,我认识。”海鸣答道,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怎么了?”

“昨天晚上十二点二十左右,他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胖警察说。

“什么!”海鸣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里乱飞,“他……死了!”

“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胖警察问。

海鸣感觉脑袋混乱无比,他听见自己木讷地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瘦高个儿警察问。

“我们……是最近才认识的朋友。”海鸣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胖警察说,“我们不是来调查嫌疑犯的。只是因为他死得有些奇怪,所以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死得……奇怪?他是怎么死的?”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高个子警察说:“死亡的具体原因法医也不是很清楚,目前只能猜测是心肌梗塞引起的猝死。死者的妻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发现他倒在了书房里,已经死去多时了。”

海鸣心中一颤——又是心脏病?和于光中一样?这时,他想起一个问题,“他死于心肌梗塞……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为什么会来找我?”

“是这样的,死者的妻子报警后,我们赶到现场,发现死者的手里捏着两件东西。其中一样是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海鸣摄影工作室’的电话号码。从现场的情形看,死者似乎在临死前想要打电话给你,但还没打得出来,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

海鸣没有理会胖警察的问题,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手里拿着的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胖警察望了他一眼,说:“是一张照片,一张撕开一半的照片。”

“什么,撕开一半的照片?”海鸣惊诧地张开嘴,说,“我能看看这张照片吗?”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胖警察点头说:“可以。”然后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张被撕开一半的照片,递给海鸣。

接过照片来的那一瞬间,海鸣就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警察递过来的会是这张照片!

他本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只会出在那张有白衣少女的照片上,但警察递过来的、倪轩在临死前捏着的照片竟然是那张没有人的照片!

海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麻木地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警察从海鸣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他问道:“你见过这张照片,对吗?”

海鸣微微点了点头,说:“是的。”然后喃喃自语道:“那另一张照片呢……”

高个子警察立刻问:“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张照片?”

海鸣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张照片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死者的身边。”高个子警察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张照片?”

海鸣实话实说:“这两张照片是我交给倪轩的,我猜他会把它们放在一起。”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捏着一张撕开的照片?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知道。”海鸣摇着头说。

“你觉得他的死和这两张相近的照片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当初为什么要给他这两张照片?”

海鸣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些问题,他估计要是把实话讲出来自己会更解释不清楚,而且警察也不会相信——此时,他只感到一阵阵焦躁和混乱,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海鸣用疲惫的口吻对警察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两张照片是倪轩要我给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拿来做什么。警官,你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他是死于心肌梗塞的,这是我能操控的事吗?”

“海鸣先生,你误会了。”胖警察解释道,“我们本来就没把这件事定性为凶杀案,所以不存在什么‘犯人’。我们到这里来调查一下情况,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好了。”胖警察站起来,高个子警察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我们要问的也基本上就是这些了,谢谢你的合作。不打扰了,告辞。”



第十章



警察走了之后,海鸣精神恍惚地在工作室呆了一个上午。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困在他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毫无疑问,倪轩一定是在临死前发现了什么,想要打电话通知自己,但没来得及就已经死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是想暗示自己什么吗?可为什么要把它撕开呢?

另外,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倪轩手里拿着的,会是那张没有人的照片?

海鸣焦躁不安地胡乱猜测着——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都认为那张没有人的照片是用作对比的,只是个配角。莫非,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一张?可是,那张照片确实很普通呀,那扇窗子、窗外的山坡、大树……没有哪一样不对劲呀!

一连串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问题像沉重的巨石一样向海鸣挤压过来,他感觉自己烦躁地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下午的时候,海鸣做了一个决定——他不打算再管这件可怕的事情了。事实上,他是确实不敢再管这件事了。目前发生的所有事实都证实了一点,倪轩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匿名人留的言是千真万确的——

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现在,照片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赶紧退出这件事情,不能因为好奇而继续纠缠这件有可能让自己送命的可怕事件。

打定主意后,海鸣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他看了看日历,发现今天刚好是周末。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早就想邀约朋友一起热闹热闹了。

海鸣打电话跟朋友大李,要他再约几个人下午到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来玩。

大李在电话里问:“怎么玩儿呀?”

“下棋、打牌,玩游戏,看电视都行。反正你告诉他们,今天的晚饭和宵夜我都包了。”

“哟,今天什么日子呀?你怎么这么大方?”

“什么话,好像我以前就没请你们吃过饭似的。”海鸣笑着说。

“对了,是不是你过生日呀?要是的话就直说,哥们儿帮你庆祝!”

“真不是。今天是周末嘛,好久没和哥儿几个一起喝酒了,想热闹一下而已。”

听到喝酒,大李来了劲:“得,包在我身上了!一会儿就到!”

海鸣将摄影工作室的玻璃门大打开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上去,打算今天放开包袱好好玩一通,明天就开门做生意了。

一个小时后,大李邀约好三个海鸣的朋友,到了摄影工作室里。几个人嘻哈打闹了一番后,迅速地在工作室里摆开桌子,搓起麻将来。

玩到下午六点过,海鸣将大伙儿带到一家火锅店,荤五素六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啤酒瓶从桌上堆到了地下,几个人划拳打靶,喝得不亦乐乎。

出火锅店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晕乎乎的了,但大李说还没尽兴。于是几个人又去副食店抱了一件罐装啤酒,顺带在旁边的熟食店切了几斤卤牛肉、香肠,再买些卤鹅掌,配着豆腐干、花生。大李说一会儿宵夜就不出来吃了,在海鸣的店里喝就行。

海鸣把哥儿几个连掺带扶地领进自己店里,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坐到了麻将桌上去。打到十一点过,大家肚子有些饿了,便把刚才买的熟食、啤酒拿出来,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边吹牛边喝酒。

但酒喝第二轮,就怎么也赶不上第一轮的兴奋劲儿了。这次喝了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就都撑不住了,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椅子上,一个个昏昏欲睡。

海鸣在他们当中喝得相对少点,他没忘记自己明天还要开门营业呢。他到卫生间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又打了一盆热水出来,替几个朋友抹了把脸,并宣布说:“今天晚上谁都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打地铺睡吧。”

朋友大国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你现在……就是抬……也把我抬不出去了。”

海鸣把醉得最厉害的大李扶到厕所里。大李抠了下喉咙,差不多把今天晚上吃的所有东西连同肚子里的酸水都吐了个干净,接下来整个人就没了意识。海鸣把他架到里屋自己的床上睡下,他自己到外面和另外三个朋友一起挤地铺去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卫生间里传出“啊”地一声怪叫,海鸣和他的几个朋友都被惊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李满头是水,一脸惊慌地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

“怎么了?”海鸣问道。

“我……我刚才醒了,去上厕所,顺便用冷水洗了把脸。”大李结结巴巴地说,“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我身后有个什么白颜色的东西飘了过去……好像……是个人!”

大国“嘁”了一声,说:“你酒劲还没过去吧?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另一个朋友打了个大哈欠,冲大李摆了摆手说:“这鬼故事留到下次再讲吧,也不看看时候。”说着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不是,我真的……”

“你就别开玩笑了,这么老的招数,吓唬谁呢?快睡吧!”大国也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大李晃了晃脑袋,想着也许真是喝醉了出现的幻觉吧,便耸了耸肩,继续回床上睡觉去了。

四周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海鸣目瞪口呆地坐在地板上,脸色煞白地像一张纸。他紧张地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发出的声音。

那张照片上的幽灵,并没有走?她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间屋里?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吗?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海鸣由内至外地感到遍体生寒,他的双手抱着肩膀,身子蜷缩着,浑身发抖。

后半夜,他就这样惊恐、警觉地一直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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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海鸣的几个朋友起来后,胡乱洗了把脸,便向他告辞,各自回家去了。

海鸣打消了今天正常营业的念头,朋友们走后,他立刻关上摄影工作室的门,直奔公安局而去。

昨天的半夜里,他想到一个问题,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到市公安局后,海鸣在刑侦科四处打听,终于见到了昨天上午来找他的那位胖警察。

胖警察看到海鸣后,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海鸣急迫地说:“警官,倪轩的那个案子,你们还在调查吗?”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案子’,我们找你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怎么,难道你有什么新发现?”

“不,我只是想问,那另一张照片在哪里?”海鸣神情焦急地问。

“什么另一张照片?”警察没听懂。

“倪轩死的时候,他手里捏着一张撕开一半的照片;然后,你们不是在他的身边发现了另一张照片吗?我说的就是那张!”

“哦,那张照片按道理应该作为死者的遗物留给死者家属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些特殊,所以我们公安机关把它收进档案室了。”

“什么?那张照片现在在你们手里?”海鸣急切地说,“我能看看吗?”

“那不行。”胖警察摇着头说,“公安局里有规定,档案室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我只看一眼,可以吗?”海鸣央求道。

“不行,我不能破坏制度。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胖警察要走。

海鸣突然想起什么来,他说:“警官,你忘了吗?那两张照片本来就是我的,我总有理由要求物归原主吧。”

胖警察盯着他望了一会儿,说:“你有证据证明这两张照片是你的吗?”

“证据……”海鸣感到为难,忽然,他想起一个人,说:“可以,警官。于光中老先生的助手可以证明,这两张照片就是他送给我的。”

说着,海鸣在手机储存的电话号码里找到了丁力的号码,打了过去,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海鸣说:“丁力吗?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海鸣。”

丁力像是想了一会儿,说:“是的,我记起来了,有什么事吗,海鸣?”

海鸣说:“我现在在公安局里,我希望你能帮我作一下证,证明那两张照片是当初你送给我的。”

“什么?公安局?”丁力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到公安局去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警察等在我的旁边呢。你先帮我作证,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丁力想了想,说:“好吧。”

海鸣将自己的手机交给胖警察。警察跟丁力说了几句话之后,将手机交还给海鸣,说:“你可以将那两张照片拿回去。”

“不,警官,我不要那两张照片,还是你们收着吧。我说了,我只想看看而已。”

“跟我来吧。”

胖警察把海鸣带到公安局的档案室,在一个档案袋里,他取出两张照片,把撕开的那一张放回去,完好的那一张递给海鸣,说:“你要看的是这张吧?”

海鸣点点头,接过照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过了半晌,他对胖警察说:“警官,我能看看那张撕了一半的照片吗?”

警察从档案袋里拿出那张撕开的照片。递给海鸣。海鸣把两张照片一起举起来,忍不住惊呼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胖警察问。

“这两张照片,怎么会变成一样的了?”海鸣瞠目结舌地说。

“我以为你本来就知道呢。”胖警察说,“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两张相近的照片。”

“可是……这两张照片中有一张有人呀!你们在倪轩身边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胖警察说:“是的,我们没看见哪张照片上有人。”

“等等,倪轩是不可能有底片的,那他就不可能去加洗……”海鸣用手按着头,试图清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他撕了那张没有人的照片,剩下的那一张就应该是有人的呀!”

“你在说什么?”胖警察也被他弄糊涂了,皱起眉头。

突然间,海鸣猛地抬起头来——难道是……

他将两张照片一起递给胖警察,说了声:“警官,谢谢了!”然后飞快地从公安局里冲出去。



第十三章



半个月后,海鸣将自己选出来的最满意的几张摄影作品送去参加全国摄影大赛——但他发现,能不能获奖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现在,他又过上了跟以往一样的平凡生活。在摄影室里帮顾客照相,或是出外景。此时,他总能感觉到一些以前从没发现的东西——天很蓝、草很绿、水很清、花很香,生活原来是这么美好。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这天下班之后,海鸣的店里出现一个他熟悉的客人。海鸣看见他后,愣了一下,说:“有什么事吗?”

丁力说:“我就是感到好奇,忍不住想来问你——你那天怎么会跑到公安局去的?”

海鸣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件事了。”

丁力说:“你可别忘了,你那天是答应了我的。你说事后要跟我解释清楚的。”

海鸣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进来说。”

半个小时之后,丁力听海鸣讲完了关于灵异照片事件的所有过程,他惊呼道:“我的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照片’这种事!那两张照片,竟然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秘密!”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于光中老师是怎么死的。”

“对了,你最后是怎么跟警察解释的?”丁力问道,“他们真的相信那个老妇人是被幽灵附体,死于自己之手?”

“他们不相信,可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因为那老妇人脖子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她自己的十个手指印——警察总不能指控是我杀了她吧。”海鸣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我现在得去跟我女朋友一起吃晚饭了。”

丁力也站起来,他们一起走到门口时,丁力说:“海鸣,你该不会怪我当初带着这两张照片来找你,才让你卷入到这起事件中来的吧?”

“不,恰好相反。”海鸣微笑着说,“我得感谢你才对。这件事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珍惜和可贵,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热爱生活了。”

丁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说:“希望你快乐。”

“谢谢,你也一样。”海鸣露出会心的笑容。


晚上,在一家国际性的摄影网站上,出现了一篇名为“中国最惊人的灵异照片”的文章,并附有照片。发布者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并声称自己有底片为证,能够确保这件事的真实性。

发完这篇文章,丁力将头靠向椅背,重重地舒了口气。

太久了,这个过程实在是太久了,整整经历了五年,才终于将这张照片的秘密弄了个一清二楚。

我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呢?丁力骄傲地想着,五年前拍出那张怪异的照片之后,就凭直觉感觉到这张照片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于是,才以不同的形式把这张照片交到不同的人手里,让他们代替自己来研究。可惜的是,前面那两个人都不中用——连那个所谓的“著名摄影师”于光中也只能在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这张照片的秘密,却无法说出来……看来还是最后这个叫海鸣的年轻人最厉害,他不但破解了照片的秘密,甚至还能杀死那个幽灵——最后这回总算是找对人了。

丁力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地吐出蓝色的烟圈。他在那慢慢扩大的烟圈中看到了自己即将实现的梦想——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成为被全世界关注的著名摄影师了。这时,他忽然记起海鸣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想道,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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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县公安局里,一个穿着制服的刑警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他用手挠着头,眉头紧蹙,费解地凝视了好久。

他身边的女助手注意到了,走过来,问道:“队长,你在思索什么?”

刑警队长将照片递给助手,说:“这是那天在古寨的一个院落里发生那起‘自己掐死自己’的奇怪命案后,我们在现场拍的照片。”

女助手看了一会儿,说:“是的,这些照片还是我拍的呢,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刑警队长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你还记得吧,拍照当时死者已经被抬上警车了的。可你看我的身后,为什么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老妇人的脸?”


(《灵异照片》 完)

方元的弟弟把故事讲完了,他的妹妹显然被这个恐怖异常的故事吓得不轻,她捂着嘴说:“我的天!我被吓得冷汗直起!你之前说,这是你朋友经历过的、真实的事?”

“说实话,我不愿意去追溯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宁肯把它当成一个虚构的故事。”方元的弟弟转过头对兰教授说,“教授,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故事还算精彩吧?”

“嗯,不错。”兰教授微笑着赞赏道,同时对方元说,“现在就看你的了,希望你也能讲出一个同样精彩的故事。”

谁知道,方元紧锁着眉头说:“对不起,我这一生中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我不知道该讲什么。”

方元的妹妹叫道:“嘿,哥哥!”

兰教授等了几秒钟,耸了耸肩膀说:“如果你实在没什么故事好讲——那么请原谅,我也无法兑现我的诺言了。”说着,他便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等等,教授!”方元赶紧说:“其实……我倒是有一个离奇诡异的故事。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哦,为什么?”兰教授好奇地问。

“因为,我答应过父亲……现在,我没征得他同意……”方元顿了一下,想起他现在已经无法征求父亲同意了,便说,“那么……我还是讲吧。”

兰教授把背朝沙发靠了靠,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方元再次犹豫了一下,说:“我讲的这个故事叫‘尖叫之谜’。”

他开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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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尖叫之谜




楔子



市立妇幼医院的走廊上,站着十几个排队等待的大人,他们的怀中都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幼儿,那是他们的小儿子或小女儿。孩子们有的睡着了。有的发出焦躁的哭闹,父母们为了安抚孩子的情绪,唱着歌谣,编着故事,喂着零食,想尽一切方法让他们安静,却反而使这狭长而拥挤的医院走廊更显热闹。

很难想象,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午夜十二点了。

春天是一个温暖可爱的季节,诗歌散文里颂扬的都是春的美丽和浪漫,却很少提及,伴随着万物大地一起复苏的,还有令人厌恶的各类病菌。这让春天的诗情画意大打折扣。尤其是对于婴幼儿来说,在他们的身体抵抗力尚弱之时,春天显然不能算是一个好季节。

妇幼保健院的儿科值班医生已经由一个增加为两个。可城市里蔓延的流行性感冒病毒让生病的孩童与日俱增,医院的走廊每天晚上都因为看病求诊的人们而变得拥挤、喧闹。今天晚上只有十几个人排队,已经是近期最少的一天了。

王实的怀里抱着他刚满一岁不久的儿子,小家伙刚才还在睡,现在却醒了,也许是旁边那位母亲讲故事的声音太大了吧。王石低头看儿子,小男孩的脸仍然清秀可爱,但感冒却使得他脸色发白、精神萎靡,还不时地咳嗽。王实甚至不能判断儿子是因为懂事才没有哭闹还是因为生病而没有力气哭闹。他心疼地轻轻拍着儿子的身体,向医院的门诊室望去——前面还有两个人才轮得到自己呢。王实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男孩在父亲的怀中安静了不到半分钟,便“吭吭”地哼叫起来,有些要哭的架势。王实立刻换了个抱法,将儿子立起来面向自己的身后,一边用手轻拍着儿子的背,并微微抖动身体,小家伙安分了一些。这时,从门诊室里走出一位护士,王实正想叫住她问还要等多久,突然,肩头的儿子“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王实一惊。他从没听见过儿子发出如此惊恐、大声的尖叫。同时,他立刻注意到,刚才那一瞬间,尖叫的不止儿子一个,还有另外三个小孩,他们似乎都面对的是一个方向。

儿子的尖叫还没有停止,他扑到父亲怀里,脸紧紧地贴着父亲的胸口,另外三个小孩也一样,一阵阵地尖叫着,那声音撕心裂肺、尖锐刺耳,充满恐惧和紧张,让人听了不寒而栗。走廊上所有的大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王实紧紧地搂住儿子,同时下意识地转过身子,望向儿子刚才看的方向,那是一个走廊的尽头,没有人,只有一扇开着的窗子,窗玻璃延伸到黑暗里,在夜晚的凉风中摇晃颤抖。

另外几个大人也和王实一样转过身望向那头,可一样没发现什么,他们略带紧张地望着尖叫的四个孩子,脸上写满了疑惑。有着育儿经验的他们知道,刚才那阵尖叫绝非正常!一般来说幼儿有可能突然哭闹,但绝不会无故惊叫,除非是看到或感受到什么令他们恐惧不安的东西。可是,他们再次环顾四周,刚才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呀。这是怎么回事?

王实将儿子紧紧贴着自己,这时孩子好象稍微平静了一些,没有尖叫了,但王实仍能感受到儿子在紧张地喘息着,他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子和衣领,身体还在颤抖。儿子的恐惧似乎传染到了父亲身上,王实也感觉脊背发冷,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王实不安地拍打着儿子的身体,他甚至想开口问儿子,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可他知道,不会有回答的,儿子还不会说话呢。

正在王实焦躁不安的时候,他听到旁边有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问道:“护士,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女儿会突然惊叫?”

那位年轻的护士一脸难堪,吞吞吐吐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那请你去问问医生吧,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只不过有点受凉感冒而已,怎么会发出刚才那种可怕的尖叫?”

“嗯,好的…..我一会就去问医生。”小护士说完后快步离开了。

过了一会后,刚才尖叫的四个孩子都渐渐平息下来,家长们见孩子没有尖叫了,都松了口气,走廊里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一些。

王实却还在疑惑之中,他仍对刚才那一幕有着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正在思考,听到门诊室里喊道:“下一个,王亚夫。”

王实听到念儿子的名字,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抱起儿子朝里走,进门之前,他顿了一下,再次望向走廊尽头和那黑漆漆的窗外。

仍然什么都没有。王实不再迟疑,跨进门诊室,在医生面前坐下。

经过一番询问后,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断定小男孩患的就是典型的流行性感冒。他在处方签上开了一串药单,嘱咐王实一定要按时按量给小孩服用。

王实道谢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又回过头来,问道:“医生,我儿子刚才在走廊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尖叫起来,还有另外三个小孩也一样,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框,看了王实手中的小男孩一眼:“突然尖叫……”他想了一会,“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医生,他当时醒着呢,望着走廊尽头那边,突然就尖叫起来,把我吓坏了。”

“唔……”老医生又思考了一会,“那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情应该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你不用太在意。”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王实再次道谢,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王实不敢耽搁,他想赶快带儿子回家吃药。迅速地离开了医院。

走廊里排队的人群缓慢向前推进。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最后一个看病的人也离开了,医院里终于安静下来。门诊室的老医生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才停下来喘一口气。他背靠向藤椅,悠闲地抽完一支烟,估计今天晚上不会再有太多人来看病了。

老医生本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王实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看见走廊尽头后就开始尖叫……而且不是一个小孩,而是四个。这种怪事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想到这里,强烈的好奇心驱散了疲倦和睡意,老医生站起来,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此时的走廊空无一人。

老医生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沿着走廊走到靠窗的尽头。

他站在窗户前,望着漆黑的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将头探出窗外,左右环顾。

窗外只有楼房和树木的黑影,并无异常。

老医生咂了下嘴,把头伸回来,他看了一下左右——两边分别是两间单人病房。

他推开右边病房的门,打开灯。看来住院部没有安排里面住人,病床上空空荡荡的。

老医生打了个哈欠,困倦又向他袭来了,他想回去小睡一会儿,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左边病房的门,摸索着按开镶在墙上的电灯开关,啪,灯亮了——

眼前的一幕像炸弹般“轰”地一声在老医生的头脑里炸开。他倒吸了口凉气,感觉眼前发黑,双腿立刻就软了下去。他扶着墙壁,本能地让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

这是他一辈子从没见过的可怕景象。他全身猛抖着,嘴唇一张一合,过了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

“我的……天哪……”



第一章



石头放学之后,去山上砍了捆柴下来,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母亲早就做好了饭,正坐在小木桌前,借着屋里那只有十五瓦的昏暗灯光掰着老玉米。见石头背着一大捆柴回来,母亲笑着说:“这可好了,明后两天都有得烧了。”

石头脱掉早就被汗水沁透的衣服,光着个膀子,去水缸旁舀了瓢凉水喝。喝完后,他抹了抹嘴,问道:“爸呢?”

母亲说:“进城卖甘蔗去了,还没有回来呢。饿了吧,灶洞里炕了红苕,先吃个垫底,等你爸回来再一起吃饭。”

石头才刚满七岁的妹妹从里屋跑出来,嘟噜着嘴嚷道:“妈就是偏心!我都好饿啊,你不跟我讲炕了红苕,哥哥才一回来你就叫他吃!”

母亲骂道:“你哥哥去读了书,又砍了柴回来,自然是饿了,我才叫他吃。你一天到晚光在家里耍,啥事都不帮着做,跟着起什么哄!”

妹妹说:“又不是我想在家里耍,我也想去上学啊!你们又不要我去上学,我呆在家里干啥嘛!”

母亲扬起手里的玉米棒子喝道:“你再闹一个试试!”

妹妹收住嘴,眼睛里泪水却在打转。石头赶紧去炕洞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苕,分了一半递到妹妹手里,说:“别哭,快吃吧。”

妹妹咬了一口红苕,烫得直张开嘴呵气,却还是高兴地立刻破涕为笑。

石头问:“好吃吗?”

妹妹点了下头:“好吃,又香又粉。哥哥,你也吃呀。”

石头着实是饿坏了,他两三口就把那半截红苕填了下去,肚子却找不到半点儿感觉。石头拉起妹妹的手,到门口去守着父亲回来。

过了好久,兄妹俩终于看见父亲披星戴月地回来了。妹妹想着立刻就能开饭,兴奋地一边叫一边扑到父亲怀里,但石头却一眼就发现,父亲的身上又脏又破,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憔悴。

石头叫了一声:“爸。”

父亲“嗯”了一声,跨进家门,母亲看见父亲空手而归,高兴地问道:“甘蔗全卖完了?”刚问出口,又立刻发觉不对:“你的三轮车呢?”

父亲沉着脸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闷生生地说:“被城管给没收了。”

“啥?”母亲大叫起来,“出门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看见城管来了要跑快些,赶紧躲到小巷子里去。你咋还是被抓了!”

“呸!”父亲愤恨地骂道,“都怪那两个买甘蔗的城里人,看见城管来了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摸不出零钱来,我稍微多等了几秒就被城管抓住了!”

母亲看着灰头土脸的父亲和他那身破烂肮脏的衣服,问道:“你该不会和他们争执起来了吧!”

“唉,不说了!”父亲用力捶了一下大腿,眼睛里燃着怒火。

“那甘蔗也……全被没收了?”母亲怯生生地问,她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脸,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石头在一旁不敢说话。妹妹拉着母亲的衣角,小声问:“妈,爸回来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母亲叹了口气,说:“吃吧,现在就吃饭。”母亲把碗拿到锅边去添红苕稀饭,石头接过来端到饭桌上。今天晚上的菜有两道:泡酸菜和拌黄瓜。

饭桌上几乎没有声音,全家人都闷着头吃饭。石头斜着眼睛偷瞄了父母一眼,两个人都一脸的心事重重。

喝完一碗稀饭后,妹妹抬起头,问道:“爸,我能像哥哥一样去读书吗?”

父亲一下光火起来:“读书!读个屁的书!饭都快没得吃了!还想那些!”

妹妹被父亲吼得身体一抖,赶紧抱住碗,不敢开腔了。

石头望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妹妹,壮起胆子说:“现在读书,不是不收学费了吗?”

父亲瞪着眼睛说:“读书就只要学费吗?你每年那书本费、代管费……还有买文具、校服啥的哪样不要钱!我们家里能供你一个人上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咋样?尽是些不懂事的,没一个让我省心!”

石头被父亲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但他却觉得自己没错。石头放下碗,闷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去上学了,让妹妹去吧!”

父亲“啪”地一拍桌子:“放屁!你再跟老子说一遍!”

石头铁着脸说:“我明天就不去上学了,把钱省给妹妹去读书。”

父亲气得喘大气,他一巴掌朝石头的脸上扇去,大骂:“你个不争气的!你是男娃,我和你妈都指望着你读完书找个城里的工作,为我们养老哩!你妹妹是个丫头片子,早晚是别家的人,她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

父亲的耳光让石头的右脸颊火辣辣地疼,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坚定了,石头望着手里的碗说:“我知道家里快没钱了。我要到城里去打工,赚了钱给妹妹读书用,还可以自食其力。”

父亲吼道:“家里没钱了用不着你操心,我知道去想办法!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把书读完!你不准胡思乱想,跟我好好地读书!”

石头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你,你……”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他走到墙边,抄起一根棍子就朝石头打去。

石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咬着牙,眼睛都不眨一下。石头妈看见当爹的那架式,吓得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叫道:“你干啥呀!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这犟犊子的脾气吗?他决定的事,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改的!”

妹妹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起来,父亲喘着粗气,棍子举在空中,半天落不下去。

僵持了一阵,父亲瞪着眼问道:“你说,你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孩,去城里能找到什么工作?”

石头说:“隔壁的二牛去年不就去城里了吗?他还小学都没毕业呢。他都能找到工作,我凭啥不能?我有的是力气,就不信找不到事做。”

父亲狠狠地说:“你个不争气的呀!你去城里就算找到个什么事做,赚两个钱,可以后还会像你爸这样,一辈子是个穷苦命!永远抬不起头来,被人家瞧不起——你咋就不懂这个道理呀!”

石头眼睛望向前方,说:“我不会是这种命的。”

“你咋知道?”父亲问。

“我就是知道。”石头莽声莽气地说。

父亲注视石头良久,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母亲包着眼泪走到石头身边,摸着他的头说:“儿呀,妈知道你其实是懂事,想帮家里分担。你实在想去城里那就去吧。唉,只可惜你在学校这么好的成绩,这就荒废了。”

石头望着母亲说:“妈,我把书本一起带去,闲的时候自己也能学。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常给家里写信的。赚到了钱,我就寄到家里来。”

母亲抚摸着石头的脸,转过头去,眼泪抹到了心里。

次日,母亲到二十里外的镇上送石头上了进城的汽车。石头只带了一个小包,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课本。

父亲不愿去学校替石头向老师说明情况,他蹲在家门口的土堆上,大口大口抽着旱烟,眼睛望着远方路口的一棵白杨树,那是通往城里的方向。



第二章



破烂的公共汽车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把石头带进城里,石头这是第二次进城,第一次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已经模糊得完全没印象了。石头在车上时本来有些晕车,还吐了一次,但出了车站后立刻就没事了——城市里林立的高楼和穿梭的汽车抢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像呼吸新鲜空气一样贪婪地吸收着这繁华的光景。石头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眼睛不够用。

呆呆地看了好几分钟后,石头回过神来。他知道,必须立刻找一份工作,否则——他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那张汗涔涔的20元钱。这是出门前母亲硬塞给自己的——这点钱连应付晚上的吃住都难。

石头看车站四周,这里有不少的饭馆、宾馆和杂七杂八的店铺,他决定就从这一段找起。石头自知大酒店和大宾馆是不可能招收自己的,便选择了一家叫“迎宾餐馆”的小店,决定进去试试。

跨进门后,店内的伙计热情地招呼道:“吃饭吗?请里边坐。”

石头见那人和自己年龄相仿,又生得一副热心肠模样,心头豁然开朗,他快步走了过去。

年轻伙计将菜单递给石头,和颜悦色地问道:“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

“不,不。”石头赶紧摆手道,“我不是来吃饭的。大哥,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那伙计望了石头一眼,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收起笑容,懒晒晒地说:“不招人了。”

石头像是被这句冰冷冷的话噎住了似的,他愣了几秒,还想问点儿什么,但那伙计已经转过身,招呼另一位客人去了。

石头从这家餐馆里出来,又走进旁边的一家小旅馆。柜台前坐着一个化了妆比不化妆还土的女人,她脸上拍着的粉底能做出一碗汤圆来,那女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放在柜台上的小电视。

石头小心地走过去,那女人斜着瞟他一眼:“住宿?”

石头说:“大姐,我想问问你们这儿还要招服务员什么的吗?”

那女人的眼睛没离开电视,摇着头说:“不招。”

石头不死心,说道:“大姐,我啥都能干,累活脏活我都不在乎。”

厚粉女人“呸”地吐出瓜子壳,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老板。”

石头望了望四周:“那老板什么时候来呢?”

“不知道!”

石头走了出来,心里觉得有些窝火,他又沿街挨着问了七、八家店,居然没一家肯要他。拒绝的理由各种各样:年龄太小、不缺人手、只招女性……

眼看快接近中午,石头开始有点慌了,他这时才发现,真如父亲所说——城里的工作不是这么容易找的。

他走走问问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个结果,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了。石头走到一条热闹的街,见一家叫“缘来饭荘”的小店正卖着快餐饭,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三元一盒”,石头走进去,要了一份盒饭,坐在店里吃起来。

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饭量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些,一盒饭三两下就吃完了。但他不敢再叫一盒,抹了抹嘴后,石头对门口的老板说:“大叔,收钱吧。”

中年男人走过来说:“三块钱。”

“好。”石头应了一声,手伸到裤兜里掏钱,却什么都没摸到,他站起来,手在两个裤兜里转了好几圈,却楞是摸不到那20块钱,石头急得汗都冒了出来,他叫道:“我的钱呢?”

忽然,他想起之前路过一个拥挤的广场,那里人山人海,身体互相摩擦,难道,是那时候……

饭店老板歪着头,像在欣赏什么表演一样望着石头,他哼了一声:“没钱就算了,别装了。”

石头急了:“不,我有钱的,只是刚才……丢了!”

老板厌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走吧,走吧,下次别再来了!”

石头气呼呼地望着老板,他走到一张桌子旁,抓起上面的碗和盘子。

“你要干什么!”老板喝道。

“我不会白吃你的。”石头将碗盘叠在一起,“我没法付饭钱,就帮你干一天活来抵帐!”说完,他又去收拾别桌吃过的碗筷。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头一会儿,伸出手来招呼他:“先别忙,孩子,你过来一下。”

石头愣了愣,随即走到老板身边。饭店老板这才仔细地端详了他一阵:这孩子生的墩墩实实、浓眉大眼的,身上有股农村孩子未经雕琢的质朴劲——一看就是个踏实本份的人。店老板不禁心生喜欢,他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十五了。”

“一个人进城来的?”

“嗯。”

“进城来干嘛呀?”

石头低下头说:“我本来在乡里念初中,但家里太穷了,连我妹妹上学的钱都没有,我就进城打工来了。”

店老板叹了口气,心里升起一丝怜悯,他又问道:“那你找到工作了吗?”

石头摇着头道:“还没呢,我今天才来,问了好些地方都不肯要我。”

店老板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在我这儿干吧。”

“真的?”石头喜出望外,“你这儿还缺伙计?”

“伙计倒是不缺了,但还差个送外卖的。我见你长得挺讨人喜欢的,你就在我店里负责送外卖吧。”

石头问:“什么叫送外卖呀?”

老板说:“就是人家打电话来订餐,我们这里做好,你给人送去就行了。”

石头犯了难:“可是,我对城里不熟悉啊,我怎么找得到那些地方?”

“这没问题。”老板说,“订餐的都是这附近的人,远的不会到我们这儿订。我给你指方向,你一两天就熟悉了。”

“那好!”石头高兴地点头道。

“你一天三餐就在这店里吃,晚上就和我们那几个伙计挤着睡吧。一个月两百块钱,怎么样?”

“啊……”石头没想到包吃住之外还能有两百块的工资,愣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嫌少?你要是干得好还能再涨嘛。”

“不不不……”石头连忙摆手道,“够多了,谢谢您,大叔。”

店老板咧着嘴笑。

从这天开始,石头就在这家小饭店里送起了外卖。他有礼貌,人又实诚,自从他到了店里后,打电话要外卖的人比以前增加了不少。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找对了人。

石头来城里已经二十多天了,他给家里写信,告诉母亲自己在这家“缘来饭荘”里找来了工作,过得挺好,叫母亲别担心,到了月底就把钱寄回家来。

这天中午,店老板高兴地对石头说:“石头,你可真是带财运呀。你没来之前,对面那家医院很少在我们这儿订餐——你看,现在他们也要叫我们这儿的外卖了。嗨,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石头呀,你快给他们送去吧。”

“好!”石头问,“医院的哪儿呀?”

“二楼左边第一间,也不知道是病房还是医生的办公室……你去了就知道了。”

“嗯。”石头应道,端起桌子上的大托盘,上面放着好几盘菜、一大碗汤和一盆饭。

过了街,石头抬头看见“市妇幼医院”的招牌,他走了进去,找到楼梯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菜上二楼。

从楼梯走到二楼的走廊后,石头按照老板说的,找到左边第一个房间,他转过身,一眼望见了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廊上没其他人。

突然之间,石头觉得头皮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觉向他猛扑过来,令他惊骇莫名,他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尖叫起来。手里端着的托盘掉落下来,碗盘、饭菜撒落一地。

石头的尖叫将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全引了出来,他们惊讶地看着这个蜷缩在墙边的孩子和那杯盘狼藉的一地,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女医生走上前去,俯下身问:“孩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她伸出手去摸石头的额头。

“别,别!”石头仍紧紧地抱着头,恐惧地向后缩,仿佛那只伸向他的手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般。他大叫道,“别碰我!”

女医生皱起眉,站起来后,困惑地看着他。

过了好几分钟,石头才逐渐回到现实中来,他喘着气,看见身边那摔碎的碗盘和一地的饭菜,似乎自己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闯了祸。石头竭力思索——刚才究竟怎么了?那突如其来的恐怖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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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6 04:3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课间操时,班花走到赵梦琳的课桌旁,对她说:“我们去操场聊会儿吧。”

赵梦琳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睛又重新回到书本上:“对不起,我还要复习呢。”

“那我就只好在这儿说了。”班花的声音粘嗒嗒地,“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吗?”

赵梦琳放下书,厌烦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操场等你。”班花甩下这句话离开了。

赵梦琳在座位上又坐了一会儿,“啪”地一下合拢书,走出教室,在操场上找到了班花。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忙着呢。”赵梦琳一脸厌恶的表情,眼睛根本没望向说话的对象。

班花慢悠悠地靠过来,脸几乎要贴到赵梦琳的鼻子上。“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你才转到我们班来多久?别太自以为是了,别锋芒太露。”

赵梦琳斜着眼望她:“我怎么锋芒太露了?”

“呵,真好笑。”班花做作地扭了一下肩膀,“你是不是想表现出你什么都不明白,然后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赵梦琳突然觉得很无聊,她皱起眉头说:“你给个明白话吧,到底什么意思?”

班花斜眉吊眼地望着她,尖瘦的脸显得冰冷而刻薄。“那我就说明白些吧。你别仗着自己成绩好、家里有钱,又有那么几分姿色就可以在班上呼风唤雨,对班上的那些男生呼来唤去,你以为你是谁?”

赵梦琳觉得班花那些故做成熟的语言世故得令她作呕,她涨红了脸说:“我对谁呼来唤去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班上那些男生竞相跟你献殷勤,而你就……”

“你给我听着。”赵梦琳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那些男生跟我献不献殷勤那是他们的事,我可从来没要求谁给我做过任何事!”

“哼,少在那里故作清高了!你要不是每天打扮得这么漂亮,从头到脚全是一身名牌的话,那些男生会天天围着你转吗?”

“那你要我怎样?十几天不洗头、穿着粗布衣服来上学;或者是干脆向全班宣布,你才是这个班上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生。所有人都应该围绕在你身边,对吗?”赵梦琳讥讽道。

班花被激怒地面目扭曲,一张本来秀气的脸变得丑陋起来:“你……你给我听好,别在我面前耍你那大小姐脾气,我不会吃你这一套!”

赵梦琳不示弱地瞪着她说:“那你又凭什么来向我提要求?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性格懦弱、会任由你这种人来摆布的娇娇女吗?”

班花阴笑着说:“你别太得意了。你以为你真是什么都有、完美无缺的吗?我可是知道——你那隐藏了多年的小秘密。”

赵梦琳怔了一下,脸上有些不自然,她将眼光转到其它方向。“什么小秘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真要我说吗?晚上睡觉时……”

“住口!”赵梦琳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盯着班花,“是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班花像打了胜仗似的昂起头,“关键是,你不希望我把这件事向所有人宣传吧?”

“这是威胁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

赵梦琳垂下头去思索了几秒,再抬起头,盯着班花的眼睛说:“你如果真要去宣传,那就尽管去吧。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大家都只会认为你是因为嫉妒而造我的摇,最后你只会是自讨没趣。”

说完这句话,赵梦琳没有再搭理班花,转过身扬长而去。班花在她的身后气得咬牙切齿。

下午放学之后,赵梦琳刚一出校门,一辆高档的黑色本田轿车就向她缓缓驶来。赵梦琳看见那辆车,手捂住额头,低声道:“噢,天哪。”

轿车前排的车窗开着,司机冲赵梦琳喊道:“梦琳,快上车吧。”

赵梦琳却像没听到一样,对那辆轿车视若无睹,背着书包径直向前走去。

黑色轿车一直跟在她身后,司机不停地喊:“梦琳,上来吧!”

赵梦琳仍然不理不睬,反而加快了脚步。司机几乎是在央求道:“梦琳,你就别让我为难了,这都是董事长安排的,你不上来我怎么向他交差呀!”

赵梦琳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走到轿车旁,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上车后,赵梦琳不满地说:“刘叔,我都跟你讲多少遍了。我爸再叫你来接我,你就把车开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兜一圈儿风——别到我们学校门口来招风了。你看我们同学哪个是轿车接送上学呀!”

“唉,梦琳,你得为我着想呀。董事长叫我来接你,我怎么敢不来?”司机无奈地说,“现在的社会复杂,要是有些坏人知道你是赵氏财团董事长的独身女,把你……唉,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那你开着名牌轿车来接我,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搞得我们同学天天都来问我家到底是做什么的,烦死了!”

“可就算我不来接你,你的身份也还是会有人知道呀。还是小心点好啊!”

“刘叔,要不我签个生死状给你拿着——上面写明以后你不用来接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均与你无关。”

“哎呀,梦琳。你就别开玩笑了。”司机苦笑道。

说话的工夫,车子就已经到家了,赵梦琳觉得这么近的距离都非要专车接送真是多此一举。

跨进家门,赵梦琳喊了声:“我回来了。”保姆立刻过来接下她的书包,将她换的鞋放进鞋柜里。

赵梦琳的妈妈气质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拎着两个口袋,笑着对女儿说:“梦琳呀,我今天上街购物,顺便又跟你带了一套kappa的新款春装,你一会儿试试,穿上肯定精神。”

赵梦琳却有些提不起劲来,她没精打采地说:“妈,你以后别给我买这么多名牌衣服了,我还是穿校服吧。”

“咦?”母亲走到女儿身边,奇怪地打量着她,“今天怎么回事儿?新衣服都不感兴趣了,出什么事了?”

赵梦琳疲倦地摇了摇头:“没事。”

这时,赵梦琳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女儿后,叫了一声:“宝贝儿,回来了。”赵梦琳本想跟爸爸说说叫他以后别再派车来接自己了,但估计也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效果,便收住了口。同时,她想起另外一些事情。

赵梦琳走到爸爸面前,说:“爸,我不想在现在这个学校读了,你帮我转一所学校吧。”

赵梦琳的爸爸大腹便便,他把西装脱下来交给佣人,问道:“为什么?老师教得不好?”

“不是。”

“那是为什么?”爸爸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赵梦琳说:“我们班有些男生老是下了课就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烦死了。”

“那你就不要搭理他们嘛。”爸爸说,“不过,谁叫我女儿长得太漂亮了,你转到哪儿去也会是这样的。”

“爸!”赵梦琳抱着爸爸的手臂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还有一个女生也是,老是为了些无聊的事情来骚扰我,影响我的情绪,也影响我学习了。”

赵梦琳的爸爸拍着女儿的手说:“琳琳呀,你都转了好几次学了,这个学校还没念完一学期呢,你又要转。转个学倒是容易,可这样频繁地更换学习环境,恐怕对你不好吧?”

“没关系,爸。我到新的环境更能学好。”赵梦琳摇着爸爸的肩膀撒娇道,“爸,你就让我转学嘛!”

“好吧,好吧。”爸爸扼不住女儿拗,“我一会儿找熟人去跟你办吧。”

“爸,你最好了!”赵梦琳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跳着回房间去了。

赵梦琳锁上自己卧室的门,趴在床上,舒了口气。

虽然用转学来解决了那些烦心的事,可有一点她却还是始终不明白——班花是怎么知道自己那个秘密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些人知道?

也许,是从自己以前的学校里打听到的;也许是……不过,现在追溯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次转学之后,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第四章



颜叶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同,他最讨厌周末,尤其是星期天。

原因是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属中下水平。为了提高儿子的分数,父母把星期六和星期天切成四块,两个上下午分别安排了数学、物理、作文和英语四科补习。家教老师换着班儿到颜叶家来为他单独补课,可颜叶的学习成绩也没能提高多少。

其实颜叶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请四科家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沉重的负担。可夫妻俩都坚持认为,孩子的学习成绩和衣食住行一样都是头等大事,所以他们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也要让儿子享受到“最好的教育”。颜叶的父母都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觉悟感到自豪,他们认为周末的补课是儿子的“精神大餐”。可颜叶心里知道,这份精神大餐就和过份丰盛的物质大餐一样,最后都会随着排泄物被冲到马桶里,真正吸收进身体里的有用成份微乎其微——有时还适得其反,就像吃多了会吐一样。

颜叶曾数十次尝试着和父母沟通这个问题。有一次他生气地问道:难道我的成绩不好以后就注定没出息吗?父母异口同声地回答:是。颜叶绝望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反对其实都是无济于事。从此以后,他只能乖乖地享受“精神大餐“。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即将补习的,是颜叶最头痛的英语。

三点钟,家教老师准时来到颜叶的房间,颜叶有气无力地跟这个看起来像个大姐姐般的年轻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坐到他身边,补习开始。

英语老师先跟颜叶复习最近学过的语法知识,但颜叶听进耳朵里的却是楼下男孩们踢球的声音,那些欢声笑语像针一样刺激着他的耳膜,令他心痒难耐。

英语老师讲了半个小时,拿出一本练习册,要颜叶做一下前面几道选择题。颜叶无可奈何地找出笔,在练习册上勾画着答案,做完后,递给老师。

老师看了一眼后,连皱眉头——十道题只做对了两道,她有些责怪地说:“这些都是我刚才才讲的内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

颜叶低着头不说话,老师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用心,我就是单独跟你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颜叶说:“老师,你跟我补课确实不会有什么效果。第一是我对这些枯燥的知识根本就没什么兴趣;第二是我从昨天到今天已经补了四科了,大脑早就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你现在再讲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

年轻女老师望了颜叶一会儿,像是有些同情,说道:“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先不讲英语了,我出道智力题给你换一下脑筋,好吗?”

“嗯,那好。”颜叶来了些兴趣。

老师在本子的背面写下一组数列:

4→16→37→58→?→145→42→20→4

“这组数列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你知道问号处应该填入什么数字吗?”老师对颜叶说。

颜叶向来喜欢作这一类的智力题,他把本子拿到自己跟前,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过了几分钟,女老师笑着说:“算了,我公布答案吧,这道题很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

“不,我知道了,问号那个地方应该填‘89’。”颜叶说。

女老师惊讶地望着他:“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种题只要根据前面几个数字找出规律就行了。”颜叶指着那一列数字说,“隐藏的规律就是:每个数的数字自平方后求和就等于下一个数。比如说,4的平方等于16,1的平方加6的平方等于37,以此类推就行了——这道题也不是那么难嘛。”

“不是很难?”老师瞪大了眼睛说,“这道题我可是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题集上找到的,你居然……几分钟就做出来了!”

颜叶耸了耸肩膀:“我从小就擅长做这一类题。”

女老师有些怀疑地歪着头看他:“你该不会是以前做过这道题的吧?”

“没有!做过的我还能想这么久?”颜叶说,“你要不信就再出道题考我吧。”

女老师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再给你出一道难点儿的题:一位数学家的墓碑上这么写:‘我的人生之中有1/6的时间在少年时期度过,1/2的时间在青年时期度过,之后又过了我人生的1/7,我结婚了。婚后5年我有了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刚度过我人生的一半时间就去世了。而4年后的今天,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位数学家的人生一共有多少年?”

“这道题有点儿复杂,我得拿笔来记一下。”颜叶抓起笔和本子,“老师,你再说一遍。”

颜叶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十多分钟后,他高兴地说:“算出来了,这个数学家一共活了84年!”

年轻女老师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天哪,你太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来了!”

“老师,说实话,这道题比刚才那道还要简单些呢。要不是我一开始走了弯路,根本用不了这么久才做出来。”颜叶说。

女老师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好吧?”

颜叶摇着头说:“跟英语差不多。一遇到学校那枯燥乏味的东西我就没辙了。”

女老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我明白了,你是个逻辑分析能力高于常人的人。你现在17岁?”

“嗯。”

“大有作为啊。”女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补完课后,女老师在离开前对颜叶的父母说:“你们这个儿子是个天才,别拿一般的眼光看他,我看你们以后都不用请家教给他补课了。”

颜叶的父母大眼瞪小眼,感觉莫名其妙。

老师走后,父亲问颜叶老师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颜叶不以为然地说,老师出了两道趣味智力题给自己做,全做对了。

父亲皱起眉头吐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事儿啊?这个老师说话也太夸张了。”

母亲在一旁对儿子说:“你呀,就是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厉害,学习成绩怎么就老不见长呢?分数提不上去,其它的都是白搭。”

颜叶懒得跟他们争辩,他打开电视,看起动画片来——这可是他仅存的一点儿休息时间了,必须要珍惜。

动画片里的搞笑情节让颜叶哈哈大笑,但没过多久,动画片就结束了。颜叶拿起遥控器换台,电视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跳着走——换到一个科教频道时,那上面正在播一个帮助孕妇分娩的节目,颜叶皱了皱眉,举起遥控器打算换开。

突然,电视上出现一个画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抱着一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初生婴儿。婴儿在哭,医生和护士都笑。

这个画面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颜叶,他呆了几秒钟。猛地丢掉遥控器,抱住头大声尖叫起来。

颜叶的父母应声赶来,见儿子缩在沙发上,全身发抖,不禁大惊失色。母亲上前抱住儿子,喊道:“叶儿,你怎么了?”

颜叶紧闭着眼,在母亲怀中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仍在瑟瑟发抖,好几分钟后才略微好些。他将头扭到一旁,指着电视机说:“快……快换台!”

父亲赶紧捡起地上的遥控器,换到一个新闻频道,对儿子说:“换了!”

颜叶缓缓将头转过来,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节目,情绪缓和了许多。

“叶儿,你刚才怎么了?吓死我了!”母亲捂着胸口说。

“是不是生什么病了?”父亲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用去医院。”颜叶吞咽着自己的不安情绪,“我没事了。”

父亲看了一眼电视,问:“你刚才叫我快换台——你在电视上看到什么了?”

颜叶眼睛转动着想了一会儿,他抖动着有些变调的声音说:“我……看到一个刚出生的,身上带着血迹的婴儿……”

母亲问:“那婴儿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没什么不对,是个正常的婴儿。”

母亲感到不可思议:“那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每个人刚生下来时不都是那样吗?”

颜叶困惑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看见那画面就会吓得失声尖叫、举止失常。”

父亲摸着他的额头说:“是不是学习得太累了。要不你去房里躺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颜叶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父母凝视着儿子的背影发愣。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望着母亲不解地说:“他刚才尖叫的时候,怎么和小时侯那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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