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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06-8-21 22: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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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face="Arial">第一章<br/><br/> 十一月。<br/><br/> 我在这间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可以勉强象常人一样行走,<br/>只是不能剧烈的运动和奔跑。两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当我绝望的从楼上飞下来的时<br/>候,我想,我应该死了,可是没有。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可能残废<br/>了,还是没有。我腐烂的记忆里搜索不出来我是如何没摔死,如何醒来就在医院的,<br/>于是,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这次的重生,虽然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使我<br/>变得有些神经错乱,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轻生的勇气,只能强迫自己慢慢遗忘过去,遗<br/>忘那个伤我如此深,而我始终深爱的人——云翔!<br/><br/> 天空渐渐暗下来,病房很快陷入一片阴冷中。不该停留的记忆永远都会在心底最<br/>敏感的部位,抹之不去。<br/><br/> 十一月的南方城市有些凉,到处都是被风吹落下来的枯叶。我喜欢黄昏的时候,<br/>在医院的院子里,坐在那些金黄色的树叶上面,看自己裸露的脚趾和苍白的手指。没<br/>有什么事可以去想,噩梦已经消失,爱人已经离去,留下的只有一段死灰般没有生命<br/>的记忆。空洞的眼睛流不出半点眼泪。我知道,住院的这段期间,在别人眼里,不管<br/>是医生还是病人,我都是个不正常的人,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更没有人愿意跟我说<br/>话。他们看我就象看一个有着严重传染病的人一样,生怕我的一个眼神就能置他们于<br/>死地般站惊,他们认为我来这间医院是被送错了地方,我更适合的去处应该是精神病<br/>院,这点,我从那些人看我的神情可以猜到。我不在乎,其实真的在乎也是没用的,<br/>我是一个弱小的女人,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就算他们要把我撕碎,做成肉饼或者<br/>喂狗吃,我也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br/><br/> 为此,我开始变得神经紧张,异常敏感,动不动就尖叫,歇斯底里,象头发疯的<br/>野兽,拒绝吃医院的食物,害怕他们放毒药把我毒死,认为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随时<br/>随地会谋杀我。我在这种无助的痛苦中滋生,处于一种崩溃状态。<br/><br/> 看护我的医生姓王,是个年轻男人,不是特别英俊,但是有一双温和的眼睛,我<br/>想,他应该是这所医院最有耐心的医生,其实真正接触我的医生只有两个,以前是个<br/>女孩,不算是医生,只是实习的,看起来差不多十八岁,长长的头发,漂亮的眼睛,<br/>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可自从她上次帮我打针,我突然转身尖叫,吓得她从<br/>此没敢在我跟前露面,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她一看见我脸就苍白。<br/><br/> 姓王的医生是唯一愿意跟我多说话的人,由于精神紧张,我经常失眠,要嘛就是<br/>被噩梦惊醒,他总是值夜班陪我,如果不是他值夜班,他也会要求调夜班,这点,我<br/>对他没有任何感激。<br/><br/> 他是个有着近视的男人,可是他一走进我的病房就会把眼镜摘下来,用那双温和<br/>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跟我很随意的谈天,但我却认为他是另有目的,他想用那种眼<br/>神勾引我说出我过去的事情,只有白痴才会上当,当然,我不是白痴,至少我不认为<br/>自己是。<br/><br/>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楼自杀,而我母亲也同样是跳楼自杀的,还有醒过来之<br/>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谜,同时,也因此会让人产生一种兴<br/>趣,一种好奇。我一直认为别人如果真的愿意接触我,一定是想探知我的过去,我的<br/>隐私,而这个可怜的王医生,很自然的也就被我划分到那一类了。我想,不管他用什<br/>么方法引诱,我也是不会说的,自从醒过来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被封闭了,已经容不<br/>下任何人跟事,灵魂早已随云翔而去,只剩下一具空壳。<br/><br/> 十一月中旬,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我想,我要离开这间医院,我已<br/>经没法再呆下去了,否则我真的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包括那<br/>些植物。人有时确实很奇怪,讨厌一个地方居然连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一起恨进去了,<br/>就拿这房间的桌子和床,我横看竖看硬是不顺眼。<br/><br/> 王医生知道我要出院,一直很小心的劝导我,说我的身体虽然康复,可以走路,<br/>但是精神状态不好。我不相信他的鬼话,只是想骗我的钱,还有想我说出以前的事。<br/>我精神状态不好,再修养也是没用,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的伤疤永远也无法愈合,<br/>只能带着这些伤口独自离开,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它们自生自灭!<br/><br/> 王医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空气里全是破碎<br/>的记忆,我象具僵尸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过去的一切就象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br/>翻腾,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br/><br/> 我不敢睡去,梦里有痛苦、恐惧、挣扎和想念,我想念云翔,我不在意跟他的鬼<br/>魂生活一辈子,我已经没有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乞求什么呢?可是云翔却是<br/>这样的消失了,从此不再出现,连梦里都不曾有他的影子。<br/><br/>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于是,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远离这<br/>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专心写作,用文字将自己一点一点的耗尽。我不能留<br/>在这座城市,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只能选择离开,彻底的离开。<br/><br/> 三天后<br/><br/> 平溪——一个偏远和“美丽”的乡村。为什么要在美丽上面打引号呢?因为除了<br/>古老和破旧的房屋,确实没什么美丽的东西可言,但是我喜欢这里,仿佛与尘世的喧<br/>嚣完全隔绝。对我来说,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农村却是一个厌世者的天堂,也许在这<br/>里,我能忘却一切。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停下来。<br/><br/> 我的到来让这个村子引起一阵好大的躁动,完全不亚于竞选总统的场面。他们穿<br/>着破旧的棉衣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在他们眼里,我仿佛刚从火星上下来一样,跟他<br/>们不是同类。当我站在村长那间屋子的时候,屋外挤满了人,房子好象要倒塌。<br/><br/>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黝黑,参差不齐的胡子有些肮脏,正在吸着烟<br/>袋,他上下打量着我,一副很不信任的神情。我耐心的向他解释,我不会带来任何灾<br/>难和不方便,最后把皮箱翻出来,一件一件衣服的抖开给他看,意思我是个安全的<br/>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武器。许久,他终于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村头六婆隔壁<br/>的一间屋子空着,你去那里住吧。”<br/><br/> 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拿出一些钱给他,让他给我送干净的被子和生活用<br/>品。村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快就叫他的小儿子带我去村头,还说随后东西就给我<br/>送去。<br/><br/> 这里的孩子很调皮,一会儿拉拉我的衣服,一会儿摸摸我的裤子,许多邋遢的女<br/>人倚在门上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犹如动物园的猴子。<br/><br/> 还好村头不远,弯了几条小路就到了,那些小路都是在田上面,堆着一些牛粪,<br/>象蛇一样蜿蜒着。我穿着高跟鞋走在这样的路上,实在难受。<br/><br/> 几个孩子把我领到一间陈旧的楼房门口,门半掩着,从门缝看进去,好象是一个<br/>很大的院子,这是一间还不错的楼房,只是非常陈旧,我想是太久没人住的原因,两<br/>层,楼上的窗户没有玻璃,一层破烂的纸,被风一吹,发出象鬼啸一样的声音。紧挨<br/>着这间楼房的是一间低矮小的屋子,大门紧紧关闭着,象是没人住。<br/>#2<br/><br/>那些孩子站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于是,我不得不用力的推开那两<br/>扇非常沉重的大门,从门可以看出来,这里以前应该有着它的繁华和气派,我推开<br/>门,顿时一股阴风猛的扑上来,我浑身打了个冷战,这种彻骨的寒冷让我立刻产生一<br/>种不安和威胁,院子里已经长出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过,好象有无数的幽魂在起<br/>舞。我转头问村长的儿子:“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br/> 他摇摇头,一张小嘴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又看看其他的孩子,他们拼命的<br/>摇头,而后一哄而散。<br/> 我壮着胆子四处打量着,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两边的房子稍矮一些,让我<br/>想起来象那种地主的房子,我走到正房门前,破败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破锁,只是虚挂<br/>着,已经生锈,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进来过。我轻轻推开门,发出破裂的“吱呀”的声<br/>音,里面很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是些破旧的碟子和瓶瓶罐罐,摆着一张遗<br/>像,一个老人,带着棉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眼睛深陷进去,我猜想是这间屋子的<br/>主人。可是这个老人的嘴唇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动,我猛的关上门,很重的一股诡异<br/>的气氛,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br/><br/> 于是我饶过那间房间,后面是楼梯,我顺着楼梯上楼,脑子里全是那张遗像,特<br/>别是他脸上的微笑,好象真的在笑一样,阴森森的感觉遍布全身。<br/><br/> 楼梯有些摇晃,木制的扶手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每上一个楼阶,就会发出<br/>“咚”的一声,我发觉自己手脚冰冷,要我以后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不知道是<br/>不是每天做噩梦。<br/><br/> 楼上全是蜘蛛网和灰尘,还不时有老鼠窜动的声音。木头地板,两三个房间,只<br/>有靠外面的那个房间没有锁住,于是,我小心的走过去,推开门。<br/><br/> 一张木头的双人床,上面铺着破烂的草席,一张桌子,已经被老鼠啃得乱七八<br/>糟,床上堆满了老鼠屎,房间如此的简陋我真的心寒,我推开窗户,不远处是一个肮<br/>脏的池塘,有许多的女人在那里边洗衣服边说笑,我是个不会打扫的人,面对着这样<br/>的环境,我委屈得想哭。<br/><br/> 一会儿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喂——,喂——”。<br/><br/>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那是村长的儿子,手里抱着棉被,几乎把他整个身子盖住,<br/>身边还跟着许多的孩子,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眯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问他是不<br/>是在叫我,他点头,然后说:“你的被子。”<br/><br/> 我叫他送上来,可是他不肯,一直摇头,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方言,但从那<br/>些孩子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心里在害怕,心里有恐惧,我不知道恐惧来源哪里。<br/><br/> 我不得不下楼去,从他手上接过被子,很自然的放到鼻尖下闻着,他马上说:<br/>“干净的,我妈白天晒过太阳的。”<br/><br/> 我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br/><br/> “三娃。”他又咧开嘴。可爱的孩子。<br/><br/> “几岁了?”<br/><br/> “九岁。”<br/><br/> “对了,三娃,回去跟你爸说,院子里的草太长了,叫人来修理一下,还有楼上<br/>住的房间,很乱的,没办法住,麻烦你了。”<br/><br/> “知道了”然后他们跑着离开。<br/><br/> 一会儿,村长就带了几个人来帮我,我问他:“这附近有商店吗?”<br/><br/> “有,但很远,差不多一公里。”<br/><br/> 我吓了一跳:“一公里?这么远?”</font><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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