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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3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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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8 22: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艾琳 于 2010-10-9 19:44 编辑

楔子


黑店33号


冥界也有黑店。就在第五层蒸笼地狱。


顾名思义,黑店就是黑颜色的店,这店是一栋黑颜色8层的楼房,黑店前头有一杆竹子挑得招牌,上书几个大字“黄泉路33号”。黑店平日里卖卖走私杂货,还专门辟了几间房出来供过往的仙鬼们住宿或打打麻将。


黄泉路33号有一个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喜欢大家叫她“花姑姑”,平日里穿一袭黑色的纱衣端坐在门首一个小板凳上。


她有时剥毛豆,有时择菜,有时就唱小曲。知道的熟客都道花姑娘写意鬼生,不被俗事所拘。


新来的鬼魂,却有几个还当她是行为艺术。


有不知趣地凑上前问过:“是鲁迅爷爷笔下的祥林嫂吗?”


花姑姑怒而不剥毛豆,改为专心唱曲,小曲的内容简单易懂:以黄泉路为圆心,到阎王殿的距离为半径,方圆无数里,只有这一家客栈兼活动中心。故走过路过的,千万不可错过。


这曲以写实的词句及曲折的音调闻名,感动了许多路人甲乙丙丁。


连阎罗王的八鬼后方驱动豪华大轿有次路过黑店门首,也发了感慨:“如此雄伟的建筑,如何配一个这样猥琐的竹竿招牌?本王赐名此处为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保证它客如云来,缴税无数……”


被一旁正剥荷兰豆又耳尖的花姑姑听见了。


姑姑一手扔了竹簸箩,站起身来福一福道:“领旨!”


从此不见了竹竿招牌,改用黑色大理石,唤12个工匠费时五日打造出黑亮雍容的金字大招牌来。


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


里头的服务和这招牌一样销 魂。


这VIP高级会所太过出名,所以客如云来,云来不下雨,光打雷。


大嗓门的客官们忙活着四处传播:不来黄泉路33号,做鬼也枉然。


连鬼界老大阎罗王的醒目大轿与心爱的坐骑也经常显眼得停在门首。


坐骑是匹圣麒麟,嘴巴里大嚷着:“V什么IP,停车场这样破落,遮雨的地方也没有,真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好玩的!”


话刚说完,只见眼前出现一双刻有名牌“风火轮”标志的好鞋,鞋的颜色居然是冥界从未见过的十彩。须知去年“风火轮”发行的限量版也不过才七彩,好家伙,赤橙黄绿青蓝紫金黑白,整整十重眩光,穿这鞋的客官非富即贵。


旁边又过来一双鞋子——黑色,鞋面覆着一层灰,鞋扣无精打采耷拉着,十分之破落。


这两双鞋顿然放一处,真叫圣麒麟无语问苍天,刹那间的视觉感受就仿佛天上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天羽帝旁边站了个浑身流脓的臭乞丐。


它缓缓抬起自己长满野性鬃毛的大头,打算瞻仰一下这两双鞋的主人。


冥界无日光,只有莹莹的鬼火,鬼火里有两张俊脸,一个娇来一个俏,让圣麒麟大半边身子都软了去。


十彩鞋主人面向黑店,摇摇头叹息道:“一看就知没有经验,怎么能让坐骑都停来店前!”


“这个……”圣麒麟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买下来。吞并它,我们来做。”黑鞋主人说话真是言简意赅。


“那个……”圣麒麟很想提示他们,人家好歹也算此处名店,哪里肯这样就被他们吞并了?若是十彩鞋主人说这话还靠点谱,这黑鞋主人么——啧啧啧,虽说他相貌堂堂,十分有气质,但是,贫穷和气质这二事好似并无矛盾。


刚想到这,十彩鞋主人居然蹲下来和它对视。


“小盆友,等我们接手了此处,给你这样可爱的宠物专辟一个乐园,你也能在里头享受豪华服务,顺便交些朋友。”十彩鞋主人笑得真是和善。


圣麒麟脑中出现了它垂涎已久的那头母狮,只见它自己和母狮在高级的VIP会所里面追逐奔跑,快乐嬉戏,光是想想,它就激动地浑身打颤,肥肉乱抖。


于是自甘为小宠物的圣麒麟认真问道:“二位大大打算何时收购此店?”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卷:三三

三三的初体验

过了不久,整个第五层蒸笼地狱都轰动了。

本层知名的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突然易主,原主子花姑姑自动降为女宾宫宫主,言谈间只自称“本宫”。

新主子却是一双来路神秘的美男。

这年头,三界中美男有逐渐泛滥的趋势,铺天盖地,叫姑娘家们避都无处避。

有几个艳鬼就在感慨:“我们都逃来这无边地狱,就是不想沾到半朵桃花,谁想还是不得安生。身边突然又冒出来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怎生是好?情何以堪?”

可是如果美男还有钱,岂不是如虎添翼?

能轻松收购这黄泉路33号的二男,可见来路非同一般。更何况其中一个还脚踏名牌十彩鞋,简直比神界的哪吒三太子还要拉风,更叫终日无所事事的闲鬼差役们捉摸不透。

他们拉住花姑姑问个不休,害姑姑疲于应付,都不能唱心爱的小曲。

于是花姑姑挑了个好日子,就在自家店门口,专门开了个发布会。

两个神秘的美男径直过来,端坐在姑姑身后。

花姑姑待他们坐定,便朗声道:“请容许本宫为各位冥界同仁引荐本会所的新老板——无浪与牧白。”

伸出手指戳戳左边那个:“这位就是无浪,掌管本店账房。”

无浪穿了黑色的衣袍,手里拿着个普通的茶杯,对着大家浅浅一笑。

也不知为什么,看惯了黑色的鬼府路人们也会被他坐在那里的样子给瞬间打动。这单调的黑色,在他身上却是千般的妥帖,仿佛在暗地里绽放出一朵描金的大花来。再仔细瞅一眼,大金花一直开去他的唇角,这男子的一双瞳眸却是黑沉黑沉,愈发显出周身金花般的光亮。

花姑姑在看客们的窃窃私语中,又指指十彩鞋的主人道:“这位是牧白,负责去三界为本店收购各式奇珍法宝。”

鬼潮们立刻“轰”一声热闹起来。

既能行走三界,又拥有十彩名鞋,这牧白背景之强大可见一斑。

牧白却不在意似地点点头道:“本店全新开业,正要招兵买马,有意者可上门来一试。”

自此,各路牛鬼蛇神蜂拥而至黄泉路33号。

令新老板们几近崩溃的谈话时刻进行中。

无浪总是低调,问题也简单:“想做什么?”

“做小二好了!”某男答。

“以前做过小二吗?”牧白问。

“这个……第五世的时候,依稀,仿佛做过一阵子。”某男搔头。

花姑姑又问:“那有何经验之谈?”

“经验谈不上,我第五世造化不佳,做小二没几天,就在一场江湖侠客的决斗中吃了冷箭来这里报道了。”

再换一个。

“想做什么?”

“做私人助理。”娇滴滴一把女声。

两个男老板不由抬脸看分明些。

这女鬼还有几分姿色,坐姿也不错,两条细长腿交叠在一起,身体生生扭出一个“S”型来。

花姑姑眼里却不容沙子:“我们会所目前还不设这个职位!”

女鬼只笑着和牧白对视,放出的电量足够让整个第五层地狱灯火通明。

牧白也笑,笑得却比她还美艳动人。

无浪低下头喝茶,花姑姑别过头生气。

牧白叹口气发言:“姑娘对我们的歌舞表演部可有兴趣?”

女子“哼”一声噘嘴,起身就走。

扰攘了多日,这三个一直忙于招聘,黄泉路33号却已改建好。

黑店如今变成了金店,金碧辉煌地令冥界这群乡巴佬几乎要拿它当旅游景点,围绕了来看不休,谈不休,碰上些前世的酸秀才,还吟诗作赋送对子。

店内,无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牧白则擦拭着自己搜罗来的一只羊脂瓶,花姑姑在一边唱着自编的小曲。

三个都道,如今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做做大老板了。

怎知这苍天总爱和事业人士作对。

他们事后终于明白,这就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花姑姑的小曲声中,三三姑娘隆重登场了。

地府里几乎没有水果,有也是用冥币买来的高价黑市货。

三三进门来却手提一篮放着光的橘子,怯生生走近三个老板。

她对着案几后联袂而坐的两个美男深鞠一躬,脆生生叫:“老板,老板娘好!”

“噗……”淡定的无浪都掌不住了,一口茶水喷薄而出。

牧白斜挑了一边眉,刚要开口说话,三三又开口了。

“对不住,三三不知要称呼二位哪个作老板娘,嘿嘿。”笑得真是无邪。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是老板娘?”牧白的声音都有些抖动。

“哦,呵呵,二位联袂而坐,联袂下头自然是断袖,难道这里不是夫妻老婆店吗?”她看到二男眼神有些不善,转而将目光投向花姑姑询问。

花姑姑却关注她胸前的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似乎用黑色的墨淋漓写了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花姑姑音调就够惨绝人寰。

无浪只得再度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修正道:“卖橘投店。”

牧白只得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三三展颜笑:“呵呵,我叫三三,是从七层镬汤地狱上来的乡下壮妹。一路就靠这篮橘子做盘缠,还剩下半篮,打算交给老板们作见面礼。”

牧白笑道:“三三做事很识礼法,还知道要给老板送礼。”

花姑姑也挺喜欢眼前这个七层地狱来的壮妹,问道:“三三想来我们黄泉路33号干什么活呢?”

“我想做门口的门神!”三三答道。

“噗……”三个老板同时喷水,几乎呛红了俏脸。

三个老板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要做门神的姑娘。

她进门后就一直站着,不肯坐下,气势还是很凛然的。

姿色么也尚可。

身材么——很不错,比一般的女鬼或女妖精都要高一些,但幸好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粗壮如山,即使隔了身上的粗麻衣也依旧看得出这门神姐姐骨肉停匀,颇有曲线。

老板们眯起眼,她虽说算不上天姿国色,闭月羞花,但当门神,着实可惜了。

“三三,不想在店内作些其他活计吗?例如洒扫,或是歌舞表演,你若愿意,还可以给两个老板作贴身丫头……”花姑姑善心大发,两个男老板却不肯消受,无浪埋低头喝茶,牧白却紧盯三三身边一个九层的骷髅塔。

“三三力大,其他细巧活做不好,怕要闯祸!两位老板细皮嫩肉,三三不小心给掰坏了可怎么好?想来想去还是当门神妥当。”

细皮嫩肉怕掰坏,敢情将他们当成新鲜大萝卜了……

无浪和牧白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双双叹了口气。

还是牧白开了口道:“既然如此,拿人手短,收了你这篮橘子,总要还你一个称心如意。明日起,你就是本店的迎宾。千万不许再提什么门神。此外,你对薪酬可有什么要求?”

“无甚要求。”三三志得意满,笑眯眯凑过来道:“有吃有住,过节有红包拿就可以。”

“好!既然你说力大,那迎宾之外还要帮忙处理客人寻衅之类的急务。”无浪道。

“三三明白了!”她眼内精光大放,仿佛立马变身为冥界最威武的门神一枚。

花姑姑被小姑娘的理想与执着所感动,不免加问一句:“三三,你究竟是怎么个力大法?可否给我们演示演示!”

“是!”威武门神立即得令,她放下手中橘篮,挽起两个袖管,乌黑乌黑的眼睛朝着两个萝卜般的老板震慑性扫射一圈。

老板们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一个索性将头埋进小小的茶杯,另一个则作出望天无语状。

此处无从下手!

但三三如此精明,岂能错过良机,被老板们小看?

她一个冷笑,左手出击,只是轻轻,轻轻一推,身侧的摆设——1人多高的九层骷髅塔轰然倒塌。

骷髅头们顿时乱哄哄滚了一地。

三三与老板们坐在一堆骷髅中。

无浪率先鼓起掌来,语气却冷得结冰:“很好很强大!”

牧白眼角似乎在抽搐,隐忍着什么情绪似得道:“三日,这骷髅塔花了我和无浪整整三日的功夫堆起来弄好……”

三三闯祸的左手揉搓着衣角,似乎,她又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花姑姑一句话惹出来的麻烦,只得圆场道:“你力气之大,让本宫甚是欢喜,欢喜啊……但这一地乱摊子,三三还是留下来自己收拾吧。”

老板们打算陆续退场,牧白路过橘篮,伸手提起,犹记得对着呆站在那里的三三粲然一笑。

三三在最后时刻,抓住无浪的衣尾,认真严肃地问了一句:“那明日三三做了迎宾,有没有迎宾的衣服穿?”

老板们一愣。所有制服虽然已经在隔壁的张裁缝家赶工,却从来没想过要安排迎宾一职。

“三三,你既然醉心于当门神,一定对此事深有研究。不妨自行定夺怎么造型,若缺什么材料,就地取材,不用来问我们了!”牧白性子好,什么事情都是无可无不可。

“好,老板们慢走。”

三三,你在黄泉路33号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切莫让人识破,尤忌被那两个小白脸小看。

她在心内对自己道。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花样老板

堆不完的骷髅头。

每一个都圆滚滚,放上去又滚下来,成心要和三三过不去似的。

但这可是三三在黄泉路33号闯得第一个祸,老板既然关照下来要她自己收拾,她怎么好意思跑出去说自己来之前一直吃的橘子,此时已肚子空空,一阵一阵往外泛酸。

今夜怕是没得吃没得睡了。

她薄薄叹口气,却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响,声音到门口处停了。牧白手里举着灯笼,那红烛摇晃的光衬得他一张脸几乎晶莹:“三三怎么还未睡?”

三三见是他,羞愧地垂下头:“骷髅塔才堆了两层……”

牧白“噢”了一声走了进来:“那晚饭也还未吃?”

“是……”不知怎的,听他这温善的语气,三三突然发觉自己甚是委屈。也或许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男子,用这样的语气同三三说话。

“那且放一放。当日我同无浪都用了三天时间才弄好。现下我陪你去底楼吃饭,然后让花姑姑带你去睡觉的房间,免得你太晚进去扰了其他同屋。”

“是。”三三眼圈微红,二老板牧白真是善良的小白脸啊,不枉费她原先要叫他老板娘,果然比大老板宅心仁厚。

她追随牧白淡色的背影出门,牧白在漆黑的走廊里,像一缕飘忽的魂。

可这缕幽魂的长发披在身后犹如黑瀑,而淡色的衣袍宽宽大大,依稀可以看见底下他穿的那双鞋子。

并不是传说里那双名牌十彩鞋,而是同无浪一样的普通黑鞋。

底楼的厅堂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牧白道:“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饭食。”

他飘飘渺渺走了,剩下三三独自打量装潢好的新店。

新店一楼被他们用来做饭店,供大家饮宴;二楼是他们两个老板的书房与办公事的地方;三楼用来收藏与买卖珍宝;四楼是供商贾或是官吏们包间密谈的所在;五楼到八楼全是客栈房间。

正看个不住,无浪却穿着披风,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见到三三,疏远一笑,客气地点点头。

“大老板您回来了!”三三赶忙立起身来搓手相迎。

本已上了楼梯的无浪,此时不得不停下来应酬几句:“三三还未去睡?”

语气依然客气而疏远。

偏偏,这样的语气对三三而言最过熟悉。

从小,身边的男子问起话来都是如此腔调。

“还未睡?”

“只吃这些?”

“想要什么?”

“出什么事了?”

三三不知觉间捏紧了拳头。

语气却也放缓放冷:“三三恭送大老板回宫休息。”

无浪一怔,回一句:“我们本是小店经营,三三无须行如此大礼,今后也不必这样客套。”

他转身上了楼梯,消失在转角。

三三有些后悔,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当他是皇上了?”身后的牧白也一脸带笑道:“还恭送他回宫休息?”

三三脸上飞起红霞,眼睛却紧盯他手提的食盒。

“你赶紧吃了,我去叫花姑姑等下来领你去后院。”牧白说话间又离开。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看埋头苦吃的三三,问道:“三三,你怎么不恭送我回宫休息?”

“啊?”三三满嘴塞着饭菜,作声不得。

目送二老板走远,三三心下也觉得奇怪。

她从未想过要那样子彬彬有礼地对牧白说话,但见了无浪,却不由自主变出那个样子来。

吃饭皇帝大!三三风卷残云罢,花姑姑穿了夜缕出来领她去后院。

安排她住的屋子里头已有三个姑娘。

花姑姑道:“这是三三,负责店里的迎宾。三三力气大,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

花姑姑一走,那三个女鬼便围着三三叽叽喳喳起来。

“三三?是艺名吧!你们看看现在这世道,为了找份工打,还得随时改名字!”最矮那个道。

“其实……”三三正要解释。

最高那个又接过话去:“其实,也有我们这样凭实力找到工作的!”

她转视三三,发现三三比自己还要高些,于是痛心疾首道:“小妹妹你也很有实力啊,为什么要如此投机取巧呢?如果这店是黄泉路二百五十号,你难道就叫二百五吗?”

三三马上接道:“不会啊,那我就叫黄泉,或者随第五层地狱名字,就叫蒸笼好了!”

一高一矮两个女子顿时用膜拜的眼神注视新来的三三。

剩下最后一个隐隐有王者风范的姑娘,手只微微一抬,大家立即噤声。

她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如太后般对三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缓缓道:“我叫吟络,在这屋子里年纪最长,店里头都叫我一声络姐姐。”

三三对着络姐姐的一只白嫩的手,不知要如何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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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想了又想,她跨前一步,拿起络姐姐的手掌,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嘴里还不停念念有词:“嗯,络姐姐这条生命线过短,婚姻看起来也诸多波折,不是十分顺当……”

屋里的这三个面面相觑,这个三三以为络姐姐伸手要她看手相吗?

“话说回来,姐姐的天运虽然欠佳,但是也算有些偏财运,命中数度有贵人相助……”三三看起手相来倒也似模似样。

“三三,络姐姐是本屋老大,你就没有准备孝敬之物吗?”矮个女子终于揭开谜底。

“孝敬之物?”三三捏着络姐姐的手茫然:“我只有半篮子橘子,也已经孝敬给老板们了。”

“哼!你敢耍我!”太后络姐姐大为不满,立即抽回纤纤玉手,三个女子连成一线,怒视着不懂规矩的三三。

于是这个夜晚随着几声大喝,黄泉路33号的某个员工宿舍内的四个女子发生了斗殴事件。

动静实在太大,直接惊动了三位老板的大驾。

战况十分惨烈,且一望而知,是三三一对三孤身奋战。

花姑姑有些不满:“三三,你的力大原来都用来打自家同事吗?”

也实在过分了些,络姐姐和一高一矮都哭得梨花带雨,捂胸的捂胸,捧心的捧心,可见都是严重的内伤。

“她下手好不狠毒,花姑姑,我都呕出血来了!”络姐姐甚是委屈,话朝着花姑姑说,泪水却是要流给二位美男老板看。

反观三三,伤都在头脸上,一目了然:头发被三个泼妇给抓散了,这儿一蓬那儿一捋,不成个体统;麻布衫子却也被撕破了口子,顿时成了漏风的麻袋;最最惨,脸上也被人家尖利的指甲划到,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红痕。

两个男老板心下了然,吃亏的反是这个毫无同性斗殴经验的乡下壮妹。

“天色晚了,大家也要休息,各自散去吧!”花姑姑打了一个哈欠,打算明日再审。

“花姑姑,我们再也不要和她这样的泼妇一个屋子了!”这三个却不肯收容重伤的三三,立志要驱逐她。

从头到尾,三三都不发一言,站那里自成一派凛然正气。

牧白开口道:“即是如此,你们先去睡,我替三三另觅一间屋子休息便是。”

他刚要四顾,看客们马上退散,都不愿意招徕这个受伤的女子。

无浪还是那个样子,客气道一声:“牧白,既然如此,我和花姑姑就先去睡了。”

“二老板,三三可以睡柴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从小到大,三三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若不是她适才手下留情,那三个女子现在怕就已魂飞魄散了。她实在想不到,她们为甚都朝她的脸上招呼。

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她不等牧白答应,就转身去找柴房。

“你去的方向是无浪的卧房……”牧白的声音依旧温润。

“你随我来!”他笑着领她往前头去,嘴里却道:“三三,你一个乡下壮妹看来却不懂怎么打架。你们七层地狱治理得好比人间天堂了……”

“我们那儿也打,却不是这么个打法。”她小声辩道。

“为什么要打呢?长了嘴巴就不能好好说吗?”

“她们先动的手!”声音渐小,大约她自己也觉得无甚光彩。

牧白走路不快,脚步声却出奇得重。

都说鬼过无声,牧白的来路虽不清楚,论理,仙家行路也不该如此。

“三三给的橘子倒是很甜。”

“哈?”怎么又说到橘子上头了?

“三三这个乡下壮妹还真有些意思!”他突然回过脸来朝她一笑。

她手足无措,头脑晕然。

他说她有意思呢。

牧白带她去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不大,却只有一张床,不用和人分享。

牧白道:“你权且在这屋子里安歇,我就住隔壁。”

临走又道:“你等下睡,我拿药膏给你涂伤口。”

三三不由大为高兴。

今日虽说受了些委屈,却难得收获美男的殷勤照料,从前就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这样温柔又安抚人心的话。

她凝望牧白的背影,赶紧把头发绾好,以免坏了她在二老板心目中的形象。

再等牧白伸手给她一罐药膏的时候,三三却止不住小手发颤,抖动着接过来,垂头蚊子叫般说道:“多谢二老板。”

“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无浪和花姑姑会审你今夜的事情,另外,记得把我们的九层骷髅塔复原。”

“哈?”还要堆骷髅塔?她表情尴尬坐在那里,还当他会放过她呢。

他笑着帮她闭上门,三三在屋子里对着药膏直发呆,头一次有了照镜子的兴趣,倒要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另外还需筹谋明日上工的衣服打扮,这次第哪里还睡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莫问出处

第二天一早。

之前一直轰动第五层地狱的黄泉路33号再度被围观者们包围议论。

只见一名女侠,作托塔李天王状,右手托举一根大萝卜,面目严肃,站立在金店门前。

“哎呀,这店得罪了黑社会吧,人家一大早就派女侠客来门口封店了。”

“不像,这店以前的老板娘就喜欢坐外头择菜,伪装成行为艺术。这分明是行为艺术,是艺术!”

“这个女子训练有素,站这许久,都没有眨过眼睛。”

“快叫《冥界朝闻》的执笔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路人甲乙丙丁激动莫名,居然还有运气现场观摩此等怪事。

僵立的三三被周围灼灼的目光搞得有些难堪,莫非,她这个迎宾的造型又闯祸了?

刚想到这里,突然从旁过来一个男子,直接往三三身边一站,半蹲,双手伸出貌似求饶。

他笑嘻嘻对人群里一个摆出画摊子的男子道:“注意画好我的面目表情,要有些惊诧,其中又混合些微的畏惧,这里面的分寸你务必要把握好!”

男子眉目姣好,沉声应:“我理会得!”

围观者们闻言先是震惊,继而恍然大悟,继而感叹道:“是啊,此时不合画,更待何时?和女装版托塔李天王站一起,多好的一张行乐图啊!”

于是画摊男子生意不绝,他手中笔运转如飞,只几下,一副惟妙惟肖的天王抓小鬼图就跃然纸上。

三三被迫参与他的多次创作,心下不免更加疑惑,也不知自己这迎宾到底算不算成功。

正犹豫不绝,高级会所的大门却开了。

无浪穿着黑衣,青着个脸,从三三右手中抽出那根萝卜来。

又对着围观群众道:“本店开张时辰还未到,稍晚奉候各位光临。”

再朝正要挂上三三身子的一个合照女鬼道:“对不住,我们的员工还未早膳,下回赶早吧。”

他用眼神示意,三三只得垂头丧气跟着他入了楼内。里头正用早餐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已经都笑得东倒西歪一片。

她听到有人在说,听说三三是乡下来的傻妹子,一来店里就闯祸不断,砸了老板的屋子,打了同屋的姐妹,今日还跑出去丢丑,老板一定会将她踢出门去。

这话很是恶毒。

三三焦急得在大堂里寻找二老板牧白的身影,只要他在,她似乎就能安心一些,不会似此刻般惴惴不安。

偏偏遍寻不着那温柔男子。

只捕捉到花姑姑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与络姐姐她们幸灾乐祸的神情。

三三暗道一声,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不想坐下的无浪却道:“还不快吃?”

吃便要吃,只是食不甘味,担忧这是她三三在冥界的最后一餐饭,诚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吃到小碗底朝天,她仍是埋头不语作出辛苦咀嚼的样子。

真怕,就这样被大当家轰出门去,见不着牧白最后一面,她都来不及为昨夜的药膏道谢呢。

“随我来。”

同样一句话,出自大老板无浪之口就变得毫无温情,命令似的。

跟在黑衣男子身后,三三头一回注意到大当家的身姿十分挺拔,走路的样子却也如风拂柳,放在她们那里,也算得上举止从容优雅。

无浪不疾不徐又带三三回他们初次见她的书房。

“啊?谁弄好的?”只见九层骷髅塔赫然如初,分明有人相助。

无浪淡淡一笑:“我不喜欢屋里太过凌乱,亲自动手弄好了。”

三三叹口气,大当家同她熟悉的男子们真正相像,连行事风格居然都如此相近。

所以她对熟悉的男子说了熟悉的话:“多谢!”淡淡二字就远远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无浪混不在意,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跑出去做门神……嗯,迎宾的?”

“一早,大约是卯时吧。”三三道,“我看大家都还没起来,就先穿戴了出去迎宾。”

“喔。”他抬眼看看她所谓的李天王似的穿戴,乌黑的眼珠里居然有促狭一闪而过:“三三也当得勤勉二字。但你这样闯祸不断,还想在黄泉路33号做下去吗?”

“想!”她异常诚恳得扑上前,一头与无浪手中举着的茶杯相撞。

茶水泼了她一头一脸,还略有些烫,三三无辜地注视大老板,期望这样悲剧般的情境能让他稍作挽留。

无浪递给她一块洁净帕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沉默半饷,到底是憋出一句:“没有烫到吧?”

三三将头脸擦拭干净,客客气气回:“没有烫到,多谢。”

无浪点点头,他发现,她同他说话的语气,和她对牧白说话时的全然不同。

“既然三三还想在本店做下去,无浪也不妨明言。你的出处我和牧白并不打算追究,既然你说自己是七层地狱来的乡下壮妹,我们也姑且听之。只是,有几件事情你还是小心些为是,冥界没有橘子,若有都需高价购之,试问一个乡下女子,哪来此等财力?再者,冥界自有冥界的规矩,你一出手就一个天界天王的打扮,怕是不妥。我说的,三三可明白?”

她睁大眼,立直身,说她不懂这里的规矩,这话没错;但她不笨,他都说得如此明显,她岂会听不懂。

无浪又说下去:“你的迎宾服,我们替你作。这两日你就先在大堂帮忙上菜吧。”

“好!”总算没赶她走,稍稍慰藉她被人揭穿的难堪。“那三三先告退了。”

礼不可废,她躬身致礼后才无精打采出了他们的书房。

三三刚到了楼下就被花妈妈一把抓住,笔直拖去了偏房。

两个女流在房间里头不知争些什么。

“啊?还要量身段?”

“当然,否则衣服怎么作?”

“宽大些也无妨,花姑姑,我不介意呢!”

“你是不介意,一大早穿成那样都跑出去了。我们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可介意得很,迎宾的就是我们的门面,须要足够漂亮标致方可。”

“那三三怕是不行,把我换进内堂吧。”

“胡言乱语,不知那天是谁口口声声要迎宾守门的!哎呀,三三,你还真不容本宫小觑啊,可观可观。”

“花姑姑……”三三似乎有些害羞得着恼。

花姑姑却志得意满拎着尺子就出了房门,老远看到无浪就笑得颇暧昧,大声道:“恭喜老板,我们迎宾的三三姑娘穿上定制的衣裳,一定能让过往客官都打破头往里面挤。”

三三在屋内大窘,又不能跑出去辩什么。只隐隐听到无浪平静的答复:“人尽其才,这是最好不过。”

三三立马就想到下句——“物尽其用”。

这可恶透顶的大老板。

说是乡下姑娘买不起橘子,他作甚也让牧白收下?

又说她的托塔李天王造型不妥,昨日却也没说要她穿什么迎宾。

再回想,好像这些事无浪都没有置喙,是牧白收了橘子还夸说很甜;也是牧白让她自己造型,无须再问他们的意思。

三三沉思着出了偏房门,黑衣大老板正打眼前过,冷冷撇下一句:“三三还不换了衣裳上工?”

早晨却也无甚大买卖,偶有过路的小鬼前来投宿,或是几个遮头遮脸的商贾前来找大老板买些奇珍。

到了中午,店内食客大增,三三首次跑堂,暗自嘱咐自己千万小心些,不可再闯祸。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好端端捧着一大碗碧玉翡翠汤出来,前头的络姐姐却故意脚下使绊,三三一时不防,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站住了,手里的汤却泼了出去,还烫到几个坐着的客官。

三三狼狈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花姑姑冲上来给客官们赔不是,说是这一餐算是店家请客。

她话音刚落,柜台里沉默的账房先生无浪立即抬头看了三三一眼。

三三瑟缩地捧着半碗汤往厨房去,都来不及将自己手腕上的热汁拭去。才来得黄泉路33号不多几日,几乎处处挂彩,难道她真被人说中,只能躲在自家小天地里作威作福?

连厨房师傅顿时都认得了她:“哦,原来是闯祸精三三啊,怪道连一碗汤都端不好。”

再羞愤,也得忍着不是?三三悲壮地取过新汤,下定决心要作出个样子来。

于是龙行虎步进了厅堂,直奔目标桌而去,络姐姐在前头狞笑,三三只作不知。

果然又来,络姐姐突然伸出脚来不算,手也挥了过来。三三看得分明,顿时有了对策。

她盈盈踏过络姐姐的蹄子,疼得络姐姐倒抽口冷气,手也摸上了自家的脚,无空和三三过不去。

“哼哼哼哼。”三三心中冷笑不绝,真当她好欺负吗。

这心中的笑声仍然袅袅,孰料这桌的客官却故意伸手推了一把她手中的汤碗。

于是悲剧再度发生,汤汁四洒,这眉目姣好的客人拂着衣袖,自说自话道:“唉,看来贵店也要请我吃这一餐。”

定睛看去,正是上午设下画摊的男子。三三气得发抖,天下怎么还有如此为吃霸王餐,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

却听花姑姑在不远处怒吼:“三三,你给我回房思过去!”

柜台后的大老板这回连头都懒得抬,任犯错的三三从他面前讪讪走过。

这黄泉路33号怕是待不下去了。

回到后院,刚要去自己房间收拾收拾行李。

却见隔壁牧白房间的门虚掩着,若是要走,总要和他打声招呼。

“二老板你在里头吗?”三三问。

“稍等!”是牧白温润的嗓音。

三三却开心起来,原来他在,他在就好。

许久,牧白才打开了门。

“二老板……”三三的笑凝结在脸上:“咦,二老板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

牧白不答,却拎起三三的手来看:“丫头,这红红一片都是烫的吗?”

这一声丫头差点让三三破功哭出声来。从小到大,也只有眼前男子用这样的语气叫她一声丫头。

“眼圈红什么?你等着,我拿专门的药膏给你。”

牧白这屋子就像是药铺似的,对付各种伤口的药膏应有尽有。这次交她手里的却是墨绿罐子的药膏,她接过后就小心贴身藏放。

“不用藏,带去屋子里用吧。”牧白转身就要回屋。

“二老板,三三今日又闯了许多祸,怕要被大老板赶出店门了。临走前想来和你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无浪的奸情

牧白闻言回过头来道:“三三闯祸都在意料之中啊!放心吧,无浪他心最软,不会赶你出店的。”

三三半是惭愧半是欣喜,原来她闯祸已经不足以让二老板震惊了。

“大老板似乎挺生气的,难保等下要怎么发落我。”三三不自觉咬起下唇来,小时候一紧张就会如此。

“这么咬不疼吗?”他低下头相问,声音动听又传情。

他的眼睛,此刻,呈出很淡很淡的紫色,淡到她不费力看,这紫就会失了踪迹似的。

五层地狱处处都是蒸汽。偏偏在氤氲潮湿之中,她看清了这一双哀伤的眼睛。

穿着十彩鞋,游遍三界的美男子牧白,为了何事脸色如此苍白?又为了何事,在如此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秋水?

他的呼吸轻缓,化成无数蒲公英种子,直漫天飞舞到她的芙蓉面上,仿佛还裹挟着异香,三三的神情都恍惚起来。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

不知何时,他的手指轻柔抚弄着她的唇。

分明是唐突与暧昧的动作。可是由他做来,似乎再自然不过。

最后一抹笑意也自牧白脸上退去。

他手指一转,托起三三的下巴,淡淡问:“我若病了,三三可愿倾力搭救?”

三三的眼睛,如同任何一个初恋中的女子,盈满了不堪□重荷的水意。

他的问题,简直算不上问题。

她问:“牧白得的是什么病?”

水汽蔓延开,她逐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留有暖意的手指也骤然离开。

三三以一种高贵不凡地语气问:“牧白,是什么病需要本……三三相助?”

他缓缓转身,只留下一句:“你回房擦药吧,不要乱想。”

门至此紧闭。

她怀揣着他赐的圣药,怅然若失进了自己的房间。

牧白究竟得了什么样的重病?

她满脑子都是他那双惑人魂魄的眼睛。

天界都道她爹是大美男,可爹的眼睛是一潭久无波澜的死水,这些年来一直都毫无生气。

他即使有天大的病,只要她肯屈膝求求家乡的爹,立时便能治愈,何须倾力搭救?

三三用自己烫伤的手指在桌几上一笔一划书写,牧白,牧白。

正书写得十分投入,外面传来大老板无浪疏远的声音:“三三,在里面吗?”

三三呆怔,他大约是来秋后算账的,到底要不要放进来呢?

“三三,你没事吧?”大老板又催问几声。

三三无奈,垂头丧气打开房门:“大老板。”

无浪背手站在门口,见了她的颓然模样,嘴角微扯,沉声道:“三三,你早先在外堂泼翻了两碗汤,一共烫到六个客人,这六个客人吃了店里二十两银子零八钱wωw奇Qisuu書com网。你先前说只需本店提供吃住和过节红包,所以你目下打算怎么还清这笔债?”

“哈?”三三睁大了眼睛搓手搓脚,她可从未欠过什么钱债,这么大笔银子教她一时间怎么还?

无浪看她的样子颇觉好笑,于是诱导之:“乡下壮妹在七层地狱老家可有田?卖去一亩两亩便足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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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田?没有没有!”三三受惊吓,连连摆动小手。借她一万个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卖家里的田宅;就算她敢卖,只怕也没哪个敢买啊!

“喔,这样。”大老板也颇有些为难:“那三三随身有什么珍奇宝物吗?牧白是鉴宝行家,你拿出来大家看看,估价上头也定不叫你吃亏。”

三三摸摸自己贴身的小锦囊,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道:“乡下妹子,哪有什么能让两位老板过目的好宝贝。”

“那你什么都没有,是打算赖账了?”无浪顿时沉下脸来,让三三简直无地自容。

“大老板,要不你宽限个几天,三三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好吧,我向来也不愿逼人太甚,如若十日后你还不能连本带利将此债还清,就只能卖身为奴了。”

“这……十日内三三会想出法子来的!”三三心下还十分悠然,才不怕什么“卖身为奴”,她现在不就主动卖橘投店了!

“既然如此,签字吧!”大老板不知从哪里甩出一卷纸来,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小字,三三顿时眼花缭乱起来,只看得清标题上《卖身契》三个大字。

“还要签这个吗?”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糊里糊涂被无浪撮哄着在最后一页上头画下了自己的大押。

“成了。”无浪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语气:“三三,这十日内你尚需听从我们的吩咐,可理会的?”

“三三明白。”愿为二老板牧白做牛做马。

“那你先进屋收拾自己东西出来。”无浪吩咐道。

“哈?”她猛抬头,他要她搬出牧白隔壁的房间?

“这屋子专留给牧白的客人,你昨夜因犯错无人收留,牧白暂借给你的。如今给你两条路选,一是回去原来安排的房间,给其他同仁倒茶认错;二是带着行李去睡柴房。三三你意下如何?”

她捏紧了一双拳头,眸光居然转成淡金色:“三三愿意睡柴房。”

傲然转身回屋。

“三三,回柴房记得写出千把字的检讨来,明日还要在内部大会上当众朗读。”

三三肩膀都抖动起来。

却坚持着将自己的小小包袱抱紧,抬头挺胸朝大老板目示的柴房方向走去。嘴里依然有礼有节道:“大老板,三三告退了。”

路过二老板卧房门口,不免深情看上一眼。

直待她走远。无浪才轻声问:“牧白,你还好吗?”

门豁然打开,二老板斜倚在床上,衣襟松垮垮散开,露出赛雪的肌肤与上头数道皮翻肉绽的血红伤疤。

一白一红,是最纯洁的罪孽。

无浪呼吸都急促起来,乌黑的瞳仁映出罗刹般的凶狠怒意。

“牧白,为何不肯让我出手相助?”

“如果你出手便能解决,我又何须同你客气。”他反过来安慰黑衣男子:“还有五次便能解脱,且让牧白我善始善终。”

无浪一时无言,许久才道:“不想被我父亲大人说中,谈什么皇皇男儿郎志在四方!到头来,连一个知交好友,都搭救不得!”

牧白坐直身,故意转开话题:“那丫头被你打发走了?”

无浪一笑:“你适才不是都听见了。”

牧白道:“她一个大小姐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跑来冥界装什么乡下妹子,才两日,就弄得一头一脸的伤。”

无浪为牧白倒一杯茶水,递去他手上,嘴里却说:“正因为如此,才要她搬走。老住你隔壁,那群悍妇岂不是以为我们护着她,更要处处和她过不去?”

牧白挑眉笑:“这情景就和我们无浪大少爷当初一摸一样,你那千把字的检讨也没少写吧!”

无浪笑出声来:“当年写的检讨若加一起,都够一部百页大书了。很多事,是要吃了亏,才会学得乖。”

又道:“当初幸亏遇见了你,不然闯的祸比这丫头只多不少。”

牧白不免也遥想当年,感怀不已:“我只是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男子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可惜。”无浪恢复冷漠的语气:“看多了冥界纷扰之事,我再也笑不出来。”

“你看人家三三依旧兴高采烈,似乎来头不小。”

“来头自然不小,天界都派来一个天君日日在我们店里守着。”无浪缓缓道。

这两个老板在屋内对视,牧白轻声道:“三三这丫头,似乎很喜欢我……”

他嘴角挂着嘲讽笑意,眼睛里的淡紫色汇聚成小小光流:“或许,她能替我解忧。”

无浪却沉默了。

喜欢牧白并不是难事。何况于这无边苦狱中,哪怕一丝丝的温情,都可令寂寥已久的生灵狂奔追逐。

可出手利用这样的温情来为自己解忧,从来不是无浪的行事风格。

牧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道:“无浪,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我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早已如同亲兄弟般行事一致。如今看来,我们两个仍是不一样。你总令我自惭形秽。”

无浪也在这第五层地狱的氤氲空气里逐渐迷失,他临出门前,突然对床上的牧白回眸一笑。

牧白的眼睛紫光流动:“无浪……”

无浪留下这颠倒众生的一笑,背对着牧白才敢说:“牧白,我很佩服你。设身处地,若我是你,无法做得更好。”

他一个自视甚高的花花大少,又能够改变些什么?

柴房里的三三此刻正在奋笔疾书。

来冥界真正长见识。

从来没见过温柔美男,此回邂逅一枚;从来没为银两烦恼过,此回欠下一屁股债;从来没被打过,此回身经数战;从来没卖过身,此回——卖了;从来不知道啥叫检讨,此回不仅要写,还要写出千把字来。

“余内心甚凄,余错了。”

这不行,字数这么少,要写到何时去?

于是扩句。

“三三内心十分乃至万分的凄凉,悔不该将唯一的孝敬尽数给了两位老板,以使高贵的络姐姐伸出了纤细的玉手,却只能空手而回……”

写到酣畅处,三三被自己如涌的才思所感动,不禁如诗圣大人们般放声狂笑:“哇哈哈哈哈哈。”

这豪爽的笑声吓跑了柴房斑驳老墙上的一只壁虎。

还引来了明显是睡眠中途被惊醒的黑衣老板一个。

无浪站在月光下,冷冷道:“三三,我的卧房就在隔壁,我最恨人扰我清梦。把夜半扰邻这回事也写进你的检讨里去,两千字为底限!”

这又是为甚啊?

三三无语问苍天,他这黑衣铁板为何要把她从牧白隔壁搬去自己隔壁呢?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修完,增添无数奸情与暧昧,汗

子时之约

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一早的晨会。

两位大老板联袂出席。

花姑姑列席。

所有员工表情肃穆。

三三站在厅堂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并茂地朗诵自己熬夜写就的检讨。

“此时,只见屋子里一直保持沉默的第三个女子,朝大家挥了挥她瘦弱的小手,空气顿时就凝结了……”

故作神秘地停顿一下,并扫射全场,观察大家的反映。

反映十分热烈。

无浪已经停止了喝茶,专心致志听她的检讨;牧白苍白的脸上倒似乎泛起了红光;花姑姑的眼神则愈发空洞迷茫。

而她的同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她如天女下凡。

真正教三三得意,首次出手,就艳惊四座。

“这女子,缓缓道,我是吟络,店里都叫我络姐姐。她朝三三伸出一截藕荷般的雪白手臂,掌心向上,一脸圣洁之光……”

“说时迟那时快,三三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络姐姐的柔荑,仔仔细细帮她看起了生命线……”

牧白奋力压制自己的脸部表情,轻声问旁边的无浪:“你怎么不喝茶了?”

无浪一字一顿道:“怕,喷。”

又小半个时辰过去,眼看这店就要开张,大会还未结束,因为三三的检讨还没有念完。

她又翻过一张黄纸,惟妙惟肖模仿花姑姑的语气道:“三三你给我回房思过去。”

“无辜的三三并不想对大家解释些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小苍蝇喋喋不休中。

无浪的自制力节节败退,至此几近崩溃。

牧白似乎也已经到达极限,双方对视,打算中止三三的检讨朗诵。

但妙的是,深夜扰邻的段子开演了。

“那穿着黑衣的男子啊,站在月光下对着弱女子一脸不爽,肆意怒骂,究竟为哪般?”

黑衣男子接受现场无数目光的巡礼。

牧白再度无语望天。

“三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柴房中,一灯如豆……”

“停!”无浪忍无可忍,出口阻止。

牧白终于得以大笑:“没想到我们黄泉路33号还有三三这样的说书人才,几乎要被埋没了。”

而络姐姐居然也眼含热泪,呐呐问:“三三,我在你眼中,真得那么圣洁那么美丽那么神秘吗?”

“哈?”意犹未尽的三三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了,这检讨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散会,大家各司其职准备开张!”花姑姑一声令下。

牧白要去二楼的书房,路过三三身边,不免安慰鼓励一番:“三三,一晚上码这么多字真是不易,可惜时间有限,我没听到大结局。不如,今夜子时你来我房里说给我听?”

他今日穿上限量版的紫霞套装,稍靠近些,就能领略他领口上一枚紫天玑石的神秘眩光。

三三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小心翼翼重复他的话:“子时,去二老板房间,说话给牧白听。”

“我等你。”他飘然离去,紫霞袍的衣袖在她眼前招展,留下一道浓郁的神秘香气。

人约黄昏后。

三三捧着一叠子检讨久久作声不得。

黑衣男子走过来,冷冷道:“三三,你不识检讨为何物?”

“哈?”她转眸,看到大老板莫测高深的脸:“三三刚才念的不正是……”

“抱歉,那不是检讨!”他截断她的自辩,若无其事道:“你说我在月光下肆意怒骂你?这确然是我这大老板和你这小员工之间天大的误会。好在你我比邻,今夜子时我会去柴房好好教导三三如何写出一份合格的检讨!”

说完即走,没等三三反应过来,就抛多一句:“还不去厨房帮忙?”

三三手拿一块大抹布,对着楼梯的扶手擦个不停。

大小老板纷纷约她于今夜子时会面,这可如何是好?

那神秘香气仍留恋在楼梯周围,就仿佛牧白的眼神,余韵无穷。

三三若能与二老板在药铺似的屋内执手相看,把酒言欢,诚可谓大大一桩赏心乐事;可黑衣男子似乎更有权威些,他所言教她如何创作检讨,听来也是名正言顺的公事。

她爹从小教诲,万不可因私废公。

十分难以取舍。

不知为何,她想到自己家乡的美男子爹,每晚都有诸多美女相约环绕,究竟是如何取舍的?

怪道人间女子要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走神间,听见一边正在拖地的杂役女子们闲聊。

“说起来,这店的薪酬也算不得十分高,听说人家第三层地狱里有个高级会所,人家一共60层楼那么高呢!”

“好气魄,60层楼只怕都要戳破第一层地狱去了。”

“第一层地狱可是真正的魔都,灯红酒绿,各个都醉生梦死呢。”

“那又如何?也没有我们两位老板这样的绝色啊。”

“就是,我去第一层地狱购物,也从来没见着过二老板脚上那双十彩鞋。我们大老板倒十分俭朴。”

“也只有他穿黑色好看。不像外面那些小鬼,穿了黑色就和会跑的炭块一样,光剩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奇怪,我倒觉得大老板身上别有一股贵气,不像是出身穷酸的。”

花姑姑不耐烦地走过来,挥动手中小手帕道:“你们少嚼些舌根吧,我们大老板都定下亲事了,当心以后老板娘嫁过来把你们一个个都赶走!”

三三脚下一个打滑,黑衣男子居然已经定亲了?

那就十分好取舍了!今夜还是去牧白屋里讲故事吧。

分几步挪动到柜台边。

黑衣男子正低头翻看账簿书页。他沉静的样子,越发像她家中的爹。

分明近在眼前,心境上却被他们拒之于千里,捉摸不透这样精雕细琢的五官下究竟能不能排出欢喜的表情。

也不知他将来的娘子可能引动他温柔叫她一声丫头。

牧白那一声丫头又自耳边回想,三三的脸泛起红潮。

“三三,你是故意跑来老板面前表演偷懒摸鱼吗?”无浪的眼睛仍然看着账簿,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嗄?”三三被一语惊醒,发现自己此刻正慵懒地倚在柜台上,大抹布被她放在帐盘上,手里倒取了一支毛笔把玩。

“还不快去做事?”

“大老板。”她站直身有话说:“我今夜子时已经和人有约,您就不用来柴房教我写检讨了。”

“哦?”他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夜晚子时三三还要出门和人约会?”

“不是,是和二老板牧白。”她脱口而出。

却见他黑眸里的光芒瞬间熄灭,他再度低头看账簿,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语声沉静,背后却似有暗潮。

三三的心一颤,刚刚这冷漠男子的眼神略微动荡。

她爹的眼神以前也这样动荡过,当时姐姐出嫁,姐夫看上去比她们的爹还要老得多,姐姐临出阁前当众凄然道:“我就是要嫁给他,我不仅要拿他当夫君,还要拿他当自己从小没拥有过的亲爹!”

于是三三明白,这样的动荡,意味着冷漠男子们的失望。

让他失望去吧!又不是她叫他定亲的。

“三三,你不要拎着块大抹布在大堂里这样走来走去!”花姑姑吩咐:“你还是去帮忙收账吧!”

闯祸精端菜不行,收银子总没问题了吧!

问题总是无处不在。

三三收成了几笔帐,如风一般塞去柜台,看了账目与桌号后再迅速遁走,坚决不和大老板有任何眼神或语言上的接触。

“18号桌,九钱银子。”她伸出小手,对方却一直没会钞。

三三只得重复一遍:“客官,九钱银子……”

那客官万分无辜地和三三对视。

这就是冤家路窄,可不正是眉目姣好的霸王餐男子!

“又是你!钱呢?跑来饭店吃饭还想不会钞吗?”三三粗声粗气喝道。

“我还以为你是门神仙子!”他的声音珠圆玉润,教人听了悦耳。

“嗄?”这和要他付账有什么关系?

“我找了你一个上午,才知道你在店里面端菜!”说得很辛苦似的。

“胡说,我们大老板昨天在门口就说我是店里的员工了。还要你找个什么劲?”

他幽然一笑:“我怕他带你进去灭口啊!你也知道,这里都是鬼,最讨厌天界的那些个抓鬼的天师啊,门神的。”

又把脸儿靠过来些:“而且你们大老板看上去可真凶,他后来没有为难你吧?”

“这……”她脑子转动的速度跟不上他的话,这都离题千里了。“你先给我九钱银子,然后我们才可以聊天。”

“原来如此,有了银子,就可以和我们的门神仙子聊天了。”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样怪?

“我叫三三,你不要一口一个门神仙子。”

“喔,三三,今夜子时有没有空?”

又来?

“没空!”

刚刚还拒绝了大老板,你这个霸王男就更轮不上号了。

“那等三三得空了,我再来奉陪!”他立起身来,从凳子上的褡裢里掏出一把扇子,打开,只见满扇面的桃花,然后他就旁若无人摇将起来。

“疯子!十二月里摇扇子!”三三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男子诡异一笑,对着柜台里的无浪叫道:“掌柜的!我要投店。”

随手甩出一锭银子在桌上。

三三傻乎乎掂起,乖乖,好沉,足有3两左右。

“多得给三三做小费!”那怪男子施施然去了柜台处。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第3个,大家猜后头还有多少个……

消失的红

未时,申时,三三在大堂内奔忙不停,心内暗道,当初自己坚持要去迎宾果然是英明的。等制服一到,便可逃出生天,从此终日呆站门口即可。

酉时,戌时,继续奔忙。

亥时。三三累得气喘如牛,几乎是爬回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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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时还有她同牧白的约会,于是强打精神去梳洗一番。

隔壁的黑衣男子也刚刚回来后院,见到在井旁欢快洗脸的三三,淡漠地点点头。

湿漉漉的三三水鬼似的跳过来拦着他的道。

无浪皱眉问:“怎么?”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小费银子,交去他手中,认真道:“帮我抵了债吧。”

他一看正是中午账房找出来的2两碎银:“我替你将8钱银子的零头也抹去,三三总共还欠本店18两的本钱。”

她闻言一喜,未经思索就说:“那我明日再去找那个开画摊的聊聊天。他出手如此阔绰,不须十天大约就可替我还清债务。”

他猛抬头,瞥她一眼。

三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大老板薄怒的样子,真是好看。

她又不经思索,傻话脱口而出:“恭送大老板回宫休息。”

不料他恶狠狠瞪她一眼,嘴里分明在说:“急着哄我走,好赶去和牧白约会是吧?”

她拿手放在自己耳后支起,刚刚听到的冷漠男子口中争风吃醋似的话语,是幻觉,一定都是幻觉。

他已打开卧房之门,侧过身子道:“三三,你不认识那个摆画摊的男子吗?”

“不认识啊,他没说自己叫什么!”

门“嘭”一声被大力关上。

三三在井边感叹,论起礼数来,这大老板还真无法同她爹相比!

“丫头。”

她急转头,牧白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三三顿时头晕目眩。

二老板披着冥界最新款的潘安系列睡袍,把一个男子周身的线条勾勒得令女子们也疯狂垂涎。

“已经是子时了,三三,我还以为今晚你打算失约。”他笑得如此魅惑,声音却也柔和。

三三魂不守舍走去他身边,嘴里还在解释:“刚刚在和大老板谈公事。”

四目相对,牧白用手背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水珠。

那异香再度出现,简直就是牧白身上专有的气息。

“那你我之间,是公事还是私事?”

她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答不出?”牧白脸上的笑意冉退,淡淡道:“那就罢了。我明日还要出远差,三三也早些休息吧。”

“嗄?”三三大失所望,二老板为何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嘎然而止?

她的失望眼神却令他重新带笑:“傻丫头,是我下午想起来,你之前两夜都没有睡好。你那检讨,以后总有机会听的。”

自她来到黄泉路33号,第一晚因为思考迎宾装束而失眠;第二晚因为赶写几千字的检讨而熬夜。

他居然能为她着想到此处,连她亲爹都远远及不上他。

三三不自觉开始咬下唇。

牧白呵斥:“说过了,这样咬不会疼吗?”他挑眉不满,那眉斜长,插入鬓际,脸上的线条硬得不容余地,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大败笔。

“牧白君!”三三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小名是逸,逃逸的逸。”

他将她拉近,轻轻问:“逸儿,你从哪里来?”

仓促间,彼此的视线短兵相接。他的眼睛里满是神情惶恐的她;她的眼睛里却不只是一个他而已。

三三眸子中有金光,金光背后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阴霾。

那阴霾似是大片大片连绵的楼阁,又似孤寂男子孑然一身的背影。

阴霾尽头,却是偌大一个,二老板牧白永远也进不去的世界。

三三沉重地低下头,清晰回道:“二老板,你忘了吗?三三是从第七层地狱上来的乡下壮妹。”

牧白慢慢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双手,他心下明白,刚刚失去了一个让彼此靠近的最好机会。

“好,早些休息吧,三三。”

这一夜依旧难眠。

柴房里弥漫木枝所特有的味道,十二月天气里,睡地板着实让三三觉得冷。

回想她逃出来的那个家,眼前仿佛是熏香的炉子,身下是绵软的云被,还有那一道道的珠帘,替她隔绝外界一切的纷扰。

三三渐渐睡去。

梦里她仍是矮矮的小丫头。在夏季里偷偷爬上假山,从石头的洞里偷看从此路过的陌生男子。

他们说这陌生男子的名字,叫作“爹”。

爹平时只将大哥哥带在身边。于是二哥哥躲在亭子的红柱子后头,姐姐藏在大树后面。

每一日的同一时刻,他们三个眼睁睁看高大的男子这么走过去。

今日她却毛躁,一个脚滑就从假山上笔直往地上坠去。

美男子立即冲过来接住她抱去怀里。小三三的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这是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和“爹”靠得如此近。

可是他依旧没赏她半个字,轻轻放她落地,又转身疾疾而去,徒留一个朦胧的背影,如此而已。

她多么希望,他抓她去厅里,扒开裤子打一顿骂一顿,要她小丫头莫再顽皮。

可惜这小小心愿从未实现,哪怕是她的生辰,也只能收获形形色色的礼品,他绝不费神出现,他忙。

还好,他对每个孩子,甚至每个身边男女都是如此,也无所谓厚此薄彼。

睡梦里的三三流下了晶莹的泪。

穷尽这三界,有没有一对父女像他们一样?即使身边烧着热炭,一个爹,依旧可以把儿女打进幽深的冷宫。

此时三三放在身旁的锦囊突然发出了淡淡的柔光,就似父母凝望儿女的温柔眼神,暖暖罩定她周身。

三三舒舒服服翻一个身,等到再翻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觉睡迟了。

慌慌张张收拾好了赶去前厅,还未跨入门档子,就被花姑姑一把揪去了偏房。

“怎么老是火烧屁股似的慌慌张张?来,换上我们黄泉路33号的迎宾制服看看!”

“花姑姑,你且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真得不用我帮手吗?”

“一点都不用。我穿好了再叫你进来看。”

悉悉索索半饷。

“花姑姑,你进来吧。”

“啊!”花姑姑颤抖的声音传来,“三三,我们就这样出去给大家看看吧。”

恰好大老板无浪捧着一个宝匣子从楼梯上下来,只见前方的男员工兼男客官们跌倒的跌倒,流鼻血的流鼻血。

女员工们看看前方的妖物,再看看自己胸前,纷纷悲愤地捂脸哭泣。

“这是怎么了?”无浪直视前方询问花姑姑。

花姑姑伸出手指,正对她身边的陌生女子。

“噗!”无浪失态。

谁能想到,门神女郎居然有如此火辣的身材。

这制服邪恶,把裙衩开那么高,使三三两条笔直修长又雪白的美腿明晃晃若隐若现;束腰的地方盈盈一握,吸引着视线往上抬——惊鸿一瞥,连无浪这样的端方君子也不禁开始大喘气。

他红了脸也不知对人说还是对自己说:“并无大事……”

祸患却还傻站在原地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爱慕眼光,连画摊男子也夹在中间朝她抛来媚眼。

“随我来!”无浪冲上前挡住她的身影,抱着匣子赶小鸡一般送她回到偏房。

三三犹在向外探头探脑,语气里说不出的失望:“二老板一大早就去出远差了吗?”

牧白没看到她穿制服的模样,岂不是白白可惜了她抛舍出来的无数春光?

唉——没能出远差的黑衣男子在心中大叹一口气。背对着她站定,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喉咙里迸出来似的:“三三,你就不能让黄泉路33号消停一天吗?”

这话好像是在责备她,三三慌忙为自己辩两句:“大老板,不是我挑剔,我觉得你们定制的这衣裳还不如我自己准备的托塔李天王战袍呢!”

“那就回你的柴房把衣服给换回来!”他伸手给她指明通往后院的光明大道。

“得令,三三告退了!”她拎起裙摆急匆匆就要往外跑,脚下一绊,正对非礼勿视的大老板之美背恶狠狠扑了过去。

“嘭”一声尘埃四起。

无浪近距离接触她胸前的那团柔软,用得却是他的背……

“大……老板……”上头的那个还犹疑着不敢起身。

“三三。”无浪的语气多么清丽,“你快去吧。”

可怜被压的这个已然受了重伤,中了暗器:方方正正的宝匣此刻正在他的胯 下垫着。

“那三三就告退了。”脸都要烧起来了,幸好牧白出了远差,否则这一幕被他看见,她跳进天河怕也洗刷不清奸夫淫 妇的罪名。

于是两手一撑,臀部一沉——被压的却又凄惨地传出一声呻吟。

“三三,速退!”他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那团柔软终于迅速撤离,出门那刻,曳地的裙裾仍纠缠着他的鼻尖。

“阿嚏!”

大老板无浪面色铁青捧着宝匣从偏房里走出,对着迎上前来的花姑姑肃然道:“是谁负责打扫偏房的?一地的灰尘,重新打扫!”

花姑姑正要去抓人训,无浪又有话吩咐:“三三那个迎宾的制服不行,让张裁缝重做,简单一点,宽宽大大,像麻袋似的最好!”

于是从这日起,女装版的托塔李天王再度回到了黄泉路33号门旁。

她右手托得不再是一根粗壮萝卜。

而是大老板无浪亲赐的一块木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二字:“领位”。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天归贵族

当一件事情司空见惯,时常发生,人们也就不再将之称为“新闻”。

例如,三三在黄泉路33号内频繁闯祸;又比如,黄泉路33号这样高级的去处,门口却站了一个女天王打扮的领位员。

几夜间,这些事情都成昨日黄花,影子也觅不着一个。

近日的街坊谈话有了全新激动鬼心的内容,大家纷纷奔走相告,第五层地狱之王阎罗天子的大儿子,也就是这里的太子爷寅罡刚刚从天界的一个贵族学院学成归来,俗称“天归”。

根据《冥界朝闻》,《传说》,《蒸笼报》等一系列知名刊物记载,这个寅罡太子英明神武,青年才俊,此次在天界的贵族学校龙凤堂中荣获优秀毕业生殊荣,风头甚至力压上头的几个将军元帅之子,着实为整个冥界争了光。

话说三界中,各个都想登天,谁人都不愿入地,一直以来冥界都备受歧视。寅罡为大家扬眉吐气,连阎王老人家也出面和他一起被合画进一张行乐图,面子之大喜得阎罗天子决定在黄泉路33号席开30桌,宴请各路贵宾。

“关键就在于——寅罡还未婚配,此天归身上大放金光,所以十八层地狱的大佬都打算带自己未出阁的女儿来赴宴!你们一个个都要好好表现,切莫坏了我们黄泉路33号的名头。”花姑姑如是说。

“头一个就是你三三!”她向座位上情思睡昏昏的闯祸精说道:“如果你自觉到时把持不住,不如提前说了,我放你一天假四处逛逛……”

她眼睛睁圆,太好了,居然还可以放假:“花姑姑,那我老实说了,我把持不住。”

“噗……”同事们饶是知道她的顽劣,还是想象不到她脸皮可以如此之厚。

花姑姑无奈地以手抵额:“唉,既然如此,你明日不用站门口了。但是你欠店里的钱债要加上去,总不能无故不做活吧。”

“啊?”三三垂头搭脑道:“要扣钱还叫什么放假。花姑姑,我决定了,我应该可以把持住的。”

“真教人头疼得紧!”花姑姑懒得和她罗嗦,又转向其它女同事道:“我不管你们到时候往脸上涂多少胭脂水粉,总之衣裳必须穿店里的制服,不许私自给裙子开高衩,也不许外头添件披风大氅什么的。要知道,人家寅罡太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势必也没有咱们两位老板这么好说话!”

“一个龙凤堂,算什么世面。”被迫自我把持的三三不禁腹诽。

外头将寅罡传得花好桃好,她只关心出了远差的二老板牧白何时才能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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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三,我真服了你,你就对美男一点兴趣都没有?”络姐姐早已被三三检讨所感动,偶尔也肯和这个闯祸精搭讪几句。

“美男有什么稀奇,看我们店里头两个老板就够了。”三三看到大老板无浪从前头走过来,赶忙献上小小的一片忠心。

络姐姐幽幽叹口气:“三三,你不懂。咱们两位老板虽说模样脾气都好,到底出身低了一点。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头,你说他们才到得哪里?那寅罡太子一身官气,即使做了他的小妾,都有机会去天界见识见识……”

无浪似乎听到了这话,面无表情折转了身往后堂走去。

他没听见这头三三大言不惭地回答:“络姐姐,我不在乎这些。”

她心里在说,即使牧白只是一个乞丐,她也不会在乎的。

事实证明,黄泉路33号里面不在乎寅罡太子的真得只有三三一个。

宴会当天,所有女性生物,包括柴房里的壁虎都充满了朝气,女员工们更是一个个涂脂抹粉,巧盘长发,将黑衣大老板无浪喜得一出厅堂就连打了四个喷嚏,直道:“赶紧开窗,这味道浓得不行。”

花姑姑一边指挥大家开始扫弄,一边对大老板献言:“今日无论如何,总是阎罗天子府内的一桩喜事。大当家少不得要陪陪客应酬一番,穿这一身黑,似乎不太妥当啊。”

正巧三三穿了自己的女天王制服从旁边路过,听了这话不觉就颔首赞同。

穿黑色再好看,也禁不住他这样翻来覆去的全身黑,象朵乌云似得一直笼罩在黄泉路33号上方。

无浪瞥了她一眼,却对着花姑姑道:“有理,我会换过来。”又故意放慢语速道:“今日牧白会回来,晚上也要和我一同应酬,你让他们中午准备洗澡水送去他屋子里。”

“我来送我来送!”有人欢叫。

大老板和花姑姑看过去,某个女天王正触目惊心地全身贴在楼梯上偷听他们的对话。

花姑姑直摇头:“三三阿,本宫真恨不得让你带薪休假,免得晚上闹出大纰漏来!”

无浪揶揄道:“三三本事大,再往后,只怕要花钱求她不要出场了。”说完便转身上楼。

花姑姑还愣一下:“咦,我们大老板也会说笑。”

女天王不以为意,只拉住花姑姑道:“二老板的洗澡水我来送就好。”

花姑姑一瞪眼:“还不快出去迎宾?本宫断不敢将这么贴身的活计交给你做,到时候一盆水烫了凉了,你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三三被轰出店内,在自家门首翘首以盼了一个上午,仍是没有等到二老板潇洒俊逸的身影。

怏怏走进店堂喝水,又被花姑姑拎去一边孜孜教诲。

“连大老板都要换身衣服恭喜人家,你一个迎宾的却板着个脸,成何体统?”

三三扯开嘴角,勉强一笑。

花姑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道:“大老板关照下来,今夜等贵宾都入席了,你就从偏门进后院休息吧。”

“喔。”三三喝完水,仰望了下二楼,不禁问道:“姑姑,怎么二老板还没回来?”

“他回来了啊,正和大老板商量今夜之事呢。”花姑姑笑得灿烂:“牧白真是有心,给黄泉路33号的每一个都准备了第一层地狱买来的好礼……”

三三眼神立即一黯。

花姑姑连忙安抚:“二老板从后头回来的,一定是还没看到你三三,他说人人有份的。话说回来,他今天的打扮,啧啧,只怕寅罡太子的风头要被抢了去,哈哈哈……”

这楼里的喧嚣自此与三三无关。

她站在门旁,嘴里漫应着:“欢迎光临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今夜有贵客包场,用餐请改日惠顾。”

牧白都回来了,怎么也不来和她打一声招呼呢?

“请问这位姑娘,若是今夜用餐的贵客到早了,应该怎么办?”陌生的男声。

“欢迎光临,请改日再来!”

牧白穿了什么漂亮衣服?他若是喜欢,她可以替他去爹那里偷。

“姑娘……”好像有人唤她。

三三定睛,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正对她笑。

“公子有何事?”语气疏离,不禁流露出她在家里头的本来面目。

“无事。”

男子抬腿就往里走。

“无事还啰嗦什么。”三三嘟囔着。

直到各家各府挂上了纸皮灯笼,几台大轿往门前一停。

扰扰嚷嚷,贵客还未下来,从旁就过来无数保镖,丫鬟,路人甲,知名刊物执笔,“轰”一声围定成团,缓缓朝内移动。

三三总在局外,抱着领位牌子可有可无地观望着,只消等这些瘟神都入内,她就可以回后院柴房的小天地里肆意妄为。

轿来如流,走出来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莫不喜气洋洋,女子们奇装异服,一望即知经过了怎样的精心雕饰。

迎宾处却在里头大堂,只听得一声声官腔传来。

“兄玉趾践敝地,小弟不胜荣光,惶恐惶恐。”

“哪里哪里,寅罡名耀天界,弟与有荣焉,此为小女青娥,特携来使之开开眼界。”

……

冥界之主好不寒酸!

三三不禁暗笑。

且不提这场面多么局促窘迫,里头的巴结奉承简直一目了然,穷图匕现。

她爹何时和人如此寒暄过?连她,也从来不和人多费口舌。

爹时常道,那些营营碌碌之辈,赏背影足矣。

以她目前的迎宾一职,估计只能收获她爹的一个足印……

声音渐远,似已入席。

三三松口气,绕去偏门直入后院。

后院风景恰好,月光浮白,古井幽然,三三坐在大石上突然有些想家。

乡下壮妹缓缓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屋檐上飞跑,跃下,直奔牧白门前。

“哈?贼?”还敢对二老板的药铺屋子动念,万一牧白留给她的礼物被偷去了可如何是好?

三三拎起牌子就飞身追了上去。

黑衣人骤然回眸,身后立现一个气势如虹的女天王。

妇流打架三三不在行,伸张正义,擒拿宵小却是三三从小的志向。

眼前这黑衣人功夫不怎的,三三看他使全一个套路,也无甚特别。

“小贼,我是黄泉路33号的门神三三,你来这里偷东西真是有眼无珠。”

她手下不停,黑衣人逃无可逃,几乎是负隅顽抗。

“好吧,三三我要出招了。你是哪个,为什么要偷我家二老板的东西!”

黑衣人身形明显一滞。

三三正要高兴自己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却突见黑衣人一双手平伸,向她的胸 部恶狠狠袭来。

“啊……”三三立马闪避,自动退开数步。

黑衣人收手,几个起落间,已经无迹可寻。

太下作了!三三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自己抓贼的经验也十分不足,不足啊。

这是一个淫贼!而且很可能是觊觎二老板牧白的美色,专程赶来偷鸡摸狗。

三三顿足,一定要去汇报这件事,好让牧白有所防备。

惊慌失措朝大堂跑去,却被从黑暗里面蓦然出现的红衣人吓了一大跳——传说里吊死鬼都穿红衣。

定睛一看之下,三三腿软,几乎是跪迎:“大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脑海里有小画面出现。

“三三,你好像很喜欢牧白啊。”红衣吊死鬼问。

“你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吗?”壮妹欣喜。

“我觉得你配不上他。”画摊男子路过。

“请问这位姑娘,我能去后院吗?”陌生男声。

三三愤怒:“要去就去,问个大头鬼啊!”

天上传来熟悉的冷漠语气:“逸儿,注意乃的素质,素质!”

三三打一个冷战道:“老爹的神威果然无处不在啊,我昨天骂他的三千多字不知道被听去了没有。”

“你认为呢?”老爹余音绕梁。

“余错了,余内心甚悔……”三三埋头开始写检讨。

老爹势必会被她流动的华丽文笔与曲折情节感动的!握拳。

淫贼推理记

红衣吊死鬼版大老板无浪。

三三瞠目结舌。

“很丑吗?”他问得心虚。

“不算很丑。”但是很怪。她吞回口水,没说出真心话。

“喔。”他眼内又有了失望的那种动荡,却故作不介意地迳直前行道:“早些休息吧。”

“这衣服不适合大老板穿。”三三补充,说得好似女天王制服很适合她穿一样。

他脚步略停:“我没有红色的衣服,这套是问隔壁张裁缝借来的,二手衣服尺寸小了。”

昏倒,看这粗制滥造的布料和过时的剪裁,还真有可能是张裁缝某个客户吊死时穿的红装。

“为什么不问二老板借呢?他的衣服都很有品味,身量也和大老板相当。”

他转过身,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她。

这眼神奇怪到,忽然间万物褪色,她能看到的只有他这双满是诡异的眼睛。

眼睛里别有洞天,如同她的双眸,似乎紧紧锁住一个他人进不去的偌大天地。

他也有秘密。

黑色眸光逐渐幻化成一串青色的天石链。

三三眼睛咪紧。看清楚了,正是娘手里攒着的那串。

娘说:“逸儿,过来,娘送你嫁妆。”

她摇摇摆摆走过去,想要抱抱娘,想问却问不出,娘,你好吗?娘,你冷吗?

离娘越来越近,她真美,三三也想和娘一样有弯弯的柳眉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逸儿,这嫁妆可好?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娘用天石链一把套住了她的脖子。

“三三,你怎么了?”无浪声音不再平淡无波,似是有些担忧。

“本……人无事。”三三掩饰自己适才的失态,疲惫地坐去井沿。那段记忆怎么会突然间扑面而来?

大老板不放心地靠过来坐下,脸却正视前方问:“三三不想去前厅看看传闻里的金龟婿寅罡太子?”

“那有什么看头。”她有些失神,仍在娘要勒死她的记忆里苦苦挣扎。

一片缄默,各有各的心思。

三三侧头看,大老板似乎在赏月,神情那么专注,一张脸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大老板不用在大堂应酬客人吗?”三三有时候也很识大体。

“不用!”他自嘲似地苦笑:“他们围着寅罡都来不及。倒是偏劳了牧白,落选的千金们都追着他不放……”

“嗄?”三三微恼,这群庸脂俗粉怎么这样可恶?

又感觉奇怪:“那就没有追着大老板不放的吗?”大老板今夜之孤清落寞显而易见。

论理,两个老板虽说风格迥异,长相却都是一等一的,没道理对一个趋之若鹜,对另一个却视若无睹。

无浪淡淡说道:“也很自然。人靠衣装,牧白今日穿的可是冥府没有的天劫天女衣复制版,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他和天界有莫大联系;至于无浪我——”

他缓缓转头对准三三:“穿着借来红衣的大老板,三三会喜欢吗?”

其实,红衣倒也罢了,关键是衣服的劣质与不合身将大老板的独特风采给全然掩盖了去。无怪乎千金们嫌弃他的寒酸无气质。

“似乎黑衣大老板更好些!”她比较老实,但不想太过伤他的心:“但是,若她们不懂得欣赏衣服后头的大老板,那也无甚可惜之处。”

“哦?”他的眼眸再度亮了起来:“三三果然与一般冥界女子不同。”

三三心下正纠结二老板牧白仍在冥界千金们的魔爪下痛不欲生,不由敷衍几句道:“大老板你已定亲。只要未来娘子懂得欣赏你即可,不必对外头的莺莺燕燕过于介怀;这个……我们要不要去前厅找二老板?”

“为何要去找牧白?”无浪问。

“因为……”三三站起身来道:“刚刚有淫贼要去二老板屋子里偷东西!被三三打跑了。”

“淫贼?”大老板挑眉询问。

“我猜测是个淫贼。”三三莫名心虚,被袭胸之事最好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没有证据,凭空猜测。”

“喔?还有这等事?等明日一早,我和牧白再听三三详细说来;放心,我们会论功行赏,辛苦三三了。”他说完就要起身回屋。

“大老板,为什么要等到明日?现在去告诉他不可以吗?”她哪里还能等到明天。

无浪开门后侧过半个身子道:“请随意,但若搅合了今晚的盛宴,我相信牧白一定会很感激地请三三回去你的七层地狱老家。”

“二老板很在意今晚的盛宴吗?”三三不解。

“当然在意,他准备挑一个冥界千金作娘子……”

“哈?”三三顿觉五雷轰顶。

“我开玩笑的。”语毕,他一把关上了门,又发出“砰”一声大响。

三三的表情有些抽搐,不由苦笑道:“这好笑吗?红衣男。”

要不要去解救二老板牧白?

三三握紧拳,当然要!他们不过是怕她会破坏盛宴——“山人自有妙计!”

一盏茶的功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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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制服女三三冉冉从后院如流云般飘向了莺歌燕舞中的大堂。

“穿女天王服自然太吸引人注意,我穿张裁缝的制服就可以混在人堆里了。”

前方送菜回来的同事莫名软倒在墙壁上。

“而且二老板也没看到过三三穿这衣服,好不好要听听他的意见。”

擦身而过的络姐姐原地静止,瘦弱小手颤抖伸起,指着三三,指——

意料之中,三三的胸 部与美腿先于她的脸进入了前厅。

本来沸反盈天的盛宴现场突然间鸦雀无声。

冥府的头头脑脑,男男女女的目光一致纠结在三三的身上,大部分更直接纠结去她的胸前。

“这,黄泉路33号还安排了余兴节目?”阎罗天子不禁疑惑。

牧白挂在脸上的微笑,略僵——但眉眼逐渐舒展开,抿紧薄唇看着三三。

牧白。

她眼里燃起一团火红。

旁人无色,不过是块块状状的水墨背景,只有这袭天女衣勾勒出的一道挺拔身影,拒喧嚣于外,吸引她走过去,走近些揣摩他的每一个云淡风轻的表情。

于是三三旁若无人直走向牧白。

牧白的微笑正对着她的胸 部绽放,眼眸中碎散的幽浅紫光汇拢来,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映出一轮圆滚滚满月。他嘴里轻喃道:“丫头,你又要闯祸了。”

“二老板!”她红着脸,仰头对着牧白傻笑:“你回来了?”

这两人之间赤 裸裸,明晃晃的奸情恨煞了一干冥府千金们的玻璃心。

“三三找我有事?”牧白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醇厚,让她觉得即使只穿布条也不会冷似的。

正要源源本本汇报淫贼之事,他忽然又道:“等宴散后,我去柴房找你如何?”

眼神暗示她速退。

三三虽然留恋待他身边的温暖,但此时已被无数男子的猥琐眼光给刺得周身难受。

她扫一眼大厅,花姑姑正忙着安排歌舞表演,企图冲淡三三给大家视线带来的冲击。

还是暂退为妙。

她打定了主意,对着二老板盈盈一拜道:“那三三去柴房等。”

转身欲走。

一道陌生声音从天而降:“牧白不为我们引荐吗?”

三三回眸。原来一直坐在牧白身边的男子正是下午那个无事还要问话的啰嗦男。

但他此时一双眼眸沉着淡定,又带些霸气,志在必得似得看向她。

“三三,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寅罡太子。”牧白缓缓道。

然后两个男子都等着三三表示出如雷贯耳,幸甚,爽甚的感慨。

等了许久,三三嘴里才漫应道:“哦,太子爷青年才俊,年少有为,甚好。”语气比阎王阁下还要大牌,然后低头,似乎正专心拔弄袖口的一个线头。

“嗯哼。”牧白只得咳嗽圆场,示意三三注意仪态。又笑对寅罡太子道:“这位是我们黄泉路33号的迎宾,三三。”

寅罡的目光如鹰鹜,却笑道:“想是小王不入姑娘的法眼,下午在贵店门口,姑娘也懒得应答……”

“三三,还不快向太子爷道歉?”牧白的表情深不可测。

“不必,本小王一直想入股黄泉路33号,若成功,届时三三也是本王的员工了。”此是决定,不容置疑。

三三与牧白内心一震,来者不善。

“三三你先退下。”

牧白笑着对寅罡道:“太子爷入股一事我须问过大当家无浪的意思。”

“好,本王静候佳音。”寅罡视线紧追三三离去的背影。

太子爷殿下,向来不容忽视,也不容拒绝。

牧白要她在柴房等。

三三燃着小红烛,抱膝傻等。等得久了,胸怀里总有喜悦的花开放,实在忍不住就站起身出门赏月。

她摸着贴身小锦囊,决心今夜要对牧白说出实话来。

要牧白不要担心,不要怕,她有能耐护黄泉路33号的周全。

最最重要,二老板不用找什么冥府千金做娘子。

员工都未回来,可见盛宴未散。

万籁俱静,她追着一只萤火虫不知到了哪里。

墙角有动静。

穿着红色天女衣的男子放一只八宝盒子在绿色衣裳女子的手上。

“绿华,我替你带的香粉。”

“多谢。”女子一手接过,打开盒盖,惊喜道:“啊?这是……全天界只有五盒的莲翼芳华?”

牧白笑得煞是温柔:“你喜欢便好。”

没有拥抱,也没有吻。

但这两个的眼光交流,远比言辞更表意,比蜜糖更粘稠。

绿华捧着盒子,仪态万方地独自离去。

牧白路过树后泪流满面的高大女子身边,淡淡道:“丫头,很多事情,流泪是没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亲爹后爹

乌云遮月。

三三有生以来从未在人前如此伤心痛哭。

牧白什么都没给她,却特意带了限量好礼给那陌生女子,还说什么你高兴便好,算什么名堂?

黑灯瞎火,两个约在墙角下苟且,又算什么名堂?

牧白身影在前,并不和她搭话,徒留一道专属于他的香气。

回到后院,员工大多已返转,花姑姑看到牧白就道:“二老板去送送客吧。”

牧白点头。

对身后鼻涕虫似的三三道:“去柴房等我。”仍是这一句。

她颓然挪莲步回柴房,锦囊里的玄玉光芒大放,三三只得为自己拭泪。

来冥府之前和家乡的爹大吵一架。

她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比在家更快乐。

爹说,山高水远,以你的阅历,被人卖了只怕还在数钱。

她跪在堂下振振有词道:“父皇,天逸自知无才,想要借此良机报效魔教。”

“朕只怕你届时以身报国壮烈了!”美男子扔出一块玉来:“带上,玄玉得泪放光,朕等你拿回一盏玉灯笼来!”

欺人太甚,爹居然算定她独自在外会频繁落泪。

上有孤僻冷漠的老头子,旁有风流美貌的二老板,怎生是好?

三三每当沉思,必然咬下唇,且用小手有节奏地拍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柴房里声响大作,还伴有回音。

门外有了声音:“三三开门。”是大老板无浪。

他穿着黑色的单衣,想已入寝,此刻走进柴房,冷冷问:“三三这样扰邻,是要无浪今夜来辅导你如何写检讨吗?”

他既然都进来了,三三总要客气客气:“大老板请坐。”

只好一齐席地而坐。

“哭过了?”他看到她脸上的几道泪痕以及略红略肿的双眼。

语气虽冷,手却温柔地拂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三三立马转脸避开。

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这实在太尴尬了。柴房里只听得烛灯的火花爆裂声“噼啪”作响。

三三垂下头,加大力气咬下唇。

无往不利的花花大少无浪,在她三三的眼里似乎只剩下孟浪。

他略微苦笑。这一夜,自己的造化不及牧白多矣。

“你换了衣服去前厅找过牧白?”他脸朝其他方向,故作冷静地问。

“嗯。”她与他各对一面,然后汇报经过,从寅罡太子的事情一路说到牧白和绿衣女子的墙下授受。

“二老板至今没给我礼物呢!”她强调一句,表示自己哭泣由来有因。

“为什么选他?”无浪忽然问了题外话。

“哈?”她一愣,才明白他的问题是什么,于是羞红了脸答:“大老板你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而且,二老板,很像我的爹……”很像三三从没有过的,肯叫她一声丫头的——爹。

“噗……”无浪失态道:“你是在说牧白老得像你爹?这,算不上夸奖吧。”这样他就释然了,他的年轻英俊想来是不能吸引这个喜爱亲爹的小三三。

深夜不得说人。

屋内一男一女各自肖想牧白的时刻,老得像人家爹的美男子正好推门而入。

“无浪也在柴房?”牧白带笑发问。

黑衣无浪挑眉,答道:“我正问三三如何留住青春年华,可以看上去不显老。”

“为什么选她?”牧白笑意更浓,示意自己听到了全部。

无浪缓缓起身,二男对视,眼神里兵来将往,缠斗得不亦乐乎。

“既然大当家有闲情来柴房为门神拭泪,为何不去前厅送送贵客?”牧白问。

“万事有牧白专美于前,何须无浪操心费神?”无浪答。

三三无辜地仰视这二位。他们是在为了她争吵吗?真叫人高兴!她不由发出“呵呵”一声傻笑。

二男一滞,为了这样一个乡下壮妹大眼瞪小眼,好不无聊。

牧白眼神扫向她的时候,三三伸出双手哀求:“二老板,我不要莲翼芳华,但你还欠我一份好礼……”

“回家问你的爹要去!”牧白此刻语气冷漠,正如家里头那个天魔皇陛下。

“呃……”她脸红,转向无浪问:“大老板,那寅罡太子要做我们的新东家怎么办?”

“有美男牧白从中周旋,色 诱阎王千金绿华,黄泉路33号还怕什么收购?”无浪嗤笑。

三三从未见过黑衣大老板如此痞气的一面——慢着,牧白找绿华是为了收购之事?

“那此事大当家不打算亲自出面了?”牧白欺近无浪问道。

这一幕分外暧昧。

大小老板身量相当,一黑一红,交织成一团气云。

红色的抬高下巴,向前半个身段,以泛着紫光的眼神挑衅;黑色的小退半步,眼神无羁,反将脸送上去道:“那不如二当家将如许华服美饰借一套给无浪穿穿,也好披挂了去和官宦人家打交道……”

牧白眼中的紫光却瞬间熄灭,甚至,升起了腾腾怒意。他沉声回:“无浪,我的衣服,你永远不许碰。”

言毕拂袖离去。

留下一脸深沉的大老板在原地,对着一脸莫名的三三苦笑解释:“你看,二老板吝啬,从不让我碰他的衣服。”

三三眼放金光道:“二老板果真和我爹一个脾气,我爹的衣服也从不让人碰!”她曾经要去弘光殿偷父皇那套紫色天女衣的正品给自己的猫穿,天羽帝将她活捉后,罚她一个月间不得在自己的视线内出现,生怕一怒之下将顽劣之女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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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无浪叹息道:“难怪人说怪胎都是成群出现的……”

临走前又吩咐:“寅罡太子不好应付,你今夜又为黄泉路33号闯了祸,动笔写检讨吧,三千字为底限。”

“哈?”三三叫屈,他们两个唇枪舌剑为了几件衣服伤了和气,为甚倒要她一个没得着礼物的写检讨。

寅罡太子的事也不是她惹来的,只能怪黄泉路33号树大招风罢了。

想到此处,发现天色实在已很晚很晚,还是抓紧提笔码字为是,明日尚有淫贼这件大事要汇报呢!

无浪穿着单衣却没有入房,一出后院就是一个喷嚏,他直走到二老板的门口,问:“牧白,你睡下了吗?”

里面回答:“进来吧。”

牧白披着睡衣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两个茶杯,似是正等无浪来。

四目相对,无浪坐下道:“今夜陪喝了不少酒?”

牧白瞥他一眼:“你躲得影踪都不见,我只有舍命应酬。”

“我不喜欢寅罡。”无浪为自己倒杯茶,饮尽。

“所以故意挑拨,让三三去大厅惹事?”牧白也饮一口。

“之前寅罡已派人来说入股之事,你我不好出面拒绝。三三来头不小,寅罡是聪明人,下午就一眼识破我们门神来历不凡,希望他可以因此有所畏戒,不要强来。”

“若他执意要吞并呢?”

“总有比他爹还大的官可以管。”无浪眸光深沉,有时让人分不清哪个他才是本来面目。

“其实,将黄泉路33号让与他也无不可。”牧白道:“冥府要出大事,你我不妨去别处逗留。”

“牧白……”无浪摇摇头,缓缓道:“我,是走不掉的。”

牧白变色,又笑:“那看来我也是走不掉的。”

无浪的手覆去牧白的手上,用力捏紧道:“我不会再无故失踪,也不会再让你蒙难。”

牧白却将手用力抽回:“无浪,我说过了,上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一阵子缄默。

绿水不改,青山依旧。

还是他们两个。从人间的苍山碧野,到了冥界夜赏鬼火。

似水流年,牧白从来不问花花公子无浪的由来;无浪也不知牧白紫色眼瞳后的纠缠。

做知己,长相守,已经足够。

“三三说有淫贼摸上了你的门。”

“哦?”

“只怕不是淫贼,却是有心之人。”

“黄泉路33号除了美男外只有门神女,并无长物。”

“牧白,你若真喜欢三三,寅罡和天君都由我来对付……”

牧白一楞,忽然大笑起来:“我不用你让,谁人适才还在柴房大挖牧白的墙角?”

无浪也大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牧白叹口气道:“此鹿除了来历不凡,力大无穷,可有其他好处?”

转瞬天明。

“她究竟有何好处能让寅罡太子亲自相邀出游?”花姑姑拿着拜帖也觉得这个世界太无稽了。

“或许因为我们三三胸怀大吧!”络姐姐噘着嘴走过去。

三三求助地看向两个老板。

“既是太子爷殿下邀请,三三你就去吧。”黑衣大老板道。

于是被花姑姑押去戎装素裹,又送往黄泉路33号门前停着的一顶小轿内。

小轿东拐西歪一路前行。

停轿时,三三已经昏昏欲睡。

“三三姑娘。”寅罡太子的声音。

她缓缓落轿。眼前一大片红色彼岸花盛放,大现诡异之美。

“寅罡太子。”朝他微微颔首,三三仪度非凡走在前头。

寅罡一笑就和她并肩而行。

“三三姑娘是天界来客。”寅罡语气并非疑问。

所以她也不必掩饰:“是,三三来自魔教。”

“此次冥府的避劫丹一事,听闻神魔两教都有高手下黄泉,三三姑娘应在其中吧。”

“是。”三三答得干脆:“所以请寅罡太子不要染指黄泉路33号。”

“为什么?”寅罡语气阴郁:“想要助姑娘一臂之力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三三傲然回答:“因为本宫不喜欢殿下来做新主子。”

自称本宫的,应是郡主以上的皇亲国戚。

当然,也有花姑姑之流。

寅罡冷笑道:“姑娘如此悍然拒绝,真叫本王失望。龙凤堂的子弟,最最听不得拒绝二字。”

“拒绝!”她笑着又说了一遍。

“对不住了太子殿下,本宫,拒绝你入主黄泉路33号。”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疾风知劲草

寅罡怒极反笑:“三三姑娘好大气魄。”

自觉已无话需要对寅罡太子说,三三转身欲返。

眼前的彼岸花忽然间一株株离地而飞,直取三三的面门。

她冷冷一笑,雕虫小技也来试她的深浅。

三三伸出手来抚掌,彼岸花在半空中汇成花带,绕去她身后,化成金光消散。

“殿下,莫再多作纠缠,本宫此物你应当认识。”她从锦囊中取出玄玉,放他眼前要他看清。

“魔教特使玄玉。”寅罡瞳孔收缩,眼前这门神姑娘来历果然非比寻常,也的确非比寻常的傲然无礼。

正对他的胃口。远比黄泉路33号更有趣。

“魔教特使近日对避劫丹一事可有线索?”寅罡问。

“本宫似乎不必对殿下汇报。冥府之人,各个可疑,殿下也在此列。”三三淡然答道。

“特使不知何故对本王怀有诸多偏见,却对黄泉路33号两位老板,尤其是二老板牧白很有好感……”

“与你何干?”她头都不回,朝前走去。

“若天界的避劫丹为牧白所盗,特使会否偏袒?”寅罡笑问,冷眼看前面的高傲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若牧白想要避劫丹,本宫自有办法赠他。”她眼中金光绽放,整张脸刹那间冷如寒潭:“殿下若有牧白不轨的证据,不妨交给本宫来秉公办理。”

“若有铁证,日后本王自会将之交给神教来使发落。”

三三嗤笑:“是,殿下乃神教龙凤堂毕业,自然应该静候神教特使来了冥府,再一起筹措如何强占黄泉路33号吧。”

“无论如何,本王相信他日三三姑娘自会上门来为牧白求情,不如你我现下各留一退步,到时相见也不必太过尴尬。”

他为何一口咬定牧白和避劫丹一事有关?

三三四处望,轿子居然不见了。

“三三姑娘若不介意,不妨和本王一起走回去。”寅罡微笑道:“就当是姑娘对本王为你赎身的报答如何?”

“赎身?”三三终于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你替我把银子给还了?”

“是。无浪大老板说你欠他四十两银子,现下还是他的家奴,要请姑娘出来聊天也是要花银子的。”寅罡笑答。

“四十两?”三三咬牙,大老板真是无良,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

“无事。”寅罡安慰:“家父把税收加一加,他们就要吐出来了。”

“呃……”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殿下说是他们?”

“二老板牧白今早问我要了一副水蛟皮的手套,连阎王千金绿华也借机问我要了一件天界的七彩云披风。他们说,这是见三三姑娘所要付出的代价。”

“又关那绿华什么事?”三三立即大怒,她怎么也可以趁机来捞稻草,牧白许她的吗?

“魔教特使,你不知道冥界绿华公主的神通广大?”寅罡笑道:“本王原本已打算放弃收购黄泉路33号,今早绿华又亲自来说项,总要卖她面子。”

三三沉吟:“不知那绿华婚配没有?”

“没有冥界男子敢娶,她立志要纳后宫面首三千,夜夜轮流临幸。”

“这不正是本宫的理想吗?”三三脱口而出,又在寅罡灼灼的目光下,讪讪收回不得,只好解释:“年少理想,少女不识愁滋味……咳咳。”只求这个太子千万不要鹦鹉传舌学给牧白听。

“三三姑娘,本王不会让你有机会后宫面首三千的。对不住,你只能有本王一个!”寅罡异常肯定地说道。

“哈?”她不懂。

“本王说过了,龙凤堂出来的,最听不得拒绝二字。姑娘一口气说了两遍,总要付出代价!”

三三心道:大老板无浪好比水中月,二老板牧白就似镜中花,这寅罡太子算什么?嗯,正好似偌大一株强健的霸王草!

这条开满彼岸花的忘川路整整花去三三和寅罡一个时辰才走到头。

直走得美娇娥三三眼冒金星,饿得发昏。

寅罡太子也不好过。他难得精心安排这风景名胜之地的浪漫约会,本想带心仪女子踏踏青,赏赏花,散散步,聊聊天。

却不想忘川花 径如此之长,十二月天气又如此之冷,诚可谓朔风野大,直吹得他们眼睛发红,声音发涩,两个到后头简直不敢张嘴说话,生怕再吃进风去,内外皆凉。

他中途曾想提议三三同他一起运轻功,速速飞回黄泉路主干道。

终究没好意思,若被那些路人甲们看到堂堂寅罡太子和门神三三姑娘一起在大街上运功跑窜,那些知名报刊怕要出新鲜头条来耸人听闻。

但身侧佳人已不复刚刚的傲气凌人,魔教特使此刻紧闭着嘴,昂首阔步,行进间隐约都有虎背熊腰之势。

皆是他的错,刚从天界归来,考虑得不够周到。

“还有多少路?”三三气呼呼问道,话毕赶紧闭嘴。

这算个什么事???

魔教四公主陪着第五层地狱太子爷,特意挑了个大风天,在冥府的野地里拼命往回赶路。

路程并不远,偏偏这天纵英明的龙凤堂优秀毕业生寅罡居然还迷路,指东望西,朝南奔北,他们就好似花丛中两只大头蜜蜂,绕着花 径团团打转(奇*书*网.整*理*提*供),处处留下了到此一游的足印。

她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久的路。

“不远了,我都看到城门了,你再坚持一下。”天归贵族十分汗颜,初次约会的表现落了下乘了。

他转头看她。

她气得别转脸不搭理,口道:“以后不许对人说知此事,丢死人!”

“我自然不会说!”寅罡也气,若不是三三足够强大,又恰好引起了他的兴趣,只怕此时就要杀人灭口,让迷路丑事就此绝迹。

三三仍不释怀:“龙凤堂都是些什么人?蠢到如此地步?”

话音终结。

寅罡趁她不备,一口就吻了下来。

天打五雷轰的效果不过如此。

她的牧白,她的无浪,她的后宫三千好男儿……

寅罡太子一吻得逞,居然还想深入,被还魂的三三狠咬一口,又拳掌齐用狠狠推开。

但,得逞就是得逞了。

三三恨道:“你逼本宫出手灭口?”

寅罡用手指拭去唇角被她咬出的血痕,笑道:“本王之物,总要留下印记!”

各执一词,于是在风中开打。

黄泉路33号内的两个老板正在柜台处搭话。

“怎么去了这么久?”无头无尾的问句,出自二老板牧白。

“不知道,我不喜欢寅罡。”奇怪的逻辑,出自大老板无浪。

“那你为何收下四十两放她出门?”牧白有怨气。

“你还收了人家一副水蛟皮手套。”无浪冷冷点破。

“不过丫头力大无穷,应该不会吃亏。”牧白随手从柜台上取了一只毛笔,假意赏鉴中。

“力大无脑,吃亏体质。”无浪手中的账册又翻过一页。

牧白焦躁,开始为手中毛笔拔毛:“就怕闯祸精得罪太子爷,让你我难做。”

无浪又翻过一页:“寅罡倒是对闯祸精欢喜地紧,上午派来接她的小轿前头还挂个Mini Cooper的牌子。”

同时沉默。

花姑姑忍不住献言:“大老板,账册拿倒了……”

无浪故作镇定翻转手中账册的乾坤。

花姑姑又道:“二老板你将大老板用来记账的毛笔给弄秃了……”

牧白故作亲热地拍拍无浪的肩道:“我下次出差给你带最新发售的紫金毛笔回来。”

“哎呀,我们三三回来了!”花姑姑欢叫。

三三与寅罡一同站在门口。逆光的缘故,看不清三三的表情,却不难看到她的衣衫凌乱,袖口还有气剑戳出来的若干洞洞眼正透着光;寅罡太子的发髻也被抓散,脸上居然还有清晰的五指印,唇角干涸血迹示意某种可能性的存在。

牧白一望之下,气血几乎倒流。

三三摇摇晃晃走进店来,尽力朝两位老板一笑道:“三三去后院梳洗一下。”

梳洗?

牧白的脸色愈白。

三三一走,剩下带伤的寅罡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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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28: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略带得意道:“二位老板,我同三三姑娘已经一吻定情,他日一定会上门提亲,烦请二位对三三多加照料。”

言毕潇洒地转身,只见他极具凌乱美的发丝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而牧白灼热的视线紧盯,几乎将太子爷一头黑发不分内外一齐点燃。

“太子爷请留步,你尚欠本店一百两银子的停轿费用没有支付。”大老板无浪看着帐薄道。

“一百两?”寅罡眼中暴戾之气顿生:“很好,无浪大老板,稍晚我会让管家送银子过来,就当是给三三的文定之物,毕竟二位现在就如同三三的爹一样。”

牧白身型猛然一抖。

无浪却道:“恕不远送,麻烦贵府管家于今日内送银子200两过来,每延迟一个时辰,加收20两的利息。”

“好!很好!”寅罡狞笑着离去。

“好!很好!”二老板牧白极其温柔地笑着,踏着重重的步子往后院走去。

留下大老板无浪在柜台中对着账簿频繁莫名微笑。

花姑姑见状打算借故遁去。

无浪却道:“花姑姑,明日贴块牌子在门首,太子与色 魔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第二卷:牧白

众影皆虚无

三三呆坐在柴房里,咬紧下唇,以手拍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样强烈激荡。

怎么会?初吻的发生如同无稽的壁虎过墙,在荒山野地里,花开四方,却被迫与全然陌生的脸孔相近,仓促间吸进了多少全然陌生的男子气息。壁虎过墙,墙有何错?

墙等得原是半空的清亮月光,对望已久,只待天际乌云退散,白墙便可成画幕,描出温柔几许,快活无数;壁虎狡猾,半路截道,又断尾逃窜留一墙狼藉如何收拾?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节奏加快,下唇被自己骤然咬破,血气入喉,三三用拍红了的小手为自己擦拭伤口。

二老板牧白入了柴房就看到怀春少女用手留恋唇角余温的温馨画面。

她有多么欢喜寅罡赐予的那个吻?

牧白的心像刚才她拍出的节奏。“啪,啪啪……”打开,急剧收缩,再打开……

“二老板。”她颓然站起身,垂头不语。

门被袖风挥闭,屋内顿时漆黑如墨。

“啊?三三还未点灯呢!”

什么都看不见,连彼此的表情,同彼此的心,漆黑一片。

只有柴香同他身上的神秘香气绕鼻。

是他的修长手指,爬上了她的脸,指腹熨帖三三的唇,缓缓滑过,又回到原地打圈圈。

“你们吻得可好?”他的声音轻轻浅浅,摩挲着她的心,揉搓。

“不答?看来心内很是欢喜呢,之前故意百般忽视拒绝太子爷,原来都为了今日。三三的手段果真不一般。”

这话如钝刀,割疼了听的人。黑暗中,他看不到她倔强的唇角,只感觉她的脸别向一方,逃离了他温暖的手指。

为什么不辩?

牧白将手环去她的腰际,裙裾飘荡,与小木桌相擦,“嘶——”一声布沫飞散,三三急退,黑暗里男子的呼吸变急变重,她闪避,她躲他,她被其他男子吻了。

闯祸精有什么好?

他居然会气得在柴房里和她捉着秘藏。

“丫头……”声音里不觉掺杂了失望与悲哀。

四处都摸不到她,他的手在空气里也觉得凉,心里仍在有节奏地打鼓,“啪啪啪,啪啪啪啪。”

黑暗中忽然有光。

她的贴身锦囊中有玉放光,他的紫眸紧追——丫头抱膝坐在木桌之上,光弱,她的眼睛却盈水似得发亮。

千言万语尽在此一望。

他多么焦急,一个吻倒也罢了。就怕她被寅罡弄伤弄疼,又怕她被寅罡骗了感情,千怕万怕上了心头,出口的话却变成:“我与无浪一定会备下厚礼恭贺二位的喜事。”

话毕狼狈转身,期待留给她看的背影依旧潇洒。

“二老板。”三三终于开口,声音却并不娇憨,略有些疏离。

“牧白,你是否觉得三三很傻很好骗?”

不待他作答,她的声音愈发清亮。

“你又是否觉得三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三除了来历非凡,力大无穷,并无其他好处,不及绿华多矣。”

“三三可笑,黄泉路33号尽人皆知我不自量力,心仪二老板。”

“逸儿不懂冥府的人情世故,只懂交出真心,期待对方真能拿本宫当小丫头宠。”

“可惜,二老板此刻之失望,不过是因为口中之食被强夺,多少有些不甘罢了。”

话终,她垂头不肯看他,为甚真相总叫人失望?恨不能学她父皇,拿一把大弓射半空的月亮。

“丫头,我无甚可说。只是——那夜盛宴,我看到三三从后院冉冉走出,视线中只有牧白,心情顿时很好。”

那夜金碧辉煌下,穿着暴露制服的她,立在无数惊艳的目光中,却只对着他嫣然一笑。

心情如暖湖,无风无浪。

良久,黑暗中才有人说话。

“牧白,本宫是真心喜欢你。”她居然盛气凌人。

“那又如何?我看你很享受寅罡的吻!”他恶意指责。

“那是因为二老板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喊停!”

“喔?”音尾似他的剑眉般上挑,隐约有身影直奔木桌前。

双影婵娟,“三三,吻应该是这样的!”

三三略有迟疑。

一日间要吻两次,两个男子?

可他是二老板牧白。

三三脸上发热,感觉牧白的手收紧,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她紧张地闭气,不知应该张嘴还是闭嘴来配合——

“笃,笃笃,笃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

“有人在里头吗?”是大老板无浪冷静的声音。

屋里刚要连成一线的小鸳鸯同时僵硬。

这混账,分明是故意的!

“三三?”大老板喊一声,停一下,又喊:“原来没有人在里头,那我直接进去了。”

“哈?”

奸情未遂,月光和白墙速速拉开距离,白墙扭捏道:“大老板,我在换衣服,你稍等一下。”

一脸不快意的牧白在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拇指赞扬三三的急智,却不知她是否看得到。

无浪搅局成功,十分悠闲地在门前踱步,口称:“你慢慢换,不急,我就在门口。”

半饷,门开,出来的却是二老板牧白。

黑衣无浪假作大吃一惊道:“咦,三三,你换了衣服居然就变成牧白了?”

牧白给他一记白眼,冷冷道:“你随我来。”

二男一直走去牧白屋内。

牧白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仰头灌进喉咙。

无浪双臂环抱斜倚在门上,笑问:“胸怀广阔的三三让二老板牧白欲火烧身?”

牧白闻言,放下手中茶杯,冷笑道:“无浪,寅罡吻三三的时候,你为何不像适才一样神出鬼没?”

“三三在寅罡面前有足够能力自保。”无浪声音平静:“但她面对牧白你却把持不住,她喜欢的是你。”

“是,那你为何不成全我和她这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牧白一步步逼近,紫色的瞳眸里尽是愤怒:“无浪,我不懂你这些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牧白,你并不爱她,何必因为一时不甘作出冲动之举?”无浪面容严肃,并不是说笑。

牧白缓缓抬起头,眸中溢满了悲哀:“无浪,她自称本宫,应是郡主之上的身份地位,牧白自知的确匹配不上。但,我虽卑贱,总也有求生的权利!”

无浪好似被雷击中。

牧白在他眼内逐渐幻化成一只折翅的蝴蝶,飞不起来,挣扎着爬行,却又四处撞壁。他这知心好友,却残忍地抱手做壁上观,暗地里又一丝一缕,扯断他最后的希望。

“牧白,我会保你无事,你信我一次。”

“无浪,只怕是你爱上三三了。”牧白笑得甚是飘忽,就好像要跌落的蝴蝶,姿态虽美,却只有最后的短短一瞬:“若你爱她,牧白愿意双手奉上。”

奉上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奇怪,两男耳中同时回响起三三的拍桌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天界,人间,地狱。

何处才能让牧白容身?

无浪苦笑道:“牧白,我想,三三可能是我的未婚妻。”

牧白惊诧地望向黑衣男子,无浪的脸平静无波,眼睛却泄露了难堪的秘密。

向来内敛的他,究竟以怎样的心情看自己的未婚妻一头热地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无浪,我……”牧白急欲解释。还好,他并没有对她动真心;还好,他没有在适才的冲动中,与她在黑暗柴房内共赴极乐。

无浪却一笑,试图安慰自家的好友:“无事,原本我也不打算娶她。只是,三三虽然错漏百出,胸大无脑,却仍值得一个真心好男儿温柔相待。牧白,若有一日你真得对她有意,无浪乐见其成。”

屋外开始飘雪,严冬恰在此刻来临。

这三个,也不知哪个才应在局外,只一股脑抱成团在无间地狱里飘荡。

三三犹在柴房里以手拍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声音空寂,她却满面带笑。

适才种种,就像二老板牧白在柴房内栽下了无数花草。

吻,倒是其次了。难得听他说,欢喜她眼中只有牧白一个。

大老板应该已经去前厅账房看守。

三三忍不住起身出屋,想要找二老板继续聊一聊。

屋外的雪渐大,撕扯着纷纷扬扬。

却是大老板无浪一身黑衣坐在井沿捧着书卷。

雪花落在他的黑发与黑披风上,如星子般瞬间闪耀,随后又寂然消失。

黑衣男子此刻有种莫名的美感。

如此情境,他怎么可能看得进白纸黑字?

三三望着他,却有莫名的心虚,只得静止在原地,进退两难。

许久,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走过去,笑嘻嘻道:“大老板,雪天看书不冷吗?”

他不答,姿势也不变。

无聊间,她伸出手,任雪花落于手上,渐渐化为冰水,顺着掌心流走,一道道水痕交错,如同天魔宫内的御水河,蜿蜒着不知流去何处。

“大老板,寅罡太子要收购的事情,三三已经解决了。你和牧白都不用再担心。”她讨好道。

终于,他略略颔首:“好,多谢。”

大老板忽然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三三心中一阵失落。

“那三三去前厅帮忙了……”

“好。”他只回她简单一个字。

反是她,行路间频繁回头,大老板为何待她如此生冷?

虽然他一直要她写检讨。

但那日,一知她落泪,他就伸手过来。

她不是不知,有时候大老板比二老板待她还好。

就仿佛习惯了柴房隔壁男子的这袭黑衣,三三以为,她和寅罡的一吻,无浪总会说些什么,谁知却无评说。

得不着的,才觉空落落。

花姑姑站在不远处道:“三三,你怎么还不出来迎宾?”

“哦。”她答应一声要去换衣服。

又转头问花姑姑:“二老板牧白在二楼书房内吗?”

花姑姑道:“二老板刚刚出门,说有远差啊!”

走了。

居然这时候走了,连告别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虐弄(重口味,慎)

宫寒衾冷。

俊朗男子大步流星走进来,并不朝长跪地下的他看上一眼。

男子身后跟随了无数仆众,有条不紊为他宽衣,先脱去银丝刺绣,缀满天青石的外袍,露出内里的紫红色朝服,霎时一片光芒耀眼;再解下绕满紫霞的宽腰带,伺候的天女将腰带高举过头。这傲慢的男子瞥一眼跪在前方的他,随口道:“腰带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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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22:4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直脱到贴身单衣,连金冠也取下,长发披散的他终于斜坐在铺着龙皮的椅子上,戴着方天戒的手中,不停把玩着一指宽的腰带。

所有仆从沉默退下。

宫内的十丈天地,只剩他们两个,一跪一坐。

“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座上男子语气分外轻蔑,直将地上的男子看作无用蝼蚁。

到此刻,跪得双腿都快失去知觉的他方才敢抬起头,带着紫光的眼眸直视座上的高大天尊。

“元帅,牧白今日来想要尽快还债。”他毫无血色的脸,在灯火通明的宫殿里,正如一朵失血的海棠。

“本尊今日对你没有兴趣。”座上元帅拨弄手上的戒指,任他继续跪下去。

看来并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若感觉无趣,早将他一脚踢出去,不会留到此刻。

牧白对着座前苍凉一笑,如此的屈辱,以前受过的次数已然无法计,往后看,却只需五次便可脱身。

这右手,一根一根指头数过去,咬紧下唇,便也会有过去的那一日。

“今日为何不穿那红色天女衣?”元帅玩戒子腻了,俯身问地上的云泥。

“牧白忘记了。”他喉咙发涩,每吐一字都觉艰难。

“罢了,既然来了,就过来用嘴巴伺候吧。”元帅指指自己的下面。

牧白眸中的紫光渐次熄灭,没有了,二老板牧白消失了。

欲奴牧白就此上场,膝行向前,不得回头。

美色已成累赘,身体必须臣服。只有骄傲的眉,一直横入鬓际,从未有过妥协。

元帅用腰带轻轻套住阶下男子的颈,加力,亲眼看海棠似的男子闭眸用口纳住那物,吞吐,舌弄……

呻吟渐起,元帅眯眼,不知又在思索什么天界大事。

欲望却如星火燎原,用戴着戒子的手,两三下就剥去了欲奴身上全部的衣物。

皆不是,件件皆不是这万物志在必得的桀骜男子拼命找寻的大红色天女衣。

彼此都发出兽一般的喘息。元帅的眼神迷茫,口中几乎是一声惨呼:“四郎……”

空荡的宫毫无回应,如他干涸了无数年的心。

锁在宿命之网内的两个男子,心灵同时凋谢。

腰带横空抖开,猛得一下抽在牧白背后,血痕立现,疼痛使记忆深刻,也使荒芜之心开出虐之花。

牧白咬紧下唇。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他自有心跳的节奏,如小手击桌。

那黑暗又暧昧的柴房里,他是她温柔体贴的二老板,她说,本宫是真心喜欢你。

腰带挥出漫天的鞭影,一遍遍在他身上刻出印记,元帅在红白的刺激下杀伐掠夺,将身下海棠的痛苦放大,延长……直到彼此用一个韵律舞动不休,直到他眼里的欲奴转过脸来,千万枝海棠齐齐绽放。

几度花开花落。

从前的牧白,会在心内默念般若多罗密多心经,会在极苦之际,将血逆势吞回,会想母亲在人间窗前密密缝出给他穿的花衣,会想在天界伺香看香炉的父亲塞在他口中的仙丹。

他是他们的孩子,凡人同法力微弱的小仙生下的,每百年就要遭一次雷劫的孩子。

今夜,他心头居然一片清明,卑贱如自己,也自有爱他的芳草;高贵如无浪,也并不能使她侧目。

她拒绝无浪的时刻,二老板有莫名的踏实感。

这是首次,他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那片刻美好。

盛宴的那一夜,她的眼中只有他。

是,异常满足,他贪恋渴慕这种珍视,他期待在他人眼中变得重要,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向来微不足道。

只是要他如何告诉无浪和三三,他的心,曾经真得悸动过。即使,最终宿命揭蛊,万物归位,出身不凡的她原是高贵男子的未婚妻。

他却还在天神脚下承欢以换取短暂的百年流光,苟延残喘,如盲目的蝶不知目的地继续飞下去。

元帅的折磨终有尽头,疼痛却似乎虚无地没有边际。

他躺在冰凉的云石地板上,扯起嘴角而笑。

血,从他的身体缓缓流出。

元帅一如往日披挂起身,扔出一个匣子去他身边道:“赏你的避劫丹。你也可以去库房,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必。”他强自撑起身体,神情清冷道:“元帅,牧白和你只是交易,还有四次便各不相干。我若有喜欢的东西,自会去买。”

远去的元帅忽然回眸道:“牧白,近日天界避劫丹被窃,本尊赐给你的,记得小心藏放。”

已算相处一场对阶下玩物的好心提点。

夜色下的黄泉路33号vip高级会所愈发显得气势恢宏,金光灿灿。

今夜落雪的缘故,地下都是碎冰。

穿着女天王制服的三三站在门首对着双手呵气。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二老板牧白此刻正在何处。

“牧白说过要给我造一个宠物乐园!”一头鬃毛的圣麒麟蹲在三三旁边道。

“那我堂堂迎宾还在睡大柴房呢。”三三蹭蹭脚道:“昨天晚上快冻死了,多亏花姑姑良心发现送了一床厚被子过来。”

隔壁那个动不动就跳出来说扰邻的大老板无浪突然间转了性。她昨夜故意拼命拍桌子喊冷,他却睡死了般毫无动静。

“三三,你说大老板二老板哪个更帅些?”圣麒麟仰着脑袋发问。

“做甚啊?”三三瞪圆了眼睛:“你一头公麒麟为何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是否动了什么歹念?”

“没有,我家那口子母狮昨晚盯着我问了一宿,被她问的头都大了。”

“呃……”三三夸张地扯动嘴角,它本来头就够大了。

“三三,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离两个老板这么近,究竟哪个好些?”

“牧白!”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光是这名字从口中说出,已是温柔动情的腔调。

但——她伸头看看店里,柜台后此刻必定站着大老板无浪。

无浪除了最近不搭理她,还有什么不好?

“啊呀,都好都好!不过两个都有主了,让你家母狮不用费心思肖想了。”三三仰起头来,雪花落在她的唇上,就好像那日黑暗柴房里未尽的吻。

他的气息似乎就在身侧,轻轻柔柔说:“三三,吻应该是这样的!”

她轻轻闭上眼睛,似乎,他修长手指仍在她脸颊上逗留,打圈——睁开眼,三三一笑,原来不过是些飘渺的雪花。

一旁的圣麒麟用爪子刨着地,企图藏一颗小珠子进洞。

“二老板牧白回来了!”圣麒麟欢叫,它看到了那双在雪地里放着光的十彩鞋,十彩鞋的主人出差回来大家会有好礼,它正缺一套最新上市的护蹄,不知有没有机缘得到。

太多话要说,反倒只字都无法成句。三三张着嘴痴痴看着踏雪归来的二老板牧白,不知为何,他今日穿了黑衣,白色的空寂里,正如一个浓浓的墨点,墨迹延染,身影于发亮的地上划出长长,长长的黑色弧线。

三三脸上的微笑渐渐荡漾开——今夜,她要去他药铺似的屋子里见他。见他之后做些什么,她也没想过,再议就是了。

那黑色身影终于到了眼前,他的脸色仍是那样苍白,也不知是不是雪的关系,白得几乎晶莹。

“牧白君……”

只要他出现,三三的视线就被满满占据,再容不下其他似的。

他的眼里却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连紫光也不见踪影。若不是脚下的十彩鞋与他那桀骜的双眉,她几乎就要错认他是店里的大老板无浪。

轻微一个擦身,他从她身边过,那神秘香气盈鼻,冷冰冰道:“借过。”

恍惚间,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只来得及摸到他绵柔而厚实的衣角。他皱眉,用手一扯,衣角从她手中滑过,他终于全身而退,进了店里。

“三三,你又闯了什么祸?二老板牧白这样不待见你?”脚下的圣麒麟憨憨地问。

她深吸口气回道:“他不是也没理你吗?”

话音刚落,花姑姑从店内探出一个脑袋道:“圣麒麟,快进来,二老板给你带了礼物呢!”

三三跃跃欲试许久,只等一声召唤就打算以最快速度冲进店里。

圣麒麟肥滚滚的身躯都进了门,花姑姑尴尬地对着热望屋内的三三道:“你不如早些下班去后院休息,这大雪天该来的客人也都来了……”

打发她走,不邀请她进去收礼物,那声“借过”真正诛心。

三三的大眼睛里逐渐有了湿意,呆呆望着不远处竹竿挑的纸皮灯笼,那微弱的光,哪里能让黑夜变亮?

倒是她锦囊里的玄玉大放光彩,半空中似乎是父皇冷冰冰一张脸,用平缓没有情绪的音调说:“天逸,出了天魔宫,还有谁敬你爱你若此?”

没有谁。

难道真得没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本人惊喜地发现,天线居然会写虐文了!

开创了全新的创作领域啊,可以考虑将此文标签调换为虐恋情深。

表扬一下自己,给自己献花,哦耶。

四公主与太子

店里再次传出欢乐的喧哗声。

黄泉路33号内一切安好。

三三在纸皮灯笼的微弱光照下,追着雪地上的足印越走越远。

十彩鞋底的纹路她看得仔细,是一朵碧池莲花。二老板牧白行路不像神仙,也不像鬼吏,深深浅浅踏出的每一步,居然像凡人似的。

他从何处来?出远差又往哪里去?

三三冷冷看着那足印,笔直追到了升仙台。

这是地府往天界去的必经之路。

他恰恰选在前日去了天界。

“魔教特使,你也看到了,有消息说前日天界避劫丹再度失窃。”寅罡太子自她身后出现。

三三目视远方,此刻她只能是天魔宫中一言九鼎的四公主,语调缓沉却异常坚定:“本宫自会查明。这几日找手下盯紧他。”

身上的女天王制服使她看上去略有些滑稽,她行每一步都觉得费力,可再费力,雪上都没有痕迹。

天逸自百岁开始练功,二百岁时已可去小环山独自擒魔。

三三不懂如何与女子打架,她只知道用父皇御赐的畏戒剑直接捅进妖怪的死穴,在三十招内必定见血。

三三不懂如何写检讨,自小,就只会用“本宫”作称呼和人交谈,不认错,不退让,是天羽帝言传身教的行为举止。

人情世故?懂一点吧,宫中五兄妹由五个母妃抚养长大,那些纠结,三三怎么会不懂。

说起少年老成,兄妹中只有她,一生下,母后就被废打进了冷宫。

母后那双疯狂的美目与套在小小天逸颈上的天青石链子,她于午夜梦回时也不敢想起。

回去的路异常漫长。

寅罡在她身后难得的一片沉默。

“殿下,你在地府初见到三三的时候,怎么想?”她问,却并不回头。

“一个女傻子。”寅罡太子答。

三三一笑:“是,穿成这样如何不傻?”

“不止。”寅罡上前三步,与她并肩:“地府最热门的太子爷在眼前,看都不看一眼,简直是无可救药。”

“殿下又不是避劫丹,人人都识得,人人都要。”

“满大街都是本太子的画像,连那日店里都贴满了,但凡长了眼睛的姑娘总该认识。”

“寅罡,你太过招摇了。”她停下来,仰头望明月:“你说,我们天界的皇族权臣子女可有画像流出?”

他一愣。

她盈盈一笑,美不胜收:“即使我在你面前自称本宫,只怕你也不识得我是哪个;即使,现下神教太子就立在眼前,谁又知道?”

不得不深以为然,他在龙凤堂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些男女同窗各自是谁,他们出自什么样的家庭,有过什么样的过往,都如薄沙遮面。那一张张脸,有得疏离客气,有得佻达潇洒,有得内敛沉默,背后却都只是虚虚实实的名字,深不见底。

他一个地府去的乡巴佬,永远进不了他们的法眼,无法被邀请随他们诗社,宴会,甚至同一个寝室都不得。

于是他咬紧牙关拼命练功,拼命学文,将几百年时间浸润在兵器与书海中,连龙凤堂堂主神教重光元帅见了都道:“地府也出好男儿,寅罡文武俱全,须是神教儿郎的榜样。”

私下里写回第五层地狱王府的家信都是满满志气:寅罡必不会白白消磨年月,务必揽明月,擒猛龙,于地府增辉添彩。

彼时,某位同窗女子将他赠送的彼岸花随手抛在了河滩。那火红色的花枝,载浮载沉,他的微小心事至此都成了凌云壮志。

两个贵族行路无声,风雪愈大,十彩鞋的印子时有时无。

深夜回到后院,寅罡太子在她身后恭敬一礼轻轻道:“第一次见三三姑娘,觉得是个女傻子外,也觉傻得甚是可爱。”

他离去时,留一枝火红彼岸花在石阶之上,就仿佛他在途中说的,年少在天界迷路时,会处处散放彼岸花做记号,这花开往他的地府家乡。

后院中有男子在舞剑。

黑衣黑发的大老板无浪在夜色里与手中一柄泛着紫光的名器舞成一团。

三三就立在剑气之外,看雪花在他周身消融,看他没有表情的面容。

“大老板,这剑能不能借三三看看?”她笑嘻嘻问。

黑衣男子作一个收势,瞥她一眼,终于将手中名器稳稳递过来。

三三一把取过来,放手里掂掂分量,又比划几下,忽然皱起眉头问:“这剑哪里来的?”

无浪挑眉道:“牧白从第一层地狱最知名的宝器铺无敌小馆买来赠我的。”

这两个远距离对视,彼此用视线询问,交流,确认,随后便是一阵了然于心的沉默。

三三叹气道:“这,二老板不会功夫吧……”

无浪的黑色瞳眸里神彩闪动,重重答一个“是”字,他道:“牧白没有功夫,身体也弱,所以经常患病。”

她目中似有金光。

牧白没有功夫,没有功夫却如何进入两界的藏宝殿偷盗避劫丹?

然后三三将手中的宝剑用力一掰,木屑四飞,一截两段。

无浪浑身一颤,冷冷道:“如此看来,你果然很有气力。”

她拎着两截木头笑着说:“我带回柴房烧火取暖,下雪天都快冻死了!”

“很好,牧白送我的礼物被你拗断了拿去烤火,他问起来,我就这么答,你猜他会怎么想?”

三三摇晃手臂道:“他应该惭愧!这等眼光也好意思挂着名号为黄泉路33号收宝鉴宝,居然连木头剑都当作名器买回来做礼品,轻慢我家大老板。”

无浪转身回屋,嘴里抛出一句:“他再轻慢我,总好过某人啥都没得着,在门口噘嘴流泪的。”

“呃……”三三僵硬。

欺人太甚,太甚啊!

大老板习惯性在自家屋子的门内,缓缓侧半个身子来问话:“三三,你没看见我吩咐花姑姑摆在门前的牌子吗?”

“哈?”三三疑惑又莫名。

无浪意味深长道:“太子与色 魔不得入内。你今夜却将此二物都放了进来,写检讨吧,三千字为底限,有这手中木剑烤火,也不用担心你熬夜冻到,明日一早交到我手中来。”

“嘭”一声,大力关门。

“呃……”三三跺脚。

这真是,非一般的粗鲁啊。

若被她父皇看见了,定会命此男连续关门百遍,直到举止优雅,翩然若舞为止。

“嘿嘿。”早知道他要出此招数,三三得意地笑道:“幸好本宫手中有存稿,只需日更那些犯错细节就可交差,到底难不倒我!”

但此刻还有要事未办,不得入睡。

她笔直去到二老板牧白门前。

此门紧闭。

“二老板在里面吗?”她故作温柔地捶捶门。

无应答,于是她继续捶。

“哎呀,不好,三三力大,门被捶出裂缝来了!”她将大老板无浪的无耻招数原原本本学来使用。

屋内男子终于无语问苍天地就范开口:“晚了,有话明日再说。”

“三三来也来了,不如隔着这门说说也可,就是外面雪大天冷……”她一个大哆嗦,发出牙齿打颤的巨响。

里面又无了回应。

她大声道:“其实,三三就是想说那天在黑暗的柴房里……”

门开,她被一把捞进了屋内。

谁说三三胸大无脑的?这些策略用得多少到位,终于成功进入二老板牧白药铺似的屋子里。

脸色苍白的男子穿着黑色的深衣站在屋内,无奈地看她东张西望。

紧闭的衣襟口遮不住一指宽的伤口,伤口深而狰狞,皮开肉绽,不知从何处得来。

三三的视线收紧,金光乍现:“二老板你怎么受伤了?”

温润男子一个抖眉,背过身假意倒茶道:“你深夜来找我,究竟要问什么?”

屋子里溢满了药膏的香气,他身上怕是不只这一处伤。

三三的心慢慢沉下去。

那密报写得分明:前夜密盗避劫丹者被守门天将发现,厮斗,身体上留有一指宽打神鞭的多处伤口。

三三的心沉不到御水河之底。

魔教四公主首次为了冷漠父皇之外的男子担忧,心悸,失望。

牧白递上一杯热茶道:“三三,你深夜造访,就为了和木桩子一样矗立在我屋子中央?”

“牧白君,如果此事当真,本宫都无法救你。”她眼内金光纠葛,禁不住向前一步。

“何事当真?”他皱眉不解,也不似装佯。

瞬间恢复冷静自持,他冷冷笑道:“牧白何时开口要三三救我过?”

他的内心惊惶而失措,身上的诸道伤痕掩之不尽,就如同他失血的过去,往后看仍有四次磨折,回头望,墨点千千万万都是败笔。

三三,胸大无脑的三三,今夜也会用这样失望的目光看待自己。

如同当年甫知消息的无浪,几乎疯了似的,将他推来搡去,不停追问:“为了什么?你这样自甘堕落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活。

为了让他人间的母亲活,为了让他伺香的父亲活。

为了苍天从未给过他其他的选择。

为了他寻死都不能够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牧白死矣且看到长评标题,忽然想到他的灵魂高贵如花,他的肉体卑贱如草汗 满工整地勒

欲雪与欲血

三三蘧然出手。

牧白大惊,根本避不过去,疾退,直至墙角,仍被笼罩在三三的掌风之下。

女子双目中金光缭绕,手却微微发抖。

即使她将动作慢下这许多,他仍然眼睁睁看着她一双手自他胸前滑过,拉扯,将黑色深衣完全拉离……

他没有功夫,无法动作,于是加倍受辱。

整张苍白的俊脸隐去屋内的阴暗处,上身的伤痕却无遮无挡,只得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暴露在她这双金光瞳眸前。

三三的手颓然垂下,原来,脚踏十彩鞋,身穿大红天女衣的二老板牧白带给她的只是满目仓痍——男子躯体上纵横交错的血道,如一腔错乱的心事,往上往下往左往右,完全不成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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