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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 14: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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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经天暗暗好笑,心道:“唐家百多年来,都是以‘天下暗器第一家’饮誉江湖,唐赛花这次失手,不知该多难过呢!”果然听得唐端往下说道:“我姑姑勃然大怒,立即用暗器攻那胡憎、铁莲子、毒藻葵、五雷珠、金钱缥、飞星刺,一发就是几十枚,那胡僧打得手忙脚乱。这时那个胡僧也已跃下马背,把袈裟拉开,当作盾牌,龙师叔仍然端坐马上,我们初时还以为是他中了蒙汗药,这时在月光下看清楚了,却见他两只眼睛还是张着,呆呆地望着我们。那胡僧抵挡我姑姑的暗器,已是十分吃力,若然龙师叔在背后攻他,管保可以制他死命。我姑姑便叫道:‘灵矫,快拔剑取他背后风府穴!’哪料龙师叔眼睛眨了几下,手脚颤抖,竟是一副丧魂落魄的神气,并不动手。这可把我们急坏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怪笑之声,笑声未歇,人影已到跟前!”冰川天女道:“这定是金世遗来了!”
唐端道:“不错,是金世遗来了。我不知道他后来竟会帮我的姑姑,那时真是骇怕得不得了!敢情我的姑姑也是一般心思,她全靠暗器与那胡僧打了半天,暗器已用得所剩无几,那胡僧本领高强,若然暗器用完,只怕合我姑侄二人之力也斗不过他,何况又来了一个无理可喻的大仇敌金世遗。她又大声催促师叔,不知龙师叔是否中了邪,仍然动也不动!那一瞬间,我已打算豁出性命,想先把那胡僧打倒,然后再合抗金世遗,我当然熟知我姑姑打暗器的手法,便立刻拔出腰刀,趁着姑姑的暗器一密一疏的间歇之际,蛇行游走,希望在金世遗未曾动手攻击我们之前,我能够先把那胡僧打倒!
“金世遗来得真快,刺耳的怪笑声还未曾消失,人已到了面前,我这时距离那胡僧大约有七八步远,只见那胡僧把袈裟一展,把六七宗暗器都激得反射回来,我姑姑正在转身应付金世遗,还真料不到那胡僧会突然反击,怪笑声中,金世遗的铁拐猛然打下,我姑姑若要招架铁拐就挡不住背后的暗器,若要转身接暗器,就挡不住金世遗的铁拐,我目睹这样危险的情形,一颗心都几乎吓得跳了出来。
“忽听得一阵繁音密响,叮叮当当之声有如急雨,那许多暗器,又都激射回去。原来金世遗那一拐扫下,却不是打我的姑姑,反而是给我的姑姑挡回了那些暗器。”
唐经天吁了口气,笑道:“金世遗的行径,真是人所难测。”唐端道:“那一瞬间,我已全神放在我姑姑的身上,料不到那胡僧真是毒辣非常,袈裟一抖,将暗器荡开,忽然向我当头罩下,我只听见金世遗大喝一声,拐影飞来,而那袈裟也像一片红云压下,我就此不省人事,直到而今。”
唐经天与冰川天女相顾骇然,问道:“那么,谁胜谁败你也不知道了?”唐端道:“我的性命还是全靠你们救回,其他的事,当然是不知道的了。呀,看这情形,他们打的非常激烈,我姑姑年纪老迈,的是令人担心。”
冰川天女安慰他道:“唐老前辈定然无事,要不然那胡僧也不会放过你了。而且,要是他们受伤,这里焉有不留下迹象之理,我看,他们定是联手追那胡僧去了。”
唐经天道:“那么我们只有继续再去追踪。”天色低沉,又落雪了,雪越积越厚,茫茫的雪地,望不到头,纵有足迹也被积雪遮掩了。三人无法,只有向着正西方直走。冰川天女一路闷闷不乐,猜想不透金世遗何以不去天山,却来到这罕见人烟的荒原。
金世遗自从在那小酒店中逃出之后,自觉无颜再见冯琳母女,在莽莽的草原,专拣最荒僻的地方走,茫无目的走了三天,走进了沙漠地带,迷失了方向,极目望去,沓无人家,干粮吃尽,又饥又渴。
金世遗屈指一算,自己大约还有三十来天性命,心中暗笑:迟早都是一死,埋骨荒原,化为尘砂,那也算不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自负绝世武功,却死在沙漠,如此死法,殊无光采,心有不甘。金世遗一生好胜,自从知道自己难免一死之后,日夕思量,要想一个超乎尘俗的死法,不愿平平淡淡地死去,无闻。
可是他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想打一滴水都难,何况食物?这日他又饥又渴,来到一个砂丘,砂丘上有几块中空的岩石,沙馍上的岩石比较松软,常有未风化的石钟乳,含有些水份,金斑遗吸了一些石乳,略解干渴,但饥火还是难熬,于是便在岩右后面盘膝用功,静坐片刻,气透重关,精神稍振,忽听得驼铃声远远飘来。金世遗大喜,想道:“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有了骆驼,不愁走不了这沙漠了。但转念一想:我若抢了这旅人的骆驼,我可以多活三十多天,他岂非要困死沙漠?若在从前,金世遗定会不顾一切,但自从与冰川天女及冯琳母女等相识之后,狂傲的性情虽然未改,但对世人的憎恨已暗暗地改变了,有时他清夜自思,觉察到这种改变了的心情,连自己也莫名其妙。
驼铃自远而近,要不要抢这匹骆驼,金世遗正自踌躇莫决,忽听得驼背上那旅人突然发出哈哈的怪笑之声,十分熟悉。金世遗遽然一惊,偷偷张望过去,只见一匹大骆驼,还在数里之外,沙漠上无甚遮蔽,看得甚为清楚。驼背上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相貌都特别,一眼瞥去,就认得出来,一个是赤神子,另一个则是刚刚在几天之前,在小酒店中和自己大打过一场的那个铁臂和尚董太清。
金世遗大喜想道:“原来这两个混蛋,抢了他们的骆驼也不算造孽!”伏地一听,他们谈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得董太清问道:“赤神道友,我听黄石道兄说,你已受了朝廷之聘,有荣封国师之望,怎的不在京师安享荣华富贵,却到这沙漠的苦寒之地受罪,难道有什么公事要到这等地方来办?”赤神子叹了口气,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怪声怪气的答道:“咳,说来话长,我且问你,你又怎么来到这儿?你说你遁迹空门,埋名隐姓了三十多年,而今刚是二度出世。想你已练了绝世奇功,你又为何不到江湖上重振雄风?”听他们的说话,董大清与黄石道人及赤神子都是旧相识,董太清再度出山之后,第一个碰到的是黄石道人,第二个碰到的旧友就是这个赤神子,而且也是刚刚碰到的。
董太清又叹口气道:“还说什么绝世奇功,我一出山就被人打得狼狈不堪了。”赤神子大为奇怪,道:“董兄,你一向不肯服人?怎的这次却心服口服?是什么人物,能将你打得狼狈不不堪?”
董太清道:“是唐晓澜的小姨子冯琳。”赤神子哼了一声,道:“又是天山派的人物?”董太清道:“黄石道士屡受挫折,心灰意冷,已决意再度回到石林苦修,从此不理世事了。我还不肯甘休,我要找寻一个人,希望能取得一本绝世的奇书。”赤神子冷笑道:“什么奇书?难道书上所载的武功,还能强得过天山派不成?”董太清道:“那也说不定。你知道在三四十年以前,天下武功最强的是什么人物?”赤神子道:“该是易兰珠、吕四娘和毒龙尊者吧?易兰珠是最老的前辈,她先去世,剩下来的就是毒龙尊者和吕四娘了。”董太清道:“我所要找寻的人就是毒龙尊者的关门弟子,那本奇书《毒龙秘籍》便在他的身上。,,赤神子冷笑道:“他肯给你?”金世遗听了也是暗暗好笑,心道:“我将它抛入大海也不会给你。”
董太清哈哈笑道:“我自有法子要他给我。”赤神子意似不信,摇了摇头。董太清道:“道兄,你呢,你好似也遇到了什么不如意之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不说出来让小弟替你分忧?”赤神子“哼”了一声,意态甚做,好像是说:“我都受了挫折,你有什么本事替我分忧?”转念一想,忽然换了一副嘴脸,道:“董道兄,你想别人把师门的秘籍给你,那是痴心妄想,不防和我一道上喜马拉雅山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吧。”董太清叫道:“珠穆朗玛峰,那岂不是天下第一高峰?”赤神子道:“对呵,天下第一高峰!”董大不解道:“自古以来、无人能上珠峰,我看你比我更是不切实际,你怎么会能打这主意?”
赤神子冷冷说道:“就是送死,也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由人欺负的好!”董太清道,“此话怎说?”赤神子道:“你败在冯琳手中,还算值得,我却败在一个后辈手中。”董大清“谁?”赤神子道:,冰川天女!”董大清道:“好古怪的名字,我从来未听过。”赤神子道:“现在有许多新出道的人物,他们的厉害,你哪能知道?我中了冰川天女的七枚冰魄神弹,现在元气尚未恢复。听说珠穆朗玛峰上仙花异草甚多,其中有一种仙草叫做绛仙草,吃了可以当得三十年功力。不瞒你说,我本来是奉命和云灵子夫妇到拉萨去监斩那龙老三的,我而今功力大损,实在无颜再在江湖上混,什么国师的封号我也不稀罕啦。我得先上珠峰去觅那仙草。有你和我同伴,总比一人冒险要好得多。”
金世遗听了暗暗好笑,心道:“原来如此,不是你不稀罕国师封号,而是你怕功力大损之后,连云灵子也比不上,国师的封号又怎会轮到你拿?”又想道:“那龙老三又是什么人?怎的清廷要聘请三个高手前往监斩?”只见那匹大骆驼越来越近,已到了沙丘前面,金世遗忽地一声怪笑,跳了出来,叫道:“你要仙草,我只要你这匹骆驼!”
那头骆驼给金世遗一按,登时不能走动,赤神子大怒喝道:“金世遗你待怎地?,’金世遗大笑道:“你耳朵聋了吗?我不是对你说了,我只要这匹骆驼!”
赤神子曾和金世遗数次相斗,彼此都知道对方本领,在以前来说,赤神子的功力较高,金世遗的暗器厉害,几次相斗,都是两难取胜。而今赤神子元气未复,对金世遗本有顾忌,但转念一想:有董太清相助,以二敌一,定然可以把金世遗制赐。于是在驼背上一跃而起,凌空击下,金世遗大笑道:“来得好!”铁拐一举,一招“举火燎天”,铁拐直戳赤神子小腹的“藏精穴”,赤神子硬在空中一个转身,避是避开了,可是他那一掌也打歪了,金世遗得势不饶人,接着呼呼两拐,狂风骤雨般地疾卷而来,把赤神子逼得连连后退。
董太清叫道:“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喂,喂!有话好说!”金世遗冷笑道:“谁和你是自家人?”董太清道:“你是毒龙尊者的关门弟子,我是八臂神魔的衣钵传人,怎么不是自己人?”金世遗怔了一怔,忽地冷笑道:“我师父在三十年前早已与他们分道扬镳,谁卖你这个交情?”董太清叫道:“喂,交情你可以不卖,性命你要不要?”金世遗怒道:“什么?凭你就要得了我的性命?好,你们两个齐上,我也毫不在乎。”打定主意,只要董太清一上,他就要立刻喷出毒针暗器。董太清道:“喂,你听到哪儿去了?不是我要你的性命,是你的师父害了你的性命!”金世遗道:“什么?”董太清道:“你内功的路子练得不对,终有一日要走火入魔,身经百般磨难而死,你还没有发现迹象么?”金世遗心中一凛:他怎么知道?却忽地又怪笑道:“不错,我在世间已活不了多久,你盼我死,我正要找人陪伴!”口中说话,却把铁拐中的长剑也抽了出来,左拐右剑,攻势更见凌厉,竟然是一副拼命的神气,赤神子叫道:“太清道友,和他多说什么?给他夺了骆驼,咱们如何能走出这个沙漠?”赤神于实在抵敌不住,却还要自持身份,不好明言请董太清助拳,转个弯儿,动以利害。
董太清咳了一声,站在一边,却慢条斯理的说道:“《毒龙秘籍》是你师父毕生心血之所聚,但你却不知道,他临死之前,想到了破解走火人魔的奇功妙法,本不及写入秘发,另记在一个日常的日记事本上,这本子就在我的手中。你要不要我把它给你?”
金世遗心中一动,想道:“我师父绝世武功,他在晚年之时,已经觉察到自己内功走的路子不对,或许真想到了破解之法也说不定。”略一分神,赤神子乘势反攻,把掌心的热力发挥出来,呼呼数掌,热风直袭世遗头面,沙漠枯燥,金世遗被热风一扇,更觉焦渴不堪,勃然大怒,拐剑一阵猛攻,将赤神子的凶焰再压下去,赤神子忙于运功自保,掌心所发出的热力登时大减。金世遗道:“好,我师父的书既在你手,你将书献出,我可以饶你朋友一命。”董太清笑道:“恃强而取,君子不为,你先停手,咱们再好好的说。”金世遗疑心陡起,哈哈大笑道,“我走遍江湖,你敢当我是无知的稚子!我才不上你这个当!要停手也容易,先把书拿出来!”铁拐横敲,长剑直刺,痛下杀手。赤神子气喘吁吁,叫道:“太清道友,这厮不可理喻,你不和他多说作甚?”
董太清一阵踌躇,心中想道:“赤神子如今功力大减,我与他联手,也未必便胜得了金世遗,而且即算能把金世遗打死,取得邓本《毒龙秘籍》,没人教我,也是无用。何况他又是冯琳心目中的女婿,我怎么惹得起他?”有这几层原因,董太清迟迟不敢动手,但见赤神子危急之极,心中又有不忍,正在迟疑,忽见金世遗一拐扫下,赤神子已是无力招架,董太清大惊失色,无暇思索,铁臂一迎,一声大震,铁臂脱臼飞去,全世遗一脚飞起,先把赤神子踢了一个筋斗,铁剑一挥,把董太清的僧袍割开,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书本?
金世遗冷笑道:“哈、你敢骗我!”董太清牙关打战,说道:“不,不,真的有你师父的遗书。”全世遗道:“好,那你藏在什么地方,赶快拿来。”董大清退后两步,陪笑说道:“总怪我本事低微,无能为力,这本书叫天山派的掌门唐晓澜缴去了?”金世遗道:“胡道!唐晓澜还用这本书?”董太清道:“你有所不知,唐晓澜的功夫固然是已经到了玄通之境,以他武林领袖的身份,当然不屑窃取别人的秘本。但他生平最忌惮的是你的师父,若然你师父的武功流传下来,日后总能胜过他天山门下,须知天山派的武功,百余年来,都被奉为至尊至圣,他既是天山派的掌门,岂肯留下后患,让你这派的武功日后胜过他?所以他定然要占有这本书,那么你虽然有《毒龙秘籍》,但无法破解那走火入魔的灾难,就必然要倚靠他。不但你要倚靠他,将来凡是学你这派武功的人,都要依靠天山派的人解救,这样,你们世世代代就要成为天山派的奴隶啦!”董太清一派胡说,却是言之成理,金世遗是一个最好高要胜的人,为了自己要靠大山派的人解救,而心有不甘,至死不肯求人,听了这话,怦然心动,竟自信了几成。
董太清奸笑说道:“到了别人手里,还容易讨回,到了唐晓澜手里,只怕天下再也无人能在他手中夺走!”金世遗哼了一声,心头火起,但董太清说的乃是实情,金世遗虽然狂傲,也不敢口出大言,说自己能够对付得了唐晓澜。董太清道:“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金世遗道:“什么法子?”董大清道:“唐晓澜有一个独生爱子名叫唐经天,此人武功虽然极高,但料想你还有法子可以治他,你只要乘他不防备的时候,用七枚毒针刺进他的穴道,那么他纵有天山雪莲也难解救,非要你的解药不成。嘿,嘿!到了那时,就不愁唐晓澜不和你交换了。”
三十年之前,董太清的一臂,虽说是被铁掌神弹杨仲英所折,但追究起来,却是由唐晓澜而起。董太清见金世遗精明之极,不受他骗,便索性移祸东吴,挑拨金世遗与天山派为难。
金世遗眉头一皱,心中想道,“这果然是一条毒计。但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在峨嵋山与金光寺之时,曾联剑救过我,我岂能对他偷下毒手?但除了此计,又有何法可以出这口闷气?
董太清道:“你若有决心,我还有法子可以替你把唐经天骗来。”金世遗“哼”了一声,忽地朗声说道:“我岂能借助于你这样的卑鄙小人!”骤发一掌,把董太清打得跌出一丈开外,哈哈笑道:“丈夫一死无牵挂,说甚恩来说甚仇!我的事我自会理,谁要你管?哈,哈,我只要这匹骆驼!你先想法救自己的性命吧!”骑上驼背,一路唱着江南叫化子惯唱的莲花落,径自走了。董太清爬了起来,连叫数声,金世遗头也不回,董太清又怒又急,在这沙漠之中,失了骆驼,真等如失了一半性命,只得跑回去扶起赤神子,替他裹创疗伤,商量如何走出这个沙漠。骆驼背上,有赤神子和董大清留下的许多干粮,还有两大皮囊的清水,金世遗喝了半袋的水,吃饱干粮,骑着骆驼在沙漠上奔跑,得意之极。沙漠初春,日短夜长,转眼又是黄昏将届,但见寒风陡起,黄砂弥天,连日光也染成了一片淡黄的颜色,沙漠上只见沙飞,但闻风啸,金世遗信口所唱艄“莲花落”也从轻松的小调,变成了悲沧之声。只觉得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忽然想道:“赤神子不是说过,珠穆朗玛峰上有一种仙草,可以当得寻常修士的三十年功力?若然有这样灵异,只怕能医好我也说不定!只是那珠峰高出示霄,亘古以来,从未听说有人能上。”再想道:“纵然医不好,纵然我爬不上珠峰便遭横死,但我死在世界的最高峰,也可算得是古今一人,这死法岂不是大为快意!”一个多月来,金世遗所想的就是如何死法,才能超尘脱俗,而今想到要上珠穆朗玛峰上去死,真是妙绝千古,不禁又手舞足蹈起来。
大漠黄昏,金世遗在驼背上狂歌舞蹈,那骆驼受了惊吓,疾跑起来,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果然如履平地,金世遗也不理它。
忽听前方打斗声音,金世遗爬上岩石来看,草原白雪皑皑,金世遗目力又好,但见在雪地上,一个老太婆正在和一个胡僧拼斗,另外还有一个少年站在旁边。金世遗一瞧那老人婆的暗器打法,就认出了是唐赛花,那少年虽然瞧不清楚,也料到是她的侄儿唐端了。但见那胡僧手舞袈裟,居然施展得风雨不透,挡得住唐赛花飞蝗的暗器,金世遗也不由得大为惊奇。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不多久,便知道胡僧的真实武功远在唐赛花之上。距离十余丈远,有一匹马,马上的骑客似是一个军官,金世遗听得唐端大叫“龙师叔”,唐赛花又大叫“灵矫”,禁个住心头一动!
金世遗想起了那日赤神子所说的,清廷要请二大高手监斩龙老三的事,心迈:“史小这个姓龙的便是龙老三,怎么穿的却是清军军官的服饰,一点也不似个囚徒!”唐端既称他为师叔,何以他又袖手旁观?”却原来龙灵矫在福康安幕厂多年,很得信任,所以在“圣旨”未来之的,虽处闪牢,却是甚犹优待,连服饰也无须更换。
听那暗器嘶风之声,渐渐由密而疏,远远望去,那胡僧的袈裟有如一片红云,翻飞舞动,在雪地之上,更显得威势非凡。金世遗心头一震,看这情形,唐赛花的暗器就要打光,只怕要遭胡僧毒手,忽地想道:“这个老太婆虽然讨厌,究竟是当今有数的武学名家,让她折在胡僧之手,中原武林也失面子。”又想到以前戏弄唐赛花之事,自己一直引为快意,不知怎的,现在想来,却是感到内疚不安。
眼见情势越来越急,金世遗不假思索,突然跃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唐端的性命,也解汗了唐赛花的袈裟覆顶之危!
金世遗巧救唐赛花的经过,唐端曾向唐经大叙述,可是后来的那场激战,唐端己晕倒地上,那就一点也不知了。
金世遗与胡僧一番恶斗,双方都是暗暗吃惊,金世遗的铁拐沉重非常,每一拐打出,都是力逾千斤,可是那胡僧展开袈裟,赛如一面大铁牌,铁拐碰着,发出“卜卜”的声响,竟似打在硬物之上一样。金世遗固然暗叫惭愧,那胡僧更是惊惶,全仗着这手功夫曾横行天竺以及阿拉伯各国,多沉重的兵器,在十招之内也会被他夺出手去,但碰着金世遗的铁拐,却只是堪堪能够敌住。
金世遗助阵,唐赛花自是大出意外,这个时候,她纵然怎样憎恨金世遗也不能不与他联手对敌。近身混战,储器施用不着,唐赛花便用手中的一张弹弓,展开唐家世传的“金弓十八打”的招数,别看她年纪老迈,招数倒是极为精奇,弓拐联攻,登时把那胡僧逼得只有招架的份儿。
可是那胡僧狡诈非常,欺负唐赛花年老体弱,他的袈裟对金世遗是只守不攻,对唐赛花这边却是暗暗加重压力,不过半个时辰,唐赛花已气喘吁吁。
金世遗久战不下,心中想道:“如此打法,再过半个时辰,只怕这唐老太婆反而要为成累赘。单打独斗我虽不惧,但唐老太婆若然力竭晕倒,岂非还要我来照料?”想发毒针暗器,又因为不明这胡僧的来历,不愿致他于死。只听得唐赛花又叫了两声“灵矫”,那军官仍是漠然的坐在马背上,动也不动。金世遗忽地问道:“唐老太婆,那厮是你的师弟吗?”唐赛花道:“他是我父亲授业,却由我抚养成人;说是师弟,其实我当他是儿子也不为过。”金世遗冷眼看马背上的龙灵矫,只见他身躯一晃,却仍然端坐在马背上,殊无出手之意。
金世遗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应你?你看,他不像是被点了穴道,难道这妖僧还真会邪法不成?”唐赛花哪知道他是受了阿修罗花的奇香所惑,兀是莫名其妙,只有再大声叫道,“灵矫,灵矫!你听见我的说话吗?还是被什么妖术所制?说不出来?”只见龙灵矫在马背上又晃了一晃,喉头咯咯作响,唐赛花大喜,想冲出去救他,胡僧的袈裟一紧,压力骤增,唐赛花的弓弦也几乎给迫得脱出手去。
金世遗忽道:“好,这龙老三忘恩负义,我替你把他抓来狠狠的打一顿。”唐赛花叫道:“不好,不好!”金世遗道:“有什么不好?你只守不攻,挡得十招,我马上回来!”铁拐一起,一招“潜龙升天”,向袈裟一挑,拐尖一偏,却戳那胡僧胁下的“云门穴”。那胡僧把袈裟风车般地一转,护着要害,反攻过来。哪知金世遗这是以进为退之计,那胡僧袈裟一展,挡住了金世遗侧面的攻击,另一面露出了空隙,金世遗突然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飞身一跃,跳上马背,意欲先向龙灵矫查间原委,再作计较。
就在这时忽听得唐老太婆尖叫之声,金世遗心中一凛,难道这老太婆十招也守不住?回头一望,只见那胡僧一手扭着唐赛花的臂膊,反剪背后,一手舞动袈裟,已奔到面前,大声喝道:“赶快下马,要不然我就把这老太婆杀了!”打了半夜,才听到这胡僧出声,说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北京话。
本来以唐赛花的功力,配上她那唐家世传的“金弓十八打”的精妙招数,虽说已是筋疲力竭,但只守不攻,挡十招二十招,却尚非难事。只因她以为金世遗真是想去抓龙灵矫狠打一顿,心中惊惶,想冲出去拦阻,脚步一移,章法便乱,那胡僧何等厉害,袈裟一卷,立即将她的弓弦卷走。唐赛花无法抵御,竟然被她擒了。
金世遗投鼠忌器,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吧,你把这老太婆放开,我让你上马逃走!”飞身一跃下马,那胡僧手指一松,正欲放人换马,金世遗忽地“呸”的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孩中杂有“丝丝”之声,这胡僧也真的厉害,那样微细的音咐,他居然听得出是飞针暗器。袈裟一展,浓痰吐在袈裟之上。说时迟,那时快,金世遗一拐劈下,胡僧抖起袈裟,挡了个空,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铁拐打在旁这的岩石上,石屑纷飞。胡僧正在奇怪金世遗这一拐何以打歪,倏然间,只见黑光一闪,袈裟刚抖,已是“卜勒”一声,被戳穿了一个破口。这正是金世遗的疑兵之计,故意打旁边岩石,扰他耳目,分他心神,却以极迅速的手法,抽出拐中铁剑,袈裟一被刺穿,就不能当成盾牌来使了。
金吐遗大喝一占:”倒下”!一刺刺破袈裟,第二剑连环疾迸,剑尖入间对准胡僧的大柱、玄讥、阳白三处大穴,剑锋又倒削胡僧膝盖,真是义狠义准的杀乎。哪知他快,胡僧也快,剑拾方出,只听得那胡僧叫道:“好吧,刺!”忽见唐老太婆的身躯迎着金大遗铁剑倒来,若不是金世遗收势得快.怕不在她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
这几下电光火闪,两边都是奇诡莫测,出人意外,但结果还是那胡僧占了上风,大笑声中,见他已跑上马背,挟着龙灵矫,奔向远去。
金世遗心念方动,突见唐老太婆又突然伸手在他鼻上一抹,金世遗只觉精神一爽,倦意顿消,被闭了的愈气穴也自解了。只见胡僧那匹坐骑已奔出数十丈外,龙灵矫软绵绵的样子伏在胡僧的肩头,胡僧一手将他拦腰抱起,一手握鞭策马飞奔。唐老太婆尖叫道:“快追!灵矫是中了他的迷魂毒香,并非不认我。”
胡僧所用的正是阿修罗花所炼制的奇香,最能令人心神恍惚,幸而唐赛花藏有能解各种毒香的龙涎膏,而且他和金世遗又都是内功深堪。随即醒悟,便即闭气,这才不至着了道儿。
那胡僧坐骑甚为神骏,金世遗明知追它不到,但见唐老太婆好似失了理性般飞奔追赶,心中一酸,想道:“原来这可憎的老太婆对那龙老三竟有骨肉深情。可知不论何人,都不是生来无情的。不忍让她独追,只好跟上。
看唐赛花老迈,她跑得还真快,在十数里之内,竟是疾若奔马,大约追出了十数里外,那胡僧的马骑已瞧不见了。老太婆忽然一跤摔倒在雪地上。
正是:
可怜临老投荒漠,疯丐居然赤子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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