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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艾琳

《冰川天女传》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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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见他面上那副凶恶的样子,竟似忽然变了一个人,也不禁心中暗暗发抖。但仍是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对我有达好处、我总是记得的!”这说话似利针一样在金世遗心头刺了一下,陡然间他又想起了李沁梅的话:多你对别人好。别人就对你好,你欺侮别人、又怎怪得别人冷淡你呢,猴子如此,人也一样。忽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推开,换了一副神气淡淡说道:“我做事只凭自己高兴,最讨厌人卖恩重义,充什么侠士?恩公两字,休要再提!你欢喜叫、向唐经天叫去。”江南怔道:“唐大侠也是我的恩人,嗯,你和唐大侠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唐大侠每次来萨迦,都是到我家公子家中住的。”江南听金世遗口风有点不对,但那日眼见金世遗与冰川天女相助唐经天打败黄石道人,怎么也猜想不到他和唐经天之间竟有一段心病。

全世遗忽地把喝光了的酒杯向外一摔,哈哈大笑道:“唐经天是大侠,我是疯丐,扯不到一块儿。来,咱们还是喝酒!”忽地又停杯问道:“多嘴的江南,你不只多嘴,讲大话的本领也很不错,是么?”江南叫起“撞天屈”来,金世遗笑道:“你几时喝过皇帝老儿的御酒,胡乱拿来比较。”江南道:“我真的喝过,我这次到京城去,给,给……”便停了口。其实这却不是什么秘密事,他给陈定基带信到京城去,陈定基的妻舅是御史,恰好那是过年的时候,皇帝将大内御酒分赐各京官,每人都得到两瓶,江南适逢其会,也喝了一小杯。

金世遗却会错了意,以为江南是怕酒店人多,有所顾忌,他有几分酒意,忽地叫道:“好,我替你把闲人都打发出去,这店中也再不许别人进来喝酒,小兄弟,你放心说吧。”杨柳青柳眉倒立,立刻抓起弹弓。

双方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外面又走进了两个人来,江南一见,直打哆嗦,急急忙忙躲到金世遗背后。

只见走进来一僧一道,那和尚全世遗并不认得,那道士却是倥侗派的怪杰黄石道!

黄石道人嘿嘿冷笑,锋利的眼光从江南身上转向金世遗,从金世遗的面上扫过,又转到江南身上。江南吓得魂飞魄散,黄石道人盯着他冷笑道:“你找得好师父呵!”金世遗将江南按下,道:“你怕什么?好好的喝你的酒去。”迈前一步,迎着黄石道人,也嘿嘿的冷笑道:“他有没有找到好师父,你管不着!”当日黄石道人与唐经天七招定胜负,黄石道人七招之内打不倒唐经天,就永不许再干涉江南。江南走了一趟江湖,略知武林规矩,惊魂稍定,叫道:“是呀,一派宗师,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倒了一杯葡萄酒,仰着脖子直喝,可怜他手颤脚震,一杯酒倒有大半杯泼泻地上。

黄石道人怪眼一翻,冷笑道:“这小子我不理,你欠我的帐。可不能不管!”金世遗当日用毒针射黄石道人,黄石道人几乎遭他暗算,黄石道人要算的帐[奇書網整理提供],就是这一针之仇!

金世遗仰天笑道:“好极,好极,我喝了两杯,正要打人消遣!”黄石道人一声怒吼,拂尘当头拂下,金世遗一个筋斗翻过桌面,道:“不要吓了江南!”反手一指,闪电般地点黄石道人手腕的“关元穴”,金世遗的独门点穴手法厉害非常,黄石道人拂尘一收,尘尾散开,根根倒卷,一柄拂尘,能用内力使得如此之妙,也确是武林罕见的奇技,金世遗若然再伸手点穴,那是将手腕送上去给他的拂尘缠绕了。

岂知金世遗机灵之极,这一招欺身点穴是虚招,用意正是要黄石道人将拂尘反卷回来,黄石道人的拂尘本已封住了他的退路,这一收立刻露出空隙,只见他虚点一点,一个筋斗倒翻出去,抓起了放在墙角的铁拐。、

黄石道人跟踪急击,金世遗道:“喂,咱们到外面比划去!”黄石道人怕金世遗诡计多端,奔在上首,拦住了门口不放他出去。酒保吓得魂不附体,颤声叫道:“小,小店本钱短少,两位爷要打架,请、请、请到外面去,成不成?”黄石道人道袍上抖,“啪”的飞出一锭金子,端端正正的掷在柜台中央,喝道:“东西打坏了我赔!”

金世遗怪声叫道:“好阔气,喂,我的酒钱也算在这锭金子内了,够么?”酒保道:“够啦,够啦!,F拿了金子,躲到了柜围底下。

金世遗呼呼两拐,将中央的两张桌子打得碎成无数木片,哈哈大笑道:“有大爷肯出钱,我只好舍命陪大爷玩玩啦!”他一身华丽衣裳,说的却是乞丐口气,江南想笑却笑不出来,黄石道人顾不得和他斗口,拂尘一起,又凌空击下。

金世遗反手一扬,哗啦啦又打塌了两张桌子,杨柳青母女退到墙角,手里仍然抓紧弹弓。只见金世遗一根铁拐,纵横飞舞,攻势凌厉之极,但黄石道人的拂尘左右轻拂,若不经意,却将他的攻势一招招都化解开了。

杨柳青大喜,看得出神,竟然忘了逃走。金世遗的铁拐是兵器中的至刚之物,而黄石道人的拂尘却是至柔之物,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功夫,把这两件武林罕见的兵器使得出神入化。但黄石道人挟数十年功夫,究竟比金世遗稍胜一筹,二三十招一过,只见一柄拂尘随风飘舞,忽散忽聚,或缠铁拐,或钻隙拂穴,奇招百出,灵活之极。召。拂尘全不受力,金世遗虽然拐沉力猛,一碰到拂尘,前面抗拒的力道往往忽然消失,若非金世遗的内力已菱!了能够控制自如之境,一个收势不及,就得立刻栽倒当场,但若然所用的力道稍弱,黄石道人的拂尘又忽而变得沉重非常,带着一股极大的潜力扯他的铁拐。

杨柳青本身的武功虽然来到一流境界:但地区名家之后,相识的也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天山派的掌门,当今武林的宗师唐晓澜也曾经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她判断别人的武功强弱,倒是具有“法眼”。旁人尚未看清,她已瞧出了金世遗的败象,忍不住发声叫道:“好,再来一招刚柔交济,尘尾拂白海穴,杆尖刺玄机穴,这小子不死也伤!”黄石道人心念一动,果然随手发出杨柳青指点的招数,忽听得金世遗“哼”了一声,身躯一矮,以拐支地,倏地打了一个盘旋,纵声笑道:“不见得!”笑声未止,“呸”的一声,一口痰涎在笑声中飞了出来,黄石道人最惧他的暗器,急忙倒转拂尘,根根撒开,化作尘网,护着身躯。金世遗哈哈大奖,一跃而起,手中已多了一把铁剑。他的铁拐,形式奇特,本来就是两件兵器合成,拐内中空,藏有铁剑,刚才被黄石道人迫得紧,现在才觅得空隙,抽出剑来。

这一来,如虎添翼,金世遗所学的毒龙尊者自创的武功,怪异无比入左拐右剑,有如两条具有灵性的长蛇,再加上那随时可从口中喷出来的毒针,黄石道人武功再高,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但见两人攻拒进退,辗转之间,又斗了三五十招,连杨柳青那样曾见过无数大阵仗的人,也已分不出谁强谁弱。但见金世遗叱咤风屯怪状百出,还似乎不时斜眼自己。

杨柳青不由得暗叫“不妙。”心中想道:“若然这疯丐得胜,我母女难逃性命,不如趁他们胜负未决之际,溜走了吧。他还未曾向我叫阵,这可算不得示弱逃走。眼睛一转,忽见与黄石道人同来的那个和尚,站在门边,不看斗场,却冷冷的瞧着自己。

这和尚瘦长的个子,面带病容,进来之时,毫不惹人注意,这时一看,但见他两道眼光,如刀似剑,眼神充足,精华内蕴,竟似个具有高深武功的人,杨柳青心中一凛,陪笑说道:“大师,请让一让路。”

那和尚双眼一翻,忽地冷笑道:“女居士,可还认得俺董太清么?”杨柳青心头一震,原来这一个董大清乃是当年八臂神魔萨天刺的大弟子,三十年之前,杨柳青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随她的父亲铁掌神弹杨仲英赴大行山的北五省武林大会,其时董太清和他的师父萨天刺都在四皇子允帧门下,奉命到太行山要杀尽北五省的英雄豪杰,杨仲英父女在途中旅居,与他相遇;一场激战,杨仲英险险落败,幸得关东四侠中的柳先开和陈玄霸相助,才将他逐走,而在激战之中,董太清也受了杨仲英一记铁掌,回去之后,一条右臂竟因筋骨断折,变成残废。杨仲英平生大小百战,像这样的事情多到不可胜记,事情过后,并没放在心上,董大清因他而致残废的事,杨仲英也不知道。

杨柳青心头大震,面上却丝毫不露恐惧之色,退后两步,微笑说道:“三十多年不见,原来大师已皈依我佛,勘破红尘了,可喜可贺呵!”董大清冷笑道:“洒家之有今日,全拜令尊所赐,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女居士的高帽子我原件奉还。”杨柳青知道此战难免,握紧弹弓,道:“大师不肯让路,意欲何为?”董太清仰天长叹一声,道:“可惜呵,可惜!”杨柳青道:“可惜什么?”董太清道:“可惜令尊去世得早,我竟来不及送行,再也无缘领教他的铁掌神弹!”杨柳青柳眉一竖,朗声说道:“我爹虽然去世,铁掌神弹的技艺还未失传,你要领教,那容易得很!”弹弓一曳,僻僻啪啪连珠疾响,杨柳青在弹弓上下过几十年功夫,神弹一发,劲力准头都恰到好处,只见弹丸如雨,披风呼啸,登时把董太清的前后左右全部罩着,任他避向哪方,都难免挨上一两颗。

忽听得董太清一声长啸,身躯陡的一缩,右手长臂挥舞,杨柳青正自心道:“你血肉之躯,纵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难挡我神弹一击。”心念方动,但听得一片馊骼之声,十分悦耳,那些弹子竟似打在金属之上,杨柳青经过无数阵仗,可从澎见过如此怪异之事,这一惊非同小可,董太清哈哈笑道:“杨咏神弹,一代不如一代,可惜呵可惜!”纵身一跃,长臂呼的一下抓到,邹绛霞见母亲危急,拔出佩剑,侧边窜出,朝着他的修臂一长刀猛砍下去,只听得又是一声“叮当”大响,那刀明明砍中,董太清却毫无受伤的迹象,反而是邹绛霞的刀锋反卷转来,虎口也震得沁出血珠!

杨柳青弓梢一拨,右掌一挥拍出,她的武功虽然未足与当世高手抗衡,但见多识广,铁掌神弹又是她的家传绝技,倒也不容小视,她料知董大清的长臂必有古怪,这一掌欺身拍他胸胁的“三焦穴”,一掌拍下,化为三式,飘忽无定,弓梢所指,又是敌人的咽喉要害,这两招都是攻敌人所必救,董太清迫得放开了邹绛霞,凝神接了杨柳青的两招,杨柳青叫道:“霞儿快走!”她情知自己不是董太清的对手,只得用绕身游斗的方法,挥掌急袭,意欲将他缠住,让女儿得以夺路而逃。她进招之时,本已全神留意他那条古怪的右臂,哪知数招一过,董大清倏地一个转身,那条右臂竟似会转弯似的,突然反掌横扫回来,杨柳青的弓梢正指向他额角的“白虎穴”,被他反臂一捞,登时折断。邹绛霞刚到门边,一见母亲危险,急忙回身来救。杨柳青大惊失色,半截弓梢脱手掷出,左掌应敌,右掌忽挥,想用一股巧劲将女儿推开,哪知董大清还是比她快了一步,一低头躲过了杨柳青的断弓,右臂呼的一声抓到了邹绛霞的琵琶骨,只要稍一用力,琵琶骨一碎,邹绛霞的武功就要化为乌有。

就在这弹指之间,忽见金世遗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快捷无比,身子还未站定,铁拐已指到董太清的胸前,董太清一声怪叫,倒纵出八尺开外,抓着邹蜂霞的那条怪臂,自然也放开了。

这一下真是大出杨柳青意料之外,她心目中的大敌本来是金世遗,岂知金世遗反而救了她的女儿,杨柳青惊疑未定,只见金世遗左拐右剑,霎忽之间,已连进数招,将董大清迫到墙角。这本来是绝好的脱身机会,杨柳青却反而呆住了,竟没有想到逃走的念头。

忽听得重大清叫道:“喂,你的师父是谁?”金世遗“呸”的一口唾涎飞去,冷笑道:“你也配问我的师父?”董大清似乎知道他的唾涎之中杂有毒针,那条古怪的右臂掌心一翻,只听得叮叮两声,金世遗的飞针暗器竟似射到了铁板上似的,发出悦耳的金属声响,那口唾涎也涂满了董太清他手心。金世遗心中一凛,只听得董太清又叫道:“住手!”金世遗那肯住手,铁剑反手一挥,荡开了黄石道人从背后扫来的拂尘,左手长拐一个“毒蛇出洞”急戳董太清的胸口命门要害。原来金世遗的想法与世俗遇异。他以前因为杨柳青是铁掌神弹之后,便故意要挫折她的威风,而今见她对自己如此痛恨,便故意要舍命救她,让她自己惭愧,同时,他适才见邹绛霞那般害怕自己,想起李沁梅的话,心中也自有点悔意,所以他之所以甘愿在强敌夹击之下,出手救杨柳青母女,心情可说是十分复杂。

黄石道人见金世遗忽然舍了自己,去救杨柳青母女,颇出意外。他自高身份,本不想以两大高手之力,合击金世遗,如今见金世遗对自己邀来的同伴连施杀手,只得从背后偷袭,但他终以偷袭为耻,这一拂并未用尽全力,用意只是解董太清之危。

哪知金世遗却是立心先把董太清毙了再说,听得背后劲风拂来,只是反剑一挥,竟不顾黄石道人有否连续的杀着,脚步并不停留,左手铁拐仍是向前猛戳!

董太清的臂膊虽长,究竟不如金世遗的铁拐长,金世遗的铁拐已迫到他们的胸前,看来他绝无反击的可能,即金世遗也以为这一拐非把敌人送命不可,哪料董太清身形未变,长臂一挥,“吗”的一声大震,他竟然硬生生的挡了一记。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凭人的血肉之躯,武功练到绝顶,也不能与铁拐相碰。真是难以思议之事。但还有更不可思议之事按续出现,董太清格开铁拐,长臂一伸,陡然间又暴长了将近一尺,从料想不到的方位忽然抓到了金世遗的肩头。高手比斗,相差毫厘,如今董太清的臂膊突然会长出一尺,确是天下武功均无的“怪招”,饶是金世遗机警非常,趋闪奇快,也被董太清古怪的臂膊搭在肩头,所触之处,但觉一片冰冷,同时黄石道人的拂尘又已拂到,尘尾散开,千丝万缕,好像一张罩网,到了金世遗的头上。金世遗心中一凛:“不想我命丧此地!”

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笑声,耳边有人笑道,“我算过了,你服下了碧灵丹,还该有三十六天的性命,怕什么?”陡见董太清一跃跃开,黄石道人的拂尘也离开了自己的头顶,金世遗一看,原来是冯琳母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店中,黄石道人与董太清不知是她用什么超妙的武功,一举手就击退了。

杨柳青大喜如狂,叫道:“瑛妹,晓澜没有和你一同来吗?”冯瑛、冯琳极为相似,除了至亲的丈夫儿子之外,别人实是难以分辨,冯琳听得杨柳青误认自己作姐姐,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晓澜吗?嘻嘻,他没有来。”一转过身,面对着董太清笑道:“你这条臂膊甚是邪门,借来给我看看。”

黄石道人不知冯琳的来历,见她刚才衣袖一拂,就将自己的拂尘荡开,武功竟是好得出奇,心中惊愕不已,本有几分怯意,但听她婚笑自如,一副毫不把敌人放在眼内的神气,又禁不住心头火起,冷冷说道:“金世遗,你有靠山我也不惧,咱们再决雌雄,你是不是要请人帮手?”拂尘一起,连拂金世遗的“少阳”“大阴”“阳明”三处穴道!

金世遗突见冯琳母女来到,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黄石道人的拂尘拂到,他手中的铁拐还未举起来。

李沁梅突然从旁杀出,娇声叱道:“牛鼻子,臭道士,你敢欺负我的哥哥,看剑!”手腕一翻,剑光飘忽,似左似右:,瞻前忽后,要知李沁梅的功力虽然不高,但剑法却是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嫡系真传,诡诱百变,举世无双,黄石道人在石林里潜修了几十年人哪曾见过如此奇妙的剑法,登时给迫退。

金世遗眼光一瞥,只见冯琳已解下了一条彩色的绸带,轻轻飘动,笑嘻嘻地盯着董太清,那情形就像猫捉老鼠一样,要尽情戏弄够了,这才动手,金世遗想笑却笑不出来。董太清背靠墙壁、蓄势待敌,看情形就将出手;杨柳青这时却悠然自得,拉着女儿站在一旁观战,指点笑道:“唐伯母来了,再厉害的魔头也不用害怕了。”她与冯玻旧时虽有嫌隙,大家结婚之后,早已烟消云散,这时她对女儿夸耀“冯瑛”,心中实有“与有荣焉”之感。她还未知道这不是冯瑛而是冯琳。

金世遗心中一动,想道:“是呵,她们母女来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铁拐一点,突然飞身便走,穿过门户之时,几乎撞着了杨柳青,杨柳青目光与他一触,立即避开,敢情是感到尴尬,有些惭愧。

冯琳嚷道:“喂,你吃了我的东西,还未多谢呢?”举步欲追,董大清乘她分心之际,突然然大喝一声,长臂一伸,搂头便抓,冯琳笑道:“好,我先把你的爪子切了,再追他也还不迟!”绸带轻轻一卷,缠着了董太清那条古怪的臂膊,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董大清这条臂膊是他最自持的厉害武器,这一抓力道何止千斤,却被冯琳一条轻飘飘的绸带卷住,不能向前推动。而冯琳的惊异更甚,看董太清的武功,那还在金世遗之下,这条臂膊却如铜浇铁铸一般。要知冯琳的飞花摘叶功夫,已练到了最上乘的境界,即算是赤神子那样的大魔头,以前被冯琳的绸带所卷,要不是唐晓澜给赤神子说情,他那条臂膊也早已不保,但这个董太清居然纹丝不动,好像毫无痛苦的感觉。

冯琳生性顽皮,老而不改,越碰到强手越为高兴,顿时将追金世遗的事撂过一边,嘻嘻笑道:“你这条臂膊果真是有点邪门,非借来看看不可。”绸带一松,向上移动三寸,董太清仍不为所动,冯琳又向上移动三寸,几乎到了臂膊与肩头接触,董太清厉声叫道:“你既要借,就送给你用!”长曾膊忽地离肩飞起,向冯琳迎面抓来,冯琳还真未曾见过这种“怪招”,用金刚指力将这条断臂接着,衣袖早已褪下,只见这条臂膊属漆发光,原来是一条铁臂!

冯琳笑道:“怪道我勒它不断。”原来董太清当年被杨仲英一掌打折右臂,虽然还可以驳筋续骨,但到底不如常人,他一发狠,索性把臂膊切下来,换了一条铁臂,他也真有耐心,竟然削发为僧,隐姓埋名,苦练成了铁臂神功,这才重出江湖,满以为可以称雄道霸,谁知第一次和人交手,就被冯琳把他的铁臂收了。

冯琳笑嘻嘻的把玩这条铁臂,忽而庄重说道:“也真难为你练得这般灵活,居然和真的臂膊一般!喂,你是怎么练的?喂,你不如把左边那条臂膊切了下来,同样换上一条铁臂,岂不是武功可以立即增强一倍广说得甚是认真,竟似“热心”为人打算,董太清给他弄得啼笑皆非,陪笑求道:“你把这条铁臂还给我吧,我而今明白了,世上原来有这等上乘的武功,我就是再练三十年,武功再强十倍,也还不是你的对手,我要两条铁臂也没有用呵!”冯琳小孩脾气,给他一捧,乐不可支,道:“好,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起手一挥,意欲把他遣走,忽又说道:“你且站住,待我发落。”正打算问他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忽听得女儿叫道:“妈,这牛鼻子不好对付!”冯琳道:“有什么不好对付?”把铁臂一转,指着董太清道:“你随路打架,不是好人,罚你站在这儿,动也不许一动,你若敢偷走,我就把你左边的这条臂膊也切下来。”董太清年近六十,冯琳却还是个四十未到的中年美妇,说话的神气,却像先生罚小学生一样,邹绛霞不觉“噗嗤”一笑,杨柳青皱皱眉,心道:“多年不见,怎么冯瑛连脾气都完全变了?”

冯琳回头一望,只见女儿给黄石道人迫得连连后退。原来李沁梅的剑法虽然诡请绝伦,但功力到底相差太远,开首十余招过后,黄石道人只守不攻,见李沁梅无法攻入,心中渐渐不害怕了,试运足真力,用重手法荡她的青钢剑,李沁梅果然支持不住,呼呼的喘起气来。

冯琳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要靠妈妈。”李沁梅赌气道:“好!就不求你!”说话之间,忽被黄石道人尘尾一拂,几乎把她的青钢剑夺出手去,冯琳道:“你干嘛不用我新近教你的点穴手法呵?先来一招‘冰河解冻’,再接一招‘银汉飞搓,好,对,反手点他的白海穴!”李沁梅本想赌气不听母亲所教,但结果还是迫得用了她指点的招数。这套点穴法是冯琳在峨嵋山中用了数日心力想出来的,本是教女儿用以对付金世遗的,出手奇特之极,当日空手戏斗,金世遗几乎吃了亏,而今配上奇诡绝沦的剑法,黄石道人的攻势,果然立即受挫!

冯琳笑道:“你看,有什么不好对付,我要你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他,哈,你知不知道,你终不能靠妈一辈子呵!”黄石道人听她指点女儿,竟然是把自己当做给她女儿练招的用具,气得七窍生烟,几乎给李沁海点中穴道,心中一凛,急急凝神对付,和李沁梅打成了一个平手。冯琳一面指点,一面留神瞧黄石道人的武功,心中暗叫“不妙!”想道:“这牛鼻果然有些本领,打得久了,梅儿非输不可。”但她有活在先,要女儿独力打败敌人,不好意思下场帮手。

斗了一阵,李沁梅忽然叫道:“喂,你为什么把世遗哥放走了?”冯琳猛的一醒,叫道:“对,我就去追他,金针度劫,玉女投梭,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快点他阳白穴!”李沁梅一连四招杀手,杀得黄石道人侧身闪过一边,但他的拂尘如封似闭,守防之中还具有潜伏的反击之力,李沁梅正自想道:“如何能点中他的阳白穴?”忽见黄石道人拂尘一举,尘尾忽然飘飘四散,胸前门户大开,李沁梅大喜,一指戳去,黄石道人果然应指而倒,动弹不得。原来是冯琳捣鬼,运气把黄石道人的拂尘吹散,暗中助了女儿一臂之力。

冯琳急急出门追去,但见莽莽草原,远山绵亘,哪知金世遗逃向何方。尸琳大怒,道:“都是这个秃驴误了我的大事!”

冯琳正在气恼,忽听得背后女儿叫道:“秃驴逃啦!”原来董太清以为冯琳一时间不能回来,趁机逃走,冯琳大怒,提一口气,立刻追去,将距十余丈远,呼的一声将铁臂掷去,同时彩带抛出一卷,叫道:“好,你胆敢不听我话,把左臂也留下来!”

那铁臂掷在空中,风车般地旋转飞去,本是向哪方躲避也避不开,忽见董太清飞身一跃,在空中接连两个回旋转折,铁臂从他头顶旋过,竟然打他不着,冯琳一呆,叫道:“喂,你怎么也识得猫鹰扑击之技?”董太清道:“八臂神魔萨天刺是我先师!”冯琳‘呵呀”一声,忽然纵起,用的也是猫鹰扑击之技,彩带一伸,将董大清左臂缠着,却不用力,反而笑道:“可惜你练得还不高明,快随我回酒店去。”彩带一松又将董太清放了。@

董太清惊惧交并,拾起铁臂,凝眸一望,但见冯琳和颜悦色,面上殊无恶意,心中稍稍放宽,想道:“怎么她也懂得这手功夫?难道和先师有什么渊源。但其他武功,怎又一点不像?”可也不敢多问,俯首贴耳地和冯琳回到酒店,冯琳指着黄石人道:“他是和你同来的吗?”董太清道:“不错。”冯琳伸指一点,解开了黄石道人的穴道,道:“好,你也一同来喝酒!”

正是:

游戏风尘一侠女,当场气煞大宗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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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二回 一片天真 书童戏玉女 十分惶惑 怪客劫囚牢

黄石道人自居一派宗师,哪曾受过如此侮辱,待要溜走,冯琳面孔一板,指道:“喂,我叫你坐下喝酒,你怎么不听话?”李沁梅噗嗤笑道:“妈,你叫他坐在地上吗?”适才一场大打,店子当中的好几张桌子凳子全都给打得破破烂烂,木头碎块,堆满一地,冯琳道:“对,是我糊涂了,你们二人赶快把地方收拾干净,将侧边的凳子桌子搬几张来,沁儿,你给我监工,不许他们偷懒!”指着黄石道人与董太清,命令他们立刻收拾,黄石道人气得七窍七烟,可是又打她不过,若然不依,只怕她想出更特别的花样,更受不了。

片刻之间,收拾妥当,董太清特别卖力,将地上扫得干干净净。冯琳道:“不错,还有酒呢?”李沁梅道:“要酒可得唤店中的酒保。”冯琳道:“酒保呢?”李沁梅道:“躲在柜围底下。”冯琳道:“你给我去扯他的耳朵。”那酒保听得外面争斗已止,正钻出头来张望,忽听冯琳说扯他的耳朵,慌忙爬出来,叫道:“有酒,有酒!这位道爷给的金子,尽够买十六坛酒。”

冯琳笑道:“你倒阔气。”大马金刀地坐下,叫黄石道人和董太清坐在下首,杨柳青母女坐在另外一张抬于,书童江南也被冯琳指着坐在邹绛霞的侧边。邹绛霞大皱眉头,但那是冯琳吩咐的,她可不敢拒绝。

冯琳道:“我逐个来问,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指着董太清道:“你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董大清怔了一怔,面有异色,道:“谁是金世遗?”冯林道,“你装什么傻?不就是和你打架的那个人?”董太清道:“他是谁的弟子?”冯琳怒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再多问,把你的左臂也切下来!快说,你为什么和他打架?”董太清道:“是他和我打架。”冯琳道:“他干嘛和你打架?”董太清道:“我和杨女侠试招,本来不关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和我打架!”冯琳侧着脸问杨柳青道:“原来你和金世遗是好朋友,这我可不知道。”暗暗担心,怕杨柳青也看上金世遗,要招他作女婿。杨柳青愠道:“谁和他是朋友?他曾欺负我母女二人。”冯琳道:“董太清为什么和你打架?”杨柳青道:“三十多年前,我父亲曾打了他一掌。那时正在你周岁之时,晓澜带你逃走,我父女就是住那间客店遇到晓澜的。当日之事,晓澜也曾目击,你回去问他就知道了。说来他也是你的仇人呀,我父亲打他一掌有何不该?”冯琳呆了一呆,想不到这个董太清原来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冯琳姐妹恰好在周岁之时,家庭便被当时的四皇子允帧所毁,父亲当场身死,冯瑛被无极派大师钟万堂救走,冯玻则被唐晓澜带走,其后不久,冯琳又被八臂神魔抢到海岛上,将她当作女儿抚养,后来又带到四皇子府中,两姐妹分离了二十年才见面。

冯琳父亲虽然不是八臂神魔师徒所杀,但他们当年都是四皇子允侦的门客,北五省英雄死在八臂神魔兄弟之手的数不胜数,说来这冤仇也不算不深。

三十年来的前尘往事电光石火般地从冯琳脑中闪过,她想起八臂神魔萨天刺怎样教她武艺,在四皇子府中怎样受到宠爱,受了各种各样邪派的武功,后来才得到无极派的真传。四皇子怎样迫她为妃,迫得她逃出皇宫,而到最后八臂神魔两兄弟被她的姐姐所诛,而八臂神魔临死之时,还将一件异宝留给冯琳,那就是专解蛇毒的用猫鹰口涎所制炼的药球。这一些恩恩怨怨,纠结不清,冯琳不觉叹了口气。

李沁梅拍手笑道:“妈,原来你也有为难之事,不如请姨父姨母来听审吧,我瞧你是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坐上公堂也不像个判官,装模作佯地审个什么?就可惜姨父姨母赶不来呵!”她们母女说笑已惯,冯琳常取笑女儿离不开母亲,而李沁梅也常取笑她母亲要靠冯玫和唐晓澜出主意,被女儿取笑,冯琳丝毫不以为杵,杨柳青可有点诧异,越瞧她的神气举止越不像“冯瑛”。又因李沁梅说她母亲“听审”,好像把柳柳青也当作“被审”之人,杨柳青当然大不高兴。冯琳笑道:“青姐,你看我的女儿被娇纵得不像话了。”面孔一扳,忽地庄重他说道:“阿梅,你说我不会断案,我就断给你听。董太清当年受杨老前辈那一掌乃是活该,从今后不许多事。上一代的人都死啦,三十年过眼云烟,早已又是番世界。青姐,旧日的冤仇咱们也不必理啦。”杨柳青本不想再和董太清结怨,闻言自是首肯。董太清更是喜出望外,合什道谢,说道:“女居士慈悲,贫憎感激不尽,就此告辞。”

冯琳忽道:“且慢。”董大清一惊,道:“你不是说算了吗?”冯琳道:“我千辛万苦的找人,却给你误了我的事情,让他走了。重罚可免,薄惩还是要的。我罚你在此面壁三天!阿梅,我教你一手点穴法,寻常的点穴,最多十二个时辰,我这个点穴,非三日之后不得自解,你瞧清楚了。”骄起中食二指,便要点董太清的麻哑穴,董大清急忙叫道:“小僧有事,小僧也急着要找人呵!”冯琳道:“好,你要找什么人?”董太清道:“毒龙尊者乃是先师至友,武林前辈人人皆知。”冯琳忽然笑道:“出家之人不打避语,你胆敢骗我?金世遗便是毒龙尊者的徒弟,你要找他,为什么和他打架?”

董太清其实已料到七八,听冯琳一说,大叫“可惜!”冯琳道:“你本来不认得他的?”董太清道:“要是认得,我也不放他了。毒龙尊者那根铁拐,三十多年之前,我见过一次,刚才本已有点疑心,可恨他一味蛮打。”李沁梅道:“呸!要不是你欺负邹伯母,他怎会打你?”其实金世遗自出道以来,到处挑事,确是一味蛮打,无可理喻,只是这一次倒有些道理。合董太清倒霉,心想冯琳母女如此袒护金世遗,料想他们之间必有渊源。于是道:“那么说,咱们都不是外人,不如让我帮你一齐找金世遗。”冯琳忽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指着董太清道:“你说实话,我还是要把你的左臂切下。”董太清吓了一跳,道:“什么不对?”冯琳道:“你说你被铁掌神弹打了右臂之后,就遁入空门,不理尘世,那么当然没有见过毒龙前辈的了?”董太清道:“不错。”冯琳道:“那你怎会知道毒龙前辈收有关门徒弟?”董太清略一迟疑,道:“我去年回到猫鹰岛、顺便到蛇岛拜访毒龙师伯,却突见他的坟墓,这坟墓料想是他的徒弟所建,我念先师和毒龙前辈的交情,因此想寻觅他的衣钵传人,这又有么不对?”冯琳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这种重义气的人,你找毒龙尊者的徒弟,必然另有所因,你说不说实话?信不信我不用刀也能把你的左臂切掉?”董太清面色一变,支支吾吾,无法回答,冯琳道:“梅儿,搜他的身,看他在蛇岛偷得了什么?”

冯琳机灵之极,见他面色有异,手指不自禁的一按僧袍,便想中定有古怪。董太清被她一吓,不得已说道:“我到了蛇岛,在毒龙前辈故居住了一晚,发现了毒龙前辈手写的一本东西,我想交给他的徒弟。”冯琳道:“拿来给我看看。”心道:“怎的毒龙尊者这样粗心大意,武功秘复在临死之前却不交给徒弟?”取过一看,原来却并不是什么“拳经”“剑谱”之类的手稿,而是一本十年来断断续续所写的日记,冯琳随便翻了一翻,前面大部是他记到了蛇岛之后,怎样寂寞无聊,怎样愤恨世人,怎样训练毒蛇,怎样自创武功等等,冯琳不胜感慨,再诵下去,下半部却是他叙述见了吕四娘之后,心情怎样改变,后来又怎样收了金世遗等等事情。最后几页写他已参悟自己所习的内功,走入魔道,若然不得天山正宗的内功解救,必有一日走火入魔,这事情冯琳从金世遗的遭遇,亦已推测到其中道理,看到最后一页,却突然发现一段惊心动魄的文字,冯琳也不禁惊得呆了。

那一页想是他临死之前几日所写,字迹潦草,但尚可辨识,冯琳看完之后,半晌说不出话。原毒龙尊者在蛇岛住了数十年,初来之时,岛上气候寒冷。其后一年比一年炎热,到毒龙尊者临死前几年,岛上又涌出温泉,毒龙尊者几十年来细心考察,查勘全岛,终于发现了地底的秘密。

原来蛇岛底下,有一座海底火山,地壳逐年隆起,火山口就在岛中心一个毒蛇窟下,窟深数百丈,毒龙尊者曾锤下去察勘,未到一半,热已难耐,极目望下地心,但见洞窟下面的岩层,已泛出暗赤色的光华,只是岩层太厚,火焰还没有喷出来。那个洞窟毒蛇数以万计,因为耐不住炎热,有些游了出来,有些便盘附在洞口下面数十丈的石壁上,窟底毒蛇的口涎积成一个小潭,奇毒无比,若然火山一旦爆发,只恐整个蛇岛都要化成飞灰,黄海边沿的陆地,也可能波及,海中的生物,那就更是遭逢浩劫了。照毒龙尊者的推算,火山爆发可能在十余年之后,若及早设法,还可以消灾这个祸胎。毒龙尊者所想的办法是,要有一个人不畏此蛇毒的,在火山爆发之前数月,深下洞窟,凿开一条通路,引来海水,然后在即将爆裂而尚未爆裂的火山口凿一个小孔,让火势渲泄出来,这样在海水包围之中,毒火喷出,也无大害。时间算准要在火山爆发之前数月,那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岩层被地火烧得松化,容易凿开通路,引来海水之故。此岛可以采集石绵,因石绵可以做防火的衣服,同时为了便于凿穿石壁起见,最好用一柄可以削铁如泥的宝剑。冯琳看到此处,心中一动,想道:“这个人除了金世遗之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他熟悉蛇岛地势,又不畏毒蛇,所欠缺的只是一把宝剑而已。”

再看下去,原来毒龙尊者也想到了要金世遗将来消这场灾难,只是他太过疼爱徒弟,又舍不得叫他冒这场奇险,所以在日记中表现的心情,十分矛盾。冯琳心中暗叹,想道:“怪不得金世遗丝毫不知此事。原来毒龙尊者临死之时,在沙滩上留下让他‘武功大成后,速找天山派’,不但是为了想使他的内力修习,得以踏入正途,而且也是藉此要他离开蛇岛。”

李沁梅见母亲翻到最后一页,眼光好像定了似的,久久不离开。她心中好奇,凑过头来一看,忽地叫道:“哼,你这厮不怀好意!”手指一挥,指头几乎触到董太清鼻上,董太清吓了一跳,站起来道:“怎么不怀好意?”黄石道人心中温怒,想道:“我与董太清的辈份之高,焉能受你这丫头之气。”也站了起来,想出其不意的将李沁梅擒获,作为要挟。冯琳将女儿一拉,摆手说道:“不关你们的事。梅儿,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胡乱骂人?”

冯琳正自奇怪,毒龙尊者这一页日记,字迹潦草,写得密密麻麻,她自己看了许久才看得出个所以然来,女儿没有一目十行的本领,怎么一看就知道了?忽见李沁梅抢着指道:“你看这儿!”冯琳一看,原来纸张的上端有一行较端正的字体是:我决将秘复付与遗儿,他应继承余之衣钵,终生以救治麻疯患者为业。”李沁梅叫道:“你瞧,我就不愿世遗哥看到这条,一生与麻疯患者为伍,那还有什么乐趣?”冯琳不觉噗嗤一笑,“有没有乐趣,又关你什么事?再说,这是他师父的遗命,你不能怪到和尚道士的身上呵。”心中想道:“若给女儿看到火山之事,她更要受惊了。”

董太清道:“女侠明见。这本手稿上面写些什么,我一个字也不敢看。只想师父的东西,自应交给徒弟。我寻访毒龙尊者的徒弟,用意不外如斯。”其实他是看了,知道毒龙尊者的武学秘籍已交给了金世遗,他是想用这本日记去骗取金世遗的毒龙秘籍。

冯琳眼珠一转,忽他说道:“不用你费心啦,这本东西让我交给他。好,免你的罚,你可以走啦!”董太清甚是不甘,可又不敢问冯琳讨回,呐呐说道:“我帮忙你找他好不好?”冯琳道:“随你的便,我可不领你的人情。喂,你又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这一句却是向着黄石道人问的。

黄石道人满肚闷气,黑着脸孔,没有回答,江南瞧他可怜,抢着答道:“这都怪我不好。”冯琳道:“咦,你这小厮倒很有义气,怎么怪你呢?”江南道:“我不想做这道长的徒弟,金大侠和唐大侠都帮我,所以这位道长迁怒他们了。”冯琳笑道:“这个臭道土木口木面,一看就令人讨厌,你不想做他的徒弟,这没有什么不对。”冯琳哈哈一笑,转向黄石道人道:“喂,你强收徒弟,必有灾殃,你知道么?”她这话是有感而发,因为当年双魔也曾想迫她为徒。

黄石道人恨恨说道:“我宁愿把这点玩艺埋到土里去,今生也不再收徒弟。”冯琳道,“好,你既愿改前非,不强收徒弟,那你也走,嘻,你比这和尚有骨气,刚才得罪了你呵!”黄石道人啼笑皆非,插好拂尘,追上董太清走了。

杨柳青的面孔一扳,道;“我也可以走了么?”冯琳怔了一怔,道:“咦,你这是什么话?哈,你还记得旧时的仇恨么?”杨柳青道:“岂敢,岂敢!”拉着女儿便走,江南笑嘻嘻跟在她的后面,叫道:“喂,你们不是要找唐大侠么?”杨柳青回头瞪了江南一眼,正欲发作,邹绛霞道:“对呵,妈,你为什么不问问唐伯母?”

冯琳追了出来,笑嘻嘻道:“你唐伯母在天山,将来你总能看到。”邹绛霞一愕,转过头去埋怨母亲道:“妈,你怎么要我呼他做唐伯母?”甚觉不好意思。冯琳笑道:“休怪你的母亲,我的熟人十个有九个都会认错的。”杨柳青早已瞧出她不是冯瑛、想起昔日被她飞刀削发之恨,一肚皮闷气,但如今大家都是半老徐娘,当然不好再发作了。冯琳笑道:“我也有事情要姐姐帮忙,待我寻到金世遗之后,陪你一道上天山吧。”杨柳青冷冷说道:“我自己会走,不用费心啦。”她本来打听到唐晓澜夫妇已到西藏,刚才她错将冯琳当作冯瑛,还在奇怪唐晓澜为什么不与她一道。她本该将唐晓澜夫妇已离开天山之事告诉冯琳,但为了正在气头,却故意不说,弄得后来险些误了冯琳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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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柳青带了女儿疾走,冯琳笑了一笑,也便由她去了。邹绛霞莫名其妙,想问她的母亲,见母亲气鼓鼓的,也不敢间。两母女走了一阵,忽见那书童江南,又追上来,大叫道:“喂,你们为什么不问我?”杨柳青道:“讨厌!”邹绛霞折了一株树枝,向他一戳,道:“问你什么?”江南“哎哟”一声,一个筋斗倒翻出去,笑嘻嘻道:“没有点着!”拍一拍手,道:“你们不是要问唐大侠么?”邹绦霞道:“难道你这小厮也认得唐大侠不成?”江南道:“哈,你猜不透,我不止认识他,还挺要好呢,他每次见我,都要和我拉手,谈好半天!他还指点过我的功夫呢!”邹绛霞道:“吹牛!”江南道:“什么吹牛?唐大侠长得挺英俊的,比我家公子大两三岁,有一柄宝剑,叫做游龙宝剑的,还会打一种奇形怪状的暗器叫做天山神芒的,是也不是?”邹绛霞道:“呵,原来你说的是唐经天。”江南道:“不错,唐经天就是唐大侠,唐大侠就是唐经天,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刚才那个女人说他在天山,那是骗你们的。”邹蜂霞笑道:“我妈妈问的那个唐大侠,是唐经天的爸爸。”江南道:“他的爸爸我可不知道了。我江南素不吹牛,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要找唐经天,我就带你们去,你要找他的爸爸,这个忙我就帮不上啦!”转过身便走,邹绛霞追上去叫道:“喂,我正是要找唐经天。”江南嘻嘻笑道:“那你何不早说,还要打我?哼,给我赔礼儿!”邹绛霞道:“你自己一大车,说说来说去,现在才说出唐经天的名字,还怪我呢!”江南笑道:“谁不知我叫做多嘴的江南?”杨柳青道:“霞儿,别听他胡扯。”江南见她们意欲不理,反而急起来道:“一点也不胡扯,你们如要知道唐经天的下落,只有问我!”杨柳青道:“好,那你说吧。”江南道:“他就住在我主人家中。”

杨柳青道:“你主人是谁?”江南道:“我的少主人是萨迦宣慰使陈定基陈老大人的公子陈天宇。”他一口气将主人的,‘衔头”念出,有如念急口令一般,杨柳青也不禁开颜一笑。邹绛霞道:“不错,我听见过唐经天提过这个名字。”江南得意洋洋地笑道:“是不错了吧?我江南有吹牛没有?”邹绛霞满心高兴,觉得这书童也很有趣,并不讨厌他了。

江南将杨柳青母女带到宣慰使衙门,陈定基日夕盼望他回来,正自等得心急,立刻召见,见他和两个女人同来,甚是诧异,江南道:“这位邹太太是唐大侠的长辈,我江南好大的面子才请得她来!”陈定基眉头一皱,道:“我这书童不懂礼貌,两位休怪。”命家人唤陈天宇和萧青峰出来。萧青峰熟悉武林掌故,一听得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女儿,肃然起敬,急忙陪她说话。杨柳青这才知道唐经天果然是在陈家居住,但恰好在前两天动身,与冰川天女同往拉萨去了。

陈天宇也在陪她说话,忽听得父亲叫道:“宇儿,过来!”只见父亲捧着一纸八行信笺,手指微微颤抖。陈天宇一看,也几乎忍不住狂喜叫喊,原来那是江南带回来的陈定基亲家周御史的信,信中说他已奏明皇上,不日就将有圣旨到来,赦他回京,官复原职了。陈定基十余年来梦想回乡,读了此信,喜极而泣陈天宇想起不日南归,正好可以摆脱土司女儿的纠缠,亦是喜不自胜。

陈天宇道:“江南,这次多亏了你啦!”江南道:“这算得了什么!”陈定基也笑道:“江南,我一向不放心你,原来你还当真有用!”江南道:“多谢老爷夸奖。我江南虽然有时胡闹,做起事来倒是错不了的。”陈定基平日持家严肃,这时任得江南胡说,一点也不责怪。陈定基将书信折好,笑道:“江南,从今之后,你可与天宇兄弟相称,不必再作书童啦!”江南道:“那么你以后老王也不能再管我啦?是不是?”老王是管家的老仆,平日最欢喜骂江南多嘴,陈定基笑道。“那个当然,不过他年纪比你大,你也不应对他摆主子的身份。”江南道:“我只要他不吵唆我,我岂会欺负他?老爷,那么我去哪儿也可以任由我意么?”

陈定基怔了一怔,道:“从今后你不再是童仆,你愿留便留,不愿留呢,我送你三百两银子,让你自己成家立室。”江南道:“谁愿意讨媳妇自惹麻烦。不过我答应过这两位娘儿,帮她们找到唐大侠。君子不能食言。唐大侠既然去了拉萨,我也得陪她们到拉萨。回来后我再服侍公子。”陈定基笑道:“原来如此,好吧,你见唐大侠时,替我问候。”江南回身对邹绛霞道:“我陪你们去,你可不能再叫我小厮啦!”

江南果然陪杨柳青母女到拉萨,住了几天,却不知到哪儿去打听唐经天。

唐经天和冰川天女比她们早到几天,这时正在拉萨碰到一件极其离奇的事。

唐经天和冰川天女是第三次来到拉萨,前两次他们虽然心心相印、外表却还是若即若离。这次两情融合无间,自是大不相同。月夕花朝,晨昏絮语,正是说不尽的崎庞风光,柔情蜜意。不过,他们也为一件事情感到烦恼,那便是龙灵矫的事情。龙灵矫被捕下狱,已是二年有多,生死未知,吉凶难测,他们既不便探监,更不好劫狱。何况龙灵矫是唐家的衣钵传人,唐老太婆唐赛花现还健在,以她的脾气,也不喜欢外人干预她门户之事,所以唐晓澜曾叮嘱过儿子,叫他到川西去知会唐赛花。后来由冰川天女转告。当时唐赛花怒气冲冲,恨不得立即赶到拉萨,却不料后来发生了金世遗大闹唐家之事,唐赛花和金世遗彼此中了对方的毒讯虽然其后互相交换解药,但料想她年老体衰,元气恐怕不易恢复。所以唐赛花究竟到了拉萨没有,唐经天也一无所知,难以预测。

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商量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去拜会福康安,设法探听消息。他们曾为福康安保护过金本巴瓶,冰川天女最近又曾因为萨枷叛乱之事,以佛门护法的身份谒见过达赖活佛和福康安,所以他们料想福康安不至于不见他们。

他们到了拉萨的第三天,便到驻藏大臣的衙门拜会福康安,只见衙中戒备森严,大殊往昔,他们早已备办礼物,拜托签押房的门官,请他立即通报,在签押房(相当于现代机关的传达室)坐了一会,果然便有一个官儿带他们到内衙的客房,奉茶之后,门外有人揭帘走人,唐经天站起来一看,来的却是一位师爷。

那师爷说道:“福大帅玉体违和,本来不见宾客,听说是二位来,特地叫小可迎接,不识二位有何见教?”唐经天大失所望,但想既然来了,不愿空手而回,便假作不知道龙灵矫被捕下狱之事,向师爷探问道:“我们有位朋友,听说在福大帅幕中,想来探听一下,不知他是否尚在此处?”那师爷颇感意外,问道:“贵友高姓大名?”唐经天道:“姓龙名灵矫。”那师爷面色一变,连连摇手道:“没听说有这个人!”唐经天见他如此张皇,心中想道:“他能代表福康安接见客人,自应是福康安的亲信心腹了,不至于怕人误会他与叛逆有牵连,难道是龙灵矫有什不妙么?”

那师爷便想端茶送客,唐经大见他捧起茶杯,假装不懂官门礼节,仍然端坐不动,故意絮絮的问福康安是什么病,看什么医生,吃什么药,那师爷支支吾吾,坐立不安。看情形,福康安根本没有什么病。唐经天正在好笑,忽听得外面有暄闹人声,有人大声说道,“福大帅不见客,别的客人可以不见,我那却是非见不成!”

一听之下十分熟悉,原来竟是云灵子的声音。唐经天心中一凛,要知云灵子乃是清廷大内的“供奉”,职位比侍卫更高一级;当初就是派他来捉拿龙灵矫的。后来福康安将龙灵矫扣押在驻藏大臣的衙门,云灵子又是回京请旨的人。

西藏与内地隔离,情况特殊,俗语有云:“山高皇帝远”,何况福康安又是当今皇上最亲信的人,奉命全权处理藏事。衙门中的吏役,恃着福康安的威势,即使是对从北京来的官员,也并不怎样卖帐,见云灵子相貌粗鲁,说话又如此嚣张,冷笑说道:“王公贝勒到来,也得等候我们的福大人传见,哪有这样乱闯衙门的道理?”唐经天心道:“原来他们还不知道他是大内供奉。不过照福康安的权势,大内供奉也算不了什么,论理只该到大帅营的中军处报到,然后请求谒见才是,云灵子之敢闯衙,定是另有所恃。”果然听得云灵子哼了一声,哈哈笑道:“王公贝勒可以不见。若然皇上到来,你们的福大人见是不见?”那吏役似是吃了一惊,道:“你是奉了圣旨的么?”只听得惺的一声,似是金属相触的声响,云灵子道:“怎么样,‘如朕亲临,这几个字你们认不认得?快叫福康安来恭接圣旨!”

唐经天这一问房,三个人都不自觉地停了说话,接待唐经天的那个师爷面色更见沉暗,原来他与龙灵矫乃是昔日同僚,私情不错,也料到云灵子是为龙灵矫而来,只是皇上竟把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交给一个侍卫带来,看来皇上把龙灵矫的事情看得非常重要,而龙灵矫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吏役见了金牌,大为震惊,当然不敢再怠慢了,急忙请他到另一间客房,同时去禀福康安。唐经天细听他们脚步声的方向,忽然站起来道:“福大帅既是身体违和,那未我们也告辞了。福大帅跟前,烦你代我们斥名道候。”那师爷巴不得他们早走,连忙送客。

唐经天轻轻拉了冰川天女的衣袖一下,两人不理那个师爷,径自大踏步的向前行走,那师爷忙道:“请从这边走。”他还以为唐经天不识道路,走错了方向。唐经天头也不回,走到一间房子外边去,忽然停下,“哼”了一声,怪声怪气的叫道:“好大的架子!”他故意变了嗓子,听起来活像一个老师爷在打官腔,十分刺耳。

云灵子正在这间房内,闻声大怒,跳出来喝道:“什么东西、胆敢——”话未说完,陡然见是唐经天与冰川天女,这一惊非同小可!唐经天说道:“烦借圣旨一观!”说来稀松平常,就像跟老朋友商量一样。冰川天女面向着云灵子,手指微微翘起,指端挟着一枚冰魄神弹,发出刺骨的奇寒之气!

云灵子吓得不敢动弹,唐经天从他身上搜出圣旨,拆开来一看,只义上面写的是:“前朝逆臣年羹尧之子年寿化名龙灵矫,潜入西藏,图谋叛乱,既已擒获,可在当地处决,不必解京。此谕驻藏大臣福康安。”谕旨只写龙灵矫,‘潜入西藏’,没说他“混人幕府”,已是给了福安康天大的面子,唐经天原料到龙灵矫凶多吉少,却没料来得如是之快,捧着圣旨,登时呆了。

内堂传来叱喝的声音,是福康安即将出来的信号,代表福康安送客的刀附师爷吓得面如土色,唐经天翟然一惊,急忙将圣旨塞回云灵子怀内,苦笑道:“多谢赐阅。”一转身,立刻与冰川天女奔出雨道。云灵子惊魂未定,见了福康安之时气焰大减,被唐经天偷去圣旨观看的事,那更是不敢提了。

回到旅舍,两人商量了好半天,冰川天女忽然想起龙灵矫还有一个师弟,名唤颜洛,住在布达拉宫内东面的葡萄山下,两人立即出城,赶到颜洛住所,那地方本是龙灵矫旧日的住房,龙灵矫因为向得福康安宠信,被捕之后,福康安特别宽限,并不查抄家业,仍准颜洛住在该处看守。

颜洛立刻请他到密室商议,关上房门,颜洛便道:“唐大侠义薄云天,小弟有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唐经天道:“但说无妨!”颜洛道:“小弟想来想去,实无他法可救师兄,唯有劫狱!”唐经天怔了一怔。心中想道:“龙灵矫与我没深交,我对他的为人并不知道清楚,这犹罢了,若然帮他劫狱,这岂不是要在拉萨惹起轩然大波!”继而一想:“龙灵矫虽是年羹尧的后人,但看他做的几桩事情,也还是个有肝胆的男子。交情虽浅,但眼看这样的人材被清廷处决,总是可惜。”继而又想道:“听爹爹在天山所说,龙灵矫心切父仇,看他在福康安幕中,十年来处心积虑,只怕出狱之后,更酿成巨变。”但随即想到:“龙灵矫也是个明白人,我救他出狱之后,劝他放弃在西藏建基立业的图谋,料他肯听。爹爹既肯让我去知会唐老太婆,那么出手救他,谅爹爹也不会责备。”唐经天自幼受父亲的熏陶,遇到大事,总是考虑得周详之极,然后去做。主意一定,那便是义无反顾的了。

颜洛见唐经天踌躇再四,叹了口气,只道事情绝望。唐经天忽道:“好,今晚二更!”颜洛大喜,还未说得出话来,忽听得门外蹄声疾响!

颜洛道:“委屈两位在这斗室暂躲一会。”出外去看,只见福康安的卫士队长罗超带了六个人来,颜洛认得其中四人都是福康安帐下的高手,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相貌古怪,一副骄态,这两人乃是云灵子夫妇,颜洛却不认得。

颜洛吃了一惊,抱拳问道:“罗队长深夜降临,有何赐教?”罗超“哼”了一声,道:“颜洛呵,你好大的胆子!”颜洛道:“卑职奉公守法,并无逾矩,罗队长此话是什么意思?”罗超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将龙老三劫到那儿去了?”颜洛一震,失声叫道:“什么,我师兄被人劫去了?”罗超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惺松作态,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当真还要我动手么?”颜洛又惊又喜,道;“这,这从何说起?”罗超道:“若不是你,还有何人劫狱?”颜洛道:“小弟足不出户,已有半月,怎能分身前往劫狱?”

罗超望了颜洛一眼,心中想道:“他神色如常,并无疲态,我们一到,他又立即出来,衣服也整洁无尘,难道劫狱的另有其人,确实不是他?”颜洛道:“请问劫狱情形如何,大牢卫士如云,难道没有一人和飞贼朝相么?”罗超尴尬之极,又“哼”了一声,道:“我问你要人,你却反而问起我来了。罗某虽是无能,也不能任你戏耍!”敢情他们连飞贼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发现龙灵矫被劫走了。故此罗超被他问着,便一口咬定是他。颜洛道:“若然是我劫狱,我岂能在此恭候诸位光临,诸位不信,请尽管搜查。”罗超冷笑道,“焉知你用的不是苦肉之计?把龙老三放走了,你自愿顶桩。念在彼此同事一场,你把龙老三藏身之处告诉于我,我也不欲将你难为。”颜洛道:“你就是把我插了三刀六洞,我也说不出师兄下落。”

罗超看他神色,颜洛不似假装,心中踌躇难决,云灵子喝道:“既这厮是龙灵矫的师弟,那就只有着落在他的身上,与他罗嗦作甚?”跨前一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颜洛肩头一抓抓下。颜洛身子稍侧,避开了他一抓,猛地里呼的一声,一条五色斑斓的彩带,长虹般的疾卷而来,一条彩带,竟使得似软鞭一样。颜洛心中一凛;这两人的本领比罗超厉害得多,百忙中就地一滚,云灵子一跃面前,预先抢到颜洛趋闪的方位,一提脚就踩下去!

忽地里只觉得脚跟的涌泉穴透骨奇寒,云灵子身不由己,蹬、蹬的连退三步,眼前一亮,只见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已并肩走入堂中,桑真娘的那条绸带也被唐经天双指一夹,“剪”去一段。

云灵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因为听说颜洛武功不错,故此约了婆娘前来帮手,准备在罗超这一干人面前大显威风,那料得到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却会在这里出现,云灵子夫妇当年曾合战冰川天女,也占不了便宜,又曾被唐经天的天山神芒打得狼狈而逃,而且他又知道唐经大是当今武林至尊唐晓澜的儿子,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与唐经天相抗,急忙跃过一边,像一只斗败公鸡似的暗自运气御寒。

罗超等人都是当年去迎接金本巴瓶的人,见过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也不禁都愕住了。唐经天微微一笑,向罗超一揖说道:“请问龙三先生被劫,可是今晚之事么?”罗超急忙还礼,说道:“不错,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心中奇怪唐经天何以知道?莫非劫狱的人是他不成?心中所疑,却不敢向唐经天喝问,唐经天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来到此处,已有两时辰,颜先生一直陪着我们说话,除非他有分身之术,否则劫狱的人定然不是他了!”

云灵子道:“咯,那就——”他正想说:“那就是你!”刚说得几个字,心神一分,奇寒之气,又循着穴道上侵,唐经大瞪眼道:“就,就是什么?”云灵子一未要运气御寒,二来怕唐经天说出偷看圣旨之事,他原来就是因为此事,而怀疑是唐经天劫狱的,可是一说出来,自己也大失面子,三来他也怕抓破了脸,唐经天和冰川天女一动手,自己就要先吃大亏。有这三项原因。故此被唐经天一喝,他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罗超见风驶舵,陪笑说道:“既是两位义士担保,那就定然不是颜兄了,请恕刚才鲁莽,缉拿劫狱的罪犯要紧,我们告辞了!”颜洛送出门外,见云灵子一肢一拐的走得十分狼狈,心中暗暗好笑。

回到堂上,却见唐经天忧形于色,颜洛笑道:“有人替代我们劫狱,咱们可省事多了。”唐经天沉吟道:“这劫狱的究是何人?福康安帐下虽然没有一等一的高手,但今晚守狱的人必然比寻常严密百倍,云灵子夫妇只怕也要在牢中看守,这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龙灵矫劫去,云灵子这一干人连他的相貌都看不清楚,这人的武功也真是深不可测了!”冰川天女道:“你看,会不会是唐老太婆?”唐经天道:“若是唐老太婆,他们难道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吗?怎会疑到颜兄身上?”冰川天女忽道:“莫非是金世遗?”唐经天道:“金世遗虽说行事怪诞,但与龙灵矫素不相识,似乎也不会无端端地跑去劫狱。”唐经天知道龙灵矫在西藏有很大的潜势力,现在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不由得又喜又忧。众人谈论多时,都猜不到劫狱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是:

狱中劫走奇男子,漠外风云又一场。

欲知后事如何?猜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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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三回 缥缈异香 飞鸿天际远 踌躇女侠 走马雪山遥

众人谈论多时,都猜不到劫狱的究是何方神圣。唐经天一夜没有好睡,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能一走了之,正想第二日一早再去拜会福康安,哪知福康安的人已先他而到。

福康安派来的两个人正是在保护金本巴瓶之役时,和唐经天会过面的焦春雷和游一鄂,这两人本是大内八大高手的正副头领,护送金本巴瓶到了拉萨之后,被福康安请准圣旨留了下来,襄赞军务,地位比近卫军队长罗超还高得多。

这两人在天刚拂晓的时分就到了颜家,一见唐经天和冰川天女,便恭恭敬敬他说道:“两位义士昨日到来,大帅适因小恙缠身,有失迎近,特叫我们来向两位陪罪。”唐经天何等聪明,料想他们必是有求而来,不动声色,微笑说道:“草野匹夫,怎敢惊动大帅?何况大帅日来事务正繁,我们更不便再去扰了。大帅跟前,请两位代为道谢,说我们心领盛情了。”焦春雷忙道:“唐大侠不是见怪我们吧?”唐经天道:“岂敢岂敢。”焦春雷道:“要是唐大侠不见怪我们,那就求唐大侠赏我们一口饭吃。”唐经天道:“焦大人言重了!”焦春雷道:“昨晚劫狱之事,唐大侠料是有所知闻的了?”唐经天道:“略有所知,云灵子他们昨晚就曾因此事来过。”焦春雷道:“我们自愧无能,被飞贼劫了重犯,连来人的相貌都瞧不清楚。唐大侠当然知道,这是圣上要的犯人,若然追不回来,府内官员,只恐个个难逃罪责,还望唐大侠指点迷津,高抬贵手。”

唐经天一听口气,知道自己偷看圣旨之事,云灵子纵不好意思说,那师爷定已禀报与福康安知道。敢情他们还猜疑自己就是飞贼,所以前据而后恭,笑道:“看来我若不能替你们追回钦犯,连我也脱不了关系了?”焦春雷黑面透红,尴尬陪笑道:“哪儿的话,我们有一百个头颅也不敢猜疑唐大侠。只因唐大侠交游广阔,若有线索,但求指点一二。”他神色越是惶恐那就显露他内心越是猜疑。

唐经天意欲打听劫狱的真相,不再置辩,对他们的请求,亦不置可否。焦春雷惶急之极,说道:“我与龙老三素无仇冤,我亦不忍置他死地,但求他能回来投案,我将他交给了云灵子,那我便立即辞官不干。嘿,他到了云灵子手中,那时再有意外,我也不必管啦!”这话的意思是他但求能摆脱干系,只要龙灵矫不是在他看管之下,那么再度被动,他也绝不多理闲事,亦即是暗示唐经大将龙灵矫送回之后,可以再度劫狱。

唐经天心中好笑,淡淡说道:“昨晚劫狱之时,焦大人可在现场么?”

焦春雷黑脸透红,苦笑说道:“昨晚正是我与游兄当值。”唐经天道:“飞贼纵算轻功绝顶,但牢门深锁,他带犯人出狱,也总该听到声息呵!”焦春雷道:“岂止微闻声息,飞贼简直是闹得惊大动地的破狱而出!”唐经大大为诧异,道:“既然如此,何以还瞧不清飞贼的面貌。”焦春雷道:“昨晚三更时分,我们突听得轰隆一声大震,但见一条黑影挟着龙老三飞出,我们兄弟赶忙追上,忽觉精神恍惚,眼倦腿软,霎忽之间,飞贼就逃得无影无踪。”唐经天道:“有这等异事?飞贼是用迷香么?”焦春雷道:“并没嗅到什么特别的香味,我们也早提防到会有人用迷香劫狱,当值的人都备有解药,就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鸡鸣五鼓返魂也迷不倒我们。”

唐经天思疑更甚,道:“能带我们到狱中看看么?”焦春雷道:“那是求之不得。”当下立即动身,到达牢中,但见监牢都是尺许厚的青砖建成,十分坚固,牢门是一道铁门,加以巨锁,唐经天正在寻思:似此囚牢,如何可以破牢而出?转眼间到了龙灵矫的囚房,把眼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但见墙壁上好像斧岔一般凿穿了一个人形缺口,依缺口的形状看来,那人的身材相当粗大,一看就知道是用背撞墙,破壁而入的,这种武功确是骇人听闻。但最使唐经天奇异的还不是这种武功,而是昨晚当值的狱卒,在飞贼破壁而入的这一刹那,个个都觉心神恍惚,对飞贼的体态,人言人殊,有的说肥,有的说瘦,有的说高,有的说矮,竟连飞贼的身材高矮都弄得糊里糊涂!

回头一瞥,忽见冰川天女一派茫然的神态,竟然也似心神恍惚的模样,唐经大大吃惊,道:“冰娥姐姐,你怎么啦?”冰川天女来到囚牢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似霍然惊醒,叫道:“赶快去挑选两匹最好的骏马,咱们立即往西追去。”唐经天道:“你察觉到什么了?”冰川天女道:“你试静坐观心,默运玄功,闻一闻看。”唐经天依言运功,天山派的内功心法,最为奇妙,心中纵有千般疑虑,盘膝一坐,立刻便如止水,由虚至明。唐经天静坐一阵,但觉有一缕极淡极淡的幽香,冲入鼻观,教人有说不出的甜畅!这种香味,闻所未闻,而且要不是心无杂念,专心一注,一点也察觉不出,真是诡异绝伦。

焦春雷派人去挑选的两匹骏马,这时业已送到,唐经天一跃而起,叫道:“这是什么香味?”焦春雷等莫名其妙,道:“哪有什么香味?”冰川天女道:“不要多问,赶快西行!”眼光中也是露出一派奇异的神情,唐经天心知有故,急与冰川天女飞马出城,那两匹马是大宛名马,跑得有如风驰电掣,日未当中,已进入了郊外莽莽的草原。

西藏地广人稀,市镇村落,多集中在拉萨以东。拉萨以西,乃是荒原和沙漠地带,往往数十里不见人家,这时虽然已是江南的暮春时节,西藏地方还是积雪遍野,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策马奔驰,但见莽莽荒原,宛如一片琉璃世界。唐经天疑惑更甚,心道:“难道劫狱的飞贼是从漠外来的不成,要不然冰川天为什么带我向这个方向追踪?她又凭什么知道?”

冰川天女一勒马绥,回头笑道:“你所料不差,龙灵矫被劫,只恐还要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唐经天与她并马同行,问道:“你怎么知道?”冰川天女道:“你不是闻到了牢狱里那奇怪的香味吗?”唐经天道:“是呀,那淡淡的幽香,非兰非菊,真是奇怪透了,我要在默运玄功之后,才察觉出来,你怎么一到狱中就闻到了?”冰川天女道:“那是因为我自小居住的冰峰之上,就有这种花香。”唐经天道:“这是什么花香?怎的如此奇特,能令人心神恍惚?”

冰川天女道:“这花叫做阿修罗花。阿修罗是梵语中魔鬼的意思。所以又名魔鬼花!”唐经天笑道:“如此怪花,确是名符其实。”冰川天女道:“这花的花香虽淡,但却能以久不散。在花开之时,人一嗅到这种香气,就像醉了一般,但觉心神迷乱,眼倦腿酸,魔鬼花的得名,想是由此而来,这种花只在极高极高的冰峰之上能生长,听说除了我所居住的念青唐古拉山之外,就只有喜马拉雅山的高峰之上才有。念青唐古拉山除了我们一家人外,并无其他武功特异的人隐居,所以我猜想这劫狱的飞贼,定然是从喜马拉雅山这边来的了。”喜马拉雅山在中国和尼泊尔边境,唐经天失声说道:“难道这飞贼是从国外来的?看他那破壁的功夫,那绝不是中土的武功。”冰川大女道:“我也是如此猜想,呀,若是从尼泊尔来的,只怕与我也有关连。就算不是为了龙灵矫,我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了。”

冰川天女想起尼泊尔暴君意欲向自己迫婚之事,心中闷闷不乐,唐经天一路和她说笑解闷,走了一会,忽见雪地有一点血迹,但却又没有足印,血迹渐来渐密,好似两行珠串。

冰川天女叫道:“咦,这血迹是怎么来的?若是人血,除非他有踏雪无痕的功夫,但若有那样好的功夫,又怎能轻易被人打伤?”

两人急忙跟着那两行血迹追去,走不多久,唐经天叫道:“看!”,只见雪地上有两匹僵毙了的马,马鞍被远远的抛在另一边!看来乃是经过打斗,不是突然冻死的。急忙走上去看,只见那匹马的四个蹄子都被削去,遍寻不获,想是被积雪所覆盖了,冰川天女奇怪之极,若然是这两匹马受伤所流的血,雪地上又何以没有马蹄的痕迹?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下马查看,在死马的周围,忽然发觉淡淡的足印,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其中有一对足印特别短小,唐经天叫冰川天女将弓鞋印上去,与那足印的大小也差不多,唐经天道:“这定是女人的足印。”再看看那倒毙雪地的两匹马,忽地叫道:“这足印是唐老太婆的!”

冰川天女道,“你怎么知道?”唐经天道:“你看这两匹马比咱们的马矮小得多,但骨胳强健,能在这样的荒原奔跑,当然不是寻常的坐骑。这是川西所所产的名马!”中国的名马,除了西域大宛所产的之外,就以川西所产最为著名,能耐长途奔跑。冰川天女道:“不错,唐老太婆正是从川西来的,但这儿有两匹马,还有一个人是谁?咦,难道昨晚劫狱的是她?这怎么会呀?”唐经天也有点怀疑劫狱的是唐老太婆了,但再想一想,唐赛花年老体衰,哪有这种破壁而入的功夫?而且狱卒们所说的飞贼体态,虽然人言人殊,但却并无一人说像女子。

冰川天女道:“而且为什么突然到这里才现足印?”唐经天道:“今日之事,怪异极多,我们还是再往前面瞧去。跟着那些凌乱的足印再走一会,只见在雪地上隆起的一个小阜下面,又有淋洒的血迹,唐经天叫道:“那是一个人。”积压雪掩盖在他的身上,只露出半边头面,两人下马急忙将积雪拨开,登时惊得呆了,原来这人正是唐赛花的侄儿唐端。只见他衣裳破裂,肩上有一个血红的掌印,冻得发紫,被指甲掐破的地方,就像刀痕一样。

唐经天道:“心头还有点暖!快拿你那专解奇寒之药的阳和丸来。”唐经天撬开唐端的牙齿,将两粒丸药和酒灌人他的口中,又以本身功力助他推血过宫,但冻僵已久,哪能即时苏醒。

冰中天女移目四看,忽地一声惊呼,叫道:“经天,你看!”只见一块岩石上有一道鲜明的拐印,石屑满地,看得出是有人在此剧斗,那铁拐印是失手打在石上的。唐经天一看之下,也是诧异之极,失声叫道:“那是金世遗的铁拐!”金世遗为何来到这儿?算来他的性命不够一月了,难道是因此而又疯狂?唐端是不是他打伤的?劫狱之事与他有否关连?这种种疑团都是难以解释!只有盼望能够将唐端救活,或者可以稍知端倪。

冰川天女叹口气道:“呀,他不去天山,反而向这边走,那岂不是背道而驰?咱们就是寻着他,也难以解救了。”唐经天黯然不语,用心替唐端推血过宫,过了好久,才听得唐端喉头咯咯作响。

唐经天道:“成啦!”西藏的长途旅客,多备有好酒在路上御寒,唐经天的马背也有一个装满马奶酒的皮袋,唐经天把酒徐徐倒入唐端口中,过了好一会子,唐端精力渐渐恢复,张开眼睛,叫道:“咦,原来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冰川天女微笑道:“暖和了一点吧?你受的只是外伤,可以放心。这位是天山掌门人唐晓澜的儿子唐经天。”唐端一派迷悯的神色,望了他们一眼,有气没力的说道:“多谢你们啦。佳姑娘,这是你第二次搭救我们了,真不知该怎样向你道谢才好。”要知唐端对冰川天女一向倾心,在川西之时,冰川天女为了保护唐老太婆,曾在他家住过几天,唐端就一直想法接近冰川天女,只因自惭形秽,始终不敢表露心事。冰川天女道:“你姑姑呢?”唐端惊道:“你没见着她吗?”冰川天女心头一震,道:“是不是金世遗又向你们寻衅了?唉、上次他在你家闹事,我也很觉内疚于心。”冰川天女还以为是金世遗将他弄伤,心中惴惴不安。哪知唐端双眼一张,却急不可待地道:“你怎么知道金世遗到过这?你碰到他了?”唐家姑侄,以往对金世遗恨之切骨,一提起金世遗,必然是“疯丐”,“毒丐”的骂个不休,而今却直呼“金世遗”的名字,语气中,也没有半点仇恨,冰川天女暗暗称奇,指着金世遗在岩石之上留下的拐印,道:“你瞧,这不是他使的铁拐?””

唐端惊道:“呀,打得这样激烈,但愿他能帮我姑姑打败那吩胡僧!”冰川天女叫道:“什么,金世遗帮你的姑姑?胡僧又是什么人?”唐端道:“不错,要不是金世遗,我早已丧命在胡僧之手了。那胡僧就是劫走我师叔的人!”龙灵矫自幼受唐赛花收养,视同亲子,但龙灵矫的技艺则是唐赛花的父亲唐二先生所授,他年纪又比唐端大了将近二十年,是以唐端尊称他做师叔。

冰川天女越发惊奇,道:“原来劫狱的真是胡僧,你们竟在此地碰到他了,怎么一路上不见马蹄人迹?”

唐端又喝了几日马奶酒,缓缓说道:“上次你到川西,多谢你将我师叔的噩耗告知,我姑姑本想马上就去,但她到底是衰老了,中了金世遗的暗器,几乎将养半年,才得恢复如初。我们是去年中秋之后才动身的,到拉萨不过十天。”冰川天女道:原来你们早已到了,最初我还以为是你姑姑劫的狱呢!”唐端道:“不错,我姑姑是想劫狱。她准备了许多天,探清楚了狱中的情况,预先在城门外藏好两匹川马,准备师叔一救出城,就立刻飞马逃走,我们约好了在昨晚二更时候劫狱。”

唐经天一算时间,道:“这不正是胡僧劫狱的时刻?”唐端道:“是呵!我和姑姑二更时分到了牢狱外面,还未跃上高墙,只听得里面人声嘈杂,脚步纷乱。姑姑料到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和我躲在墙脚,不一会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胡僧,挟着一个人飞出高墙,姑姑眼利,一眼瞥去,就瞧出那是师叔,急忙叫道:灵矫、灵矫!却不听见师叔回答,姑姑急忙追赶,依照江湖的规矩,和那胡僧打话,说明大家都是来劫狱的人,问他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不知是那胡僧听不懂我们的话还是有意不理,竟是毫不理睬我们,一股劲地往前疾跑。这胡僧轻功卓绝,我们姑侄空手兀是追他不上。

“好在我们预先在城门外藏好两匹马,出了城门,只见那胡僧也骑上了马,龙师叔给他按在马背上。我们骑马就追,这两匹马虽然矮小,跑起路来,可比胡僧那匹高头大马要快得多,追了将近半个更次,终于在此地追上了!

冰川天女插口问道:“为什么不见马蹄痕迹?”唐端道;“我们准备劫狱之后上马就逃,正是怕人发现马蹄痕迹,所以用厚厚的绒布包着马蹄,料那胡僧也是如此。”冰川天女这才恍然大悟。

唐端续道:“还差十来步没有追上,那胡僧突然反手一扬,好几柄飞刀一齐飞来,我姑姑是打暗器的能手,收发暗器,百不失一,当下就想施展‘千手观音收万宝”的绝技,将那胡僧的飞刀一古脑儿收去。却不料那胡僧的飞刀手法怪极,竟似知道我姑姑会接暗器似的,初初飞来之时,明是向上斜飞,削人上盘,忽然却变了贴地低飞,削马的四蹄,呀,这两匹马,竟然就这样地葬送在胡僧之手。这也因为是在黑夜之中,我姑姑年老,目力衰退,要不然飞刀的方向虽然突变,我姑姑也不至于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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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唐经天暗暗好笑,心道:“唐家百多年来,都是以‘天下暗器第一家’饮誉江湖,唐赛花这次失手,不知该多难过呢!”果然听得唐端往下说道:“我姑姑勃然大怒,立即用暗器攻那胡憎、铁莲子、毒藻葵、五雷珠、金钱缥、飞星刺,一发就是几十枚,那胡僧打得手忙脚乱。这时那个胡僧也已跃下马背,把袈裟拉开,当作盾牌,龙师叔仍然端坐马上,我们初时还以为是他中了蒙汗药,这时在月光下看清楚了,却见他两只眼睛还是张着,呆呆地望着我们。那胡僧抵挡我姑姑的暗器,已是十分吃力,若然龙师叔在背后攻他,管保可以制他死命。我姑姑便叫道:‘灵矫,快拔剑取他背后风府穴!’哪料龙师叔眼睛眨了几下,手脚颤抖,竟是一副丧魂落魄的神气,并不动手。这可把我们急坏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怪笑之声,笑声未歇,人影已到跟前!”冰川天女道:“这定是金世遗来了!”

唐端道:“不错,是金世遗来了。我不知道他后来竟会帮我的姑姑,那时真是骇怕得不得了!敢情我的姑姑也是一般心思,她全靠暗器与那胡僧打了半天,暗器已用得所剩无几,那胡僧本领高强,若然暗器用完,只怕合我姑侄二人之力也斗不过他,何况又来了一个无理可喻的大仇敌金世遗。她又大声催促师叔,不知龙师叔是否中了邪,仍然动也不动!那一瞬间,我已打算豁出性命,想先把那胡僧打倒,然后再合抗金世遗,我当然熟知我姑姑打暗器的手法,便立刻拔出腰刀,趁着姑姑的暗器一密一疏的间歇之际,蛇行游走,希望在金世遗未曾动手攻击我们之前,我能够先把那胡僧打倒!

“金世遗来得真快,刺耳的怪笑声还未曾消失,人已到了面前,我这时距离那胡僧大约有七八步远,只见那胡僧把袈裟一展,把六七宗暗器都激得反射回来,我姑姑正在转身应付金世遗,还真料不到那胡僧会突然反击,怪笑声中,金世遗的铁拐猛然打下,我姑姑若要招架铁拐就挡不住背后的暗器,若要转身接暗器,就挡不住金世遗的铁拐,我目睹这样危险的情形,一颗心都几乎吓得跳了出来。

“忽听得一阵繁音密响,叮叮当当之声有如急雨,那许多暗器,又都激射回去。原来金世遗那一拐扫下,却不是打我的姑姑,反而是给我的姑姑挡回了那些暗器。”

唐经天吁了口气,笑道:“金世遗的行径,真是人所难测。”唐端道:“那一瞬间,我已全神放在我姑姑的身上,料不到那胡僧真是毒辣非常,袈裟一抖,将暗器荡开,忽然向我当头罩下,我只听见金世遗大喝一声,拐影飞来,而那袈裟也像一片红云压下,我就此不省人事,直到而今。”

唐经天与冰川天女相顾骇然,问道:“那么,谁胜谁败你也不知道了?”唐端道:“我的性命还是全靠你们救回,其他的事,当然是不知道的了。呀,看这情形,他们打的非常激烈,我姑姑年纪老迈,的是令人担心。”

冰川天女安慰他道:“唐老前辈定然无事,要不然那胡僧也不会放过你了。而且,要是他们受伤,这里焉有不留下迹象之理,我看,他们定是联手追那胡僧去了。”

唐经天道:“那么我们只有继续再去追踪。”天色低沉,又落雪了,雪越积越厚,茫茫的雪地,望不到头,纵有足迹也被积雪遮掩了。三人无法,只有向着正西方直走。冰川天女一路闷闷不乐,猜想不透金世遗何以不去天山,却来到这罕见人烟的荒原。

金世遗自从在那小酒店中逃出之后,自觉无颜再见冯琳母女,在莽莽的草原,专拣最荒僻的地方走,茫无目的走了三天,走进了沙漠地带,迷失了方向,极目望去,沓无人家,干粮吃尽,又饥又渴。

金世遗屈指一算,自己大约还有三十来天性命,心中暗笑:迟早都是一死,埋骨荒原,化为尘砂,那也算不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自负绝世武功,却死在沙漠,如此死法,殊无光采,心有不甘。金世遗一生好胜,自从知道自己难免一死之后,日夕思量,要想一个超乎尘俗的死法,不愿平平淡淡地死去,无闻。

可是他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想打一滴水都难,何况食物?这日他又饥又渴,来到一个砂丘,砂丘上有几块中空的岩石,沙馍上的岩石比较松软,常有未风化的石钟乳,含有些水份,金斑遗吸了一些石乳,略解干渴,但饥火还是难熬,于是便在岩右后面盘膝用功,静坐片刻,气透重关,精神稍振,忽听得驼铃声远远飘来。金世遗大喜,想道:“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有了骆驼,不愁走不了这沙漠了。但转念一想:我若抢了这旅人的骆驼,我可以多活三十多天,他岂非要困死沙漠?若在从前,金世遗定会不顾一切,但自从与冰川天女及冯琳母女等相识之后,狂傲的性情虽然未改,但对世人的憎恨已暗暗地改变了,有时他清夜自思,觉察到这种改变了的心情,连自己也莫名其妙。

驼铃自远而近,要不要抢这匹骆驼,金世遗正自踌躇莫决,忽听得驼背上那旅人突然发出哈哈的怪笑之声,十分熟悉。金世遗遽然一惊,偷偷张望过去,只见一匹大骆驼,还在数里之外,沙漠上无甚遮蔽,看得甚为清楚。驼背上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相貌都特别,一眼瞥去,就认得出来,一个是赤神子,另一个则是刚刚在几天之前,在小酒店中和自己大打过一场的那个铁臂和尚董太清。

金世遗大喜想道:“原来这两个混蛋,抢了他们的骆驼也不算造孽!”伏地一听,他们谈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得董太清问道:“赤神道友,我听黄石道兄说,你已受了朝廷之聘,有荣封国师之望,怎的不在京师安享荣华富贵,却到这沙漠的苦寒之地受罪,难道有什么公事要到这等地方来办?”赤神子叹了口气,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怪声怪气的答道:“咳,说来话长,我且问你,你又怎么来到这儿?你说你遁迹空门,埋名隐姓了三十多年,而今刚是二度出世。想你已练了绝世奇功,你又为何不到江湖上重振雄风?”听他们的说话,董大清与黄石道人及赤神子都是旧相识,董太清再度出山之后,第一个碰到的是黄石道人,第二个碰到的旧友就是这个赤神子,而且也是刚刚碰到的。

董太清又叹口气道:“还说什么绝世奇功,我一出山就被人打得狼狈不堪了。”赤神子大为奇怪,道:“董兄,你一向不肯服人?怎的这次却心服口服?是什么人物,能将你打得狼狈不不堪?”

董太清道:“是唐晓澜的小姨子冯琳。”赤神子哼了一声,道:“又是天山派的人物?”董太清道:“黄石道士屡受挫折,心灰意冷,已决意再度回到石林苦修,从此不理世事了。我还不肯甘休,我要找寻一个人,希望能取得一本绝世的奇书。”赤神子冷笑道:“什么奇书?难道书上所载的武功,还能强得过天山派不成?”董太清道:“那也说不定。你知道在三四十年以前,天下武功最强的是什么人物?”赤神子道:“该是易兰珠、吕四娘和毒龙尊者吧?易兰珠是最老的前辈,她先去世,剩下来的就是毒龙尊者和吕四娘了。”董太清道:“我所要找寻的人就是毒龙尊者的关门弟子,那本奇书《毒龙秘籍》便在他的身上。,,赤神子冷笑道:“他肯给你?”金世遗听了也是暗暗好笑,心道:“我将它抛入大海也不会给你。”

董太清哈哈笑道:“我自有法子要他给我。”赤神子意似不信,摇了摇头。董太清道:“道兄,你呢,你好似也遇到了什么不如意之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不说出来让小弟替你分忧?”赤神子“哼”了一声,意态甚做,好像是说:“我都受了挫折,你有什么本事替我分忧?”转念一想,忽然换了一副嘴脸,道:“董道兄,你想别人把师门的秘籍给你,那是痴心妄想,不防和我一道上喜马拉雅山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吧。”董太清叫道:“珠穆朗玛峰,那岂不是天下第一高峰?”赤神子道:“对呵,天下第一高峰!”董大不解道:“自古以来、无人能上珠峰,我看你比我更是不切实际,你怎么会能打这主意?”

赤神子冷冷说道:“就是送死,也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由人欺负的好!”董太清道,“此话怎说?”赤神子道:“你败在冯琳手中,还算值得,我却败在一个后辈手中。”董大清“谁?”赤神子道:,冰川天女!”董大清道:“好古怪的名字,我从来未听过。”赤神子道:“现在有许多新出道的人物,他们的厉害,你哪能知道?我中了冰川天女的七枚冰魄神弹,现在元气尚未恢复。听说珠穆朗玛峰上仙花异草甚多,其中有一种仙草叫做绛仙草,吃了可以当得三十年功力。不瞒你说,我本来是奉命和云灵子夫妇到拉萨去监斩那龙老三的,我而今功力大损,实在无颜再在江湖上混,什么国师的封号我也不稀罕啦。我得先上珠峰去觅那仙草。有你和我同伴,总比一人冒险要好得多。”

金世遗听了暗暗好笑,心道:“原来如此,不是你不稀罕国师封号,而是你怕功力大损之后,连云灵子也比不上,国师的封号又怎会轮到你拿?”又想道:“那龙老三又是什么人?怎的清廷要聘请三个高手前往监斩?”只见那匹大骆驼越来越近,已到了沙丘前面,金世遗忽地一声怪笑,跳了出来,叫道:“你要仙草,我只要你这匹骆驼!”

那头骆驼给金世遗一按,登时不能走动,赤神子大怒喝道:“金世遗你待怎地?,’金世遗大笑道:“你耳朵聋了吗?我不是对你说了,我只要这匹骆驼!”

赤神子曾和金世遗数次相斗,彼此都知道对方本领,在以前来说,赤神子的功力较高,金世遗的暗器厉害,几次相斗,都是两难取胜。而今赤神子元气未复,对金世遗本有顾忌,但转念一想:有董太清相助,以二敌一,定然可以把金世遗制赐。于是在驼背上一跃而起,凌空击下,金世遗大笑道:“来得好!”铁拐一举,一招“举火燎天”,铁拐直戳赤神子小腹的“藏精穴”,赤神子硬在空中一个转身,避是避开了,可是他那一掌也打歪了,金世遗得势不饶人,接着呼呼两拐,狂风骤雨般地疾卷而来,把赤神子逼得连连后退。

董太清叫道:“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喂,喂!有话好说!”金世遗冷笑道:“谁和你是自家人?”董太清道:“你是毒龙尊者的关门弟子,我是八臂神魔的衣钵传人,怎么不是自己人?”金世遗怔了一怔,忽地冷笑道:“我师父在三十年前早已与他们分道扬镳,谁卖你这个交情?”董太清叫道:“喂,交情你可以不卖,性命你要不要?”金世遗怒道:“什么?凭你就要得了我的性命?好,你们两个齐上,我也毫不在乎。”打定主意,只要董太清一上,他就要立刻喷出毒针暗器。董太清道:“喂,你听到哪儿去了?不是我要你的性命,是你的师父害了你的性命!”金世遗道:“什么?”董太清道:“你内功的路子练得不对,终有一日要走火入魔,身经百般磨难而死,你还没有发现迹象么?”金世遗心中一凛:他怎么知道?却忽地又怪笑道:“不错,我在世间已活不了多久,你盼我死,我正要找人陪伴!”口中说话,却把铁拐中的长剑也抽了出来,左拐右剑,攻势更见凌厉,竟然是一副拼命的神气,赤神子叫道:“太清道友,和他多说什么?给他夺了骆驼,咱们如何能走出这个沙漠?”赤神于实在抵敌不住,却还要自持身份,不好明言请董太清助拳,转个弯儿,动以利害。

董太清咳了一声,站在一边,却慢条斯理的说道:“《毒龙秘籍》是你师父毕生心血之所聚,但你却不知道,他临死之前,想到了破解走火人魔的奇功妙法,本不及写入秘发,另记在一个日常的日记事本上,这本子就在我的手中。你要不要我把它给你?”

金世遗心中一动,想道:“我师父绝世武功,他在晚年之时,已经觉察到自己内功走的路子不对,或许真想到了破解之法也说不定。”略一分神,赤神子乘势反攻,把掌心的热力发挥出来,呼呼数掌,热风直袭世遗头面,沙漠枯燥,金世遗被热风一扇,更觉焦渴不堪,勃然大怒,拐剑一阵猛攻,将赤神子的凶焰再压下去,赤神子忙于运功自保,掌心所发出的热力登时大减。金世遗道:“好,我师父的书既在你手,你将书献出,我可以饶你朋友一命。”董太清笑道:“恃强而取,君子不为,你先停手,咱们再好好的说。”金世遗疑心陡起,哈哈大笑道,“我走遍江湖,你敢当我是无知的稚子!我才不上你这个当!要停手也容易,先把书拿出来!”铁拐横敲,长剑直刺,痛下杀手。赤神子气喘吁吁,叫道:“太清道友,这厮不可理喻,你不和他多说作甚?”

董太清一阵踌躇,心中想道:“赤神子如今功力大减,我与他联手,也未必便胜得了金世遗,而且即算能把金世遗打死,取得邓本《毒龙秘籍》,没人教我,也是无用。何况他又是冯琳心目中的女婿,我怎么惹得起他?”有这几层原因,董太清迟迟不敢动手,但见赤神子危急之极,心中又有不忍,正在迟疑,忽见金世遗一拐扫下,赤神子已是无力招架,董太清大惊失色,无暇思索,铁臂一迎,一声大震,铁臂脱臼飞去,全世遗一脚飞起,先把赤神子踢了一个筋斗,铁剑一挥,把董太清的僧袍割开,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书本?

金世遗冷笑道:“哈、你敢骗我!”董太清牙关打战,说道:“不,不,真的有你师父的遗书。”全世遗道:“好,那你藏在什么地方,赶快拿来。”董大清退后两步,陪笑说道:“总怪我本事低微,无能为力,这本书叫天山派的掌门唐晓澜缴去了?”金世遗道:“胡道!唐晓澜还用这本书?”董太清道:“你有所不知,唐晓澜的功夫固然是已经到了玄通之境,以他武林领袖的身份,当然不屑窃取别人的秘本。但他生平最忌惮的是你的师父,若然你师父的武功流传下来,日后总能胜过他天山门下,须知天山派的武功,百余年来,都被奉为至尊至圣,他既是天山派的掌门,岂肯留下后患,让你这派的武功日后胜过他?所以他定然要占有这本书,那么你虽然有《毒龙秘籍》,但无法破解那走火入魔的灾难,就必然要倚靠他。不但你要倚靠他,将来凡是学你这派武功的人,都要依靠天山派的人解救,这样,你们世世代代就要成为天山派的奴隶啦!”董太清一派胡说,却是言之成理,金世遗是一个最好高要胜的人,为了自己要靠大山派的人解救,而心有不甘,至死不肯求人,听了这话,怦然心动,竟自信了几成。

董太清奸笑说道:“到了别人手里,还容易讨回,到了唐晓澜手里,只怕天下再也无人能在他手中夺走!”金世遗哼了一声,心头火起,但董太清说的乃是实情,金世遗虽然狂傲,也不敢口出大言,说自己能够对付得了唐晓澜。董太清道:“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金世遗道:“什么法子?”董大清道:“唐晓澜有一个独生爱子名叫唐经天,此人武功虽然极高,但料想你还有法子可以治他,你只要乘他不防备的时候,用七枚毒针刺进他的穴道,那么他纵有天山雪莲也难解救,非要你的解药不成。嘿,嘿!到了那时,就不愁唐晓澜不和你交换了。”

三十年之前,董太清的一臂,虽说是被铁掌神弹杨仲英所折,但追究起来,却是由唐晓澜而起。董太清见金世遗精明之极,不受他骗,便索性移祸东吴,挑拨金世遗与天山派为难。

金世遗眉头一皱,心中想道,“这果然是一条毒计。但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在峨嵋山与金光寺之时,曾联剑救过我,我岂能对他偷下毒手?但除了此计,又有何法可以出这口闷气?

董太清道:“你若有决心,我还有法子可以替你把唐经天骗来。”金世遗“哼”了一声,忽地朗声说道:“我岂能借助于你这样的卑鄙小人!”骤发一掌,把董太清打得跌出一丈开外,哈哈笑道:“丈夫一死无牵挂,说甚恩来说甚仇!我的事我自会理,谁要你管?哈,哈,我只要这匹骆驼!你先想法救自己的性命吧!”骑上驼背,一路唱着江南叫化子惯唱的莲花落,径自走了。董太清爬了起来,连叫数声,金世遗头也不回,董太清又怒又急,在这沙漠之中,失了骆驼,真等如失了一半性命,只得跑回去扶起赤神子,替他裹创疗伤,商量如何走出这个沙漠。骆驼背上,有赤神子和董大清留下的许多干粮,还有两大皮囊的清水,金世遗喝了半袋的水,吃饱干粮,骑着骆驼在沙漠上奔跑,得意之极。沙漠初春,日短夜长,转眼又是黄昏将届,但见寒风陡起,黄砂弥天,连日光也染成了一片淡黄的颜色,沙漠上只见沙飞,但闻风啸,金世遗信口所唱艄“莲花落”也从轻松的小调,变成了悲沧之声。只觉得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忽然想道:“赤神子不是说过,珠穆朗玛峰上有一种仙草,可以当得寻常修士的三十年功力?若然有这样灵异,只怕能医好我也说不定!只是那珠峰高出示霄,亘古以来,从未听说有人能上。”再想道:“纵然医不好,纵然我爬不上珠峰便遭横死,但我死在世界的最高峰,也可算得是古今一人,这死法岂不是大为快意!”一个多月来,金世遗所想的就是如何死法,才能超尘脱俗,而今想到要上珠穆朗玛峰上去死,真是妙绝千古,不禁又手舞足蹈起来。

大漠黄昏,金世遗在驼背上狂歌舞蹈,那骆驼受了惊吓,疾跑起来,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果然如履平地,金世遗也不理它。

忽听前方打斗声音,金世遗爬上岩石来看,草原白雪皑皑,金世遗目力又好,但见在雪地上,一个老太婆正在和一个胡僧拼斗,另外还有一个少年站在旁边。金世遗一瞧那老人婆的暗器打法,就认出了是唐赛花,那少年虽然瞧不清楚,也料到是她的侄儿唐端了。但见那胡僧手舞袈裟,居然施展得风雨不透,挡得住唐赛花飞蝗的暗器,金世遗也不由得大为惊奇。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不多久,便知道胡僧的真实武功远在唐赛花之上。距离十余丈远,有一匹马,马上的骑客似是一个军官,金世遗听得唐端大叫“龙师叔”,唐赛花又大叫“灵矫”,禁个住心头一动!

金世遗想起了那日赤神子所说的,清廷要请二大高手监斩龙老三的事,心迈:“史小这个姓龙的便是龙老三,怎么穿的却是清军军官的服饰,一点也不似个囚徒!”唐端既称他为师叔,何以他又袖手旁观?”却原来龙灵矫在福康安幕厂多年,很得信任,所以在“圣旨”未来之的,虽处闪牢,却是甚犹优待,连服饰也无须更换。

听那暗器嘶风之声,渐渐由密而疏,远远望去,那胡僧的袈裟有如一片红云,翻飞舞动,在雪地之上,更显得威势非凡。金世遗心头一震,看这情形,唐赛花的暗器就要打光,只怕要遭胡僧毒手,忽地想道:“这个老太婆虽然讨厌,究竟是当今有数的武学名家,让她折在胡僧之手,中原武林也失面子。”又想到以前戏弄唐赛花之事,自己一直引为快意,不知怎的,现在想来,却是感到内疚不安。

眼见情势越来越急,金世遗不假思索,突然跃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唐端的性命,也解汗了唐赛花的袈裟覆顶之危!

金世遗巧救唐赛花的经过,唐端曾向唐经大叙述,可是后来的那场激战,唐端己晕倒地上,那就一点也不知了。

金世遗与胡僧一番恶斗,双方都是暗暗吃惊,金世遗的铁拐沉重非常,每一拐打出,都是力逾千斤,可是那胡僧展开袈裟,赛如一面大铁牌,铁拐碰着,发出“卜卜”的声响,竟似打在硬物之上一样。金世遗固然暗叫惭愧,那胡僧更是惊惶,全仗着这手功夫曾横行天竺以及阿拉伯各国,多沉重的兵器,在十招之内也会被他夺出手去,但碰着金世遗的铁拐,却只是堪堪能够敌住。

金世遗助阵,唐赛花自是大出意外,这个时候,她纵然怎样憎恨金世遗也不能不与他联手对敌。近身混战,储器施用不着,唐赛花便用手中的一张弹弓,展开唐家世传的“金弓十八打”的招数,别看她年纪老迈,招数倒是极为精奇,弓拐联攻,登时把那胡僧逼得只有招架的份儿。

可是那胡僧狡诈非常,欺负唐赛花年老体弱,他的袈裟对金世遗是只守不攻,对唐赛花这边却是暗暗加重压力,不过半个时辰,唐赛花已气喘吁吁。

金世遗久战不下,心中想道:“如此打法,再过半个时辰,只怕这唐老太婆反而要为成累赘。单打独斗我虽不惧,但唐老太婆若然力竭晕倒,岂非还要我来照料?”想发毒针暗器,又因为不明这胡僧的来历,不愿致他于死。只听得唐赛花又叫了两声“灵矫”,那军官仍是漠然的坐在马背上,动也不动。金世遗忽地问道:“唐老太婆,那厮是你的师弟吗?”唐赛花道:“他是我父亲授业,却由我抚养成人;说是师弟,其实我当他是儿子也不为过。”金世遗冷眼看马背上的龙灵矫,只见他身躯一晃,却仍然端坐在马背上,殊无出手之意。

金世遗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应你?你看,他不像是被点了穴道,难道这妖僧还真会邪法不成?”唐赛花哪知道他是受了阿修罗花的奇香所惑,兀是莫名其妙,只有再大声叫道,“灵矫,灵矫!你听见我的说话吗?还是被什么妖术所制?说不出来?”只见龙灵矫在马背上又晃了一晃,喉头咯咯作响,唐赛花大喜,想冲出去救他,胡僧的袈裟一紧,压力骤增,唐赛花的弓弦也几乎给迫得脱出手去。

金世遗忽道:“好,这龙老三忘恩负义,我替你把他抓来狠狠的打一顿。”唐赛花叫道:“不好,不好!”金世遗道:“有什么不好?你只守不攻,挡得十招,我马上回来!”铁拐一起,一招“潜龙升天”,向袈裟一挑,拐尖一偏,却戳那胡僧胁下的“云门穴”。那胡僧把袈裟风车般地一转,护着要害,反攻过来。哪知金世遗这是以进为退之计,那胡僧袈裟一展,挡住了金世遗侧面的攻击,另一面露出了空隙,金世遗突然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飞身一跃,跳上马背,意欲先向龙灵矫查间原委,再作计较。

就在这时忽听得唐老太婆尖叫之声,金世遗心中一凛,难道这老太婆十招也守不住?回头一望,只见那胡僧一手扭着唐赛花的臂膊,反剪背后,一手舞动袈裟,已奔到面前,大声喝道:“赶快下马,要不然我就把这老太婆杀了!”打了半夜,才听到这胡僧出声,说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北京话。

本来以唐赛花的功力,配上她那唐家世传的“金弓十八打”的精妙招数,虽说已是筋疲力竭,但只守不攻,挡十招二十招,却尚非难事。只因她以为金世遗真是想去抓龙灵矫狠打一顿,心中惊惶,想冲出去拦阻,脚步一移,章法便乱,那胡僧何等厉害,袈裟一卷,立即将她的弓弦卷走。唐赛花无法抵御,竟然被她擒了。

金世遗投鼠忌器,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吧,你把这老太婆放开,我让你上马逃走!”飞身一跃下马,那胡僧手指一松,正欲放人换马,金世遗忽地“呸”的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孩中杂有“丝丝”之声,这胡僧也真的厉害,那样微细的音咐,他居然听得出是飞针暗器。袈裟一展,浓痰吐在袈裟之上。说时迟,那时快,金世遗一拐劈下,胡僧抖起袈裟,挡了个空,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铁拐打在旁这的岩石上,石屑纷飞。胡僧正在奇怪金世遗这一拐何以打歪,倏然间,只见黑光一闪,袈裟刚抖,已是“卜勒”一声,被戳穿了一个破口。这正是金世遗的疑兵之计,故意打旁边岩石,扰他耳目,分他心神,却以极迅速的手法,抽出拐中铁剑,袈裟一被刺穿,就不能当成盾牌来使了。

金吐遗大喝一占:”倒下”!一刺刺破袈裟,第二剑连环疾迸,剑尖入间对准胡僧的大柱、玄讥、阳白三处大穴,剑锋又倒削胡僧膝盖,真是义狠义准的杀乎。哪知他快,胡僧也快,剑拾方出,只听得那胡僧叫道:“好吧,刺!”忽见唐老太婆的身躯迎着金大遗铁剑倒来,若不是金世遗收势得快.怕不在她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

这几下电光火闪,两边都是奇诡莫测,出人意外,但结果还是那胡僧占了上风,大笑声中,见他已跑上马背,挟着龙灵矫,奔向远去。

金世遗心念方动,突见唐老太婆又突然伸手在他鼻上一抹,金世遗只觉精神一爽,倦意顿消,被闭了的愈气穴也自解了。只见胡僧那匹坐骑已奔出数十丈外,龙灵矫软绵绵的样子伏在胡僧的肩头,胡僧一手将他拦腰抱起,一手握鞭策马飞奔。唐老太婆尖叫道:“快追!灵矫是中了他的迷魂毒香,并非不认我。”

胡僧所用的正是阿修罗花所炼制的奇香,最能令人心神恍惚,幸而唐赛花藏有能解各种毒香的龙涎膏,而且他和金世遗又都是内功深堪。随即醒悟,便即闭气,这才不至着了道儿。

那胡僧坐骑甚为神骏,金世遗明知追它不到,但见唐老太婆好似失了理性般飞奔追赶,心中一酸,想道:“原来这可憎的老太婆对那龙老三竟有骨肉深情。可知不论何人,都不是生来无情的。不忍让她独追,只好跟上。

看唐赛花老迈,她跑得还真快,在十数里之内,竟是疾若奔马,大约追出了十数里外,那胡僧的马骑已瞧不见了。老太婆忽然一跤摔倒在雪地上。

正是:

可怜临老投荒漠,疯丐居然赤子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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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四回 峭壁现侠踪 疑云阵阵 堡中来怪客 妖气重重

金世遗大吃一惊,只见唐老太婆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纸,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不成啦,拜托你回去照料我的侄儿。”金世遗替她把脉一听,微笑说道:“毫不碍事,这是你气力消耗太甚,一时虚脱,好好养息几天,包保你恢复如初。”唐赛花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仅是一时的虚脱,并非受了内伤。但这几日养息,谁人为我照料?”金世遗好似知悉她的心意,微笑说道:“你侄儿年青力壮,虽然受了点伤,料想不至毙命,倒是你要安心调治要紧。你别瞧我只知胡闹,我还顶会服侍人呢。我自小做惯乞儿,善会伺候人,后来在孤岛上服侍我的师父,我师父也夸奖我是个善知人意的好孩子。”

金世遗这几句话是带笑说的,其中自然也念有一种自嘲自讽、自悲身世的成份。但说得又是极为诚挚,对唐老大婆的一份关心,昭然若揭。

唐赛花并非自甘埋骨雪地,只是她自念与金世遗有过那一段过节,怎能出口求他照料。哪知金世遗却诚心的要照料她。唐赛花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道:“呀,人人都叫他做毒手疯丐,原来他却也有一片慈心,真是出人意表。只是他的行径,为何如此怪绝人寰?”

金世遗果然悉心照料唐赛花,过了几天,唐赛花精神恢复,能够走动了,两人回去寻觅唐端,唐端被唐经天与冰川天女救起之后,这时早已浊自回到拉萨去了,唐赛花自是寻他不着。唐赛花还担心他冷毙雪地,挖开了四围的积雪,并无发现尸体,这才安心。于是继续西行,寻觅那胡僧的踪迹。

龙灵矫在牢中被那胡僧莫名其妙的劫走,一路上胡僧用阿修罗花的奇香将他麻醉,他内功已有火候,虽然知觉未失,胡僧与唐赛花金世遗激斗那一场他也瞧得清清楚楚,但气力消失,身躯麻软,连话也说不出来。一路上百思莫解,不知那胡僧对自己是好意还是坏心?

龙灵矫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那胡僧挟持着在马背上走了几天,穿过了莽莽的草原,到了大山底下,但见岗峦起伏,绵延无际,晶莹的雪峰像一排排白玉雕成的擎天柱,高插云霄。龙灵矫虽然也曾攀登过许多名山,但这座大山山势的雄奇壮丽,仍是令他咋舌不已!胡僧将解药给他闻了,山顶上吹下来的寒风,夹着雪花,令人精神顿时消爽。

那胡僧微笑道:“好啦,奔波了这几天,现在可以歇歇啦。”跃下马背,龙灵矫也跟着下马,几天来的闷葫芦,急须打破,龙灵矫正想发话,那胡僧已先自说道:“龙三先生,不,年大帅的公子,你如今可以毫无忧虑啦。清廷就是再派十万大军,也不能将你抓回去了!”

龙灵矫怔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来历?”那胡僧笑道:“若非知道你的来历,我也不会费尽心机,偷入拉萨来救你了。”龙灵矫道,“这是什么意思?”那胡僧笑着将马鞭一指,道:“这个么?你瞧——”龙灵矫随着他鞭梢所指,极目远望,但见山谷之中隐隐有刀兵之气,树木覆盖之下,行军的营帐亦依稀可辨,龙灵矫吃了一惊,喝道:“吠,你是何人?”

那胡憎笑道:“我是尼泊尔国的第一国师泰吉提,奉敝国国王之命,邀请年先生共商大计。”龙灵矫道:“什么?”那胡僧道:“想令尊年羹尧年大将军,一生戎马,为清廷南征北讨,开疆辟土,功高震主,到头来竟不免惨死,呀,呀,怪不得年先生矢志复仇,屈身幕僚,敝国国王对令尊之死深表同情;对先生的苦心,更是无限佩服广龙灵矫道:“复仇是我的事,与贵国无关。”那胡僧嘿嘿笑道:“年先生虽然结纳了许多土司,但福康安在西藏拥有重兵,即算年先生能够自己逃狱举事,只怕也未必既够成功呵!”

龙灵矫一听这话,苦笑说道:“原来国师是劝我向贵国借兵,嘿,即算成功,也为他人所笑。”那胡僧道:“借外兵之力,在我国历史,例子似亦不少,伍子胥为报父仇借吴国之兵,灭掉楚国有谁笑他?”这胡憎竟然熟读中外历史,倒是大出龙灵矫意外。听了此话,却不免打了一个寒战,心道:“伍子胥所借的义兵亦是中原之人,这如何能够比?

龙灵矫自知案情重大,这胡僧说的乃是实情,心中想道:“既到此地,不如就进去看看,做不做伍子肯,那可是还得由我。”

喜马拉雅山高入云霄,端的是一山之中,气候不齐,山顶白雪皑皑,山腰雪花纷飞,但山脚己是百花绽开,显出初春景色。山谷因有四面高山挡着寒风,地”己尤其温暖,因此尼泊尔军在山谷安营扎寨。龙灵矫随那胡僧走入山谷,但见篷帐相连,战马遍野,正中一面上旗,四方帅旗,龙灵矫知道尼泊尔军制,每十营一汀,每营五汀人,照此估计,谷中最少有五六万人之多,以尼泊尔这样的小国,几乎可以说是发了倾国之兵了。但在喜马拉雅山中,却还填不满一个山谷,龙灵矫一路思潮起伏,想想自己父亲当年指挥百万大军的威风,那是不能同日而语。自己自懂人事以来,总想有一日能像父亲一样手握兵符,而今这梦想竟可实现,但却来得这样突然,而且令人感到屈辱。龙灵矫内心交战,听谷中胡马嘶鸣,几乎疑心是在作一场恶梦。

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继续西行,一路寻觅都不见唐赛花和金世遗的踪迹,冰川人女每过一天便想起金肚遗生命的期限又减一天,忧虑之情,现于辞色,唐经大本来对金世遗殊无好感,经过了金世遗义救陈天宇和勇救唐赛花两件事情,对金世遗恶劣的印象才渐渐改变,但每想起金世遗对冰川天女的挑拨,心头总还是未能释然,而今一路与冰川天女同行,见冰川天女对金世遗的关怀,就如同关心一个多年的朋友一样,若在往时,唐经天也许会因此不安,但如今他已熟悉了冰川天女的性情,那纯然是一片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相形之下,唐经天反觉得自己的胸襟狭小了。

两人在草原上并辔奔驰,相知更深,相爱更切,寒风冷雪,都变成了崎旋春光,比起金世遗的自己独行,那自然是大异其趣了。

走了数日,穿出草原,喜马拉雅山的雪峰,已是遥遥可见。山脉逶迤而来,再走便进入山区,沿途所见,奇峰怪石,目不暇给。唐经天叹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此话真是不错。我所居住的天山,绵亘三千里,南北二高峰直插云霄,我一向以为天下的名山,再也不能与之相比了,哪知还有这座喜马拉雅山!”

草原积雪未化,在草原的边缘,山脉起伏中断之处,有一个峭立如壁的孤峰,十分奇特,好像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明镜,又像一支平地涌起的玉替,与周围的山峰,形态大大不同,冰川天女啧啧称赏,忽听得唐经天“咦”的一声,好像发现了一桩极其奇怪的事情,面色紧张之极,立即跳下马来!

冰川天女一眼瞥去,那孤峰像一块白玉雕成的明镜,在山峰下面的“镜台”上,但见血迹斑斑,极其夺目,冰川天女也不禁奇道:“咦,难道是金世遗与那胡僧又在此地激战过来?是谁流了这么多鲜血?”唐经天道:“什么,鲜血?”冰川天女大为诧异,叫道:“这样当眼,你也看不见么?”忽见唐经天定了神一般,凝眸上望,冰川天女定晴一看,只见那石峰上竟似有几行字迹,这一发现,比那血迹更令人惊奇,像这样平滑如镜的石峰,只怕苍蝇爬上去也会跌下来,居然有人能在上面写字,这字迹又是用什么写的?无怪唐经天一发现这字迹,就无心留意下面的血迹了。

两人走近那座孤峰,只见那几行字迹乃是一首七言绝句,诗道:“几度天山攀桂子,而今双剑上珠峰。名山此处开仙境,忍令胡骑血染红!”每个字都有尺许大小,铁划银钩,入石数分,用斧凿不得如此齐整,冰川天女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叫道:“天下有谁有这样的的功夫?这是用指头书写的!”

只见唐经天满面虔敬的神气,慢慢走到石峰下面,突然口喊道:“这是我爹爹写的!”冰川天女道,“你爹爹写的?他不是在天山吗?”一咀嚼诗意,除了唐晓澜,确是无人配题这样的诗句。冰川天女道:“照此诗看来,你父母都同来了。他们上喜马拉雅山做什么?”唐经天喃喃自语道:“我爹爹二十年来不动刀剑,怎么在此地破戒伤人?”要知唐晓澜与冯瑛夫妇连手,那是天下无人能敌,这山峰下面的血迹当然是别人的了。

唐经天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向上慢慢挪动数丈,冰川天女叫道:“小心,那块石头好似有些松动。”唐经天道:“不妨。若是此处不稳当,我爹爹定会留下记号。”有一块尖石斜插出来,石根与山峰的本体相连,唐经天的轻功虽然已到了一流境界,但手足毫无可以着力之点,也自觉得疲累不堪,乐得有一块凸出的尖石可以攀援,乘机歇息,冰川天女又叫道:“小心!”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块石头突然中断,飞坠下来,两边石屑纷飞,冰川天女飞身急起,但见唐经天反脚一撑,双臂一振,身如离弦之箭,向下疾射,那块大石飞坠之势猛速之极,幸喜唐经天的去势比石块更速,看来似是人石同坠,终于那块大石在距离唐经天背后心不到一尺之时,唐经天身形侧射,那块石头越过他的头顶,流星闪电般的向下急降了。冰川天女惊魂未定,忽听得又是轰的一声,两匹马凄厉惨叫,冰川天女一看,原来这两匹从拉萨骑来的健马,逃避不及,已是给大石压毙。冰川天女甚是痛心,急忙去看唐经天时,但见唐经天面如白纸,以手撑地,双腿上满是血痕!

冰川天女一把将他搂住,泪珠一颗颗的滚下来,唐经天笑道:“傻公主,你哭什么?我的腿没有断,腿若是断了,你哭也没有用。”冰川天女一看,腿上所受的伤还真不轻,被碎裂的石片割伤的皮肉浮伤不算,还给震爆了两条筋脉,幸而没有断了骨头。冰川天女暗暗佩服唐经天应变的机灵,在大石飞坠之时,唐经天那一脚反撑,恰到好处,一方面加速了自己身体的去势,一方面阻减了那石块的飞坠之势,要不然早给那石块追上压毙了。冰川天女心中想道:“怪不得武林各派都奉天山派为内家正宗,唐经天比我大不了几岁,内功就比我深厚很多,那块大石重逾千斤,他居然敢硬碰一下,也不过伤了两条筋脉而已,看来若是好好调治,不过三天,便可恢复如初。”

但觉唐经天的气息好似柔和的春风,轻拂云鬓,脸上感到有点热呼呼的,胸膛有一股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力,难受之极,又“舒服”极了,冰川天女盼上一热,轻轻将唐经天推开,唐经天却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反靠过来,笑嘻嘻的道:“我的腿断啦,今后永远离不开你,要你扶我一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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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冰川天女给他敷上了金创药,又给他吃了一颗六阳丸,这是冰宫中的妙药,功能固本培元,她一面服待唐经天,一面笑道:“不知怎的,我一急就会流泪,有一次我养的鹦鹉折了翅膀,我也哭了一场。我们尼泊尔有一个神话故事,说有一个公主,她所钟情的王子,给女巫用魔法弄死了,正要下葬,公主赶到,伏在他身上大哭一场,泪水润湿了她的心头,王子就苏醒了。”

唐经天笑道:“哈,哈!那么是我说错了,公主的眼泪果然有用的,不但腿断了可医,死了也能复活。有你在我身旁,我的福气岂不是比那神话中的王子还好得多!”冰川天女嗔道:“几时学得这样油嘴滑舌?”轻轻的打他一下,心中却是充满蜜爱轻怜!

唐经天忽道:“奇怪?”冰川天女道:“怎么?”唐经天道:“那块石头!”冰川大女心中一动,道:“是呵!那块石头怎的会无端端坠下来。你且躺一会儿。”到石峰下面一望,但见原先与那块大石相连的石头,似是给人用刀斧削过,像腊烛杆一样,冰川天女爬上去一摸,旁边的泥土也是松松软软的,一看就知是给人弄了手脚,但却布置得那么巧妙,要不是石头已经坠下,准也会以为那块坚石,是石峰的一体。冰川天女大为奇怪,这陷饼布得阴毒之极,绝不会是唐晓澜所为,而且定然是唐晓澜离开之后,别人才敢作的。他为什么要如此布置:难道是预料到有人爬上去看唐晓澜的题诗么?

唐经天也是猜想不透。冰川天女扶着他在雪地上慢慢的走,幸喜走没久,便发现了一座古代遗留下来的“烽火台”,那是一座好像碉堡的建筑。

古代交通不便,用烽火传递军情消息,在边疆地方,更是常见,尤其在西藏与印度、尼泊尔等国接壤的边区,目这种传递军情的办法,一直保留至清代中叶,不过这座烽火台泥土剥落。石基显露,却是人己废弃的了,冰川天女扶唐经大进去歇息,笑道:“能够遮蔽入雨便好。你可以在这里调养几天。”

“烽火台”有两层建筑,上尖下宽,下面是“睁望台”,下面则是兵士的歇宿之所,冰川天女将地方打扫干净,服侍唐经天躺下歇息,又出外去猎了两只雪鸡回来,唐经天心中暗想:“怪不得前人诗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便是多折几年寿命,我也情愿。”但在冰川天女的细心照料之下,加上她的冰宫灵药,唐经天就是想多病几天也不能够,第二天伤口便己合拢,第三生出新的肌肉,看来再过一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晚上,冰川天女又猎了一只小黄羊回来,烤给唐经天吃。冰川天女自小有人服侍,对烹扦烧烤的技术。简直是一窍不通,但经她的手弄出来的东两,唐经天吃在嘴里,甜在心里,纵是烤焦烧浓。唐经天也觉得那是天下至美之味!

冰川天女与唐经天跳上“了望台”去看月亮,在喜马拉雅山的冰峰反照之下,月光也带有冷意,显得极其清亮。冰川天女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在山的那一边,便是我母亲的故国了。可笑我虽承继了我母亲的公主封号、却无缘跳上尼泊尔的国土。”唐经大笑道:“你若要去,谁能阻你。”冰川天女道:“我母亲当年伤心之极,离乡去国,避世冰峰,曾发誓不履故土。”唐经天微笑道:“沧桑变幻,连冰峰也倒塌了,人事又怎能预测?”冰川天女想起目下便有为难之事,揪然不乐。唐经天笑道:“若是你的表哥定要娶你,你想不回乡也不成啦。”冰川天女嗔道:“什么表哥?”唐经天道:“尼泊尔现在的国王不是你的表哥吗,嗯,我看那胡僧逃入喜玛拉雅山区,只怕真是如你所料,乃是尼泊尔国王派他来的。”冰川大女道:“除开是你,我怎肯与第二个男子相处,莫说是尼泊尔国王,便是玉皇大帝迫我也不成。”冰川天女的爱意第一次这样明显的表露出来,唐经天喜极泪下,道:“你真的这样看得起我么?”轻搂冰川天女香肩,冰川天女肩头一缩,轻轻拨开唐经天的手指,道:“你不许我哭,怎么你自己又哭了?”

忽听得有沉重的脚步声走进,烽火台上下两层有活动的楼板隔开,可以将下面的人吊上,吊绳早已腐烂,唐经天熟读史书,知道这种烽火台的建筑式样,刚才是与冰川天女施展轻功,硬把楼板揭开,跳上去的。唐经大听得人声,急忙将楼板盖好,笑道:“如此深夜,且看是什么古怪的客人来了?”

冰川天女随手将冰剑一划,在楼板上刺穿了一个小孔,只听得有人怪声怪气的叫道:“哈,这里居然有烤熟的羊肉!人却走到哪儿去了?”正是赤神子的口音。另一个声音道:“我和尚募化十方,有主儿的东西我都要募化到手,何况是无主之物。哈,哈!我们吃了再说。”唐经天从小孔中望下去,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和尚手舞足蹈的走在前头,手臂碰到摆着烤羊的石案,竟然发出一种金属的镶骼之声。唐经天认得赤神子,却不认得与他同来的这个董太清。心中一凛,想道:“一个赤神子己是扎手,这和尚也邪门得紧,偏偏我的腿伤还未痊愈。”伸手掏出天山神芒,冰川天女悄悄说道:“不要理他,且待他们找到头上再说。”冰川天女的心里正充满蜜意柔情,纵许唐经天没有受伤,这时已也不欲厮杀。

赤神子吃了两口羊肉,皱着盾头说道:“这烤羊的人简直是个笨蛋,一边烤得焦似火炭,另一边却带着血丝,简直不能入口。”唐经天听他把自己冰雪聪明的意中人骂得如此不堪,大为生气。冰川天女却朝着他微微一笑,好像在对他表示歉意。董太清哈哈大笑,填:“我和尚可是饥不择食,你不吃都留始我好啦。上了喜马拉雅山,要找吃的恐怕更难啦!”赤神子哼了一声,忽道:“天杀的毒手疯丐金世遗,我若找到绦珠仙草,恢复当初功力,哼,哼,不把你慢慢折磨,誓不为人!”董太清笑道:“亘古以来,从未听说有人能攀登上珠穆朗玛峰,凭咱这块料子,想攀上珠峰,除非是天老爷保佑。”赤神子怒道:“你怕死就别陪我去。”董太清笑道:“我也似你一样,本事不济,活着也是尽受人家的气,不如陪你拿性命去赌它一赌!”

冰川天女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得赤神子这样咬牙切齿的提起金世遗,却是大为诧异,心道:“使他元气大伤的乃是我,他应该恨我才对,怎么却恨起金世遗来了?”她哪知道赤神子在沙漠上吃了金世遗一拐,左脚已然跤了,两人又失了骆驼,熬了许多苦头才逃得出沙漠。

赤神子正在狠狠地咒骂金世遗,外面又传来了马蹄声,董太清笑道:“不好,烤羊肉的主人回来了,我可快要把他的羊肉吃光啦。”赤神子道:“他敢罗嗦,我就一掌将他击杀,咱们改吃马肉。”董太清道:“我出家人可不愿意随便杀人。”两人互相嘲笑,马蹄声已停在门前,只听得一个童子的口音叽哩叭啦的悦道:“我说不用慌就不用慌,天要打风下雪,这里就平地涌出一间屋子收留我,哈,哈,里面有烤肉的香味。我敢跟你打赌,里面的主人一定是个好客的人。”唐经天与冰川天女相视一笑,心知来的定然是陈天宇那个多嘴的书童——江南。”

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口音叫道:“这是什么怪屋?妈妈,你可曾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家?”一个妇人答道:“我瞧这屋子里也是透着怪气,但即来之则安之,咱们且进去求宿再说。”唐经天大为惊诧,心道:“怎么杨柳青母女也到这儿来了。江南怎的和她们如此捻熟?听这脚步声应有四人,还有一人是谁?”过了片刻,听得外面四人角贯而入,唐经天从小孔中张眼一望,那走在最后面的人,却是唐端。

原来江南带杨柳青到拉萨来找唐经大,却碰到了唐端,唐、杨二家原是世交、二十余年前,冯琳误杀唐赛花的丈夫,闹了场风波,几乎将杨仲英父女也牵连在内,本而事情过后,唐家自决理亏亏,深感对不起死去的杨仲英,而对杨柳青比前更好。

突然遇到这两个魔头,众人足吃惊个小,江南抖抖索索,哪吃得进去。撕了一以鸠腿,却递给邹绛霞,邹绛霞道:“你自己吃吧,我这只鸡腿还没有吃完呢。”江南突笑嘻嘻地道:“唐大侠和我约好厂在这儿见面,咱们要留一定鸡给他。哈哈,唐大陕和我家公子是要好的朋友,从来不会失信,他说来就一定是来。”江南胡说一通,邹绛霞怔了一怔,随即醒悟,那是江南故意编出来说给那两个魔头听的,想用唐经天来吓走那两个魔头,不过他笑得极其勉强,即算是不熟识江南性情的人也听得出他内心的惊慌。

赤神子哼了一声,董太清笑道:“可惜这里没有打更的,不知现在是三更还是四更?”江南也不知道是三更还是四更,只知自己话中露了破绽,持着鸡腿,划了一个圆圈,又道:“唐大侠和我们一同从拉萨来,他的功夫虽好,坐骑却没有我们炔,不过,恐怕也快要到了。他最欢喜喝酒,这个葫芦的葡萄酒可得留给他。”这一下破绽更大,赤神子突然一拍石桌,喝道:“江南,你过来!”

江南吓了一跳,摇手说道:“不必客气啦,我怕羊肉那股骚味。”赤神子喝道:“你好胃口,谁请你吃羊肉?过来,服侍老爷喝酒。江南道:“这酒是留给金大侠吃的。”赤神子冷笑道:“你的金大侠早就在沙漠中死掉啦,你胡说八道,想拿毒手疯丐来吓我吗?哼,你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就将你也烤焦了。”手掌一伸,热风扑面,江南苦着脸道:“喂,喂,我皮粗肉糙,烤熟了比羊肉还要难吃呵!”

忽听得外面有人哈哈笑道:“烤羊肉还说难吃?哈,哈!我就最欢喜吃羊肉!”赤神子双眼一睁,只见两个怪人以手撑地,竟是头下脚上,像旋风般地扑了进来。看清楚时,原来这两个怪人的双脚自膝盖以下,盘屈如环,一看就知是给人打断了骨头,故此不能行走。但见他们以手代脚,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一个一个的掌印。这份功夫虽然吓不倒赤神子,但亦足以令人骇异的了。

这两个怪人深目高鼻,黄发宽额,看装束似是阿拉伯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见他们盘膝一坐,眯着眼睛,指着赤神子道:“好香的肉味,把那条羊腿给我。”赤神子大怒,双掌一扇,热浪向他们直逼。董太清急忙打眼色,阻止赤神子动手。这两个怪人叫道:亏哈,哈,好舒服,从冰天雪地里走进这座匣子,真像走进了天堂啦。”看他们的神色疲劳之极,若是武功根基稍差的人,从雪地走来,又受热浪急攻,必将晕倒无疑,而他们却解开襟,挥汗谈笑,若无其事。

这两个怪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道:“久闻中华国土,人人好客,谁知传言是假,眼见方真。”赤神子怒道:“你疯言疯语说些什么?”瘦的那个道:“你想打架么?”赤神子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道:“我们两个,你们也是两个,咱们就比划一下。”瘦的那个摇头笑道:“我饿着肚子,可没有气力和你打架。”赤神子一手抢了董太清的羊腿,抛过去道:“快吃,快吃!”虽然是一条斤多重的小羊腿,经赤神于掷出,劲力不亚于一柄流星锤,瘦地那个怪人却一张口就把它咬住,胖的那个道:“还有我呢!”赤神子叫道:“江南,把两只腊雪鸡给他。”江南只盼望有人给他出头打架,赶忙将两只腊雪鸡恭恭敬敬的摔过去,说道:“吃完了,不够还有!”胖的那个迫:“酒也拿来。”江南不待赤神子吩咐,又将一大葫芦的酒递给那个怪人,笑嘻嘻地道:“不错。饮醉食饱,打架才有精神。”

赤神子狠狠的瞪着那个怪人,董太清摇头道:“何苦来哉、何苦来哉?”赤神子理也不理,连声催道:“快吃,快吃!”

那两个怪人慢条斯理的吃了羊腿、雪鸡,又把一个大葫芦的葡萄酒喝得干干净净,猛地发了一声怪笑,叫道:“好呀,要打架的来吧!”董大清劝道:“大家都是出门人,远无冤,近无仇,何苦争这些闲气?”他心中自忖:赤神子功力已减,与自己联手,也未必胜得了那两个怪人,何况还有四个敌人环伺窥视,这四人中,邹绛霞,唐端、江南等三个都是小辈,无足轻重,杨柳青的弹弓,却不能不提防几分。总之,敌众我寡,这场架不打也罢。

胖的那个怪人面色一沉,却忽地又哈哈笑道:“不打也成,只是你们要借一样东西给我。”赤神子怒道:“什么?”那怪人道:“把你们的四条腿借给我们,这是你们身上之物,现成得很,不张罗,该不算是难题吧?”这几句说话得稀松平常,好似是向别人借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一般。

赤神子辈份极高,横行半世,近年来虽屡受挫折,可从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无礼,闻言怒极,不待他们说完,早已飞身扑起,只听得呼的一声,热浪四溢,这一掌是他全身功夫之所聚,杨柳青等人距离在数丈之外,亦觉得热不可当。江南急忙盘膝静坐,运用唐经天所授的那点内功心法,连看也不敢看。

只见那两个怪人不慌不忙,徐徐出掌,赤神子的身形飞在半空,尚未落下,忽然似受了一股无形的潜力反击一样,向下一沉,脚未着地,却向左斜方倒撞出去,赤神子双臂一振,呼的又发了一掌,但这一掌的热力已是大不如前。

董太情这一惊非同小可,已见赤神子狂呼猛扑,身形总不能进到距离那两个怪人的一丈之内,过片刻,只见赤神子左冲右突,竟似没头苍蝇一样,团团岚转。原来那两个怪人所发的掌力,名为“阴阳五行掌力”,一股掌力推前,一股掌力拉后,两股掌力相反相成,陷入了他们掌力的圈子,就像陷进了漩涡一样,非但不能前进,连脱身也难。

董太清虽然不愿招惹这两个怪人,但他与赤神子狼狈相依,赤神子被困,他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他比赤神子要谨慎得多,先想好了脱身之计,准备施展猫鹰扑击之技,一击不中,立刻退开,永不和他们的掌力正面相接。他心中想道:“这两个怪人双脚已断,如何能追得上我?”

岂知他想得周全,那两个怪人的招式却大出催意料之外,他凌空一击,长臂还未抓到敌人头上,忽见胖的那个怪人双掌向同伴一推,瘦的那怪人身子也突然飞了起来!董太清受他掌力力牵引,慌忙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向后倒跃,哪知他快别人更快,呼的一声,怪人已在他的头顶越过,烽火台四边有四恨木住,怪人一手抓着木柱,猛的回头发掌。董太清的猫鹰扑击之技,可以在半空回翔转折,但却不能持久。

这猫鹰扑击之技,是当年人臂神魔萨天刺在猫鹰岛上,日久模拟猫鹰扑击姿势,苦练而成,端的是武林罕见的一种轻功妙技,别样轻功,最多是以迅捷见长,而它却可在空中回翔转折。董太清是八臂神魔的唯一传人,现下功夫不减师父当年,瘦的那个怪人一掌拍出,掌力未到,董太清在空中一个转身,又换了一个方向,可是在这转身形换方向的时间,那个怪人手一按柱,身形又已弹出,越过了他的前头,抓着了另一根木柱,回身又是一掌拍出。如是者一连三次,猫鹰扑击之技,闪躲虽然灵活,却是不能持久,到了第四次发掌之时,董太清再也支持不住,一跤摔倒,被那怪人的掌力一挥,送到了赤神子的身旁。那怪人哈哈一笑,立刻飞回原地,与同伴的掌力一合,董大清也与赤神子一样,只觉好似陷在漩涡之内,脱身不得。

这两个怪人出掌越来越快,董太清和赤神子与他们的距离本在一丈开外,这时但见他们满头大汗,手舞足蹈地一步步向前移动,在寻常人见来,可能还以为是他们在鼓勇进攻,落在杨柳青这样的武学行家眼里,却知道他们是被那两个怪人的掌力所牵引,越陷越深,只要一到了那两个怪人掌力激荡的中心,即算赤神子与董大清武功再强,也将完全受制,宰割由人的了。

杨柳青心中暗喜,想道:董太清对我父亲那一掌之仇,三十年不忘,虽有冯琳调解,难保他日后不再向我寻事,若能借这两个怪人之力,将他除去,倒可永除后患。注视斗场,目不稍瞬。赤神子功力稍高,还在尽力挣扎,董大清却是退一步、进两步,渐渐被那两个怪人引到身边,但见他头筋毕现,火红的两颗眼珠,好像要夺眶而出,杨柳青虽是与他有仇,见此惨状,也觉得于心不忍,急把眼光移开,不欲再看。

忽听得那两个怪人同声喝道:“双腿拿来!”接着“唱”的一声大响,好像铁锤击钟,巨斧劈石,杨柳青头未抬起,只觉一股热气,掠面而过,睁眼看时,只见董太清严如巨乌穿林,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已是从东面的窗子飞出,赤神子亦已无影无踪,想是他逃走在前,那股热风自然是他带起的了。场心那两个怪人仍然盘膝而坐,胖的那个捧着一条铁臂,哺哺说道:“真料不到他还有这种邪门功夫,”原来董大清在绝险之际,突然施展救命神招,把他的铁臂飞出,那两个怪人并不知道他那条臂膊是铁铸的,摹然见他断臂飞来,吃了一惊,不知其中有什么古怪,急忙运了全身气力,将它接住,在这一瞬之间,赤神子和董太清已是双双逃脱。

董大清虽未毙命,但已被逐走,而且又损了最厉害的铁臂,杨柳青自是欣喜无限,忽见那两个怪人目露凶光,忽然转向自己这边。

正是:

烽火台中惊怪异,珠峰底下集邪群。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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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五回 幽谷屯兵 战云迷塞外 军前露面 天女震番王

杨柳青心中一凛,抓紧弹弓。江南一直闭目静坐,这时听得有人奔出门外,脚步急速之极,迅即消失,四下里静得出奇,这才倏地张开眼睛,跳起来道:“那两个魔头给打走了吗?哈哈,你们得多谢我才成,那一葫芦的葡萄酒最能恢复精神,两只腊雪鸡的味道也不错吧?”忽见杨柳青和那两个怪人相对而视,神气骇人,多嘴的江南也不禁怔着了。

那两个怪人目光一转,忽地发了一声怪笑,胖的那个首先说道:“确是不错,应该大大的谢你!”瘦的那个接口说道:“你这双腿借给我们用用,等下我给你锯掉时,包保你全无痛苦!”江南叫道:“什么?你要锯掉我的双腿!”瘦的那个道:“不错,我的手术巧妙之极,先点了你的晕穴,你一醒来,血就止了。这份谢礼你觉得如何?”江南大叫道:“不成,不成,我这只腿还要走路!”胖的那个道:“我们也要走路呀,借你的腿给我续筋驳骨,这是两俱有益的事情。”瘦的那个道:“我们借了你的双腿,就收你做弟子。你有了我们做靠山,不但一生不愁衣食,而且没人敢欺负你!”江南叫道:“哈,我才不信,你们的双腿为什么又给人打破了?”江南这一问,正触他们之忌,那两个怪人面色一变,暴怒喝道:“我要令天下会武功的人都断双腿,第一个就先向你下手!”只见他们手一撑地,立刻飞身扑到,一出左手,一出右手,十指长甲,有如鸟爪,都对准了江南的穴道。

江南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我的妈呀!”穴道还未被点,人已几乎晕倒!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两个怪人身形飞起之时,杨柳青的弹子也已发出,杨家神弹,名不虚传,弓弦一曳,便是连珠发出,瞬息之间,但似冰雹乱落,竟无一颗打到那两个怪人的身上。那两个怪人哈哈大笑,道:“还有多少,尽数发来吧!你们四个人的腿都给我留下。”杨柳青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觉两股潜力,已然卷至,顿时便似身陷漩涡之中,不由自己的向前移动。原来杨柳青所发的弹子,给那两个怪人所发的阴阳五行掌力一挤,就像泥沙被卷进了旋风的中心,哪还有力量。

眼看那两个怪人便要施展杀手,猛地里“轰隆”的一声巨响,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一个大洞,这事情来得意外之极,两个怪人也不禁吓了一跳,同声喝道:“谁躲在上面,赶快给我滚下来!”话声未了,但听得“噎”的一声,一道暗赤色的光华,骤然射下,两个怪人吓个面无人色,手掌一转,互相一推,身似离弦之箭,立时“射”出门外,大声叫道:“唐晓澜你可不能不顾诺言!”杨柳青狂喜道:“晓澜,是你在这儿吗?”但见一个俊俏少年,从裂洞跃下,微笑说道:“不,我是唐经天。”

接着冰川天女也走了下来,杨柳青还是第一次和她见面,心中叹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看了唐经天一眼,又看了女儿一眼,暗暗叹息。邹绛霞一声欢呼,上前拉着冰川天女的衣袖,叫道:“姐姐,这回你可走不了啦!”回头对母亲说道:“那晚经天哥哥在我们家中出走,我怎么也留不住他,原来他是去追这位姐姐。”冰川天女见她如此天真烂漫,想起当时的误会,不觉低眉一笑,也是发自内心的欢悦的微笑。

唐经天道:“这位是桂华生怕伯的独生女儿,芳名冰娥;这位是邹伯母,三十年前,鼎鼎大名的江东女侠杨柳青,算起来我爹爹还是她的师弟。”杨柳青哈哈笑道:“说起来都不是外人。”拉着冰川天女的手,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她清雅绝俗,艳丽无伦,杨柳青本来对她有点妒意,这时亦觉得“我见犹怜”!冰川天女给她看得不好意思,盈盈笑道:“经天,还是你出手得快。那两个怪人不知是什么道路。确有点邪门功夫,看来就是我发出冰魄神弹,也打退不了他们。”杨柳青笑道:“经天,你看我多糊涂,几乎忘了向你道谢了。”

唐经天道:“其实我的天山神芒也未必伤得了他们,他们是给我吓走了!”冰川天女道:“怎么?”唐经天道:“看这情形,他们定是给我爹爹的神芒打断了腿,故此一见这个暗器,就以为是我爹爹来啦。”杨柳青道:“不错,听这两个怪人临走的言语,大约是你爹爹打断了他们双腿之后,答应过饶他们的。所以刚才他们才骂唐大侠不顾诺言,敢情他们还真怕你伤他们的性命。”唐经天沉吟说道:“看来那孤峰上的陷阱,必是这两个怪人所布置的无疑。只不知他们何故与我爹爹结下深仇大恨?”杨柳青道:“什么孤峰上的陷饼?”唐经天将那日的事情说了,杨柳青惊喜交集,道:“原来果然是你的爹爹到此地来了,但喜马拉雅山比天山还高得多、大得多,怎生去找?呀,我也有二十多年没见着你的爹爹啦,你的爹爹也许未老,我的头上已开始有白发了!”

杨柳青想怀旧事,絮絮不休。邹绛霞笑道:“妈,你尽拉着冰娥姐姐做什么?经天哥哥要吃醋啦。”杨柳青一笑放开冰川天女,只见女儿却拉着江南走过一边,交头接耳,好像在说什么秘密,江南还不时挤眉弄眼的扮鬼脸。原来这多嘴的江南,最喜欢打听别人的闲事,他从萧青峰和陈天宇那儿,听到一些关于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的事情,这时正像一个说书人一样,在给邹绛霞说唐经天三上冰峰,邀请冰川天女下山的故事呢。杨柳青对着这个顽皮的书童,又好气又好笑。再看看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亲热的神情,又禁不住心中一酸,想道:“真是各有各的缘份,勉强不来的!。”

原来杨柳青少时,曾奉父亲之命,与唐晓澜订下婚约,其后虽因性情不投,各自婚嫁,但唐晓澜到底是杨柳青的第一个意中人,过了数十年,杨柳青的感情虽然早已纯净升华,但对唐晓澜的敬慕却是始终不减。所以她在年前一见唐经天之后,实在有意思将女儿许配于他,而今见此情形,知道勉强不得,只好罢了。

众人当晚便在烽火台内歇宿,第二日唐经天的腿伤已愈,一行人等,继续西行,数日之后,到了喜马拉雅山的南边,冰川天女见山谷之中,隐隐露出施旗,心中一惊,道:“难道是尼泊尔的军队真个来了?咱们且去探它一探。”唐经天道:“好吧,我陪你去。邹伯母,你们暂且不要进山,待我们探明之后,再行定夺。”众人之中以他们二人本领最高,大家自是毫无异议。

喜马拉雅山实在大得惊人,山中许多不是未经人到的原始森林,无路可寻,冰川夭女虽然看见族旗,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还是迷失了路,走了半天,有时听得战马嘶鸣之声,好像就在附近,转过山拗,却又是另一个荒凉的山谷。唐经天笑道:“真得要找个向导才行。”冰川天女笑道:“痴人说梦,你就是出千两黄金。”也无人敢陪你攀登此山。”唐经天忽道:“这也不见得,你瞧,那不是人?”

冰川天女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一座山峰上,一条人影,矫捷如猿,轻登巧纵,越上越高,后面约有五六个人追赶,个个都是一身上乘的轻身功夫,为首的似乎是个僧人,披着一件大红袈裟,迎风招展,分外夺目。

唐经天叫道:“先头逃走的那人是龙灵矫:”冰川天女道:“不错,后面这个胡僧一定是唐端所说的那个劫狱的胡僧了。”唐经天道:“他们追赶龙灵矫定非好事,咱们截住他。”说话之时,龙灵矫的背影已只见一个黑点,后面那几个人影子也模糊了。

冰川天女道:“好,咱们从侧边绕过去兜截他,认定那个大红袈裟!”两座山峰相距不远,大红袈裟又是最易辨认的日标,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的轻身本领;比之龙灵矫与那胡憎都要高出一筹,唐经天又有游龙宝剑开路,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从另一个方向,绕到胡僧的前头,龙灵矫正在攀上第二个山峰,而其他几名尼泊尔武士却还远远落在胡僧后面。

原来龙灵矫在尼泊尔军营中住了几日,左想有想,虽然有争天下的雄心,但终不愿负汉好之名,引外兵入寇本国,是以下了极大决心,拼着为清廷诛戮,从尼泊尔军中逃了出来,准备回到拉萨,将尼泊尔军的部署告诉福康安知道。不料尼泊尔军中也颇有能人,龙灵矫一逃走便给发现。那胡僧率领四名尼泊尔武士,已追了一日一夜。

龙灵矫不敢逃下平地,专向草莽密青的山头逃匿,追逐了一天一夜,越上越高,雪滑坡陡,山路越来越难走了。这时龙灵矫正在攀登第二座山峰,山上怪石遮云,藤蔓如障,胡僧心道:“若被他逃上山头,更难寻觅了。”提一口气,紧紧跟着上去。这胡僧名唤泰吉提,是尼泊尔的第一国师,轻功确有极高的造诣,这一跃平地拔起,居然跃上了二丈有余,但山上积雪没胜,平滑如镜,脚一着地,又滑下三尺有多,看那龙灵矫时,也是如此,上两步退一步的不敢飞腾跳跃,龙灵矫的轻功与泰吉提在伯仲之间,但在这样陡削的斜坡上,大家都难以如意施展,龙灵矫占了先走的便宜,这时距离那胡僧已有百来步远。

那胡僧心念一动,忽地把袈裟脱下,迎风一展,好似大鸟的双翼,风从上面吹下来,他袈裟兜风,向上一跃,借春风的阻力,居然将身形定住,不再滑下,那胡僧哈哈大笑,向上招手道:“年先生,国王待你不薄,何故逃走?再说,我冒了性命之险,从拉萨救你口来,你这样不辞而行,似乎也违了中国圣人的古训,太不够朋友的交情了吧?”龙灵矫头也不回,拼命攀爬,那胡憎声调一变,冷冷说道:“年先生,我劝你还是下来吧,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何苦来?被我追上那就不好看相了。”袈裟一展,向上又跃了丈余、

这胡僧胜券在握,正自得意,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怪啸,一道暗赤色的光华劈面射来,那胡憎抖起袈裟,“砰”的一声,袈裟登时穿了二个大洞,好像戳破的风帆,失了作用,那胡僧措不及防,脚步一滑,向下滑了几丈,几乎跌倒。这胡僧的袈裟是金丝所织,加上他的内力运用,赛过一面盾牌,十数日前,他就曾用这件袈裟,挡过唐赛花的诸般暗器,不料竟给这骤然其来、莫名其妙的暗器射穿,不由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山墩处扑出一个人来,正是唐经天,胡僧一见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骄念又起,袈裟一展,大声喝道:“你是谁人?”唐经天道:“你管我是谁人?我就是不准你上这座山!”胡僧大笑道:“娃儿,凭你也配?”挥动袈裟,一个盘旋,突然凌空罩下,他以为唐经天只是暗器厉害,还未曾将他放在心上,这一招正是那胡僧苦练了十多年的功夫,名为“天罗盖地!”多强的武功,被他罩着也是无能为力!

袈裟罩下,呼呼挟风,有如一座小山,突然给那胡僧移来一样,唐经天心中一凛:怪不得唐老太婆与金世遗对他也占不了让风,果真有几分本领!不敢怠慢,游龙室剑扬空一闪,立刻还了一招“后异射月”的招数!

游龙剑乃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便真的是面铁牌,也给它戳穿了,何况这件袈裟,只听得“嗤”的一声,剑光闪处,袈裟反穿了一个水洞。这一下,那胡僧更是吃惊,袈裟一收,消了唐经天的剑势,先护着身子,再打量敌人。唐经天硬接了一招,虽然把胡僧的袈裟戳穿,自己的臂膊也觉疼痛。

那胡僧袈裟一展,变招再扑,经这一招,他已试出唐经天臂力稍逊,拼着袈裟再被宝剑戳穿几个大洞,把袈裟舞得呼呼风响,用绞扯的手法硬抢唐经天的宝剑,唐经天凝神应战,霎眼之间,过了十余二十招,袈裟上被剑尖戳穿的小洞密如峰窝,那胡僧兀是勇战不退。

冰川天女这时已从另一边绕到,她的轻功本来比唐经天还高,但荆棘遮路,她的冰剑却不如唐经天的游龙剑来得好使,是以反而来迟了H盏茶的时刻。那胡僧正在高呼酣斗,忽见冰川天女白衣飘飘,有如仙女御风,突然飘到面前,只觉目眩神迷,慌忙后退几步。冰川天女按剑斥道:“尼中两国世代交好,你们为何妄来挑衅?还敢越境捕人!快给我滚回去!”声音清脆,宛若银铃,但却另具一种威严,教人慑服。那胡僧不觉又后退几步,但他是第一国师的身份,尼泊尔国玉也不敢对他如此呼喝,心头一凛,旋即怒气又生,袈裟再展,冷笑说道:“你是何人?敢来干预我国之事,哼,哼!好大的口气!哎哟,乞嗤!”原来是冰川天女轻轻弹出一颗冰魄神弹,饶是这胡僧内功深厚,袈裟及早挡开,但也不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嗅。登时怔在当场,猛的想起一事。那冰弹的冷气还未能使他颤抖,想起此事,却不由得抖索起来。

忽听得后面几个声音同声说道:“叩见公主!”那胡僧回头一看,只见跟着自己来的四名武士,在后面一排跪倒,这胡僧大惊失色,心道:“果然是她!”原来这胡僧泰吉提乃是以前那个曾上过冰峰,后来送命在陈天宇之手的那个红衣番僧的师兄,他也曾听师弟说过冰魄神弹的神异,而今亲身遇到,自然也便知道了冰川天女的身份。

泰吉提慌忙谢罪,冰川天女轻轻摆手,朝着跪在前面这两个尼泊尔武士一挥,斥道:“我吩咐过你们,不许再到中国境内捣乱,你们为何不听?”那两个尼泊尔武士诚惶诚恐的答道:“国王有命,不敢不来!”冰川天女道:“国王在哪儿?”尼泊尔武士答道:“国王率领大军,驻屯在南面的山谷过冬。”泰吉提陪笑说道:“国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找寻公主,公主来了,省得大军跋涉之劳,真是好极了:请公主移玉,到军中相见。”冰川天女道:“好,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

泰吉提一听冰川天女愿去,心中大喜,想道:“放走了一个龙灵矫,请来了公主,这功劳可大得多了。”于是命令那四个尼泊尔武士在前开路,一行人又再走下山坡,穿过幽谷。唐经天抬头一望,但见山峰上云气弥漫,雪光在雪幕中闪动,再高处则连山峰的面貌也看不清楚,更不要说龙灵矫的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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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幸喜泰吉提他们带有帐幕,晚上便在山谷宿营,第二日再走了半天,才隐隐听见战马的嘶呜,泰吉提带有指南针、校准方向,对冰川天女说道:“再向南面走一个时辰,大约就可到了。国王得会公主,不知该多高兴呢!”冰川天女应了一声,冷然自若的看着天际浮云,任胡僧搭讪,她总不肯开口说话。

唐经天却是思潮汹涌,不能平静。冰川天女之所以肯来会见尼泊尔王本是出于他的鼓励,但如今走近了尼泊尔的军营,将来会生出什么风波,却是难以预料,心中禁不往忐忑不安。看冰iil天女却仍是那样镇静自如,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珠闪呀闪的,谁也猜不透她的心事。

唐经天正自沉思,忽听得冰川天女“咦”了一声,那胡僧也跳了起来,唐经天随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声平滑如镜的岩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拐印,那不是金世遗的铁拐印还是什么;冰川天女道:“他还留下几行字!”唐经天读道:“人间白眼曾经惯,留得余生又若何?欲上青天摘星斗,填平东海不扬波!”想不到金世遗疯疯癫癫,这一首诗却写得超脱豪迈,饶有仙意,诗中蕴藏着多少愤激与不平,但却并无向人间报复之念。唐经天心中一凛,想道:“难道真是人之将死,便露出至性真情?金世遗一生愤世嫉俗,谁知他却是面冷心热的悲款慷慨之士?呀,看他的诗意,真是想攀上高接青天的珠峰去寻死,这个想法也太怪诞了!”

冰川天女轻轻的一声叹息,道:“在这样的大山中却怎生去找他?”泰吉提道:“他是什么么人?”冰川天女道:“一个特立独行的朋友。”泰吉提曾被金世遗打过一拐,当然认得金世遗的拐印,听说他竟是冰川天女的朋友,心中暗惊。冰川天女却在独自思量,希望早早结束了与泥泊尔国王会见之事,便邀唐经天登山去搜寻金世遗的踪迹,但一想到这样的大山中去寻找一个人,那真无异于大海寻针,再一算,金世遗的生命期限只有十天,那更是凶多吉少的了。

冰川天女闷闷不乐,不知不觉随着那胡僧走人南面的一个大山谷,但见帐幕连营,胡马嘶鸣,谷中涟旗招展,刀枪如雪,也不知有多少大军?泰吉提先遣两个尼泊尔武士人王营报告,谷中的军队听说是前王的公主到来,将令也禁制不住,都奔出来看!

自从尼泊尔的前任国师,那个红衣番僧,从冰峰归来,带回了冰川天女的消息之后,尼泊尔国中便流传着冰川天女的种种神话。这时听说冰川天女到来,数万大军都争着出来看,嘈杂声、脚步声震撼山谷。忽见冰川大女在谷口现身,衣袂飘飘,严如青女素娥,御风下降!一霎时间,数万人不约而同,都止住了脚步,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上都听得见响,人人心中都在赞叹,忽地里“万岁”之声有如山崩地裂!冰川天女微笑挥手,眼角里有晶莹的泪珠,

东方西方,都有相似的成语,说是美人一笑,足以倾国倾城;但冰川天女能令万众倾心,却并非徒恃美色。尼泊尔人人知道,冰川天女乃是华玉公主的女儿,当年若非华玉公主弃国远走,按照王位的继承法,现任的国王就应是冰川天女而非这个暴君。这山呼“万岁”之声,其实是代表了一个愿望,人人都愿得这样一位可爱的女王当国!这愿望潜伏在每个人的心底,这时见了冰川天女的绝世容颜,更是人人难以抑制,不约而同的爆发出来!

忽见王旗招展,中央大营黄色的帐幕打开,尼泊尔王骑着白象,在王公大臣的族拥之下走出帐幕,霎时间又是诸声俱寂,唐经天陪在冰川天女的身边,冷眼望去,但见尼泊尔王面色灰败,在白象上摇摇欲坠,看这情形,竟是惧怕多于喜悦,尼泊尔王给这突如其来的“万岁”之声吓着了。

这确是大出尼泊尔王意料之外的事,他日思夜想,只是想得这位美若天仙的表妹为妻,如今一听这“万岁”之声,宛如受了当头棒喝,陡然想起了冰川天女也是王位的继承人,心中暗暗叫苦。

尼泊尔王久已期望这样的一次会面,早已念熟了见面之时要说的倾慕言词,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冰川天女落落大方,含笑和他施礼。尼泊尔王急忙跳下白象,让她乘坐,但觉她容光迫人,不可仰视;气度高华,令人慑服。嘴角的微笑如同幽谷百合,清雅绝俗,令人不敢起丝毫亵读之念!

进了营帐,尼泊尔王替她摆洒洗尘,冰川天女叫唐经天坐在她的侧边,尼泊尔王大为不悦,但那是冰川天女吩咐的,连尼泊尔王也不敢道半个“不”子。

酒过三巡,尼泊尔王心神稍定,刚刚想向冰川天女倾吐仰慕之忱,冰川天女却先开口问道:“请问你带倾国之兵,到未何事?”尼泊尔王道:“正是为了迎接表妹回国。”冰川天女面色一端,冷冷说道,“我虽然在中国出生,未曾踏过本国土地,但也曾听母亲提过本国前王的遗训,表兄既然继位为君,难道列祖列宗的遗训也不知道么?”此言一出,满座失色!尼泊尔王杯中的美酒也溅了出来。

冰川天女不怒而威,那两道明如秋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尼泊尔王,尼泊尔王只觉得冰川天女又是可爱,又是可怕,勉强镇摄心神,避开冰川天女的目光,强笑说道:“什么遗训?倒要请教。”冰川天女道:“我国小国寡民,样样都要靠中华大国扶持,所以自立国以来,就与中国永敦世好,祖宗的遗训,要奉中国为天朝,不可轻启边衅,你怎么带兵越境?”尼泊尔王道:“我不是挑衅,我是不愿你流浪异乡,想接你回国。”冰川天女道:“我在西藏住得好好的,我若要回来我自己会走。再说你要接我,也不必发了倾国之兵呵!”尼泊尔哑口无言。冰川天女又缓缓说道:“你发了倾国之兵,也填不满喜马拉雅山的一个山谷,中国之大,岂是你能想像!”尼泊尔王老羞成怒,想要发作,可是对着这样一位绝世容颜又是公主身份的冰川天女,他又怎敢发作出来。

冰川大女目光一扫,道:“国王做了错事,监国重臣也有责任呵!”那些王公大臣个个垂下了头。冰川天女面对尼泊尔王道:“我母亲虽然离开故国,但她还保存有先王祖给她的铁券丹书,可以顾问国事,这铁券丹书如今就在我的身上。为了中尼两国的世代交谊,我劝你立即撤兵。你若是不肯依从,咱们就招集全军,各自把主张说出来,诉之公决好了。”尼泊尔王冷透心头,想道:“若是招集全军,诉之公决,军队十九会拥护她,这岂不是要立即引起阵前叛乱!”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纵许冰川天女再美十分,他也不敢招惹。

唐经天还是第一次见冰川天女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话,大为凉奇,心中又觉十分痛快。他还未能完全领会,那是冰川天女出于爱中国与爱尼泊尔的激情,以至令一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变友了慷慨激昂、大仁大勇的侠士。

尼泊尔王非常不安,支吾说道:“要撤兵也得过两天才行,外面冰雪封山,也得派人先扫清道路呵!”冰川天女面色稍稍缓,道:“目下春暖花开,冰雪就将融解,那么你就趁早派人清道吧。”尼泊尔王转过话题,搭讪笑道:“听说公主住在冰宫,人迹罕到,不寂寞么?”冰川天女道:“也住惯了。何况我还有许多宫女陪伴。”尼泊尔王笑道:“你在中国长大,当知中国古语男婚女嫁,人之大伦,长住冰峰,怎生挑选驸马?所以我此次想接你回去,替你筹办大婚。”冰川天女皱眉说道:“你多少正事要理……”尼泊尔王截着冰川天女的话头说道:“公主完婚难道不是正事么?我只有你一位近亲,能不关心?”冰川天女面色一端,淡淡说道:“这事也不劳王兄担心!”尼泊尔王心头一跳,道:“你选了驸马么?”冰川天女含笑不答,缓缓抬起头来,忽见唐经天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冰川天女满面通红,又垂下头来。,

瞧那神情,谁都可以猜想到他们是一对爱侣。尼泊尔王妒恨交并,冷冷问道:“这位是谁?”冰川天女道:“这位是中国最有名的少年侠客,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唐经天道:“公主太夸奖了,中国像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话似谦虚,其实是正告尼泊尔王,中国不可轻侮。尼泊尔王“哼”了一声,久久始道:“失敬了!”冰川天女道:“他还有几位朋友在山脚。”尼泊尔王道:“好,凡是汉人,我都请他们进来。”声音和面色一样阴沉。

这一晚尼泊尔王彻夜无眠,冰川天女在他心目中就像一朵有刺的玫瑰,明明知道不好沾惹,却又舍不得放开,一闭眼睛,冰川天女和唐经天亲昵的神情,又在他脑海中浮现。尼泊尔王恨恨想道:“我就是撤兵也得把这小子杀掉。”

第二日一早,尼泊尔王又派人请冰川天女与唐经天赴宴,筵席仍是设在他的帐幕中,只是却多了好几个人,原来杨柳青母女和唐赛花姑侄与及那个小书童江南,都给尼泊尔王派人兜截,说是冰川天女和唐经天的意思,把他们都请进来了。

冰川天女欢喜无限,请唐赛花坐在她的身边,悄悄问道:“我们找得你好苦,你不是和金世遗在一声儿吗?他到那儿去了。”唐赛花道:“一到山脚,他就丢开我独自登山去了。呀,我若是年轻三十年,或许还能追赶得上。金世遗这个人真是古怪透了,咳,我沾他的恩惠,今生是无法报答了。你有没有见到灵矫?”

冰川天女正想答话,帐幕开处,一群武士走了进来,好像开了一个人种展览会,欧洲人、阿拉伯人、印度人、波斯人都有。以尼泊尔一个小国,居然聘请到欧亚各国的武士,尼泊尔王也大足以自豪了。那个胡僧泰吉提也在其中,看了唐赛花一眼,若无其事的坐下,唐赛花真想揪着他追问龙灵矫的下落,可是在尼泊尔王的国宴上,任她如何生气,却也只好忍着。

只听得尼泊尔王笑道:“久闻中华上国人才众多,昨日听公主称赞得这位唐大侠天上有地下无,更是令本王钦仰,难得有今日的盛会,各国武士聚会一堂,还请唐大侠不吝指教,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冰川天女微笑道:“切磋武功,不分国域,王兄此言,好像把在座诸人划分边了。”尼泊尔王道:“公主言重了,小王并无他意,只因唐大侠是初次见面的贵客,又是公主赏识的人,才想先见识他的本领。好,我先敬唐大侠一杯!”冰川天女见他目光有异,心中一谆,正想说话,唐经大已坦然的将那杯酒接过去喝了。

尼泊尔王道:“谁人愿和唐大侠合演武功?”那胡僧泰吉提应声而出,说道:“昨日我已见识过唐大侠的高招,可惜未能尽兴,今日还要续请指教。”他早已换了装束,左手提着大红袈裟,右手拿一个大铁锤。

唐经天道:“国师赐教,何幸如之!”拔剑下坐,尼泊尔王命撤开帐幕,腾出一大片空地。

泰吉提扬起袈裟,宛如一片红云,当头罩下,唐经天笑道:“你的袈裟织补得好快呵!”举剑一刺,但听得哨的一声巨响,泰吉提右手的大铁锤猛地撞去,唐经天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尼泊尔王侧目笑道:“公主,敢情你真是言过其实,对这位唐大侠夸奖得太甚了!”冰川天女大是起疑,心中想道:“这胡僧气力虽大,但以唐经天所修习的天山正宗内功,岂有挡不住他一击之理?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古怪。”

泰吉提一击得手,猛如怒狮,袈裟一展,大铁锤又是呼的一声打下。他这打法似是欺负唐经天没有气力似的,硬打硬撞,左胁露出空门,他亦似毫无顾忌。忽见唐经天一个“回风折柳”,身形疾闪,剑光疾起,朗声笑道:“站稳了!”刷的一剑,泰吉提腾身跳起,袈裟穿了一个大洞。唐经天连逼两剑,泰吉提收势不及,一锤打下,把坚硬的石地打了一个凹槽,几乎扑倒。唐经天一笑收剑,道:“再来,再来!我们中国的古训,不打落水之狗!”

冰川天女舒了口气,微笑说道:“王兄请看。唐大侠若是乘势进招,再补一剑,你的第一国师只恐马上就要血溅黄沙!”尼泊尔王大惊失色,这回是轮到他暗暗奇怪了。

原来尼泊尔王蓄意要把唐经天置于死地,在壶中暗藏毒酒,那酒壶分成两格,内有机关,斟给唐经天吃的那杯,是用喜马拉舢特产的一种叫做“百日醉,,的毒草所泡制的;而斟给自己和泰吉提吃的却是平常的葡萄酒。“百日醉”顾名思义,乃是一种极厉害的麻醉药。哪知唐经天胆大心细,早已看出泊尔王神色不对,暗中服下了一颗用天山雪莲制炼的“碧灵丹”,天山雪莲能解百毒,即算是最厉害的“孔雀胆”和“鹤顶红”尚且不怕,“百日醉”何足道哉?

泰吉提满心以为唐经天吃了毒酒之后,筋酥骨软,真力必然发作不出来,所以才大胆抢攻,毫无顾忌。哪知唐经天将计就计,假意装作不胜酒力,让了一招,这才实施反击。要不然唐经天和那胡僧的本事,实在是在伯仲之间,唐经天也断不能一剑将他杀败。

泰吉提一挫复上,这回他可不敢再轻敌了,两人各展出平生绝学,打得砂飞石走,地惨天愁,不过半日时辰,就斗了一百来招,兀是不分胜负。但见那胡僧的袈裟有如一片红云,而唐经天的剑光,则如银虹环绕,中间不时杂以“哨哨”的铁锤与宝剑交击的金铁之声,动人心魄。这一战把尼泊尔的武士都看得目定神呆,连尼泊尔王亦是惊心失色!

那胡僧昨日与唐经天第一次交手之后,知道他的游龙宝剑锋利异常,只凭着一件袈裟,实在难以抵敌,因此又多用了一柄重达七八十斤的大铁锤作为辅助兵器。宝剑虽利,总不能削断铁锤,泰吉提的内力又比唐经天大得多,因此唐经天虽然展开了绝妙的天山剑法,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

激斗正酣,猛的里狂风骤起,喜马拉雅山区风力之猛,举世无匹,尤其是在北山峰拗的一个“台阶”,更有世界“风窝”之称,据近世英人探险家所测,经常达到十级台风以上,登山者若不是用绳索相连,往往连人也被吹走。尼泊尔军队驻屯山谷之中,一为避寒,二来也是为了避风,虽然如此,大风刮过山谷,声势亦足骇人。那胡僧的大红袈裟得风力之助,抖开来有如大鹏展翅,每一扑力逾干斤,把唐经天整个身形都笼罩在他的袈裟之下。唐经天想用宝剑再刺穿他的袈裟,出手虽快,却总是被他的大铁锤挡住。

泰吉提一占上风,尼泊尔主又是洋洋得意,回顾冰川天女,唐赛花坐在冰川天女右侧,蔑嘴说道:“得风力之助,虽胜不武。”尼泊尔王大为扫兴,冰川天女听得经验最丰富的武林前辈唐老太婆也这么说,却禁不住为唐经大担心。

山风越刮越猛,不但唐赛花以为唐经天可能落败,那胡憎也以为胜券可操,顺着风势,袈裟舞得呼呼作响。唐经天给他逼得一连退后几步,忽他说道:“你双手都有兵器,我却只有一把剑,这不公平。”泰吉提冷笑道:“可没有谁禁止你用两种兵器呀。”唐经天笑道:“那么,我可要得罪了。”猛然问只见他把手一扬,几道暗赤色的光牵在他指间发出,那件大红袈裟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穿了几十个小孔。泰吉提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地想起这是天下最厉害的暗器天山神芒,纵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不能抵敌,说时迟,那时快,唐经天五指疾弹,大小声:“撒手!”他指间夹着几支天山神芒,一挥手间已把袈裟刺了无数小孔,手法之快,实在难以形容,神芒透过袈裟,直削胡僧手腕。胡僧大叫一声,不由得他不急忙撒手,只见那件袈裟被大风一刮,登时飞出了山谷,无影无踪。

泰吉提垂头丧气,退入军营,竟不敢跟唐经天回到席间。唐经天对尼泊尔王笑道:“贵国的第一国师,武艺也确算得是不错的了。”似赞似讽,尼泊尔王听得刺耳钻心,但他所等候的第一高手还未来,只得强笑说道:“我国练兵注重弓马,每个士兵都能驰马射箭,百发百中的也很普通,并非只注旱一两个出类拔革的武士。”唐赛花忽地冷冷说道:“是么?请国王叫几位贵国的神箭手出来,让我这个老太婆也见识见识。”

正是:

雕虫小技真堪笑,请看中原第一家。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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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 14:25:2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三六回 神功无敌 较技服三军 滑雪奇能 振衣凌绝顶

尼泊尔王面色一沉,把手一挥,传下令去,登时在军中挑选出四个人来,每个人都抱着一张大铁弓,看那大弓两臂非有五七百斤气力,棚拉得它动,这四个人都是军中的弓箭教头,尼泊尔王却故意隐瞒他们的身份,指着他们对唐经天说道:“这四个士兵都是军中的神箭手,百发百中,唐大侠可肯和小兵比比弓箭吗?”在尼泊尔王的用意,以唐经天的身份,胜了几个小兵不足为荣,但若输了,那自是大失面子。

唐经天微微一笑,尚未开言,唐赛花已抢着说道:“比弓箭这样的小玩意何劳唐大侠出手?中国的妇孺都能挽弓射箭,何足为奇。这里地湿风寒,老身正想舒展舒展筋骨,这一场待我来吧。”话未说完,就颤巍巍地站了想来。

尼泊尔王大为恼怒,重重的将酒杯一顿,冷冷说道:“我国虽然国小兵微,随我出征的都是能征惯战之士。赳赳武夫,岂能欺负一个老妇?”唐赛花也把酒杯重重的一顿,用更冷峭的声音说道:“老身虽然年过六旬,叫我穿针引线,我可能老眼昏花;张弓射箭,嘿,嘿,那可是最平常不过之事。若非国王说他们是神箭手,我还不屑欺负后生小子呢!,,这几句说话针锋相对,把尼泊尔王说的下不了台,心中想道:“好一个讨厌的老乞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便道:“好吧,这几个士兵用的是第一号强弓,你要用第几号?”这种第一号的铁胎弓,重达百斤。尼泊尔王看唐赛花老态龙钟的模样,心道:“我就不相信你能使用铁胎弓,只怕你拿也拿不起来。”

唐赛花故意不答,道:“你待我再喝一杯酒提提神。”这时间尼泊尔的兵卒已把各号弓箭捧出来,第一号第二号的铁胎弓用两个人抬,尼泊尔王道:“最小的那一号铁弓刀也有二十来斤,老太太你小心点儿,别闪了手。”

唐赛花一声长笑,道:“老身不用弓箭!”尼泊尔王道:“怎么?不用弓箭,如何比法?”唐赛花道:“善射者何须自己摧弓带箭,嘿,嘿,便以其人射来之箭反其人之身就行啦!你们尼泊尔的神箭手连这点本领都没学过吗?”比射箭而可以自己不用摧弓带箭,尼泊尔王确是没有听过,那肯相信只当是唐赛花因为自己拿不起铁弓,故作大言,其实是想逃避。唐经天可是暗晴好笑,唐家素有“天下暗器第一家”之称,唐赛花是唐家硕果仅存的长辈,她和这几个人比箭,那简直是等于猫和老鼠戏耍一般。

只见唐赛花一步一步,气喘吁吁的走入场心,忽地盘膝坐在地上,双目一张,叫道:“你们把利箭射来吧!”那四个弓箭教头见一个老妇人走出来,又是如此这般模样,反而给她弄糊涂了,他们开始以为是她走得累了,坐在地上歇息,哪知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四个尼泊尔教头在军中素负盛名,岂肯射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

唐赛花嚷道:“怎么,你们不敢和我比箭吗?哈!哈!尼泊尔的神箭手意是虚有其名!”尼泊尔受汉化甚深,许多人懂得汉语。这四个教头中有两个便能听能说。其中一人忍不住,心道:“你骂我事小,损及尼泊尔射手的威名,可不成!”立刻张弓搭箭,叫道:“我这一箭射你头上的玉簪,你不要动,免得误伤!”他的箭法百不失一,唉的一箭,对准唐赛花的头射去。

这个教头还真的不忍射伤一个老妇,所以预先出言提醒。哪知唐赛花可全不领他这个情,只见弓如霹雳,箭似流星,倏的射到唐赛花头上,唐赛花把手一招,若无其事的将那支利箭接了下来,在地上一插,叫道:“喂,其他的人怎么不射?”那个教头大吃一惊,又是唆的一箭,对准她的手腕射去,唐赛花伸指一弹,那支利箭又插到泥中。另一个教头心狠手辣,一箭射向她的咽喉,唐赛花叫声:“哎哟,不好了!嘴巴一张,利箭插入口中。第一个教头怨同伴道:“你怎么真的要射死她?”忽见唐赛花张口一吐,笑道:“幸亏我的牙齿还行!”那支箭又插在地上。这正是唐门的绝技一“啮簇法”。唐赛花嚷道:“你们是怎么射的?这一会子功夫才射出三枝。”

这一下把那四个教头全都激怒,四弓齐张,四箭齐发。唐赛花坐在地上,动也不动,箭到便接,霎时间在她周围都插满了箭杆,好象平地筑起了个篱笆围着她一样。唐赛花边接箭边嚷道:“不成,不成!还要射快一些!”四个教头咬一咬牙,这时已不是怕将她射死,而是怕损了他们军中神箭手的威名,不约而同地都施展出“连珠箭”的绝技,但见飞矢如蝗,纷纷攒射,唐赛花手法一变,随接随甩,每甩一枝箭,就将阵枝箭碰落。她虽年迈,却是内功有火候的人,以手甩箭的劲道比那四个教头用铁胎弓射出的劲道还要凌厉得多,但见满空箭雨,纷纷自那四个教头反射回去。她也是有意不伤那四个教头,利箭射回,都插在四个教头身边的地上。霎时间象平地涌起了一座箭林,将那四个教头都围在里面。

四个教头大惊失色,不消片刻,他们箭囊中的利箭完了。唐赛花叫道:“你们留心,我还敬了,我要把你们的四张弓弦全都射断!”她双手齐发,将最后所接的四枝箭都甩出去,箭挟风声,掠过空中,发出鸣呜的啸声。那四个教头无法可挡,只好不约而同的提起铁弓招架,但听得一阵僻啪的连珠密响,四张铁弓的弦果然都给她,一举射断!

四个教头掷弓于地,气沮神丧。唐赛花拍拍衣服,抖一抖身上的尘砂,站起来道:“如何?我中华妇孺之辈,亦善骑射,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吧?”那四个教头跨出箭杆所围成的圈子,面色惨白,听了此话,意殊为不信,拱手齐道:“老太太神技惊人,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唐赛花微微一笑,招手说道:“柳青,你也来露一手。”

其时狂风已息,山上的飞鸟,纷纷飞进谷中躲避外面卷起的漫天雪片,杨柳青取出了弹弓,指着天上的两行雁道:“我第一排弹弓,要打左边这行雁的左眼,第二排弹弓要打右边这行雁的右眼。”此言一出,不但那四个教头吃惊,所有听得懂汉语的尼泊尔武士都露出不相信的神气。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柳青弹弓一曳,嘎哩连声,左边那一行雁应声坠地;杨柳青脚跟疾转,柳腰一折,弹弓再曳,右边那一行雁也都坠在地上,也相距三丈有多。

那四个教头分成两组,上前验看,果然是左边那一行雁都瞎了左眼,右边那一行雁都瞎了右眼,眼中都嵌着一颗小小的弹子。一排弹弓能打瞎一行天空飞雁的眼,而且要左中左,要右中右。这手功夫与刚才唐赛花的接箭甩箭,各有胜场,都是足以震世骇俗的绝技!四个尼泊尔教头心望口服,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唐赛花与杨柳青回到席上,江南笑嘻嘻道:“邹伯母,你这手绝技教我行不行?”杨柳青笑道:“你给我磕头,叫我妈妈,我也许会教你。”江南道:“好,一言为定,我这就给你磕头。”杨柳青又气又恼,道:“别胡闹,这是什么地方?”邹绛霞说道:“妈,教给他。”杨柳青大为奇怪,心道:“难道霞儿看上了这个书童?”岂知邹绛霞早与江南约定,想要学江南那手颠倒穴道的功夫,说好了将杨家的神弹绝技作为交换。

尼泊尔王心烦意乱,他一连看了三场绝技,由不得他不惊惶,心中想道:“这些汉人难道都是神仙下凡?毒酒不中用,连一个老太婆也能射断铁胎弓。”他所等的一个人还没有来,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折唐经天的威风。

忽见一个黄发碧眼的西洋武士站了出来几哩咕噜的说了一大遍,通译的说道:“这位史密夫先生说,他曾听说中国有一种奇妙的点穴功夫,可以制人于死,他说在欧洲也有一种叫做“子午流”的功夫,可以随时令人的血液停止循环,看来大约与中国的点穴功夫相近,他想与中国的点穴名家彼此观摩印证。”

唐经天听说欧洲居然也有这种与“点穴”相同的功夫,大感兴趣,正想应战,忽见江南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说道:“我江南手痒得紧,唐大侠,这一场就让我玩玩吧。”

唐经天笑道:“好极,好极!我几乎把你这位点穴名家忘记啦!”江南乐不可支,对邹绛霞道:“你听到没有?唐大侠也夸奖我,你还敢说我的功夫不行?”咕噜咕噜连喝了三大盏葡萄美酒,连笑带跳的跑到场心,活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争不及待的去参加什么有趣的玩意。

尼泊尔王怔了一怔,但随即想道:刚才那个老太婆也有这般惊人的本领,只怕这小孩子真会点穴!对江南倒是不敢小觑。那西洋武士却是气得哇哇大叫,指着鼻子道:“哼,哼!叫这个小孩于和我比赛点穴?”江南听不懂的说话,但见他哇哩哇啦的指手画脚大嚷一通,形状甚是滑稽,也学着他的样子和腔调指着鼻子胡叫一通。那西洋武士问通译道:“这小把戏说什么?”那通译其实也不知道江南是说什么,但他听得尼泊尔王传话下来,说这个小孩子是点穴名家,便道:“他说他的点穴功夫很历害,问你敢不敢和他比试。”转过头问江南道“是不是这个意思?”江南忍着一肚皮的笑,满脸正经的点头道:“对极,对极!你译得一点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欧都由都,艾詹哇哩哇嗜。”刚才这个西洋武士出场时曾向冰川大女问候:“欧都由都”是:“你好吗?”冰川天女经过通译传话,也问他:“你好。”他说:“义詹哇哩哇嗜。”即是回答:“我很好。”这是西方应酬的客套语。江南就学会了这两句,模仿西洋武士的口吻,乱嚷一通,但说出来当然是荒腔走调。

那西洋武士初时勃然大怒,听了江南乱嚷,不觉一怔,心:道:“咦,他怎么向我问好又自问自答呢?”继而自作聪明的想道:“是了,这个小孩子怕我弄死他,所以先向我套套交情。”便道:“小孩子放心,我不要你的性命,只将你点得晕倒就算啦。”江南凝神听他说话,跟着又学他的指着那西洋武士的鼻子大嚷一通,这几句话甚长,他学讲也讲得不全,但“我不要你的性命”这一句却讲得相当纯熟。那西洋武士刚刚对他有点好感,一听之下,怒火又发,“哇”的一声大叫,张手就向江南一扑。

那武士只当江南是和他胡闹,并不真想用“于午流”的闭血法来对付他,而是想将他摔倒便算。岂知江南在石林中,学过“空花绕树”的身法,在岩石林中也可以空插自如,西洋武士要捉他,他只当是捉迷藏,绕着那武士的身子转来转去。那武士手长脚长,捉来捉去都捉不着江南,江南时而从他胯下踉过,时而从他肩头跳过,闹得不亦乐乎,旁边人看去,就似乎那长手长脚的西洋武士在和这个小孩子闹着转圈的玩儿,都忍俊不禁,嘻嘻哈哈的哗笑起来。

那西洋武士大怒,喝道:“你再胡闹,我可不留情啦!”江南也学着他喝道:“我可不留情啦!”只听得挣的一声,那西洋武士掣出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器,似一个银制的笔管,约有六七寸长,两头都是尖的,银光闪闪,向着江南的胸膛一刺。江南道:“咦,你点的是什么穴?”身形一仰,便待避开,哪知“得”的一声,那支笔管忽然长了几寸,在江南的胸脯上重重点了一下,原来这枝笔管,装有机括,可以随意伸长,高手比斗,只差毫厘,何况江南还并不是高手,一下便给他点中了。

江南只觉一阵酸麻,立即又跳起来道:“喂,你这件东西倒是件好玩意,送给我行不行?”那西洋武士的“子午流”闭血法和中国的“点穴法”同一原理,不过却没有中国点穴法的深奥,中国的点穴法是认明人身上的各种穴道,所击之处只在=点;而“子午流”闭血法则是按着时辰,将身体某一部分的血液循环环阻遏。江南跟黄石道人七天,就只学得他一样“颠倒穴”的功夫,穴道颠倒,血液的循环自然也不是依照正轨,不过因为“子午流”闭穴法触及的部位较广,因此亦感到一阵酸麻,但却无伤害。

那西洋武士点不倒江南,江南反而嘻嘻哈哈地来抢他的笔管,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按机括,“得”的一声,长仟文在江南的手腕上刺了一下,江南骂道:“好小家伙,你不给我,我偏要取!”使出一招陈天宇教他的“顺手牵羊”,将那西洋武士一扯,一只手托着他的肘尖,另一只手便来硬抢他手中的笔管:岂知那西洋武士颇有几斤蛮力,手腕一弯,便是一记勾拳,江南险险避开,他那支笔管向前一送,银针陡的长出一尺有多,针端锋利,在江南腿上重重刺了一下。这一下却不是“子午流”闭血法,而是把银针当成伤人的利器。原来他这支笔管,共有三截,第二截的银针是钝头的,用以闭血,第三截的针尖却是锋利的,内贮毒液,可以伤人。江南给他一针,痛得“哎哟”一声大叫起来,忽觉一腿麻木不仁只道是被他点了穴道,大怒叫道:“哼,就只你会点穴么?看我的!”身形一晃,从那西洋武士蒲扇般的大手底下过,骄指一点,正正点中他腑下的晕穴,那西洋武士哼了地声,立刻跌倒。

江南一跷一拐的跑了回来,对唐经天道:“颠倒穴道的功夫不顶用,喂,你给我解穴。”唐经大一看,见他小腿红肿,笑道:‘这不是点穴,你喝一杯酒就好啦!”暗把一颗碧灵丹丢入酒杯,工南接过这杯葡萄酒一喝而尽,痛楚若失,嘻嘻哈哈地对尼泊尔王笑道:“这大个子说要和我比赛点穴,哈,我用点穴法点倒他,他却用毒针整治我,真不要脸。不过他既然在点穴的比赛上输了,当然算我全胜啦。”尼泊尔王做声不得,那西洋武士的伙伴却忽然哗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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