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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艾琳

《冰川天女传》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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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2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九回 妙境华严 艳说神仙侣 仙音玉笛 喜联异国情

月凉如水,幽萍挪动身子,微微偎近陈天宇,说道:“三十年前,尼泊尔国有一位公主,叫名华玉,她之取名华玉,是因为国君仰慕中华大国,又因她生得可爱,有如中华的美玉,故此命名。华玉公主长大之后,文武双修,从中国请来文学教师,熟读中国的经史词章,又从阿拉伯请来剑师,教她剑术,至于骑马射箭,那更不消说得,样样皆能。”

“岁月如流,转眼公主长大成人,芳龄十八,国中贵介公子,个个都想求公主为妻,可是华玉公主一个都不合意。年复一年,公主二十二岁了,国王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免焦急,为了不让公主芳华虚度,意欲为她选择驸马,迫她成亲。公主不允,自己提出一个办法,要仿照中国小说中常见之事,摆设擂台。亲逃郎君。这擂台有文有武,先试武艺,后试文才,试武艺的通过了几关极难的考试之后,还要与她比剑;比武胜了,然后再考文才,考文才不但要懂尼泊尔文学,还得懂做中国的文章。尼泊尔懂得汉文的不少,但只是粗解皮毛,那当得公主面试。故此在两年之中,求亲者共有一百二十四人,先试武艺,够资格与她最后比剑的只有七人,比剑胜了她的只有三人,这三人一被考到中国的文学,全都答不出来。国王大急,准汉人前去应试,可是那些汉人等不到公主试他文才,比武先已输了。”

“转眼公主已二十四,国王道:‘你若再选不出驸马,就该由我作主,不能让你把擂台长摆下去。’公主请再宽限百日,百日之后,再作定夺。实是公主心中早有主意,她心高气做,绝不嫁凡夫俗子,若然过了百日,还选不到如意郎君,那就要舍身为尼,终生不嫁。”

“过了九十九日,还是无人入选,至最后一日,公主亦已绝望,忽然来了一个中华男于,满面风尘之色,说是远道赶来,乞求公主一试。此人骑术精绝,射箭百发百中,能举千斤石担,可服御园狮虎。种种难关,一一通过,最后比剑,与公主从日中斗至日暮,最后一剑挑开了公主的面纱,赢得十分漂亮。”

“公主试他文学,他对答如流,对尼泊尔的古诗经典,随意引用,如数家珍。对中国的文学,那就更不必说了,他所解释的经史奥义,连公主也闻所未闻,公主十分佩服,道:‘最后试你两题,考考你的急才。若然考试中式,那你……,说着面上一红,嫣然一笑,说不下去,那中华男子便立刻请她命题”说至此处,陈天宇插口道:“这中华男子,想必就是冰川天女的父亲桂华生大侠,桂大侠幼承母教,无怪他的文才武艺,都出色当行了,不知最后那两道是什么试题?”

幽萍道:“华玉公主出的两道试题,第一,道是要他做一对联,公主道:中国的文字是单音字,最奇妙的特色是能做对联,你就将我的名字做一对嵌名联吧。以一支香的时刻为限,香若烧完,还做不出来,这一场就算失败了。那名叫桂华生的中国男了不慌不忙的看了公主一用良,道:联语我已有了,只恐有冒昧之处,请公主见谅。随即将嵌有公主芳名的对联写出,那联语是:

华岩妙境偕准游?看龙叶拈花,释迦微笑;

玉笛仙音邀客和,听相如鼓瑟,子晋吹萧。

“上联全用佛典,下联则用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与子晋吹阶引凤求秦穆公女儿弄玉为妻的典故,上联下联都含有求偶之意。联语写完,那只香只烧了三分之一,公主微微一笑,便出第二道试题。”

陈天宇插口笑道:“怪不得冰川天女这么欢喜做嵌名联,原来是承继父风。”幽萍道:“那白衣少年到冰宫的情景,也很像桂华生向华玉公主求婚的情景呢!”陈天宇道:“第二道试题又是什么?不要多说闲话,先说故事吧。”

幽萍道:“故事之中又有故事,公主的第二道题是先说一个故事,这故事没有结局,可以随你欢喜,将它变成喜剧或者悲剧,公主要桂华生为这个故事写结局,以考他的急才和机智。

“这故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爱上一个英俊的武士,不料这武士暗中却和她的宫女勾搭,私情眷恋,给公主撞破,一气之下,便禀告父王。武士勾引宫女,这罪名非同小可,依律要处以严刑。

“可是这国家的刑罚甚为奇怪,他们相信天上有一个真神,主宰人的命运,犯人有罪无罪,也都由神来决定。办法是将犯人放在一个广场中,广场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侧门,一道侧门内中有一只凶猛的饿狮,犯人走入门内,定必给狮撕碎,当作点心;另一道侧门通向外边,犯人若走入此内,则可获得自由。所有罪名一笔勾销,因为那是真神给他降福,能得到真神降福的就不会是坏人。

“国王不知道公主暗恋武士,又素来欢喜这武士,便索性更加以恩典,一道门中藏有一只狮,另一道门中则藏着那个宫女,若然武士走入藏有饿狮的侧门,那当然不必说,那是真神也认为他有罪,应该充作狮子的点心;若然武士走入藏有宫女的侧门,那么这武士非但没罪,还可以得那宫女为妻。”

“决定这武士命运之日,公主也在场观看,看台就在两道侧门的中间。武士走过看台,抬头盯着公主,眼中露出哀求饶恕的神情。公主是知道侧门中的秘密的。”

“这时只要公主一指,就可以决定这武士的生死命运。是将他指向藏有狮于的侧门呢?还是将他指向藏有宫女的侧门呢?公主想起他把自己的情意付之流水,却勾搭上自己的宫女,妒忌之火无可抑止,要让他与宫女称心如意,结为夫妻,那是一万个不能!可是她极爱这个武士,若说要让他给饿狮撕裂。充作点心,那又是一万个不忍!这刹那问,无数幻象泛上公主心头,一忽儿现出武士与宫女配合之后,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情景;一忽儿现出武士给饿狮撕裂、鲜血淋漓的惨象。一抬头又看见武士充满哀求的眼光,武士即将走过看台,时机间不容发,公主要将他指向哪一边呢?是愿意见他与情敌结婚?还是让他给饿狮吃掉?”

陈天宇听得入神,心中替那公主设想,也实是难以选择。只听得幽萍笑了一笑,续道:“当时华玉公主也就是这样问桂华生:若然你是那位公主,你将武士指向那一边,答题要合华玉公主的心意,她可以随心所欲,决定你的答题是对还是错!”

“这试题实是难到极点,既要揣摩故事中那位公主的心意,又要揣摩华玉公主的心意。不论将武士指向那一边,都可能给华玉公主说他不懂爱情,因为对爱情的看法,本就因人而异。像故事中的公主,若将武士指向藏有狮子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妒,爱之汲也就恨之极,恨之极也就是爱之极;若将那武士指向藏有宫女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恕,爱到深时,一切为爱人设想,那么牺牲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华玉公主的想法是怎样呢?

“桂华生想了一会,问华玉公主道:‘故事中假设的那位公主是东方古国的公主还是西方古国的公主?’这故事本是欧洲的故事,传到东方,遂也产生了许多大同小异的故事,给说书人作为题材,桂华生本来知道的,但他却明知故问。

“华玉公主不明其意,反问道:‘是东方古国的怎么样?是西方古国的又怎么样?’桂华生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东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藏有宫女的那一边;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有狮子的那一边,东方国家主张宽恕之道,女子更是仁慈,十九不忍见情人给饿狮撕裂;西方的女子对爱情着重‘独占’,西谚有云:‘爱情有如眼睛,不能容半粒砂子。’所以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十九宁愿情人让饿狮吃掉,也不愿他投入别人怀抱。但假若那武士是中国人呢,他早就会察觉公主爱他,这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啦!”

“这答复甚是滑头,但华玉公主心意其实不必费神猜测,不论桂华生怎样回答,我们都预料她必然满意。

“于是公主选定桂华生为驸马,国王欢喜无限,下嫁之日。全国放假三天,尽情欢乐。第二年公主生下一个女儿,驸马给她取名冰娥,她便是今日的冰川天女。国王无子,只有华玉公主一个女儿,所以外孙女冰娥,也有‘公主’的封号。”

“两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不知不觉过了五年。国王年老体衰,为了嗣君的问题,遂引起烦恼。

“本来依照西欧与中亚各国的规矩,女儿亦可继承王位,若依照中国的习惯,则只有男儿可以为君,女儿断断不能传位。尼泊尔汉化日深,国中对于王位继承的问题遂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拥立华玉公主,另一派则主张拥立国王的侄子。国王的侄子觊觎皇位已久,扶植党羽,暗育死士,对华玉公主甚为妒忌,两派拥立之争日趋激烈,平静的小国,遂蕴酿了极大的风暴。”

“华玉公主不忍见自己的国家陷于动乱,遂和附马商议,驸马劝她放弃王位,避入西藏,两人合修上乘武功,将中土剑法与西域剑法溶于一炉,别创新派。华玉公主也觉得与驸马做一对神仙眷属,比做女王要幸福得多,于是遂留书父王,悄悄走出深宫,来到西藏。公主极得人心,心腹宫女数十人,舍不得她,一定要跟她同行,到了西藏之后,仗着驸马与公主超凡入胜的武功,遂选定亘古以来人迹罕到的念青唐古拉山作住址,在天湖之上,建起冰宫,经过十多年的刻意经营,造成了今日的美景。建了冰宫之后,老一辈的宫女又陆续接引了亲戚中的若干幼女上山,服侍冰娥小公主,这些冰宫侍女与冰川天女一同长大,个个都学得一身本领。”

“公主出走的第三年,国王病故。侄儿继承王位,听说当时他到处搜索公主的下落,当然搜索不到,日久也就淡忘。华玉公主避居大湖之后,对国事心灰意冷,又知继位为王的堂兄,暴虐骄奢,更不愿重履故土。华玉公主比桂驸马先死,临死之时,传下遗命,不准冰宫人等下山,除非冰峰倒塌,否则冰娥小公主也将终老仙山,不能再履尘世。”

“公主死后,桂驸马为她立庙建像,仿尼泊尔神庙的式样,并在神庙四壁,刻下他夫妇合创的拳经剑法,除冰川天女外,余人不准入内,成为宫中禁地。华玉公主死后的第二年,桂驸马也相继逝世,冰川天女成了冰宫的主人,冰川天女也醉心汉学,所以给宫中的侍女,都取了中国女子常见的名字。”

冰宫侍女幽萍将故事说完之后,凄然笑道:“这故事好听吗?”月亮升至中天,已是午夜时分了。

陈天宇听得心神俱醉,笑道:“这故事也还没有结局,可以喜剧收场,也可以悲剧结束。”幽萍道:“怎么?”陈天宇道:“异国情鸳,神仙眷属,这故事美极了。何况这对神仙伴侣还有一位真的美若天仙的女儿,我说呀,若然他们的女儿——冰川天女,他日若与那白衣少年,也像他的父母一样,结为神仙眷属,那就是喜剧收场;若然冰川天女避不过那场灾难,丧身冰窟,那就是悲剧结束了。”幽萍忙道:“一定能避过的。一定能避过的!”陈天宇道:“但愿如此!”抬首望天,月华如练,冰轮正满,面对玉人,猛然想起芝娜,自己与芝娜的结局,也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

陈天宇心头怅怅,良久,说不出话。幽萍嫣然一笑,戳他额角道:“傻孩子,你想些什么呀?”忽见陈天宇面色有异,似是侧耳倾听什么,幽萍凝神察听,道:“咦,有人向这边来。”两人闪身岩石之后,只见几条黑影相继奔来,东边有人拍了两下手掌,西边也有人回了两下。陈天宇道:“咱们窜上高处,莫要给他们发现。且看看这班人是什么路道?”两人都是上上轻功,施展起来,捷逾猿猴,攀上半山,仍然选了一处有利的地形,藏身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之后,凭籍月光,可以将下面俯瞰得清清楚楚。

黑影相继奔至,就坐在适才陈天宇与幽萍谈话的地方,首尾相接,坐成一个圆圈。陈天宇道:“这些人大约是什么帮会聚集,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陈天宇听过铁拐仙讲述的江湖常识,所以比幽萍知道的多。幽萍忽而笑道:“我们那儿以星期纪日,七日一周,从欧洲来的客商,带来一样迷信,说是星期五又兼有十三的,主人凶兆。你看下面正是十三个人,我记得今日又正是星期五。”陈天宇不觉失笑,道:“哪有这个道理。即有凶事,亦是偶合。”听幽萍谈起日子,忽而心念一动,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是问星期,我是问汉历。”

幽萍想了想,道:“我也没心记日子,你们汉人的历法又极之麻烦,有时月大,有时月小,极不好记,只是我昨晚和今早都见城中有许多汉人赶市集买东西,听他们说是准备过中秋节的。”西藏是汉藏两种历法兼用,差异甚大,所以记不起汉历,甚属平常。陈天宇笑道:“你曾随小公主读过许多汉历,难道不知道中秋佳节乃是汉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也就是八月十五?,幽萍道:“这个我知道。怎么,八月十五又有什么关系?你尽问日子干嘛?”陈天宇道:“我记起了冰川天女说过的话,咦,只怕你所说的真会巧合,真是凶兆!”幽萍大为奇诧,问道:“什么?冰川天女说过什么话?”

陈天宇道:“你记不记得我初到冰宫之日,那日正巧我前一位师父,萧师父的仇人找他算帐,幸亏冰川天女给打发了。”幽萍道:“当时我没在场,不过后来听她说过。听说你萧师父的仇人叫做什么雷震子,这名字好怪。”陈天宇道:“我萧师父的仇人共有三个,一个叫雷震子,一个叫崔云子,一个叫王瘤子。王瘤于已给我师父打死。那日追到天湖寻仇的是雷震子和崔云子,崔云子没有出手。冰川天女用冰剑将雷震子打败,雷震子当时就想自尽,冰川天女说他被王瘤子愚弄,叫他若欲知详情,可在今年八月十五到扎伦去看。你瞧此地正是扎伦,今晚又正是八月十五。”

幽萍更是惊诧,心想:“咱们的小公主从不下山,怎知此地今夜之事?”但相信陈天宇不会说谎,问道:“你看下面十三人之中,可有雷震子在内?”陈天宇看了一眼道:“没有,这倒奇了。难道他竟会不来?嗯,你静听,他们说话了。”

下面香火统绕,似是正举行过什么仪式,只听得一人说道:“怎么王瘤子这时候还没来?”陈天宇怔了一怔: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瘤子已死!另一人道:“这是他约咱们到此聚集的,怎会不来?”先头那人道:“咱们不等他了,先谈谈吧。福大帅本来要咱们去保护金本巴瓶的,现在不用啦,叫咱们通知门人,在年底以前,都赶到回疆去。”一人道:“怎么又不用我们了?”先头那人道:“听说回疆哈萨克造反,有许多武当派的门人杂在其中,非我们去对付不可。保护金本巴瓶固然极为重要,这事情也不轻松。所以福大帅并没有小视我们,各位兄弟不必多心。”陈天宇心中一凛,想起萧青峰和铁拐仙说过的各大剑派的历史。武当派本来是定有严规,不准过问政事的。后来在明末清初之际,出了一个卓一航,受了女侠玉罗刹(即后来名震西域的白发魔女)的影响,离开武当山,走人回疆,另立新派,帮助晦明禅师的徒弟杨云骋等抗击清兵,于是武当派的门规,遂被打破。(诸事详见拙著《自发魔女传》与《塞外奇侠传》切这已经是差不多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其后到桂仲明作武当派掌门,在回疆传下的武当弟子亦甚多,十九都成为抗清的义士。比中原“正统”的武当派,更得江湖景仰。

陈天宇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批人是要去对付回疆的武当派弟子的。只是这和王瘤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要等他呢?王瘤于和武当派的雷震子是结拜兄弟,照说也该是这班人的敌人呀!”正自不解,只听得先前那人又道:“要对付武当派,非王瘤子来不行,咦,他怎么还不来,难道他真的被武当派拉过去了?”

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笑道:“兄弟休要如此疑心,王瘤子是咱们倥侗派中杰出的人物,他苦心孤诣,故意与武当派的门下亲近,混了将近二十年,所为何来?不就是想窥破武当派剑法的秘密吗?只要咱们能够应付武当剑法的怪招,那么平定回疆之乱,就大有把握啦,王瘤子既然约咱们在此聚集,谅来不会失信。”又一人道:“今春他与他的两个把兄弟同来,有人见过,只是这几个月却又没了消息,不知有否意外?”先前那人道:“哪有这许多意外?”这人道:“莫不是被雷震子绊住,脱不了身?”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道:“贤弟有所不知,雷震子此人一心记挂报仇,他才不会理朝廷的闲事。他与王瘤子同来,为的就是向萧青峰报仇,他们来了数月,想来这仇定已报了,雷震子还有不回去的么?王瘤子今春派人向我报信,就说过此事。说是他已想好藉口,不和雷震子再回四川,要留在此间啦。”陈天宇听了,毛骨惊然,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如此阴险之人,阴险之事!心中暗道:“若然这番话被雷震子得知,不知怎生感想?”陈天宇虽是满清驻藏官员的儿子,但他自幼受萧青峰慧陶,对清廷殊无好感。

月亮慢慢西移,下面诸人更是焦躁,“怎么还不来?”“王瘤于是怎么搞的?”“还等不等他?”各种疑问的声音,闹成一片。又有人叫道:“我就不信武当派的剑法有那么厉害,王瘤子不来,难道咱们就不敢去回疆么?”“不等他啦,不等他啦!”

喧闹声中,忽听得有人冷冷一笑,只见一堆乱石之后,突然跳出两人,走在前面那人,面上交叉两道刀痕,似笑非笑。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诡秘之极,可怖非常,此人非他,正是武当派第二代的第一高手、王瘤子的把兄雷震子;后面那人,提着一把大弓,手拂弓弦,挣然作响,正是峨眉派的好手,雷震子的把弟崔云子。

十三个倥侗派门人一齐惊起,为首的名叫赵灵君,是倥侗派的掌门人,抱拳道:“呵,原来都是自己人,雷大哥,崔大哥,你们几时来的?”雷震子冷冷说道:“来了许久啦。”赵灵君道:“怎么不到这边来坐?”雷震子道:“就因为不敢和你们攀自己人!”赵灵君面色大变,知道他们的说话己全被雷震子听去,料想今晚这一场恶斗,定所难免,当下向众同门打了一个眼色,朗声说道:“雷大哥既然如此见外,那么请问雷大哥今晚到来,有何见教?”

雷震子道:“我特来告诉你们,王瘤子今晚不能来,以后也永不能来啦!”赵灵君道:“什么?”雷震子道:“你们要找他,可得到地府去问阎罗王啦!”倥侗门人齐都震动,赵灵君喝道:“哼,你杀害了他!还敢到这里报讯!”把手一摆,十三个同门兄弟,排成圆阵,将雷震子与崔云子围在当中。

雷震子昂首向天,哈哈大笑,冷冷说道:“可惜我没有亲手杀他!”他做梦也想不到缔交近二十年的结拜兄弟,竟然是倥侗派派来的“卧底”的奸细,神情悲愤,笑得极是凄凉。赵灵君怔了一怔,道:“王瘤子不是你杀的?”腔阑众同门纷纷喝骂。“还要抵赖?”“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哼,你当我们倥侗派是好欺负的吗”雷震子心高气做,加以气恨之极,再也不加分辩,只冷笑道:“王瘤子死有余辜,谁都可以杀他,你们若要报仇,冲着我来便是。”赵灵君大怒,朝手一指,阵势发动。雷震子冷冷一笑,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手起一剑,刷的便刺向赵灵君命门要穴。

赵灵君是至蜗派的掌门,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见雷震子来得势凶,左手一招,双指微弯,用倥侗派的小擒拿手法,勾雷震子的手腕,右手长剑一指,还了一招“弯弓射雕”,剑指兼施,只要雷震子攻势一发,就立刻制着先机。哪知雷震子的“达摩剑法”全不依常轨,只听得刷的一响,雷震子的剑势突然倒转,反手一挥,赵灵君的一个师弟,正好从右斜方攻上,恰恰给一剑削中,肩头上连衣带肉,给他削了一块。

赵灵君挥剑急上,叫道:“四方联攻。叫他腾不出来。”倥侗派十三个弟子,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如潮水般的倏进倏退,赵灵君则居中策应,专门防备雷震子的怪招突击。雷震子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挥弓连剑,寸步不移,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陈天宇与幽萍从上面俯瞰下来,但见人形幢幢,尘沙滚滚,弦声挣挣,剑光霍霍,杀得个难解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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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27:41 | 显示全部楼层
幽萍悄悄说道:“雷震子剑法虽精,可惜未得达摩剑法的神髓。”陈天宇点了点头,道:“雷震子大约还可支持半个时辰,崔云子却是难以应付。”崔云子的弓弦,本是蛟筋与乌金合练,可以拉断敌人的兵刃,算得是武林的一件异宝,但前次在萨迹给萧青峰的拂尘拂断,后来虽经驳续,功效却大不如前,同时使用这种奇门武器,若只是应付一个功力与自己相当的敌手,还可以在兵器上占便宜,应付群殴,却是难以发挥威力。

在这里聚集的十三个人,个个都是倥侗派出类拔萃的人物,若然以一对一,虽然都不是雷震子的对手,但分组轮攻,却是抢尽上风。激战之中,赵灵君突然飞身跃起,长剑一招“横江断流”,从雷震子与崔云子的当中斩下,雷、崔二人正在应付囫方的攻势,给他这样当中一斩,无法抽剑防御,迫不得已的两边一分,说时迟,那时快,倥侗弟子立刻填了空档,将两人隔断,使他们再不能贴背而立,陷入各自为战的险境!

赵灵君哈哈大笑,指挥一从同门,将两人各自包围,雷震子仅能仗着怪招自保,剑势越来越施展不开;崔云子更是应付为难,只听得一阵阵叮叮哆咯的繁音密响,接着急促一声,声如裂帛,崔云子狂叫一声,左肩已中了一剑,弓梢了也给利刃割裂。赵灵君喝道:“崔老二,你不是主凶,掷下弓来,饶你不死!”

崔云子大笑道:“叫我向你们这批鼠辈投降么?哼,我崔云子纵然弓折身死,也断不受辱!”雷震子叫道:“好,这才是我的兄弟!”长剑一展,拼命冲刺,想突围而出,与崔云子会合,但给赵灵君截住,寸步难移。

陈天宇对雷、崔二人,本是甚无好感,观此一战,心中暗道:“原来这二人也还有点骨气。”不禁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再向下看时,只见两人形势更是危险,尤其是崔云子,虽然挥弓力战,那弓弦之声,却已沉哑。幽萍道:“此人性命已在呼吸之间,喂,你不去助同门一臂之力么?”陈天宇道:“怎么?”幽萍道:“冰川天女的剑法源出武当,你学了冰川天女的剑法,也算得是雷震子的同门呀。”陈天宇道:“好,咱们同去!”突然从岩石之后现出身来,叫道:“雷震子你不要慌。我来救你!”

倥侗门人与雷、崔二人都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只见一对青年男女从山上直跑下来,在中秋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子心上一凉,心道:“我道是什么高人,原来是萧青峰的徒弟!”要知雷震子自负不凡,武功也确在萧青峰之上,连萧青峰也不在他的眼内,何况是萧青峰的徒弟?

赵灵君见这两人不过是十六八岁的大孩子,脸上稚气未消,蹦蹦跳跳的走来,哈哈笑道:“你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乳臭未除,就胆敢跑来送死!”雷震子也叫道:“你们快走,陈公子,你报与你师父知道,我再不恨他啦!”

陈天宇道:“就因为你不再恨我的师父,我才救你!”葛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一剑向赵灵君疾刺,赵灵君左手一带,右剑平出,要把陈天宇摔倒,那料陈天宇的剑势比雷震子更怪。忽地剑锋一转,刷的便指到赵灵君胸前,赵灵君大吃一惊,幸而他功力深湛,经验老到,立即后身一仰,施展“铁板桥”、的功力,头向后垂,几乎触及地面,但觉剑风掠面而过,顶上一片沁凉,饶是他闪避得宜,头发也给割去一络,赵灵君身子一挺,急忙拍出一掌,陈天宇刚再出招,剑锋给他掌力一震,也自刺歪。原来陈天宇剑法虽强,功力未到,与赵灵君各有顾忌,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倥侗一众高手,见他们的掌门被一个少年弄得如此狼狈,不禁耸然动容。

赵灵君一跃而起,叫道:“留心对付这个娃娃!”

幽萍一跃而上,纵声笑道:“还有我呢!我要用暗器打你了,你也得留心应付呵!”“暗器”本来就是要暗算敌人的一种暗器,天下打暗器之人,断无预先言明之理。赵灵君不觉又是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妮子有什么古怪的暗器,拿出来让我瞧瞧。”幽萍双指一弹,只听得唆嗤的暗器破空之声,骤然袭到。赵灵君疑心这是梅花针,长剑一挥,舞起一圈银虹,护着身躯,忽听得“波”的一声,那颗形似珍珠的暗器,突被剑风震碎,一团寒光冷气,忽地发散开来,赵灵君首当其冲,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正是冰宫独有,世上无双的暗器——冰魄神弹,赵灵君功力虽高,给这股冷气一冲,也觉奇寒彻骨,刺体侵肤。大吃一惊,叫道:“真是邪门,赶快围攻,叫他们腾不出手来!”幽萍双指疾弹,连发四枚冰魄神弹,打中三名倥侗门人,另一枚却给赵灵君用金针缥打飞,这三名倥侗门人功力较低,一更是牙关打战,身躯颤抖,额上沁出汗珠。幽萍心道:“每人再奉送两枚冰魄神弹,他们就禁不住啦,呀,可惜,可惜!我没有多带。”要知冰魄神弹乃冰川天女从千丈冰窟之中,撷取冰魄精英,凝炼而成,除了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冰峰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无法再炼,幽萍随身只携有十多枚,这种暗器,又是一经打出,即自行消灭,化为乌有,故此打一枚就少一枚,幽萍也舍不得多用,略一迟疑,第二组轮攻的敌人,早已将她围住。

幽萍娇叱一声,立即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那四个围攻她的敌人又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冰宫侍女每人都有一把冰魄寒光剑,乃是用冰峰特产的温玉,浸在寒泉之中,经过三年才炼成的宝剑,所以一出手便有一股冷气,威力虽不及冰魄神弹的骤然一击,但若没有练过内功的人,面对这团冷气寒光,也是难以禁受。

这十三个倥侗高手,功力虽有参差,但内功俱有根底,在冷气寒光闪击之下,虽觉甚不舒服,也还抵受得住,赵灵君当中指挥,仍用前法,将雷震子、崔云子、陈天宇、幽萍四人分隔开来,轮番抢攻。

陈天宇与幽萍施展冰川天女的独门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招都是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开头三五十招,杀得那些轮攻的敌人,个个胆战心惊,摸不清他们剑法的来路,更休说近身攻击了。赵灵君连连摇首道:“邪门,邪门!”幽萍笑道:“什么邪门!”冰魄寒光剑一指,剑尖一弹,又发出两枚冰魄神弹,赵灵君急发金钱镖,打飞一颗,另一颗却因力度用得不当,未曾打飞,先自炸裂,正正打中赵灵君的面孔,奇寒之气,竟然侵入了赵灵君的眼睛。

赵灵君有如触电,眼睛立刻睁不开来,幽萍乘机一招“冰河解冻”,挽了一个剑花,寒光剑一抖,一招化为三式,分刺上中下三路,这一手实是冰川剑法中最精妙之着,极能迷入眼目,叫他分不出攻势在哪一方,应付之时,便可能自行出锗。自萍长处冰宫,临敌的经验不多,又是少年好胜,意欲擒贼擒王,先把赵灵君刺伤再说,哪知一剑刺出,忽觉微风飒然,赵灵君的身形一晃之间,已从自己右边袭到,陈天宇要抢上教护,已来不及,只听得“啪”的一声,幽萍的香肩竟给赵灵君的掌锋扫了一下,冰魄寒光剑几乎脱手欲飞,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原来这一招的妙处就全在迷乱敌人眼目,幽萍在急促之间。却想不起赵灵君的眼睛已睁不开来,不见攻势,不为所乱,赵灵君仍然是照平常应敌之法,仗着数十年功力,使出倥侗“迷踪掌”的巧招,追着剑环响动之处,骤然出手,幸亏他看不清楚,只扫着幽萍的香肩,否则再下移数寸,就要触及幽萍的酥胸,只这一掌就能叫幽萍重伤。

赵灵君一招得手,立刻倒跃数步,把眼睛一揉,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景物模糊,又惊又怒,破口骂道:“好狠的贱人,非得把你的眼珠剜了,难消我心头之气!”指挥同门,自己也仗着“听风辨器”之术,围着幽萍强攻。幽萍在冰宫侍女之中,虽然是数一数二人物,真实的本领与敌人到底相差还远,被赵灵君率众一阵强攻,立刻险象环生,只能仗着精妙的剑术与轻灵的身法,腾挪闪避,遮拦招架,再也腾不出手再发冰魄神弹。

陈天宇见状大惊,拼了性命,挥剑一阵连环疾刺,连使冰川剑法中的精妙招数,霎时之间,只见寒光匝地,剑势如虹,攻势凌厉之极。要知冰宫侍女虽得冰川夭女传授,但却无一入学得齐全。陈天宇私学了密室石壁的剑法,又是从根本的功夫做起,所以反而比冰宫一从侍女,更得冰川剑法的精髓。一轮拼命抢攻,竟给他杀开了一条血路,与幽萍会合。这时至间门人所布的阵势,因要应付陈天宇与幽萍这两个新来的强敌,阵势微见散乱,雷震于与崔云子也冲出包围,会合在一处了。

这一来,四人分成两对,共同应付倥侗门人的围攻,双方形势,又告稳定下来。雷震子做梦也想不到,只仅仅数月的工夫,陈天宇的武功就精进如斯,看来竟已超出了他的师父。当下精神大振,达摩剑法使得进退自如,已与敌人有攻有守。崔云子的弓弦重又挣挣作响,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

月亮渐渐西沉,双方已斗了一个多时辰,形势又是一变。

雷震子、崔云子二人,在久战之下,已渐觉筋疲力竭,陈天宇与幽萍的剑法虽然精妙,究嫌功力不够,战了个多时辰,亦是只有招架的份儿,赵灵君运剑如风,霍霍进迫,怒声喝道:“妖女,你可知道厉害了么?快将解药拿来!”赵灵君被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侵入眼睛,虽然仗着本身的内功火候,可以暂时抵御,但眼珠麻痛,有如受利针所刺,极不好受,生怕时候一久,便成残废,故此着着进迫,要幽萍先将解药拿出。

幽萍佯作不知,笑道:“什么解药?”与陈天宇双剑合壁,连挡开了赵灵君的三招杀手。赵灵君喝道:“你拿不拿来?你若再不拿来,我就是眼睛瞎了,也能杀你!”左手揉眼,右手长剑一·展,又是连下杀手,他双眼红肿,不住流泪,像绽开了的胡桃一般,同门见了,个个暗暗惊心。幽萍甚是俏皮,虽在危险之中,仍是发声冷嘲:“哈,我早叫你留心,你不留心,怪得谁来?”她也学雷震子的模样,与陈天宇贴背而立,双剑相联,又挡了几招,笑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呀,你却哭起来啦,不害羞么?”赵灵君大怒,痛下杀手,指挥四个同门,一齐进击,把陈天宇与幽萍的剑势压得施展不开。

只是冰川剑法精妙非常,迫切之间,未能击破,赵灵君大急,运足内功,痛下杀手,又过了十余二十招,陈天宇与幽萍呼吸紧促,被他们攻得透不过气来,看看就难以支持,赵灵君的眼睛更觉刺痛,面前一片模糊,双方都极焦急,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有人曼声歌道:“中秋明月宜同赏,剑气腾霄却为何。”歌声似是从很远之处传来,但却来得非常迅疾,歌声甫歇,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已笑吟吟的来到面前。

这少年身法奇快,在场人等,无不吃惊,赵灵君横跃三步,手捏剑诀,道:“阁下是哪条线上的朋友,请问有何指教?”白衣少年冷冷一笑,朗声说道:“我正是要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腔蝈派也是武林的一大宗派,前代创业殊不容易,你上一代的掌门乌蒙道长门规甚严,也算得是位有道之士,到你的手上,却倒行逆施,不怕愧对列祖列宗么?”白衣少年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说话却是一派老前辈的口气,赵灵君心头火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反而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想替我们倥侗派清理门户了?”白衣少年正容说道:“一点不错,我正是不忍见峙蝈派葬送在你的手上,所以才不怕麻烦,要管管你们。”要知武林之中的规矩,清理门户之事只有本派的尊长才有权处置,若然别派的人要代为清理,那人就一定得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宗师、老前辈,而今这白衣少年年纪轻轻,说话的口气却严然以赵灵君的前辈自居。不但赵灵君被激起无名火起,所有倥侗派的门人,也无不恼怒。

赵灵君揉揉眼睛,哈哈大笑,长剑一指,道:“我忝为腔阑派掌门,要劳老前辈代为清理门户,实在惭愧!只是我赵某冥顽不灵,难以听你的教训,请恕小辈抗命啦!”倥侗门人,齐都大笑,笑那白衣少年狂妄不知自量。白衣少年不动声色,眼光一瞥,横扫全场,道:“你们真要我动手吗?”眼光如电,话语威严,一副执法者的口吻。赵灵君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啦,快拔出剑来,看是你教训我还是我教训你!”白衣少年哈哈笑道:“对付你们,何须拔剑!天宇,你们都退出去,免得碍我施展。赵灵君,你把同门都叫上来,省得我多费手脚!”陈天宇应了一声,与幽萍双双跃出圈子。雷震子惊异之极,脸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心道:“这少年武功纵高,也未必能是赵灵君敌手;如今他却要独自对付倥侗派的十三名高手,莫非他是狂人么?”陈天宇急道:“雷大哥,快退!”雷震子与崔云子刚跃出圈子,只见倥侗十三名高手一涌而上,就在这同一瞬间,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扬,满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片惨叫之声,倥侗十三名高手,连赵灵君在内,一齐倒地,个个挣扎呼号,却是爬不起来。

雷震子目瞪口呆,只听得那自衣少年笑道:“赵灵君你服了吗?”赵灵君功力较高,强忍着疼痛,欠身坐起,说道:“多谢你的教训,我们若然不死,必当铭记于心,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他到底是一派掌门,惨败之余,还不忘交代几句场面说话,话中的意思其实是:“若然不死,必当报仇。”那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还想报仇,别做梦啦?你十三个人,个个的琵琶骨都已被刺穿,死是死不了的,但再想逞能,那可是不行啦,好好回家去安份过活吧!”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又是大吃一惊!这少年在一举手之间,连伤十三名倥侗高手,已是骇人闻听,而所伤之处又都是琵琶骨的要害关节,那简直是不可思议。赵灵君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捏,触手之处,琵琶骨果然碎了,只痛得他眼泪直流,百骸欲散,琵琶骨一穿,即成废人,纵有多强的武功,也施展不开,只能作寻常人所能做的体力操作了。白衣少年笑道:“饶你一死,还不知足吗?好好地回家过活吧。”赵灵君沮丧之极,低声说道:“还请阁下开恩。将暗器取出,让我们也开开眼界。他连中的是什么晴器,尚未知道。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嗖的一声,拔出一把精芒四射的宝剑,道:“刚才用不着他,现在可用得着了。”赵灵君胆战心惊,未及说话,只见那白衣少年把宝剑搁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登时似觉有一根长刺从骨头里跳出来,那少年双指一拈,在赵灵君眼前一晃,道:“瞧清楚了!”这暗器非金非铁,黑黝黝的好像一支短小的没羽箭,那少年又在剑上一弹,宝剑发出啸声,清越之极,赵灵君吓得面无人色,道:“这是天山神芒和游龙宝剑!”白衣少年笑道:“不错,你现在可知道我的来历了吧?”游龙剑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佩有这把宝剑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天山派的嫡系传人。排算起来,天山派的现在掌门唐晓澜要比赵灵君高两辈,这少年若是他的衣钵传人,那么辈份就确在赵灵君之上。

那白衣少年依佯施为,片刻之间。将十三根天山神芒尽行取出,又对幽萍说道:“他武功已废,不能为患,不必叫他眼盲了吧辽幽萍对这白衣少年佩服之极,道:“依你的吩咐便是。”取出专解奇寒之气的阳和丸,叫赵灵君咽下,道:“你好好回去静养三天吧。”

赵灵君揉揉眼睛,没精打彩,有如斗败的公鸡,向白衣少年施了一礼,在同门扶持之下,落荒而逃,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对陈天宇道:“这一仗真是痛快之极!你这小子也好造化,在冰宫住了三月,大非昔比了!”

陈天宇道:“你不是和冰川天女在一起吗?”白衣少年笑道:“她才不肯和我在一起呢。我正要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幽萍急道:“那一日你不是和我们的公主比剑吗?”白衣少年道:“比剑之约,只有待之异日了。”幽萍道:“剑虽没比成,你总该见着她阿!”白衣少年道:“我未到冰峰之下,己发觉地震的预兆,我还会去送死吗?”陈天宇道:“那么说,你根本没见着她么?”白衣少年道,“你担心什么?我能逃得出,她岂有逃不出之理?那日我向北逃,见她的影子向南方逃走,后来火山爆发,熔岩迸裂,要找也不成啦。原来她还没有回到冰宫吗?”

陈天宇与幽萍听那白衣少年说曾见冰川天女逃走,稍稍宽心。那白衣少年道:“你们是要去拉萨吗?”陈天宇道:“是。”白衣少年沉吟半响,忽地掏出一个锦盒,道:“你父亲在福康安那儿,就托你将这锦盒交给福康安,省得我多走一趟了。”陈天宇接过锦盒,正欲询问,那白衣少年笑道:“你只替我交到便是。对你的父亲大有好处。咱们后会有期,你也不必再问啦。”又对雷震子道:“你也该回四川了,见着冒大侠之时,请代我问候一声。”扬手道别,霎眼之间,人影不见。雷震子连遇异人,傲气尽消,目送那少年背影,好久说不出话。

陈天宇等四人歇了一阵,大边露出曙光,四人分道扬镰,雷震子与崔云子回四川,陈天宇与幽萍去拉萨,一路无事。话休烦絮,这日到了拉萨,已是黄昏时分,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陈天宇进到城内,便想向行人打听驻藏大臣福康安的总部所在,幽萍忽道:“何必忙在这一时,咱们先玩它一晚,看看拉萨的夜景,明天再去找你父亲也不迟。”陈天宇微微一笑,心道:“若然住进福大帅的官衙,要再出来玩可真是不能任意啦。”他曾答应陪幽萍游览拉萨,这时只好践言,拉着幽萍的手,到处溜达。

拉萨是西藏的首府,亦是世界著名的高城,在海拔三千多公尺之上,拉萨城背向岗底斯山脉,四周的高山大岭耸入云霄,层层峰峦上白雪皑皑,街市中平顶的房屋与帐篷交杂,与内地城市的风光大不相同,,从无数帐篷中发出点点烛光,更显出拉萨之夜的一种神秘气氛。倚山(葡萄山)建筑的布达拉宫的尖顶发出闪闪金光,在雪山映照之下,极为壮丽。幽萍道:“咱们到那里去看看。”陈天宇笑道:“这是活佛所住的宫殿,轻易怎能进去。我带你到下面的广场去看吧。”

布达拉宫下面的广场,是拉萨城一个热闹的中心,四周全是帐篷,中央有各种各式的小贩摊档,还有卖唱的、玩戏的、耍杂技的五光十色,目不胜收。幽萍长年住在冰宫,几曾见过如此热闹的人间景色,只觉那些灯色的烟雾,比冰宫中的美景还要悦目。他们看了印度人的弄蛇妙技,又去看回疆来的哈萨克人耍的杂技,一个人表演吞剑,一个人表演吐火,表演吞剑的人将一把长达三尺的利剑刺人口中,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剑柄。幽萍道:“咦,这人的武功岂非比那白衣少年还要厉害。”陈天宇道:“这是假的。”话说未完,那人将剑拔出,轻轻一折,将利剑折为三叠,原来那是锡制的剑,可以折曲的。

幽萍看得嘻嘻哈哈,好不开心。忽觉有人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把手一摸,那柄随身佩带的冰魄寒光剑竟然不见了!正是:

闹市神偷施妙手,冰宫侍女也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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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28:2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十回 漠外隐神龙 高深莫测 荒山逢异士 虚实难知

幽萍这一吓非同小可,回头望去,只见陈天宇正抓着一个人,叫道:“就是他!”冰魄寒光剑的剑鞘还隐隐在他罩袍底下露出。幽萍急忙上前抢剑,那人忽地哈哈一笑,往人丛中一钻,一溜烟地跑了,陈天宇手中却多出一件长衫。这一招正是扒手们惯用的“金蝉脱壳”之计。

陈天宇大叫“捉贼”,跟踪追拿,陈天宇轻功虽好,却远不如那人溜滑,一晃眼问,那人已溜出人丛。陈天宇撞得看热闹的东倒西歪,追出来时,只见那人已飞身跳上一座帐篷。在这种三教九流会集的露大市场,扒手抢东西乃是常见之事,看热闹的人也不以为意,反而骂陈天宇莽撞。

陈天宇与幽萍挤出人丛,只见那个扒手在帐篷上捧着冰魄寒光剑细心观赏,啧啧赞道:“好剑,好剑!”幽萍大怒,与陈天宇双双跃起,也飞身跳上帐篷,那人翩如飞鸟,三起三落,已跳过几道帐篷,落在广场后面的空地。

陈天宇心中一凛:这扒手的轻功竟然不在他们之下!这广场是拉萨城内葡萄山下的一大片空地,而布达拉宫就建在山上。这扒手奔上山坡,却不是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而是向西南方落荒而逃。陈天宇与幽萍紧紧跟踪,总是距离数丈之地,追他不上。陈天宇暗暗惊奇,道:“此人恐怕不是寻常扒手!”幽萍道:“管他是什么人,他把我的宝剑偷去,我就放他不过!”

扒手在前,两人在后,风驰电逐,再追了片刻,已从山前追到山后,追入旷僻的山地,山上布达拉宫的灯火,隐隐照见那人的背影,陈天宇叫道:“这位朋友,请别戏耍啦!”那人不理不睬,一股劲地往前飞逃,冰魄寒光剑握在他的手中,正好借着宝剑的光芒给他照路,追了一阵,双方的距离更远了。

忽然那扒手又停了下来,只见前面一座房屋透出灯火,房屋形式甚怪,好像帐蓬一样,不是常见的方形房屋而是圆形的,四周围有围墙,气派不小。那扒手奔到圆屋之前,纵身一跳,跳上围墙,避进屋内。

幽萍道:“原来这里竟是强盗窝。”飞身跟入。陈天宇想劝她不可造次,已来不及,只好跟她进去。

眼睛一亮,只见大厅上点着两行粗如儿臂的牛油烛,照耀得如同白昼,厅上坐着一位穿着满州服饰的武官,那扒手将冰魄寒光剑捧上,武官抽出来一看,“咦”的一声道:“不错,是这把剑。那女子也来了吗?”

冰魄寒光剑名符其实,一离剑鞘,便是一片寒光,寻常人只要被这寒光冷气一冲,立刻便会晕倒。这军官却视若无事,把寒光剑在面前晃来晃去,连寒战也不打一个。

幽萍翩如飞乌,掠上台阶,叫道:“还我剑来!”那军官盯了她一眼,道:“这剑是你的吗?呀,不对呀!”幽萍道:“什么不对?”那军官眯着一双眼向她上下打量,道:“你再走两步看看。”幽萍大怒,纵身一跃,一扬手就是两枚冰魄神弹,分打军官与那扒手,那军官身法好快,只见他一伸手,就抢在扒手的前头,用“千臂如来”的接暗器手法,将两枚冰魄神弹都接到手中。冰魄神弹给他一捏,都在掌心爆裂了,一缕缕寒气在他指缝之间透出。

幽萍冷笑道:“你知道厉害了么?还敢不敢要我的宝剑?”冰魄神弹的寒气,离身数尺,就已刺体侵肤,何况在掌心捏碎?幽萍只道他定然禁受不住,必要讨饶,那料这军官把手掌一摊,随手在衣上一揩,将冰水抹干,“咦”了一声:“这暗器倒有点邪门,幸亏是我,要是别人,不冷死也得大病一场。”

陈天宇不由得心中大骇,这军官手捏冰魄神弹,仍是若无其事,这份本事,看来不在白衣少年之下。他正欲上前行礼,幽萍已欺身急进,左掌一挥,右掌划了一个圆弧,掌势飘忽,似左反右,这是达摩掌法中一个厉害的擒拿招数,那军官摇摇头道:“越发不对了!”手臂一伸,倏的抓下。陈天宇大吃一惊,看这军官出手,凌厉无比,只恐幽萍受伤,心急之下,不假思索,飞身一掠,拔剑便刺。那军官道:“好俊的功夫,后辈之中,也是不可多见的了!”口中说话,手底不缓,左臂又倏一伸,陈天宇只觉手指一松,长剑已给他夹手抢去,人也被抓着。

那军官双手齐出,将陈天宇与幽萍都抓了起来,随手一掷,两人还未叫出声音,都已被他轻轻的掷落一张有靠背的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丝毫也没有受伤,力度用得之妙,真是不可思议。

陈天宇与幽萍睁大了眼,只见那军官微微一笑道:“这两把剑还你们不难,但你们可得实说,究竟是何人?”陈天宇道:“家父是萨迦宣慰使陈定基。”那军官呵呀一声道:“原来是陈公子,适才得罪了。”又问幽萍道:“你呢?”幽萍赌气不答,那军官道:“适才冒犯,实是出于一场误会。我以为你是另一个女子,谁知你和她所用的宝剑,虽然相似,你的武功却与她差得太远!所以我连说不对,不对。”此言一出,陈天宇与幽萍都跳了起来,幽萍抢问道:“你见到什么女子了?”那军官道:“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幽萍道:“我是她的侍女!”那军官点了点头,道:“晤,这就对了。那你的主人又是何人?”

幽萍不知这军官是何样人,心中拿不定主意,那军官道:“我姓龙,名叫灵矫,排行第三,朋友嫌我名字难记,都叫我做龙三。陈公子想必听过我的名字?”陈天宇心中一凛,原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军官,就是福康安帐下第一奇人——龙三先生:

陈天宇曾听父亲说过,说福大帅帐中,有一个不露面的神秘幕客,人称龙三先生,官衔只是参赞,但福大帅却对他言听计从,边疆的许多措施,都是出于他的计划。据说此人本领之高,不可思议,福康安在情况最复杂的拉萨做驻藏大臣,几年来全无风险,得龙三之力不少。但龙三之名,也只是福康安手下的若干要员知道,外问知者绝少。即如萧青峰与陈天宇谈起时,对龙三的本事,也极表怀疑;认为真有大本事的,必不会在福康安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参赞。陈天宇也认为师父说的有理,但后来在冰宫之时,与铁拐仙谈论当今的武林奇士,提起龙三,铁拐仙却大为佩服,说龙三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当时陈天宇曾问起龙三的事迹,但铁拐仙却不肯多说,只说若有一日能够下山,那时他也许要带陈天宇去会一会他,可惜等不到下山,铁拐仙就已死了。

今日陈天宇目睹龙三的武功,始知名下无虚,不由得大为佩服。龙三笑道:“怎么,可以将你主人的名字见告了吧?”幽萍仍不知道龙三是何等样人,眼光闪烁,主意不定。陈天宇道:“你几时见过那女子的?”龙三道:“你也认得她的主人吗?”陈天宇道:“她的主人便是冰川天女!”

龙三脸上掠过一丝惊异的神色,道:“嗯,原来是冰川天女,我还以为冰川天女只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原来真有其人!”幽萍道:“你几时见过她的?”龙三道:“就在前三天的晚上。”陈天宇道:“怎么见着的?”龙三道:“她到我这里拿了一件东西去。”幽萍冷笑道:“她会拿你的东西?”言下之意,不大相信。

陈天宇道:“什么东西?”龙三避而不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但我不愿让她拿去,可惜当时留不住她。”原来前三天晚上,有一个女子到龙三的家中盗去了一份龙三所拟订的,驻藏大臣准备怎样去迎接金本巴瓶的计划,那女子轻功超妙之极,龙三赶出去和她动手,她出手如风,手上的宝剑,又寒光闪闪,刺人眼目,龙三和她交手五招,占不了半点便宜,在寒光闪烁之下,面貌还未曾看得清楚,那女子忽地格格一笑,道:“神龙妙技,亦不过如此!”突然一记怪招,将他逼退,飘身走了。这女子的怪异行径,令见多识广的龙灵矫也捉摸不定,故此才有今日的一场误会。

陈天宇与幽萍听了龙三先生的叙述,各有所思,陈天宇心道:这女子必是冰川天女无疑。幽萍却想道:冰宫中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咱们的小公主岂会看上尘世的东西?冰宫多宝,许多异派中人闻风觊觎,这人想必是不怀好心,故意捏造这一番说话,想套取口风,探听咱们公主的秘密。她哪里料想得到冰川天女所盗取的文件,比什么奇珍异宝都重要得多。

幽萍神色有异,龙灵矫是何等样人,早看出她的疑心,便也不再多问,将冰魄寒光剑发还给她。陈天宇正待告辞,龙灵矫忽道:“陈公子,你们如不嫌蜗居屈膝,请在这里住宿一宵。明日我和你到福大帅官衙,你爹也会在那里的。”陈天宇问道:“家父也住在衙门里吗?”龙灵矫道:“不,他在外边租有房子,明日是福大帅约他谈话,听说他很快就可以再回萨迦了。”

第二日一早,陈天宇、龙灵矫去见福康安,留下幽萍在龙家等候。驻藏大臣的衙门就设在拉萨市中心大昭寺附近,路上龙灵矫问起冰川天女的一些事情,陈天宇尽自己所知的说了,龙灵矫更是暗暗称异。

到了府衙,龙灵矫叫陈天宇在签押房稍候,过了一阵,里面的侍从传出话来,叫陈天宇进去。陈天宇踏上石阶,便听得龙灵矫的笑声道:“陈大人,我说你今日有意外的惊喜之事,你不相信,你看是谁来了?”陈天宇走进屋内,只见一个年约四旬的满洲贵官坐在中堂,双目炯炯,眉字之间却似隐有重忧。坐在这贵官旁边的人,正是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

陈定基喜出望外,叫道:“字儿,快来拜见福大帅。”陈天宇依官场之礼,见过了福康安之后,侍立在父亲身边。福康安望了陈天宇一眼,道:“令郎一表人材,雏凤清如老风声,将来的功名富贵,我看定在老大人之上,可喜可贺呀!”陈定基道:“全仗大帅栽培。”陈天宇对这套官场应酬,心中甚是厌烦,不待福康安问活,便道:“福大帅,有一个人托我带一件东西给你。”

福康安诧道:“有人托你带东西给我?什么东西?’陈天宇从怀中掏出白衣少年给他的那个锦盒,双手捧上,福康安打开锦盒,内裹乃是一份文书,福康安展开一看,,面色倏变,忽地按着那份文书,问道:“这是谁交给你的?”面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陈定基惴惴不安,望着儿子。

陈天宇道:“是一位在路上相遇的少年书生托的。”陈定基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心中暗骂儿子荒唐,怎好随便将陌生人所托的东西交给福康安。福康安却并不发怒,只向龙灵矫招一招手,示意叫他来看,龙灵矫瞥了一眼,道:“福大帅,你的心事可放下来了,哈,陈公子,你这位朋友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呀!”

陈定基莫明所以,只听得福康安道:“这事情奇怪透了,陈兄,你说实话,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陈天宇道:“萍水相逢,我还未知道他的来历。”龙灵矫道:“那还用说,定然是位大有本领的人,但据我看来,这文书不是他盗的。”福康安道:“怎样见得?”龙灵矫道:“若然是他所盗。他就不会转弯抹角的托人送回来了。”福康安沉吟不语,龙灵矫道:“这类的江湖异人,行事多出入意外,我看陈公子所说的也是实情,大帅不必查问了。咱们正有用着陈公子之处呢!”福康安翟然说道:”不错,咱们还是商量怎样迎接金本巴瓶的事要紧,陈兄,请坐。”

陈定基按捺不住,间道:“敢问大帅,那是什么文书?”福康安道:“是皇上御制,八百里加紧送来的诏书。”陈定基“啊呀”一声,面如土色,既然是这样紧要的文书,何以会到了陌生人的手上,而且又转到了自己儿子的手中?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是祸是福。只听得福康安又道:“诏书上写明由京中护送来的金本巴瓶,将经由哪条路线,每日在何处歇宿的日程也写得清清楚楚,按这日程,准定在明年大年初一,送到拉萨,要我们郊迎五百里,送到拉萨之后,将供奉在大昭寺。一应仪式,也都在诏书上注明了。我自上次的邪报,已知道金瓶即将离京,正在焦虑,何以这份诏书还不送到,又不敢请示,现在可安心了。”

陈定基吓得冷汗都流出来,怔怔地望着那个锦盒,又看看儿子。只听得福康安续道:“只是如此一来,显明这份诏书曾在途中被人劫了,送诏书的侍卫,下落也还不知,将来皇上追究,这罪名也着实不轻。”龙灵矫道:“大帅放心,这份诏书已到了我们手上,将来待侍卫到时,咱们就当是他送来的好了。他也怕担当不起护卫不力的罪名呵!这诏书曾在中途失去的事情,一定不会让皇上知道的。”福康安道:“你怎知那道诏书的侍卫是死是生?”龙灵矫道:“若然是死,依江湖上的规矩,既然送来锦盒,盒中还当附有匕首或其它报警的东西。”福康安“哼”了一声,依这种江湖上的规矩,他实在不大相信,但事已如此,也只好由之了。

龙灵矫道:“我倒是担心,金瓶会不会在中途失事?”福康安道:“一定不能出事!若然出事,我们驻藏官员的头,都要被砍掉!龙先生,你看,咱们好不好按照原来的计划迎接金瓶?”他可不知,这计划的草案,也已经给冰川天女盗去。若然知道,恐怕更要吓死。

龙灵矫沉吟半晌,忽地瞥了陈天宇一眼,道:“仍按原来的计划迎接金瓶,只是略有修改。”福康安道:“怎么修改?”龙灵矫道:“原来的草案,是由我襄助大帅,坐镇拉萨,主持大典,现在改为由我去迎接金瓶。”福康安眼光闪动,神气迟疑。要知龙灵矫是他倚为左右手的人物,若然不在身边,他生怕会有危险,龙灵矫道:“若有不逞之徒欲劫金瓶,多半会在中途动手,拉萨警卫森严,当可无虑。我另派师弟侍候大师,纵有飞贼,想他也能应付得了。”龙灵矫的师弟名叫颜洛,就是在市集之中,施展空空妙手,偷去了幽萍的冰魄寒光剑,将他们引进龙宅的人。此人功力虽远不如师兄,轻功却有特殊的造诣。福康安虽觉师弟不如师兄,不大放心,但权衡利害,欲要保证金本巴瓶能够安全到达拉萨,也确乎需要有龙三这样的人物去主持。只好点了点头。龙灵矫道:“到时还要请陈公子相助。”陈定基忙道:“小儿懂得什么!”龙灵娇笑道:“知子莫若父,陈公子有一身惊人的技业,陈大人还要替他客气么?”福康安道:“龙先生推荐的一定锗不了,好,就这样办吧。”陈定基推辞不了,只好和儿子谢恩。

龙灵矫微微一笑,道:“还要麻烦陈大人。”陈定基诧道:“我是一介文官,能做什么?”龙灵矫道:“到时我和陈公子率领数骑,走在大队之先三十里,替你们探道。陈大人率领一千精兵,郊迎五百里,就请福大帅即行委派陈大人做迎接金瓶的专使。”陈定基道:“龙先生,这、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怎么会带兵?”龙灵矫道:“又不是去打仗,既不必你去冲锋,又不要你来布阵。领兵还有什么不会的吗?陈大人是翰林出身,熟识朝廷礼仪,由你做郊迎金本已瓶专使,那是最适当不过的了。”

按理来说,陈定基只是萨边宗一个地方的宣慰使,不过四品文官,实在还没有资格做迎接金瓶的专使,只是福康安对龙灵矫言听计从,而且见龙灵矫先请派其子,再请派其父,其中大似含有深意,再想起那诏书是由陈天宇交来,送诏书的人虽然未必就是想劫金瓶的人,但也一定有些关连,现在由陈定基做迎接金瓶的专使,若有差错,唯他是问,那送诏书人既是陈天宇的朋友,陈天宇也就不敢不尽力保护金瓶了。

福康安略一思量,立刻决定,叫记室写了委任的文书,笑道:“陈大人远滴穷边,多年来深受委屈了。这回去迎接金瓶,上达天听,事情过后,恢复原职,甚或升迁,都有希望。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呀。”陈定基想想也是道理,虽觉责任重大,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龙灵矫又笑道:“陈公子有什么有本事的朋友,到时也请帮忙。”此言暗指幽萍,陈天宇听了,不觉心中一凛。

这刹那间,陈天宇由幽萍而联想到冰川天女,暗自寻思:“铁拐仙劝她去劫金瓶,白衣少年劝她去保护金瓶,她都没答应。可是她又到龙家去偷文书,虽不知那是什么文书,但想来和金本巴瓶定有关系。若是她来劫瓶,这却如何是好?难道幽萍与我还能与她作对吗?”只是父亲已答应担任迎接金瓶的专使,陈天宇也只有答应了。

计议已定,福康安端茶送客,陈定基带了儿子,告辞出衙,一路上又惊又喜奇$%^書*(网!&*$收集整理,对儿子道:“此事情真是万万料想不到。我来到拉萨之后,屡次进谒大帅,请他拨款重修宣慰使的衙门,并增派武官防卫,否则便请他将我免职,让我告老还乡,他却既不准我辞职,又不允我所请,一拖就拖了几个月,弄得我顶着个萨迦宣慰使的空衔,却变成了在这里跑衙门、吃闲饭的人。真是没有意思。想不到今日无端端却委派我做迎接金瓶的专使。”陈天宇道:“既然推辞不了,那么咱们只有小心去做就是。萨迎的情形怎样?”陈定基道:“宣慰使的衙门被那场火毁了十之七八,我又不在衙门,土司更是无所顾忌,擅作威福了。不过他对你倒好像念念不忘,上月他还派人向我一再查询你的消息。”陈天宇想起土司迫婚之事,不觉苦笑。

陈定基所租住的房子距离总衙不过两条街,片刻就到,那是普通的两进民居,陈定基宦囊有限,只雇了一个看门的人,里面四壁萧条,与宣慰使衙门的气派,相差极远。陈天宇随父亲走进厅房,打开房门,忽见一个少女,笑盈盈地立在当中,正是冰宫的侍女幽萍。

陈定基吓了一跳,陈天宇忙道:“这位姑娘就是和我同来拉萨的人。嗯,你是怎么来的?”幽萍笑道:“我不耐烦在龙家等候,便向他家的人要了你们的往址,自己摸来了。这位老人家是尊大人吗?”依照汉人礼节,福了一福。陈定基一看,这少女花容月貌,刚娜多姿,比那土司的女儿不知胜过几许,心中想道:这女娃子配宇儿倒是不错,只是行事太过神出鬼没了。”

陈天宇见父亲怔怔地看着幽萍。笑道:“爹,她是仙女呢。”幽萍道:“呸,胡说,胡说!”一付娇弦的神态,’陈定基眉开眼笑,道:“真的像一位仙女。”幽萍道:“老爷子也拿我取笑,我不依!”陈夭字道:“爹,她真的是仙女呢。你听我说说她的故事。”当下将冰宫中的遭遇与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都告诉了父亲。只听得陈定基目瞪口呆,真像听一个神仙故事一般。

自此幽萍便在陈家居下,他们暗中寻访冰川天女,却是总无消息,不知不觉到了隆冬腊月,福康安已定下期限,要他们去迎接金瓶了。

依照原来的计划,陈天宇随龙灵矫先一日出发,幽萍亦和他同行。陈天宇将心中的顾虑对幽萍说了,幽萍笑道:“若然咱们公主来到,她要劫金瓶我便助她劫金瓶。到时你快快逃开,我不打你便是。”陈天宇想起,更是担心。

龙灵矫选了三匹藏马,十二月十五动身,准备在二十三赶到丹达山口与北京护送金瓶来的人会合,丹达山口南行百余里之地,地势险峻无比,盗匪如毛,最易出事。

一路上龙灵矫与陈天宇甚为相得,幽萍却对他不大理睬,隆冬腊月,山野雪盖,极是难行,幸得陈天宇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要不然真是难以抵受。

龙灵矫每一处都细心察视,又加是山路险峻,所以虽有良马,亦不过日行百里。走了七天,才进入丹达山的山区地带,龙灵矫松了口气,说道:“行过这一段山路,明日一早便可以到山口和他们会合了。”陈天宇道:“京中不知派谁来送金瓶?”龙灵矫道:“听说是由和硕亲王主持,大内的八大高手也全部来了。”陈天宇道:“这八大高手的本事如何?”龙灵矫笑道:“够资格称为大内高手的,大约总不该在你我之下。”看来他也并不怎样把这八大高手放在眼内。

前面两峰相夹,山道盘旋,愈走愈窄,走过一个山拗,忽见前面三骑健马,排成一线,马上骑士都是一色黑色衣裳,头上戴的也是黑色的毡帽,在雪地里黑白相映,甚是抢眼。前面那骑的骑客偶然回头,陈夭字一瞧之下,不觉吃了一惊,此人非他,正是在日喀则客店中曾见过的陕甘大侠麦永明。陈天宇知道麦永明是要抢金瓶的,心中暗暗叫糟。在日喀则之夜,陈天宇没有露面,麦永明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不很注意,只是催同伴紧紧相连,提防坐骑跌倒。

陈天宇悄悄说道:“前面那骑是陕甘大侠麦永明。”龙灵矫笑道:“你认识的人倒不少。麦永明虽有陕甘大侠之名,倒不怎样扎手,后面那两骑却厉害得多。”陈天宇道:“他们是谁?龙灵矫道:“瞧这背影,似乎是终南派的两位高手,武氏兄弟。”陈天宇又吃一惊,他曾听铁拐仙谈过当代英侠,这武氏兄弟乃是顺治年问武元英大侠的重孙,他们的祖姑婆便是大山七剑之一的武琼瑶,他们这一家一向隐居在终南山,不料而今也来到西藏。

前面是连接两座山峰的一条羊肠窄道,忽听得马铃叮裆,一骑阿拉伯种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骑在马背上的人披着一件大红袈裟,更是触目,幽萍和陈天宇都失声叫道:“嗯,是他!”这人正是曾两闯冰宫,打死铁拐仙的那个红衣番僧!陈天宇惊奇之极,当日他分明受了重伤,师父说他非过三年五载,不能恢复,如今不过仅仅过了四个月,看他神态,已是威猛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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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28:5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红衣番僧一声呛喝,做马奔来,麦永明闪瑟不及,几乎给他撞倒,麦永明大怒,呼的一掌朝他马头一斩,那番僧手臂一抬,麦永明身躯凌空飞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家兄弟在马背上一纵,四掌齐推,那番僧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劈面就是两拳,武家兄弟骂道:“好个不讲理的东西!”两兄弟心意如一,倏的转身大喝——一个飞起左腿,一个飞起右腿,那番僧手掌一按,旋身变招,忽听得那匹阿拉伯马一声狂嘶,原来是受不了惊吓,竟然失足跌倒,翻下山坡,下面是百丈深谷,峻岩鳞峋,乱石如笋,跌下去定然粉身碎骨,

那番僧呆了一呆,忽见武家兄弟飞身疾起,一个拉着马的右面后蹄,一个拉着左面后蹄,竟然硬生生的把一骑健马拉了上来,两兄弟把马抬起,往后一掷,力度用得甚巧,那马也是良马,落在地面竟然没有受伤。

武家兄弟显了这一手非凡的武功,番僧一看,知道讨不了便宜,把刚刚发去的掌式,倏的一变,单手在岩石上一按,身躯也凌空飞起,这时麦永明已安安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正想出手阻拦,武家兄弟道:“麦大哥,让这厮过去。”麦永明一低头,只听得呼的一声,红衣番僧庞大的身影己从头顶掠过,落在那匹阿拉伯马的背上。

龙灵矫笑道:“这番僧武功不俗,若然以一敌一,武家兄弟讨不了便宜。”陈天宇见着杀师仇敌,气红眼睛,那番僧骤然见着他和冰宫侍女,也吃了一惊,马鞭啪的一响,又朝他冲来。

陈天宇反手拔剑,在马背上挽了一个剑花,忽听得龙灵矫用尼泊尔话骂道:“秃驴,滚开!”出手比陈天宇的剑招更快。只见他一个顺手牵羊,便把红衣番僧从马背上提了过来,猛的向后一摔,阿拉伯马仍然向前冲去,这番僧武功也确是高强,在半空中一个扭腰,竟然在毫无凭藉之下,使了一个“鲤鱼翻身”,又落在马上。只是他接连受了两个挫折,亦已垂头丧气,不敢再逞威风。将那匹马勒着,怔怔地望着龙灵矫。

龙灵矫不再理他,催陈天宇快走,陈天宇狠狠地盯了那番僧一眼,龙灵矫道:“这番僧和你有仇么?”陈天宇道:“不错,他是我杀师仇人。”龙灵矫颇感诧异,心道:“这番僧的武功虽较陈天宇为高,但只不过胜在功力而已,以陈天宇的武功而论,奇招妙着,连我也未见过,他的师父必然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何至于被那番僧所杀?”无暇多问,只道:“现下不是报仇之时,快快走吧。”陈天宇只好跟着龙灵矫策马前行。这时前面那三骑已过了对面的山拗,武家兄弟回头望望他们,神情也是甚为诧异。

龙灵矫道:“好,跟着前面那三骑,但也不要相距太近。”陈天宇道:“龙先生,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法?”龙灵矫笑道:“也不过是极寻常的顺手牵羊招数而已。那番僧若不是目中无人,横冲直闯,也不至于被我借力打力,只一招就将他摔个筋斗了。”龙灵矫说得甚为谦虚,但一式普通的招数,竟被他使得出神入化,武功之高,确是骇人闻听,陈天宇不由得更为佩服。

走了一阵,后面马铃又响,只见那红衣番僧拨转马头,远远的跟在背后。陈天宇道:“这秃驴是尼泊尔的国师,他便是想劫金瓶之人。”龙灵矫道:“不要理他,凭他这点武功,不足为患;前面只恐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咱们多加小心。”说话间,忽见前面三骑一齐停下,龙灵矫急叫陈天宇和幽萍勒马,在相距十余丈之地,驻地而观。

只见山拗口一个枯瘦僧人,面容黝黑,一付印度的苦行僧的模样,倚着岩石,地下放着一个破盂,还的一根竹杖,那苦行僧正伸出手来,似是向前面三人抄化。

麦永明与武家兄弟相对看了一眼,武老大道:“好,给他!”麦永明摸出一锭大银,向盂钵一丢,那苦行僧咕嗜咕嗜他讲了几句,忽然伸出手来,朝麦永明的头顶一摸,龙灵矫笑道:“这僧人给他赐福哩。”麦永明似乎不明白这是印度僧人的祝福仪礼,肩头一缩,那苦行僧的手掌缓缓落下,却仍然按到麦永明的肩上,这刹那间,麦永明浑身如烛电,跃出丈许,大声叫道:“邪门,邪门!”

武氏兄弟叫道:“好,我也随缘乐助。”两兄弟都摸出一把碎银,向那僧人掷去,那僧人双袖一扬,两把碎银尽入他的袖中,那僧人双袖一摆,将碎银都倾了出来,倒入盂钵。武氏兄弟用的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加上他们的劲力,这两把碎银,比十几枝金钱漂同时齐发,还要厉害得多,不料这苦行僧却视若无事,一扬手就都接了过去,两兄弟都不禁呆了。

只见僧人缓缓行来,双手一伸,又要给武家兄弟“赐福”武家兄弟急道:“不劳多礼!”同以大力金刚手法往上一挡,只觉触手之处,其软如棉,丝毫无可着力之处。两兄弟吃了一惊,陡然间,只觉一股潜力推来,两兄弟急忙收劲,跃出丈许,试一个呼吸,知道并没受到内伤,不取多所纠缠,急忙乘马而去。

龙灵矫索马前行,那僧人咕嗜咕嗜他说了几句,又伸出手来抄化。龙灵矫道:“这两个小娃娃没钱,都由我出吧。”那印度僧人道:“随缘乐助,多少不拘。”陈天宇一怔,这苦行僧竟然会说汉语。只见龙灵矫也摸出一把碎银,像武家兄弟刚才那样,向苦行僧掷去,陈天宇与幽萍都感奇怪,明明那武家兄弟已吃了亏,何以他还是用这手法?

正是:惊见风波平地起,奇僧异士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一回 峻岭飞骑 书生施妙手 神弹却敌 天女护金瓶

龙灵矫把手一扬,像武家兄弟一样,仍用“天女散花”手法,将一把碎银向那僧人掷去,那僧人双抽一展,只见碎银如雨,尽落人宽袍大袖之中,忽听得“嗤”的一响,僧袍竟给一块碎银从内而外划破了一道裂缝,收入的碎银又有一半漏了出来。

原来龙灵矫的发暗器手法怪异非常,一把碎银,在抖手之间同时发出,却参差不齐,劲力不一,而且其中有一块碎银竟给他双指夹磨,捏得似金钱嫖一般大小,四边锋利,故此能将僧袍划破,陈天宇看不出其中奥妙,那苦行僧却是大吃一惊。

苦行僧干笑一声,道:“好功夫!”双手一伸,手心缓缓向下,又要给龙灵矫“赐福”,龙灵矫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手腕一翻,轻轻一挡,两人都如触电般斜跃几步,龙灵矫还了一礼,一声胡哨,催陈天宇与幽萍快走,那僧人把碎银捡起,都放人盂钵,仍然像初见时的模样,瞑目垂着,倚着山壁,又在等待第二位施主。

陈天宇惊奇不定,问龙灵矫道:“这僧人是什么路道?”龙灵矫眉头一皱,道:“但愿他不是为金瓶而来。这僧人练的是印度最上乘的瑜伽气功,不在你们中土正宗的玄门内功之下,要是他也插手进来,倒是我的一大劲敌。”说话之间,走过了两处山拗,忽听得后面那红衣番僧一声大叫,回首望时,只见他伏在马背上,竟然抬不起头来!

龙灵矫笑道:“这番僧定是逞凶恃强,被那苦行僧赐福,了。”陈天宇道:“这苦行僧的‘赐福’倒好像考官出逐考试一样,凡经过他面前的人,一个个都要给他伸量。这行径真是怪得可以。”幽萍笑道:“若然是冰川天女到来,定有苦头反过来让他尝尝。”龙灵矫默默若有所思,并不答话。

这一晚,他们就在丹达山中搭篷夜宿,第二日一早起来,前后瞪望,红衣番僧、麦永明和武氏兄弟的踪影都不见了,龙灵矫长吁一声,看看天色,道:“咱们快在日出之前,赶到山口等候金瓶!”

三人催马前行,赶到丹达山峡谷的谷口,口头刚刚升起,龙灵矫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到前面看看。”话犹未了、只听得峡谷内马蹄奔腾之声有如波浪般的涌到,龙灵矫微微变色,“咦”了一声,道:“这倒奇了,按照日程,从北京护送金瓶来的人要中午时分才到这儿,怎么他们提早来了。”说话之间。前面尘头大起,马匹骑士,均已隐约可见,陈天宇心头乱跳,既怕金瓶出事,连累他的父亲,又渴望冰川天女能果如所料的在此出现。

那峡谷形如喇叭,里窄外宽,护送金瓶的御林军排成两列,浩浩荡荡,有如长龙出洞,族旗蔽日,万马嘶鸣,军容极壮,行列中一面迎风飘荡的杏黄旗,后面四张黄罗伞盖,导着四匹一色的白马,缓缓前行。令人一看,就知道那四匹白马之中,必然有一匹驮着金瓶。

陈天宇道:“专使未来,咱们要不要先上去迎接?”龙灵矫道:“且待片刻。”御林军前列刚出到山谷的喇叭口,猛听得一声大喝,山腰里窜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正是那红衣番僧。只见他手挥禅杖,像凶神恶煞般地当先冲入,禅杖呼呼乱扫,专打马足,后面六名尼泊尔武士,各挎一式的月牙弯刀,给他掠阵。御林军人仰马翻,前列队形,登时大乱。

队伍中抢出两名军官,一使铁拐,一使单刀,急急上前堵截,那番僧正打得高兴,猛听得金刀挟风之声,分从两侧袭到,那番僧一个盘旋,只听得那两个军官怒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凭你这几个番贼,就敢来抢劫金瓶!”把手一挥,御林军阵形一变,用强弓射住阵脚,将六名尼泊尔武士挡在外围,两名军官与那红衣番僧便在核心恶斗。

龙灵矫等三人在岩石后面观战,陈天宇道:“咱们该去助阵了吧?”龙灵矫道:“且看看大内八大高手的本领。”只见那两名军官拐去刀来,铁拐起处有如蛟龙出海,单刀飞舞,严如匹练横空,确是高手;但那番僧的禅仗呼呼乱扫,力大招沉,每一杖发出,都打得沙飞石舞,这两名军官虽是精通武艺,却已显得处在下风,龙灵矫道:“这两名军官是八大高手中的铁拐张华和单刀周五,他们八大高手对敌,从来不要人相帮,这回只怕要破例了。”

那红衣番僧越战越勇,使到疾处,只听得呼呼轰轰之声,一根禅杖就如化了数十百根,杖影如山,将那两名军官都笼罩在杖影之内,正拟施展杀手,只见一骑快马,在后列飞奔出阵,马未冲到,人已在马背上凌空飞起,银虹一道,飞掠而下,陈天宇叫道:“好一招展翼摩云呵!”只见银虹一绕,那番僧一招“举火燎天”,裆的一声,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已随着银虹飞起,原来是那番僧的八角僧帽,给来人一剑削为两边。

龙灵矫道:“这人是八大高手中坐第二把交椅的银虹剑游一鄂,那番僧遇着劲敌了。”陈天宇注目战场,果然只见那番僧连连后退,只有招架的功夫。

游一鄂是武当派的高手,一手连环剑法使得凌厉无前,正在占得上风,猛地里又听得哨声四声,南北两面山口都冲出一股人来,南面的是陕甘大侠麦永明领头,北面却是武氏兄弟为首,龙灵矫瞥了一眼,笑道:“这麦老头的交游确是广阔、北五省侠义道中的人物,几乎全来了。”陈天宇心中一栗,,想庙“我父亲是迎接金瓶的专使,如此一来,岂非我要和北五省俟义道中的人物作对了?”心下踌躇难决,就在这一瞬间,这两股人马已从两翼杀人,把御林军杀得望风披靡。

中军帅旗一展,八大高手也分出人来,率领精锐,上前堵截,麦永明这一股被一个手舞练子锤的军官堵住,陷于混战之中,武氏兄弟却横冲直闯,杀入阵中,一个用左手剑,一个用右手剑,互为掩护,两道剑光,左右展开,有如双龙出海,夭矫飞舞,有两名军官,也是八大高手中的人物,一个手使锯齿刀,一个手舞吴钩剑,急急上前堵截,武家兄弟骤的张目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双剑齐出,有如奔雷掣电,只听得一阵断金夏玉之声,锯齿刀的锯齿全给削平,吴钩剑也给挑到半空。那两名军官急忙一拨马头,武氏兄弟剑出如风,比马还快,只见青光闪处,两名军官各自中剑,跌下马来。武氏兄弟刺翻敌人,径向中军那四匹白马冲去。

游一鄂大吃一惊,舍了番僧,回身救援,武氏兄弟身法极快,只见他们左一兜,右一绕,竟从人丛之中直杀出去,看看就要抢到中军的杏黄旗下。

猛听得一声大喝,一个穿着三品武官服饰的虬髯汉子,挥动一件奇形状的兵器,冲出阵来,迎着武氏兄弟破口骂道:“亏你们还是汉人,为何帮番邦鞑子抢劫金瓶?”声如洪钟,虽在千军万马之中,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武氏兄弟一怔,立即也回骂道:“亏你也是汉人,为何帮满州鞑子?我们就是不准你将金瓶送到拉萨,你们的满洲主子占据中原尚嫌不够吗?为何还要吞并回疆蒙藏?我们抢我们的,与那番邦秃驴毫不相关:你这厮口出大言,吃我一剑!”

那虬髯武官喝道:“你们勾结番邦,犯上作乱,还敢巧言辩饰,有本领就从我手中将金瓶夺去。”武氏兄弟亦知此人乃是劲敌,双剑一出,便展绝招,武老大左剑横披,武老二右剑直刺,双剑一披一刺,倏地合成一个圆弧,向那军官拦腰疾绕。那军官的怪兵器当中一插,硬插进圆弧之中,把双剑冲得左右分开,只听得一阵叮当之声,久久不绝,他竟然全用本身功力,硬将双剑冲开,龙灵矫见了,也不禁暗暗点头,对陈天宇笑道:“此人不愧是八大高手的首领,果然名下无虚!”

武氏兄弟的无极剑法得自祖父真传,骤遇强敌,精神一振,双剑一分即合,霎眼之间,连进数招。那军官所使的怪兵刃比平常的杆棒稍短,比判官笔又稍长,棒上长满明晃晃的倒钩,可以锁拿刀剑,在兵器上先占了便宜,武氏兄弟剑法虽然凌厉之极,却也颇有顾忌,堪堪打个平手。陈天宇问道:“这军官使的兵器叫什么名字?怎的如此厉害?”龙灵矫笑道:“这军官名叫焦春雷,是大内八大高手的首领,功力在武氏兄弟之上,就是用寻常的刀剑,武氏兄弟也讨不了他的便宜,加上这根专门克制刀剑的狼牙棒,在五十招之内,武氏兄弟必然落败。”

官军阵势渐稳,麦永明这一股被包围在阵中,红衣番僧和那六名尼泊尔武士更被挡在阵外。陈天宇心中稍宽,说道:“如此看来,不必咱们出手,官军己能应付了。”龙灵矫面色一沉,道:“今日之事,哪有如此轻易了结之理。”说话之间,忽见东面山口杀出三个人来,服饰一如西藏喇嘛,但身上披的袈裟却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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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西藏的喇嘛分为红黄二教,所披的袈裟不是红色就是黄色,披白袈裟的喇嘛,陈天宇还未见过,正自奇怪,只听得龙灵矫沉声说道:“青海法王居然也派人来趁这趟浑水,看来咱们该出手了。”陈天宇心中一栗,想起父亲曾对他讲过西藏喇嘛教的历史:当今在西藏处“至高无上”地位的达赖和班禅乃是黄教的领袖,红教则是在元朝时候得势,但红黄二教之前,还有一派白教,又称为“噶拳派”,领袖称为“法王”,这一派得势在红教之后,在黄教之前,有明一代,都是噶拳派的法王统治西藏,一直到明代最后的那个皇帝,崇侦十六年的时候,西藏格鲁派(即黄教)领袖达赖五世和班禅四世借青海蒙古族酋长固始汗的兵力,推翻了噶拳派法王在西藏的统治地位,这才取而代之,直到如今。白教被逐出西藏之后,逃至青海,依附另一位酋长加腾汗,仍然号称法王,陈天宇记起这段历史、心中想道,”原来这三个喇嘛,乃是青海噶拳派法王的人,怪不得身上披的乃是白色袈裟,只是如此一来,若被他们夺去金瓶,西藏岂不是又要陷入一场内乱。”

那三个白教喇嘛来势凶猛之极,用的兵器都是九环锡杖,挥动时哗啦啦一片作响。龙灵矫手按剑柄,道:“且再看一看。”霎眼之间,那三个白教喇嘛已冲入阵中,游一鄂率领卫士上前堵截,兀是连连后退,看看就要给他们冲破。正在此时,忽见山头上黑影一闪,龙灵矫大叫一声:“不好!”拔剑冲出,陈天宇与幽萍也急急跟着奔前,陈天宇心中正自奇怪:以龙灵矫如此镇定的人,居然一见这山头上的黑影便大惊失色,来的不知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

那黑影来得之快,实是难以形容,在他现身的丹达山头,距离下面的峡谷,何止千尺,初现时只见一点黑点,霎眼之间便出现全身,再一转眼,已到山腰,陈天宇看得分明,也不禁拂中大惊,原来这位从丹达山头飞奔而下的异人,竟然就是昨日所见的那个苦行僧,跟在他背后的还有几条黑影,陈天宇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只是这苦行僧已难应付,他还带有人来,这金瓶只怕难以保住了。”

龙灵矫迅逾飘风,一剑当先,抢入阵中,高声叫道:“福大帅派我来接金瓶!”御林军两边一让,那三个白教喇嘛正在阵中,听得龙灵矫这么一嚷,都回过头来,三柄九环锡杖同时打到,龙灵矫无心恋战,长剑一指,在一柄锡杖上一按,呼的一声,身子凌空飞起,一个“鹞子翻身”,已从三个白教喇嘛的头上飞过,直向中军奔去。

陈天宇与幽萍后至,跟着闯阵,那六名尼泊尔武士正在外围,排成一列,手举月牙弯刀,欲研未所,幽萍用尼泊尔话叫道:“小公主就要来啦,你们还不快逃?”尼泊尔武士一怔,那番僧大叫道:“不要信她的鬼话,冰川天女早已被火山吞没了。”幽萍把手一扬,发出两枚冰魄神弹,那六名武士都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其中有两个武士曾跟过红衣番僧上山,认得她是冰宫侍女,心有顾忌,身形一挪,幽萍与陈天宇急从缺口冲过。

阵中到处混战,陈天宇不愿与北五省的豪杰交锋,招呼幽萍道:“咱们去对付那个番僧。”他们有官军让路,闯阵较易,那三个白教喇嘛忽的又回过头来,毗牙一笑,陈天宇与幽萍正待冲过,耳边只听得哗嘟嘟的一片响声,一柄九环杖已迎面奔来,当头的那白教喇嘛叫道:“小娃娃快滚回去!”锡杖一挥,幽萍和陈天宇都觉得有一股大力推来,两口长剑脱手飞出。这还是那个白教喇嘛,见他们年纪轻轻,不忍速下杀手,要不然更难应付。

那个白教喇嘛正在毗牙咧嘴的怪笑,哪知幽萍早有准备,就在长剑脱手之时,三枚冰魄神弹已是同时发出。三个白教喇嘛哪知世间有如此古怪的厉害暗器,淬不及防,竟然都给冰魄神弹打中敞开的胸口,只觉一股奇寒之气,刺体侵肤,不由得也机伶伶都打了一个冷战。陈天宇与幽萍趁此时机、倏地一掠即过,接了那两柄震飞的长剑,向前急奔。

这三个白教喇嘛功力甚高,虽被冰魄神弹打中,运气一转,却也无事。他想还是抢夺金瓶要紧,也就不再理会陈天宇与幽萍二人,翻身抡杖又再扑向中军黄帐。这时龙灵矫已比那苦行僧抢快几步,先到了杏黄旗下。

那苦行僧的来势煞是惊人,只见他手挥竹杖,东一指,西一点,高身七步之内的御林军,一被竹杖沾着,立刻跌倒一身为大内八大高手领袖的焦春雷,也不禁大惊失色,.急将狼牙棒一抽,摆脱了武氏兄弟的纠缠,上前迎战。

龙灵矫与那苦行僧几乎同时赶到,焦春雷抽身,龙灵矫补上,武氏兄弟杀得性起,双剑一合,不约而同地一齐反身进剑,左剑“流星赶月”,右剑“掣电飞云”,分刺龙灵矫两胁大穴。按剑势来说,在近距离之内,这双剑刺穴的杀手,实是难以闪避。哪知龙灵矫剑法怪异之极,完全不依常规,剑身一抖,剑锋接着了武老大的剑锋,“当”的一声,龙灵矫的剑趁势反弹,剑柄一撞,又将武老二的剑碰歪,真是拿捏时候,不差毫发。武氏兄弟吃了一惊。只听得龙灵矫低声喝道:“让开!”长剑一伸一缩,连削三下,将武氏兄弟迫得几乎稳不住身形。高手试招,一伸手便知虚实,武氏兄弟接了这几招,知道来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而且似是故意留情,不施杀手,江湖之上,点到即止。不敢再缠,两兄弟左右一分,龙灵矫道声:“承让”,身形一惊即过。

焦春雷摆脱了武氏兄弟纠缠,狼牙棒一摆,上前迎战那个印度僧人,在这刹那之间,那印度苦行僧又已点倒了保护金瓶的两名高手,竹仗向前一点,轻飘飘的好像毫不经意,杖尖已倏地指到了焦春雷的风府穴。在千军万马之中,信手点穴,认穴认得如此准确,而且如此快捷利落,令得焦春雷也不禁一惊,不敢怠慢,连忙运气使力,劲力直透棒端,反手一棒,用的倒钩把竹杖钩着。焦春雷用力一震,以为这竹杖不被钩裂就定被震断,哪料他用尽全力,这僧人的竹杖却似附在他的棒上似的,釉连牢附,如同一体,力无所施,劲亦消解,而且还隐隐有一股潜力迫来。焦春雷此惊非小,狼牙棒要抽开也不可能。心知这僧Ato内力,高出自己不止一倍,若然相持下去,再过片刻,定受内伤,正自焦急,忽见青光一闪,“咋嚏”一声,龙灵矫一剑飞来,在当中轻轻一挑,将狼牙棒和竹杖分开,微微笑道:“焦大人你还是回去保护金瓶要紧。”

苦行僧抽出竹杖,见杖身已被宝剑划了一道剑痕。也不禁“噫”了一声,忽而双眼一张,哈哈笑道:“你也来了!”龙灵矫道:“昨日你较量我,今日我可要较量你了。”长剑一展,一招“骏马明驼”,向前疾削,那僧人竟把竹杖一横,迎着宝剑遮挡。按说竹杖遇着利剑,那是必断无疑,哪知他这一杖,所使的劲力,却是巧到极点,一沾剑刃,便即随手一带,龙灵矫竟不由自主的跟他移动三步。

苦行僧的竹杖滴溜溜一转,用一个“沾”字诀,要将龙灵矫的身形带动,龙灵矫左手本来捏着“剑诀”,忽地双指一弹,竹杖竟给弹歪,那竹杖舞到急处,劲力甚大,龙灵矫竟能以弹指力之力,将它消解,那僧人也不禁叫了一个“好”字。说时迟,那时快,龙灵矫的长剑一摆脱竹杖的沾缠,立刻连进三招,每一招又分为三式,剑尖所指,都是僧人的要害穴道,即是说在瞬息之间,要连刺九处穴道,而且手法有虚有实,各具奥妙,那僧人本是点穴的高手,见了亦自愧不如。但他的武功确是高明之极,竹杖一封,竟然也是瞬息之间,连下四记杀手,以攻为守,将龙灵矫的攻势一一化解,两人旗鼓相当,功力悉敌,一时之间,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陈天宇与幽萍二人,闯过了白教喇嘛那关之后,便直扑红衣番僧。幽萍叱道:“上次在冰宫之中,饶你不死,小公主怎样吩咐你来?”当时冰川天女是叫他从速回国,休多生事的。红衣番僧是尼泊尔的国师,有生以来,只曾在冰川宫中遭过两次惨败,听幽萍提起此事,勃然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洒家且把你送往西天,让你去见你的小公主。”红衣番僧以为冰川天女已死,故有此言。

陈天宇见了杀师仇人,也是怒从心起,红衣番僧禅杖尚未落下,他已先施杀手,一招“倒卷冰河”,剑光闪闪,登对将四面封住。红衣番僧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在冰宫数月,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禅杖往外一荡,骤然间忽觉一股冷气射来,红衣番僧打了一个寒嚎,禅杖去势较慢,但仍然把陈天宇的宝剑荡开,震得他虎口生痛。

本来红衣番僧的功力,比陈天宇高强数倍,但一者是他已剧斗半天,尤其是对大内高手游一鄂那场,消耗了不少气力;二者是陈天宇的剑术精妙,令他有所顾忌:三者是陈天宇有幽萍的相助,幽萍的武功,在冰宫侍女之中,数一数二,那柄冰魄寒光剑,更是人间少有的兵刃,令他不能不分神运功,以抗御寒气。有此三个原用,陈天宇与幽萍合战红衣番僧,亦是难分高下。

这时峡谷之中,混战正酣,陈天宇与幽萍二人全力对付强敌,无暇旁顾,忽闻得官军轰然大叫,潮水般地乱涌,陈天宇、幽萍与那番僧都给冲开,随着人流向前移动。陈天宇举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三个白教喇嘛,已杀进中军,抢了三匹白马其中的一匹驮着一个用龙纹黄绢覆罩的、形如笼子似的东西,八大高手的领袖焦春雷咆哮如雷,正向那匹白马追去。陈天宇大惊失色,心道:“这匹白马驮的,一定是金本巴瓶。”再一看时,只见那三个白教喇嘛都已跨上马背。三匹白马一齐嘶鸣,一齐向前横冲直撞,

焦春雷追不上,看看那三匹白马就要冲出重围。龙灵矫一声大喝,奋起神力,施展平生罕用的“招魂十八招”剑法,这十八招一气呵成、一招快似一招,每一招都是虚实并用,专刺敌人要害道,厉害是厉害极了,但却甚为损耗内力,剑法一展,刚使到第七招“追魂夺魄”那苦行僧人便气喘吁吁,竹杖一拖,闪开剑锋,让龙灵矫疾冲而过。龙灵矫心头一动,极是诧异。心中想道:“以这妖僧的功力,不应如此!苦行僧何以要假败,龙灵矫一时之间,猜想不透,时间急迫,也不容他思索,立即施展绝顶轻功,展开轻灵身法,专从空隙之处钻过,飞身追那三个白教喇嘛。

片刻之间,已迫过焦春雷的前头,经过他身旁之时,隐约听得焦春雷低声说道:“让他去吧。”龙灵矫身法太炔,收势不及,转头一望,焦春雷已在身后数丈,却仍是扬捧作势,脚步不停,龙灵矫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动,想道:“难道我听错了?焦春雷是大内高手的首领,保护金瓶之责就搁在他的肩上,怎么他却说‘让他去吧’既是任让他去,何以焦春雷自己却又向前追赶?”龙灵矫心中虽然诧异,脚步却不停,倏忽追到那三匹白马之后,那三个白教喇嘛一拨马头,三柄九环锡杖同时扫到,龙灵矫一招“长虹经天”,宝剑横空一划,将三柄锡杖一齐挡开,这三个白教喇麻武功也是上上之选,更加以一在马上,一在马下,龙灵矫自是难占上风。忽听得焦春雷叫了一声,斜眼一瞥,只见他满面惊惶之色,遥遥向自己招手。

龙灵矫诧异之极,不由剑势一慢,那三个白教喇嘛乘机拨转马头,向斜刺疾冲,倏忽过了后面峡谷的喇叭口,清军后防较弱,被他们一阵乱打,冲出去了。龙灵矫心念一动,猛的想道:“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么?那白马驮的难道不是金瓶?”想是这样想,但这关系太大,万一料错,金瓶被劫,西藏清廷官吏,个个都是杀头的罪名。

龙灵矫略一踌躇,那三个白教喇嘛已冲出官军包围,正走上峡谷的斜坡,数千御林军见金瓶被劫,登时大乱,鼓噪之声如潮,后军变作前军,改转阵形,万箭齐发,千马同追,但那三匹白马乃是御苑宝马,霎眼之间,已冲上斜坡,御林军如何追赶得上?

正在这极度紧张之时,干军注目之际,忽闻得山坡上一声长啸,突然闪了一个白衣少年,衣带飘飘,拦在路中,把字一扬,三匹白马,一齐嘶叫。

那三个白教喇嘛,勃然大怒,三柄禅杖一齐向前扫去。猛然间,忽见那白衣少年双手一扬,三道暗赤色的光华电射而到,怪铭之声,不绝于耳,那三个喇嘛的禅杖,被暗器打个正着,只觉虎口疼痛、禅杖几乎掌握不牢,只听得峡谷下面,有人在大声叫道:“天山神芒,天山神芒!”那三个白教喇嘛怔了一怔,白衣少年笑道,“留下金瓶,快滚回去!”那三个喇嘛见大功即将告成,如何肯听,猛的拍马,一齐前冲。

只听得那白衣少年又是一声冷笑,淡淡说道:“真个要见见厉害,才肯罢手吗?”右手倏地一扬,又是三道暗赤色的光华电射飞来,三个白教喇嘛举杖一挡,却都没有挡着,那三匹白马一齐嘶叫,前足人立,三个喇嘛大叫一声,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撞下马来!

龙灵矫又惊又喜,心道:“来的原来是天山派的高手!”眼见这白衣少年的本领尚在自己之上,足以制服那三个白教喇嘛,心中放宽,正待回去救应,斜刺里忽然又杀出五个印度僧人,斗律黑色的僧服,使的也都是竹杖。原来这五个僧人,乃是那苦行僧带来的弟子。

龙灵矫功力虽高,但以一敌五,急切间,却是脱不了身。看这五个僧人的用意,是想把他拦在外围,不让他回到中军救应,龙灵矫更是起疑。斗了几个回合,只听得白衣少年大声吆喝,那三匹白马,奔回阵中,早就有清军上前接应,马背上所驮的金瓶,仍然放在金丝碧玉笼中,没有损伤一角。

那三个白教喇嘛跌跌撞撞的仍紫跟在少年后面,锲而不舍,那白衣少年回头笑道:“快回青海去吧,你们都已中了我的神芒,回去静养四十九天,或者还有可治,你们活命要紧,还缠我做什么?”三个喇嘛也都知道了中了他的暗器,可是他们都待着有一身横练过的金钟罩的功夫,以为中了暗器,亦无大碍,待事过之后再将暗器钳出,亦未为迟,听白衣少年说得如此厉害,都不大相信,又怀疑这暗器有毒,更想再决雌雄,迫白衣少年取出解药,所以仍是紧追不舍。

那白衣少年身法快极,倏即冲入阵中,围着龙灵矫的五个印度僧人一齐散开,龙灵矫正想上前道谢,忽听得武氏兄弟在阵中大叫道,“经天兄,你来得好极了。那匹白马背上驮的就是金瓶,你快助我们将金瓶先拿去吧!”龙灵矫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少年比那印度苦行僧更为可怕,若然是他伸手,谁人阻拦得住?

只听得那白衣少年一笑应道:“两位武大哥,麦老前辈,我要向你们求一个情,请你们都散去,已让这金瓶运到拉萨!”

此言一出,在场的北五省英豪都是大吃一惊,麦永明气呼呼的叫道:“什么,你要替清廷保护这个金瓶?”白衣少年道:“不错,我是要保护这个金瓶!”武家兄弟叫道:“经天,你为清廷尽力,有何颜面见你父亲。”白衣少年笑道:“这也是家父的意思。武大哥,你们先散去吧,咱们在前山相会,我再向你们解释。”武氏兄弟大叫道:“我不相信!”峡谷群豪惊诧之极,“什么,他是唐大侠唐晓澜的儿子?”“唐大侠怎会让儿子作朝廷的鹰犬,莫非是假冒的么?”看他身手,听武氏兄弟的称呼,绝非假冒,呀,这岂不成了唐家的不肖子吗?”峡谷群豪议议纷纷,霎时之间,都停下手中兵刃,驻马而观。

这白衣少年正是天山派掌门人唐晓澜的独生儿子,名唤唐经天,唐晓澜和武家乃是世交,武氏兄弟少时也曾到天山去见过唐晓澜,故此他们认得。但唐经天还是初初出道,其他的前辈英雄,却还未知他的来历,心中都在想道:“唐大侠当年和甘凤池吕四娘等结为好友,共抗朝廷,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事,三女侠入宫暗杀雍正,其中之一,就是唐晓澜的妻子。他的父母连皇帝的头都敢杀,他却要保护金瓶,真是岂有此理!”众英豪虽然震于天山剑法的威名,却不以唐经天的所作为然,个个怒目而视,有如风暴将至,喧闹顿歇,反而一片沉寂。

唐经天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忽听得焦春雷一声骇叫、黄龙旗下的朝廷军官纷纷呼叫,中军又乱。只见那手持竹杖的苦行僧,正趁着众人注视唐经天之际。跳上一辆骡车,骡车中突然飞出两柄铁毙,向那僧人迎头痛击,那僧人的竹杖一个盘旋,两柄铁槌腾2空飞去。那僧人左手一伸一缩,倏忽之间,将两个军官都掷出车外,那两个军官也好生了得,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跃起来,直扑骡车,苦行僧此时已跳出骡车,向西疾跑。

这几下动作快到极点,待焦春雷和一众军官发觉之时,那僧人已奔出了数十丈之遥,他的竹杖恍若灵蛇晁动,近身八尺之内的御林军,被他竹杖一沾,立即倒地。附近并无高手拦截,看看就要被他夺围而出。

唐经天大叫一声不好,拔剑便追,原来这骡车虽不起眼,驾车的骡子又瘦又小,车上的布蓬亦是破破烂烂,看来似是一辆粮车,其中藏的却是真正的金本巴瓶;白马背上,装在金丝碧玉笼中的那个反而是假的。所以焦春雷刚才虽然大呼小叫,作势追赶那三个白教喇嘛,其实却是巴不得他们离开,好减少股劲敌。而那苦行僧的五个弟子,阻截龙灵矫回到阵中,用意亦就是便利他们的师父下手。这苦行僧并不是普通僧人,而是印度喀林邦的汗王所派来的瑜伽高手,喀林邦亦有控制西藏的野心,所以也在图谋劫夺金瓶。

唐经天一路跟踪,早知个中秘密,一见金瓶被劫,大呼“不好!”拔剑便追。龙灵矫也飞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印度僧人那五个弟子已会在一起,他们早有准备,一见师父得手、立即阻截两个高手,这五个僧人的武功,虽然比起唐龙二人相去甚远,但他门配合有素,所用的大竺杖法,又自成一家,大殊中土,五恨竹杖,首尾相连,风车疾转,牢牢地缠着唐、龙二人的长剑。唐经天正拟施用杀手,那三个白教喇嘛也折了回来,三柄九环锡杖,哗喇喇的响,狂呼疾扫,一拥而上。印度僧人加上白教喇嘛,以八人之力,合敌唐、龙二人,围得个风雨不透,更是不易冲破,这时那苦行僧怀着金瓶,已闯出官军阵外。

唐经天喝道:“你们真的不要性命么?你们中了我的天山神芒,已透过穴道,深入体内,回去运功静养,还可有救,你们再一拼命,神芒钻心,那就纵有灵丹妙药,也难起死回生了!”

三个白教喇嘛自恃内功深湛,不信天山神芒如此厉害,仍然挥杖急攻。这时,那印度苦行僧已奔出谷口,走上斜坡,他身法快捷之极,快马也迫不上。

只听得那苦行僧一声长啸,山腰又窜出五个僧人,原来他深谋远虑,务求一举成功,带了十名弟子前来,分为两拨,五人在阵中殿后,五人在山腰接应,本来是准备应付清廷的八大高手的,八大高手已被麦永明带来的西北群豪缠住,竟无一人在后方防卫。

看看他就要奔到半山,缠着唐、龙二人的那五个印度僧人正想撤退,那三个白教喇嘛仍然狂攻,唐经大大急,一算时辰已到,忽的叫道:“你们三人胁下的大漩穴有何异象?”那三个白教喇嘛怔了一怔,只觉胁下穴道附近,有如虫行蚁走,麻痒难禁,而且越来越厉害。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知道这是所中的暗器,在体内顺着气血运行的迹象,不禁大惊,攻势一缓。那五个印度僧人正在欲撤未撤之际,唐经天忽地一声大喝,游龙剑扬空一闪,剑光暴长,剑花缤纷,那五个僧人都觉得剑光是向着自己刺来,五恨竹杖不由得不拆散计来防御,只听得唐经大叫道:‘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下法,倒!”抖手之间,剑尖连刺五个僧人的穴道,五个僧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齐倒下,那三个白教喇嘛大惊,急忙闪开,唐经天与龙灵矫一掠而过。

把眼看时,只见那苦行僧已奔上山腰,丹达山高逾干丈,寻常人爬上半山,也要半日,唐、龙二人尚未追到山脚,轻功再高,也赶他不上了,清军阵中一片哗叫惊呼之声,西北群雄见金瓶被异邦所劫,也都气沮,停下手来,大家都向上头遥望。

正在大家屏息而观之际,忽听得一阵琴声,随着天风,悠扬飘下,山高入云,沓不见人,琴声却是清脆可听,三千军士,过百英豪,个个惊愕,心中想道:莫非这是仙女山灵,独立峰巅,鼓琴观战。

唐经天更听得呆了,琴声隐隐,弹的正是《诗经》中“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那一章诗,这是冰川天女初见他时,为他所弹的歌词呵!

只见白雪皑皑的峰巅,倏地现出一个少女身影,一身湖水色的衣裳,系着大红丝中,青山眉黛,素里红妆,颜色鲜明,雪映仙姿,更显得风华绝代!这正是他日夕思念的人——冰川天女!这刹那间,个个抬头,凝眸注望,峡谷之中,虽有万马千军,却几乎连一恨针跌到地下都听得见响。

冰川天女来得之快,简直无法形容,在下面看上去,但只见裙带飘飘恍若青女素娥,御风而降,霎眼之间,已到了山腰,恰好迎着那印度僧人和他的五个弟于。

那印度僧人也吃了一惊,只听得冰川天女淡淡说道:“把金瓶留下来,让你过去。”说话的神气,就像一个女王在颁布命令,声调虽是柔和,却毫无可以商量之余地。

那印度僧人怔了一怔,把手一挥,六恨竹杖,倏地同时打出,印度僧人见了冰川天女这身轻功,己知她是个最可怕的劲敌,所以一下手便指挥弟子,六仗齐飞,这是大竺杖法中的“大天罗”杖阵,六杖齐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招架。

龙灵矫与唐经天并立而观,见此情景,不由得惊叫一声,心道:“好很的僧人,一师五徒,竟然联手来对付一个女子。”哪知心念甫动,喊声未歇,只见冰川天女身形一晃,双指疾弹,顿时飞起一片骇叫之声,五条黑影,就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自山头飘落。

原来冰川天女见他们来得凶恶,心头生气,竟发出冰宫独有并世无双的暗器——冰魄神弹,她的功力比幽萍高出不知多少倍,所以同是一枚冰魄神弹,击中敌人之时,却是大不相同,若然是幽萍所发,以印度僧人那五弟子的武功,最多不过打个寒战,还可抵御,被冰川天女击中,神弹却透过穴道,奇寒之气,登时令得他们的血液也凝结起来,一个立足不稳,跌下山谷。

那苦行僧中了一枚冰魄神弹,亦觉奇寒之气,刺体侵肤,但他的瑜伽气功,已练到了第七段境界,是天竺有数的高手,虽觉不妙,还可禁受,竹杖横飞,竟不换招,仍向冰川天女打去。冰川天女冷冷一笑,解下束衣的绸带,左手一挥,那绸带矫若游龙,一下干就将竹杖缠着。苦行僧暗运内力,竟解不开她的招数。

冰川天女夺不下他的竹杖,也颇为诧异,微“臆”一声,手指又弹了两弹,那苦行僧的竹仗被绸带缠着,避无可避,胸口的“游机穴”和脑后的“天柱穴”又中了两枚冰魄神弹,登时连打几个冷战,气功的运用,已不能随心所欲。冰川大女叱道:“还不服输吗广右手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略一挥动,只见一片寒光,一团冷气,好像薄霞轻绢一样,将那苦行僧笼罩当中。这时,山谷下面,隐隐传来苦行僧那五个弟子的呼号之声,一听便知他们正在逃命。

那苦行僧长叹一声,腾出左手,自怀中一探,但见宝气外宣,光芒四射,镶着大红宝石的金本巴瓶取了出来。冰川天女微微一笑,接过金瓶,绸带飘开,放松竹杖,身形人间簿:让出路来,那苦行僧急忙抱头鼠窜而去。冰川天女将宝剑插回鞘中:捧着金瓶,飘然而下。清军护送金瓶的主帅和硕亲王急忙传令,把后队改为前队,分兵两翼,上去包围冰川天女。

陈天宇与幽萍正在和那红衣番僧恶斗,忽然万马无声,千军沉寂,战斗竟然停了下来。这正是冰川天女初初现身的时候。幽萍抬眼望去,这一喜非同小可,狂叫道:“天宇,你看看是谁来了?”红衣番僧也不由自己的回头一望,这一望只吓得魂魄齐飞,耳边只听得陈天宇大叫“冰川天女”之声,倏地青光一闪,陈天宇口中大叫,手底毫不放松,一招“冰河解冻”,‘长剑一划,红衣番僧冷不及防,胸口给他划开,幽萍道:“叫你走你不走,现在可迟了!”补上一剑,刺人胸螳,那番僧狂叫一声,鲜血四溅,陈天宇一脚将他尸体踢翻,报了杀师之仇,立即拖着幽萍,奔上前去。

这时清军正分兵两翼,要上去包围冰川天女,北五省的英豪,也纷纷拥上。冰川天女手捧金瓶飘然而下,看看就要落到山脚。

龙灵矫按剑欲动,唐经天急在他耳边说道:“快快止住官兵,待我上前接她。我料她没有恶意。”龙灵矫半信半疑,他亦已认出,冰川天女就是盗去他草拟的“迎接金瓶草案”的那个神秘女子,心中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暗助自己,但见她得了金瓶,却不逃走,反而下来,心中是捉摸不定。这时八大高手已奔出阵中,左右包抄。

忽见武氏兄弟,疾走如风,抢在大内八大高手的前头。冲出阵来,后面跟着的十多位西北黑道英雄,也一涌而上,争先迎接冰川天女。

武氏兄弟只道冰川天女是同道中人,手抚剑柄,施了一礼,道:“多谢女侠拔刀相助,请将金本巴瓶交与我吧。咱们大功告成,可以随大队撤退了。”在武氏兄弟,原是一番好意,他们见清廷大内八大高手,都准备围攻冰川天女,怕她怀有金瓶,目标太大,不易逃脱,所以建议她交了金瓶,好掩护她一同撤退。

冰川天女眉毛一扬,道:“你是何人?”其时清军已包抄而上,武氏兄弟急道:“咱们都是来夺取金瓶的一条线上的朋友,闲话以后再叙吧。”伸手就要来接金瓶。冰川天女冷冷说道:“你闪不闪开”摹地双指一弹,连发两枚冰魄神弹,武氏兄弟突感奇寒透骨,登时跌倒。后面的伙伴大惊,急忙抢上,冰川天女双指疾弹,又将五六个人打倒,余人急避,冰川天女冲开缺口,一掠即过。

麦永明又惊又气,清军将领喜出望外,想不到冰川天女却是站在他们这边。焦春雷一马当前,抱着狼牙棒就在马背上唱了个暗,施礼说道:“女侠深明大义,助朝廷杀贼,夺回金瓶,这功劳非同小可,我焦春雷有礼了。我是内廷侍卫统领,请将金瓶交与我吧。”伸手也要来接金瓶。冰川天女眉毛一扬,淡淡说道:“谁管你什么统领不统领?我没有工夫与你多叙虚礼繁文。”募地又是双指一弹,焦春雷登时打了一个冷战,从马背上直掼下来。大内高手齐都大惊,急急上前,有几个抢着去救护首领,有几个抢着去攻击冰川天女,冰川夭女连连冷笑,双指疾弹,刹那之间,将大内高手击倒一半。

清军个个吃惊,人人错愕,只见冰川天女笑靥生春,已是迫近阵前,想不到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娇娘,手底却是如此狠辣,而且冰川天女自然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神情。而对着这样一位貌美如化武功又深不可测的女子,弓箭手竟然不敢放箭,钩镰手也举不起钩镰枪。

麦永明是正在又惊又喜,忽见唐经大从人丛中钻出,抢到自己身边,抱拳说道:“麦大侠,今日绝不能夺取金瓶了,请麦大侠下令,叫众家兄弟撤退。”麦永明道:“哼,想不到你与清廷一鼻孔出气!”举拳欲击,唐经天三指一扣,按着他的拳头:姜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让清廷保有西藏,总腔于让与异邦。这金瓶万万不能劫夺!”麦永明心中一栗,摹地冷汗直流,却道:“武氏兄弟他们中了那女子的邪恶暗器呢,此仇岂可不报!”唐经天道:“这包在我身上给他们医治便是,快快撤退,快快撤退!”

麦永明略一沉吟,这一瞬间,他心中已反覆想了几转,他初意本是为了与清廷作对,才劫夺金瓶,想不到事情如此复杂,尼泊尔人和印度的喀林邦汗王也都为了想染指西藏而来劫夺金瓶,唐经天的“宁与清室,不与番邦。”说来确是道理。于是略一沉吟,暮然说道:“好,我依你便是。咱们等下在前山相见!”一声令下,北五省英豪扶着武氏兄弟等受伤的人都向前山撤退。

在唐经天劝麦永明之时,龙灵矫也正在劝护送金瓶的钦差大臣和硕亲王,劝他止住御林军,让冰川天女人阵。和硕亲王眼见冰川天女如此厉害,而且金瓶又在她的手中,纵算能把冰川天女擒杀,金瓶若有损坏,护送金瓶的官员,只恐个个都要问斩,如此一想,也是冷汗直流,只好听从龙灵矫的劝告,下令止住清军,不许动手。

陈天宇与幽萍二人杂在军士之中,挤到前面,忽见清军前翼,两面散开,让出一条通道,竟让冰川天女从容走进,不禁大为诧异,对幽萍笑道:“看这模样,真像迎以公主之礼呢!’”幽萍道:“她本来是公主嘛,咦,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只见冰川天女手捧金瓶,神气庄严之极,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下,从容举步,缓缓行来,美目流盼,明艳照人,被她眼光扫着的人,都觉得神摇目眩,不敢仰视。忽见她在阵中停了下来,眼光注视到一个人的身上,陈天宇跟着她的眼光望去,不禁又惊又喜,悄声对幽萍说道:“原来她是找他!”幽萍道:“谁?”陈天宇道:“就是那白衣少年!”这时幽萍也看见了,冰川夭女距离她不过百来步,她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峡谷中静悄悄的,数千军士都在凝神观望,幽萍被这气氛吓得襟不敢声。

忽听得冰川天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嗯,你果然在这里。”唐经天道:“你也终于下山了。”两人眼光碰在一起,冰川天女不禁脸泛红潮,唐经天一笑说道:“愧无佳句酬知己,喜见金瓶历劫回。今次你慨然相助,不只我多谢你,这里的人和西藏的官员,都要多谢你了。”冰川天女笑了一笑,若无其事地淡淡说道:“这金瓶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替他们去夺金瓶,谁要他们多谢了。这金瓶有什么宝贝,值得你争我夺?我才不要呢!你曾替我的冰宫风景,题过几首佳联,我知道你想要这金瓶,现在我就将这金瓶送与你作为笔资,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也就不必再来纠缠我了。”唐经天一笑接过金瓶,忽道,“你忘记一件事,咱们那日约好在冰峰下面比剑,还没有比成呢!”冰川天女眉毛一扬,道:“你还想与我比剑吗?好,那你今夜三更再到这山上来吧。”眼光一瞥,看见了陈天宇与幽萍二人。

冰川天女颇感意外,招一招手,将二人唤到跟前,问幽萍道:“你怎么也到这儿?”幽萍道:“那日我和谢姑姑去采草药,冰峰倒塌,火山爆发,熔岩阻路,回不了山,所以来了。”冰川天女道:“你呢?”眼光停在陈天宇的面上,陈天宇不知从何说起,辍嚅说道:“我未得你的释放,只因那日地震,不得不逃出来,你要处罚便处罚吧。其他的事问你的侍女便知道了。”冰川天女道:“好,你这小人于倒很倔强,我还真怕你逃不出来呢。你犯了我的禁令,本该终身被囚,但经过这场大难,等如死了一次,也可以作抵了。往事一笔勾销,你自去吧。”叫幽萍道:“你也可以跟我回山了。”幽萍心头一震,她下山以来,无拘无束,正自玩得高兴,尤其在见了陈天宇之后,一路同行,甚为相得,更舍不得分开,但主人有命,岂敢不遵,只好低下头来,应了一声,冰川天女瞧在眼里,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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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3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冰川天女交了金瓶,携了幽萍,正想转身,忽听得唐经天叫道:“且慢。”冰川天女道:“什么?你急不及待,就想在这地方与我比剑么严唐经天笑道:“不是比剑,你的冰魄神弹太厉害了!”冰川天女甚是得意,道:“你怕我的冰魄神弹,我不用它就是。”唐天经道:“你用冰魄神弹打伤了我的许多朋友,,请你送一些解药。”冰川天女道:“原来如此,好吧,这解药给你便是。”唐经天接过解药,长揖作谢,冰川天女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幽萍说道:“世俗之人,就是如此罗嗦讨厌。”唐经天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再罗嗦一次,今晚之约,不要忘了。”冰川天女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携了幽萍,转身便走。

队伍中忽然挤出六个尼泊尔武士,走到冰川天女面前,一齐跪下,双手搭在头顶,口中哺哺有辞,状若祷告。和硕亲王甚为奇怪,问龙灵矫道:“这几个番贼要不要捆缚起来?”龙灵矫道:“今日之事都让冰川天女处置,否则有变。”和硕亲王虽觉此话令他不大舒服,但得回金瓶,已是万幸,也就不敢多管,勉强笑道:“这女子叫做冰川天女么?名字真是奇特。”

冰川天女用尼泊尔话与那几个武士谈话,在场的人,除了龙灵矫、唐经天与幽萍外,其余无人懂得。只听得那几个尼泊尔武士众口一同,都是劝冰川天女口国。冰川天女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你们回去告诉大汗,叫他多读汉人的圣贤之书,好生治理国事。”那几个尼泊尔武士不敢作声,冰川天女问道:“你们的国师呢?”武士道:“他已死了。”冰川天女道:“他总爱多事,无端的来抢什么金瓶?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汗,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已够他费一生精力了,何必还派人到西藏来捣乱。他的国师死了也好,给他一个教训。”龙灵矫与唐经天听了,一惊一喜。

令龙灵矫吃惊的是:这冰川天女不但武功奇幻,而且还是尼泊尔的公主。唐经天喜的却是:冰川天女虽说不理世事,但看她此次所为,却是暗护中国。

冰川天女咐咐完毕,把手一挥,那六名尼泊尔武士鱼贯退出,清军早得到主帅命令,不加阻拦,让他们自去。冰川天女昂头一笑,对幽萍道:“咱们也该走啦!”数千御林军屏住呼吸,目送她美丽的背影,走出阵中,恨不得能挽留她再停半刻。

陈天宇目送她们的背影,心中也是愁思如潮,只见她们主仆一先一后,缓缓走出峡谷,幽萍忽地回眸一笑,目光和陈天宇碰个正着。陈天宇心头震荡,忽地想起那藏族的神秘少女芝娜,芝娜姻静深沉,有如幽谷百合,而幽萍却顽皮活泼,有如夏日玫瑰,风情各擅胜场,陈天宇心中暗暗祷告:但愿芝娜还在人间。

忽见清军一阵骚动,原来冰川天女与幽萍已走上半山,背影在树木丛中冉冉而没,军士们纷纷站在马背,纵目遥望,发出啧啧的叹息之声。

和硕亲王松了口气,传令整队,并亲自来见唐经天。唐经天淡淡地和他点一点头,却将金瓶交与龙灵矫,一笑说道:“好生保护,不要再失去了。”龙灵矫将金瓶交与和硕亲王,安置妥后,和硕亲王眉开眼笑,对唐经天道:“侠士尊姓大名?此次建立大功,小王自当禀奏皇上,定有厚赏。”唐经天冷冷说道:“山野小民,闲散惯了,不求功名,不求利禄,有甚厚赏,请分与护送金瓶的官兵吧。”掏出几颗药丸,交与龙灵矫道:“这便是解冰魄神弹的灵药,开水服了,不出半日,便可痊愈。后会有期,我先走了。”和硕亲王见他冷淡自己,反而对龙灵矫亲热,心中甚是不快。

龙灵矫迈前半步,忽他说道:“唐兄且慢。”唐经天回头说道:“有何见教?”龙灵矫摸出一个五寸见方的玉匣递过去道:“这件东西,请唐兄留下。”唐经大佛然不悦,道:“难道我是贪图礼物,才来护送金瓶的吗?”龙灵矫笑道:“这不是我送你的礼物,这是君家故物,因缘时会,落在我的手中,我替你家保管了几十年,现在归还给你,你若有所疑惑,回去一问令尊,便当明白。”唐经天疑云大起,心中暗道:“听他所说,这件东西好像非比寻常,我父亲的武功,在当今之世,数一数二,怎会有东西落在他的手上,这倒奇了。这位龙老三,武功不在我下,行径奇特,如此人才,却肯在福康安帐下当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儿,难道是他当真另有来历?”当下百思不解,只好接过那个玉匣。

正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玉匣藏珍侠士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二回 琴韵寄深心 尘缘未了 边城窥隐秘 旧地重来

唐经天正自疑惑,忽听得后面三声炮响,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甲胄鲜明,硅旗招展,排成两列,有如两道长蛇,婉蜒走入峡谷,龙灵矫道:“迎接金瓶的专使到啦!”唐经天道:“谁是专使?”龙灵矫一招手,陈天宇从人丛中走出,龙灵矫道:“便是他的父亲。”陈天宇过来与唐经天相见,相谢当日救命之恩。唐经天笑道:“你的武功大有进展了,有你和龙老三在此,将金瓶护到拉萨,当可无虑。我也应该走了。”与龙灵矫点头道别,飘然走出峡谷。和硕亲王甚为不快,但他此时忙于接待专使,也就不再理会唐经天了。

唐经天匆匆赶到前山,与麦永明等西北群豪相会,群豪意犹愤愤,纷纷责问,唐经大再三解释,说明不能劫夺金瓶之理,又取出解药,将受伤诸人救治,武氏兄弟性情直率,听唐经大说得有理,说道:“唐兄智虑深远,果非吾等所及。今日之事,吾等告罪了。”唐经天道:“累两位兄弟受伤,我才该向你们赔罪。”武家兄弟道:“怎能怪到老兄身上,那女子是唐兄的什么人,要你替她赔罪?”唐经大面上一,红,武氏兄弟又笑道:“那女子相助唐兄,用意虽好,手底却是太辣,他日若有机缘,我们还要向她领教领教。咱们都是天山七剑之后,到时你可不许帮助外人呵!”唐经大道:“两位兄弟休要取笑。”心中却暗自笑道:“大水冲倒龙王庙,本来都是一家人。她是桂仲明的孙女,算起来还是你们的长辈哩。”

唐经天别过西北群豪,独自上山。想起龙灵矫之事,疑团满腹,打开那玉匣一看,只见里面藏着一块汉玉。碧绿晶莹,中央一道红印,刻着几个篆字道:“受命于天,国运久长。”唐经天大吃一惊,这汉玉玉质佳绝,价值连城,并不出奇,看这几个篆字,分明乃是帝王佩带之物,心中想道:“龙老三怎么说此玉乃是我家的东西?”忽然想起母亲(冯冯瑛)和他谈过的父亲当年的英雄事迹,说康熙皇帝曾赐过父亲一块汉玉,不知是否即是此物?

他哪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唐晓澜乃是康熙皇帝的私生子,唐晓澜当年人宫见母之时,康熙曾以此玉相赐;唐晓澜与冯瑛不愿儿子知道此段家世,徒增烦恼,因此在谈到得玉的经过时,只提到当时诸皇子夺位,自己因缘时会,曾偶然救过康熙,故此得玉,其他的事,一概不提。后来失玉的经过,冯玫也只是毫不经意的谈过一次,至令唐经天今日见了此玉,心中更增疑惑。尤其是此玉何以会落到龙灵矫手里,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唐经天思索不明,心中笑道,“他日见了父母,必然分晓,何必苦思。”当下收好玉匣,独自上山。、

黄昏日落,山间明月升起,这山上也有冰川,虽然没有念青唐古拉山。天湖附近的大冰川之壮丽,但婉蜒有如银龙,围着山腰,一片银白,冰光月色,互相辉映,也似人在广寒深处。唐经天念着冰川天女,心中怅触,微唱吟道,“冰河映月嫦娥下,天女飞花骚客来。我一定要把月里端娥,请回尘世。”

忽听得山头上一片琴声,随着天风,飘人耳鼓,冰宫侍女幽萍和着琴声歌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唐诗人李商隐的咏媳娥诗,唐经天曾用过这诗的最后一句,替幽萍作嵌名联。这时听她们主仆弹奏这一首诗,心中笑道:“广寒仙子,也毕竟思凡了。”寻觅琴声,攀登峰顶。

正在抬头远望,忽听得离前面十余丈处,喇啦啦的一片响,两个一身青色箭衣的人,竟在荆棘茅草之上,展开了“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晃眼问便没入草莽密蔷深处。唐经天心中大骇:这两人的轻功,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不知他们何以要在深夜到此荒山。

唐经天借物障形,悄悄掩近,遥见那两人躲在乱草丛中。唐经天也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屏息呼吸,听他们说道:“闻说今日北五省黑道上的人物都来劫夺金瓶,焦春雷他们几乎吃了败仗,幸有那龙老三大显神通,金瓶失百复得。如此看来,那龙老三也委实不可轻视呀!”这是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唐经天暗自笑道:“你们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来劫金瓶的岂止北五省这一干人物,印度和尼泊尔都派有人来啊;若非冰川天女、金瓶早就被劫到印度去了。”但听他特别谈到龙灵矫,却不由得心中一动。

只听得一个女声答道:“龙老三武功超卓;却甘心在福康安帐下,当一名参赞,此事确是可疑。怪不得惠总管特别请我们出来,要摸一摸他的‘海底’(来历底细之意)了,敢情是皇上也起了疑心哩。”唐经天想道:“原来这对男女是清宫新聘的能手,他们武功看来远远在那八大高手之上。”

歇了一歇山顶上的琴声又起、这回弹的却是苏东坡的一首小令卜算子,词道:

缺月挂疏桐,漏洞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直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词意幽怨,琴声凄迷,唐经天不禁听得痴了。

忽听得那女的道:“我们明日夜间便要赶到拉萨,你却偏偏要上山来听这琴声,你安的是什么心?”男的道:“听说今日还有一个女的来助阵,敢情就是在此弹琴的人,此事甚奇,咱们既然经过,不可不看。”

那女的道:“哼,若是一个臭男子在这里弹琴,你就不会巴巴的攀上来了。”听这语气、醋味甚浓,似乎是对夫妇。唐经天心中一动,想道:“西域夫妇双修,像这级年纪而又大有来头的的,除了姨父姨母(李治和冯琳)和我的父母之外,便数到青海灵山派的巨灵子夫妇,难道这两人也应了清宫的礼聘么?”只听那男的道:“哈,你说到哪里去了?在这山上弹琴的女子,即使不是冰川天女,亦必是大有来历之人。咱们既奉皇上差遣,自该处处小心,既然经过,岂可不探探她的底细。”那女的道:“皇上要你探的是龙老三的来历。”男的道:“龙老三现正忙于保护金瓶,他哪料到有人暗中对他窥伺?咱们此去,必然一举成功,,何况老大已先到了拉萨呢,你不用担心。咱们还是出去看看这弹琴的女子吧,从这女子的口中,也可以探听到了些龙老三的来历。”

那对男女唰啦一声从茅草丛中跳出。冰川天女弹了两阕,还未见白衣少年来到,正是芳心微怒,忽见两个相貌丑陋的男女跳出来,那男的还滋牙露齿,冲着她嘻嘻地笑,不由得大为恼怒,那女的道:“喂,你是不是日间助阵、替龙老三保护金瓶之人?”那女的见冰川天女如此美貌,丈夫又冲着她笑,无名火起,说出话来,甚不客气。

冰川天女冷冷一笑,斥道:“你这对狗男女敢来偷听我弹琴,给我滚下山去!”一扬手就是两枚冰魄神弹:唐经天所料不错,这对男女正是云灵子夫妇。他们是一派的领袖,几曾受过人这般辱骂,夫妇俩勃然大怒,正待出手,忽觉一股奇寒之气,扑面射来,不由得大为惊骇,急忙运气闭穴,饶是如此,也不由自己地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冰川天女见冰魄神弹打他们不倒,亦是好生惊诧,玉手一扬,又是两枚冰魄神弹,这口加重了内家劲力,可以透穴而过,云灵子急忙闪身,那冰魄神弹从他身旁掠过,爆发开来,顿时飞出一团寒光冷气。他的妻子挡冰魄神弹的手法比他还要高明,解下柬身腰带,轻轻一卷,就把冰弹裹住,抖手一绞,冰弹在腰带裹碎了,化成冰水,渗了出来。那女的就把腰带当作软鞭使用,径扑冰川天女。

冰川天女也解下了束身的绸带,用力一挥,有如玉龙夭矫,立刻缠着了那女的腰带,霎眼之间,三进三退,绸带飘舞,彩色缤纷,好看之极,云灵子喝道:“你莫非就是冰川天女么?”冰川天女秀眉一扬,道:“你既知是我,还不快快滚下山去!”云灵子冷笑道:“就算你真是天女下凡,也得领教领教你的冰川剑法!”从腰间抽出一对判官笔,点打冰川天女背心的两道大穴。

双笔挟风,点打穴道,又狠又准,冰川天女心中一栗,想不到这个丑汉竟然也是一个点穴高手。不敢轻敌,立刻用了一招“回风折柳”,身形一转,把冰魄寒光剑拔在手中。云灵子挟数十年功力,双笔一封,用了一招“横架金梁”往上一崩,满拟将冰川天女的兵刃当场折断。哪知冰川大女剑走轻灵,一沾即过,寒光冷气,耀眼沁凉,云灵于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冰川天女在瞬息之间,接连刺了三剑,云灵子转攻为守,足踏八卦方位,连连后退,但双笔交叉,封闭得十分严密,笔尖指着冰川天女的穴道,随时可以伺机反击。云灵子的妻子桑青娘功力也不在乃夫下,见冰川天女剑法凌厉,急将腰带抖得笔直,使出一路飞龙鞭法。桑青娘练的是西藏密宗的“柔功”,善能以柔克刚,那腰带挥舞起来,有缠、打,圈、匝、沾、扫、拖、卷八法,可作几种兵器使用,并能夺取敌人的刀剑,比寻常的软鞭,厉害何止百倍,冰川天女分心使剑、绸带舞成的圆圈防御稍疏,微露空隙,桑青娘的腰带立即钻入,一伸一缩,有如毒蛇吐信,竟想攻入内圈,上刺冰川天女的双目。冰川天女迫得将冰魄寒光剑横转过来,左一招“雪花六出”,右一招“积水凝冰”,左右两剑,寒光闪闪,瞬息之间,变化八个招式,桑青娘不敢强攻,抽出腰带,防护要害,冰川天女解了本身的成必℃正想掉转剑锋,云灵子的判官笔早已飞点过来,抢了先手,一招紧过一招,不让冰川天女有反攻的机会。

片刻之间,斗了三五十招,双方都是暗暗吃惊。云灵子夫妇是一派巨孽,合藉双修,在西域久享盛名,以二敌一,竟然不能取胜,心中自是无限惊异。冰川天女的剑法融中西剑法之长,精妙无比,但被他们夫妻联手围攻,却也只能打个平手,占不了半点便宜。

唐经天伏在岩石之后,看了许久,只见云灵子夫妇攻势渐渐加强,判官笔笔走龙蛇,每一招都是措向要命的穴道所在;桑青娘的腰带更是刁钻古怪之极,有如灵蛇游动,遇隙即人,冰川天女渐渐处在下风。但她的剑法精微奥妙、每每在下风之际,突出奇招,云灵子夫妇摸不透她的门路,亦是有所顾忌,虽然占了上风,仍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轻进冒险。

唐经天凝神细看,暗中揣摸冰川天女的剑法,心中叹道:“我只道天山剑法天下无敌,而今看来,她的剑法奇诡变幻,有许多地方还要胜过天山剑法,真是学无止境,必须精益求精。”其实冰川天女的剑法在奇诡变幻之处自是稍胜,但论到博大精深,沉稳浑厚,却尚不如天山剑法,天山剑法遇到功力比自己高的人,可以凝守自保,冰川天女的剑法长于攻而防守较疏、遇到功力较自己高的人,却不免稍吃亏。

云灵子夫妇的功力与那印度的苦行僧及龙灵矫等人在伯仲之间,若然以一敌一,百招之内,必然输给冰川天女。但而今夫妇联攻,以二敌一,自是大占便宜。但因冰川天女那把冰魄寒光剑是天下最奇怪的宝剑,寒光闪处,冷气侵肤,他们不能不分出心神,运气防御,如此一来,虽占便宜,迫切间却也谁奈她何。

月亮渐渐西移,冰川天女与他们斗了一百来招,渐觉气喘心跳,暗自想道:“那白衣少年为何还不来呢?”心中烦恼,不能镇定。云灵子夫妇都是老手,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加强压力,云灵子的判官笔以泰山压顶之势,紧紧压着冰川天女的宝剑,不让她使出奇诡的变招,桑青娘的腰带又乘隙钻入,着着进迫,幽萍本是满不在乎的在旁观战,这时也渐渐有点为主人担心。忽见云灵子的那对判官笔一招“流星奔月”,双插脑门,而桑青娘的腰带也几乎在同一瞬间,攻入内圈,带上金环,琅琅作响。冰川天女的剑被封在外门,迫切之间,撤不回来,势将落败,幽萍不禁“呵呀”一声惊叫起来。

好个冰川天女,就在这将败未败、危险万分之际,显出了非凡的本领,只见她剑柄一抖,剑锋在判官笔上碰了一下,登时飞出数十百朵剑花,寒光闪闪,人影不辨,一口剑也似化了数十百口一般,这一招名唤“冰河解冻”,是冰川剑法中临危解困、败里反攻的绝招。这时云灵于的判官笔若仍然下插,准可以在冰川天女的脑门上棚两个透明的窟窿,但他们夫妇二人也必然要被冰魄寒光剑在身上戳十几道伤口。云灵子夫妇一来不识这剑法的奥妙,被她的冰魄寒光眩目欲迷,看不清敌人方位,哪敢冒然下插;二来他们夫妇都是老手,武林高手比武,总是未料胜先防败,久已奉为金科玉律。哪料得到冰川天女的这招剑法,全然不顾自身,狠辣无比,他们二人被冰川天女的攻势所胁,不由自己的急急抽回兵器,封闭门户,就在这时,忽听得附近有人大声叫道:“好呵!”原来是唐经天在岩石后看得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此声一出,云灵子夫妇都是大吃一惊,云灵子判官笔一分,走出一招“燕于斜飞”之势,半攻半守,高声喝道:“灵山派的云灵子在此,哪条线上的朋友,请出来相会。”云灵子威震西域,他自报名头,无非是想震慑对方,令他知所顾忌的意思。不料声犹未毕,忽见两道乌金光华,电射而来,叮陷一声,两支判官笔竟给敌人的暗器射得斜飞起来,招式被破,、门户洞开,冰川天女的寒光剑迅逾飘风,一闪即进!

云灵子魂魄齐飞,只觉寒光耀眼,冷气攻心,无可招架,心中叫道:“我命休矣!”忽听得一声裂帛,那剑光绕顶而过调却未落下,云灵子武功也确有独到之处,就在这瞬息之间、一个“鹞子翻身”,急忙向后一纵,飞掠数丈,连爬带滚,跌下山坡。

原来那裂帛之声,乃是他妻子桑青娘的腰带被冰川天女的宝剑所割断,桑青娘见丈夫危急,辉带蛮攻,一招“玉女投梭”,腰带笔直如矢,竟当作五行剑使用,上刺冰川天女双目,冰川天女横剑将它割断,缓了一缓,云灵子才逃得出性命。

桑青娘弃了腰带,紧跟在丈夫之后,逃下山坡。两夫妇抬头一看,只见冰川天女扬剑欲追,那白衣少年却站在她的面前,指手划脚,似是作劝止之状。云灵子拔出刺在判官笔上的暗器,失声叫道:“你是天山唐晓澜的什么人?”唐经天道。“我替家父向两位者前辈问候,请怒小辈无礼。”云灵子夫妇相顾失色,凭他们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天山派的掌门唐晓澜,何况眼见唐经天的武功,竟然能用天山神芒射入他的铁笔,只这份本领,就不在他们之下。云灵子冷汗直流。却扬声骂道:“好呀,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找你父亲算帐去。”这当然是为了掩饰颜面,故意自高身份之言。冰川天女冷笑道:“秃驴,你不硬嘴。再试我一剑!”云灵子听她骂自己是“秃驴”,怔了一怔;不自觉的一摸头顶,只觉触手光滑,原来顶心的一片头发,已被冰川天女削去,这一吓非同小可,不敢再多说半句,两夫妇三步并作两步,慌忙逃下山去。

冰川天女道:“这两个贼人偷听我的琴声,虽然削了他们的兵器和头发,尚未消我心中之愤。”

唐经天道:“世上好邪之辈比他们可恶的多的是。你哪能时常跟他们生气。”歇了一歇,微微笑道:“你弹琴就只许我来听么?可惜我不是伯牙,不知琴心何处?”

冰川天女面上一红,呻道:“谁为你弹琴来了?你还要不要与我比剑?”唐经天道:“不必比了,适才我见了你的真实本领,剑法确是高明,我甘拜下风就是。”冰川天女道:“我最讨厌人口不对心,你心中分明在那里说,冰川剑法也不过如此如此,哪比得上我的天山剑法。”唐经天笑道:“原来你还有看透人心事的本领么?这次你却看错了。我心中说:冰川天女的剑法果是高明,在三年五载之内,我赢不了她。”冰川天女道:“这才是真话。”原来她心内正是如此想法,她见了唐经天几次显露的本领,心中想道:“自己虽然未必输给他,但在三年五载之内,却是赢他不了。被唐经天抢先说了出来,冰川天女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唐经天道:“好端端的又叹气作什么?”冰川天女半响不答,忽道:“原来你是天山唐大侠的儿子。”唐经天道:“咱们彼此的身世来历都已知道,说来不是外人,我听父亲说,他想招集天山七剑的后代和门人来一次盛会,到时我和你一齐去,让你认识你父亲昔日的朋友。”冰川天女面色微变,道:“我父亲远走域外,他早就不把自己当作天山一派了。我怎敢参加你们的盛会!”唐经天怔了一怔,不知冰川天女胡为而出此言。但看她说得甚是认真,眉字之间,竟隐隐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唐经天微感不快,便不再提。

唐经天有所不知,冰川天女的父亲桂华生,当年正是因为比剑输给自己的父母,一气之下,而远走异国,采集西土剑术,想融会中西之长,另创剑派胜过天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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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31:15 | 显示全部楼层
只见冰川天女凝眺远方,若有所思,幽幽说道:“随缘而遇,缘尽即散。你上冰峰一场,我也替你夺回金瓶以为报答了。咱们完了这段因果,既不比剑,还是散了吧。”尼泊尔乃是佛教国家,所以冰川天女也甚受佛教影响,唐经天听了,又是一怔,沉默半晌,微笑说道:“冰峰已倒,你既入红尘,尘缘那能便了?冰宫虽好,冷冷清清,即算真能修成仙女,也不过等于桂殿嫦娥,嫦娥也还有‘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叹息呢!难道冰官之外,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

冰川天女心潮荡起微波,抬头一看,只见唐经天一身白色衣裳,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庸洒出尘,一双明如冰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冰川天女不禁面上一红,心乱如麻,竟似觉得有所留恋,至于恋的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就是此时此刻的美的感受,也许就是此人此语,与自己甚是投缘宁,但想起此人又正是自己必须与他分个高下的人,此刻不能分出,三年五年甚或十年之后,也必须与他分个高下,这才不负父亲创立剑派的遗志,思念至此,不觉惘然。

忽听得唐经天又道:“你的两位伯怕,一在川中,一在湖北,你就不想去看看他们吗?他们几十年来思念你的父亲,到处请人打听。陈天宇的师父铁拐仙便是受他们所托,冒险上到冰峰,以至身死冰宫的,难道你也不动心么?”冰川天女道:“什么?铁拐仙在冰宫死了?”幽萍道:“不错,听说他们师徒是为了保护冰宫,以至铁拐仙被红衣番僧所伤,因而致死的。”将陈天宇告诉他的种种事情,转述给冰川天女知道。冰川天女想起铁拐仙夫妇的一片热肠,不觉黯然。唐经天道:“你的两位伯伯若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侄女儿,不知道该多高兴呢,你不想去会会你在中国的亲人吗?”

冰川天女道:“我不知道他们居住的所在,怎样去我?”唐经天道:“所以说咱们并未缘尽,不能就此分散。我陪你去找两位伯伯便是。咱们先到川西找冒川生大侠,然后再上武当山找石广生大侠。”冰川天女面上又是一红,半晌说道:“好吧,那么咱们何时动身?”唐经天道:“我陪你找两位伯伯之前,也请你陪我找一个人。”冰川天女道:“什么人?远不远?”唐经天道:“就是那个龙灵矫,咱们到拉萨找他,耽搁不了几天。”冰川天女道:“金瓶已替他夺回,还找他作什么?”唐经天道:“此人身份大有可疑,你可知道,云灵子夫妇,本来就是想向他找麻烦的。”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道:“云灵子夫妇的武功远在焦春雷等八大高手之上,清宫却不请他们护送金瓶,而要他们乘此时机,暗中侦察龙老三的底细,可见清朝皇帝对龙老三的重视,竟似不在金瓶之下。这疑团我非揭不可。”冰川天女眉头一皱,道:“偏你这么多事!”唐经天笑道:“你就是不愿意,也得陪我走一趟。”冰川天女道:“为什么?”唐经天道:“这样咱们就不必彼此领情,将来你再要与我比剑之时,也好说话。”冰川天女“嗤”的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好吧,我就先陪你去拉萨一趟。”

三人拂晓动身,除夕之夜,赶到拉萨。只见拉萨街头,人如潮涌,处处香烟镣绕,灯火辉煌,市中心的大昭寺更是饰以金箔,每层檐角,都悬以七彩玻璃灯,越发显得富丽庄严。人们在街头狂欢跳舞,或唱民歌,或诵佛曲,人群不歇地向着大昭寺欢呼。比内地的过年还要热闹百倍。唐经天心中暗道:“满清皇帝这件事倒是做得对了。他将金本巴瓶送来,从此西藏的政教制度都由中央规定,西藏与中国更不可分。怪不得西藏的人如此高兴,尽管有人挑拨汉藏满蒙各族的情感,可是他们却愿意在一个家庭之内,如兄如弟如手如足呢!这金本巴瓶就是统一的象征。”看着人们如此狂欢,想起日间金瓶到来之时,全城僧俗都去迎接,那更不知是何等热闹!、他们迟来半日,错过盛会,心中暗暗可惜。

三人好不容易才挤过布达拉宫下面的广场,进入葡萄山北面旷僻的山地,山坡上有一幢形式特别的屋字,屋作圆形,有如碉堡,四面围有围墙,这便是龙灵矫的住家。唐经天叫幽萍在外面等候,他和冰川天女施展绝顶轻功,夜探龙家。只见里面一片寂静,人们想必是都到外面凑热闹去了。他们摸到了龙灵矫的书房外面,忽听得里面有脚步声踱来踱去,两人飞上屋檐,使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向里窥望。冰川天女与唐经天的轻身功夫好到极点,端的如一叶飞堕,落处无声。连龙灵矫竟也未察觉。两人间里一望,只见龙灵矫好似神魂不属的样子,在书房里绕来绕去。

正是:

遁迹风尘人不识,问君何事却关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三回 闹市孤臣 神龙图大事 寒光热浪 冰剑斗妖邪

唐经天心中一动,想道:“龙老三连日奔波,而今金瓶已安然无事,放到大昭寺了,他还有什么心事,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将身子一缩,隐伏在屋檐凹槽之处,只见门帘揭处,一个瘦长的汉子走了进来,乃是龙灵矫的师弟颜洛,亦即是曾经施展空空妙手,偷过幽萍的冰魄寒光剑的那个人。

龙灵矫嘘了口气,道:“师弟还没睡么?”颜洛道:“这半月来我真替师兄担心,如今可松口气了。”龙灵矫苦笑道:“披上袈裟事更多,金瓶到后,咱们的大事正在开始呢!”颜洛道:“依我看来,咱们还是暂时避开的好。”龙灵矫道:“你害怕了?”颜洛道:“不是害怕。但这几日来,我总似感到一种预兆,似乎咱们的行藏已被人瞧破。”龙灵矫道:“福大帅也没半点疑心,你不必胡思乱想。”颜洛默默不语,似是欲说还休。

龙灵矫道:“咱们十几年来,屈身幕府,为的什么?眼看目前已打下了一点根基,尤其这次经过我的策划,安然接到金瓶,福大帅更要倚靠咱们,就算有什么风浪,也可安然渡过,你怕什么?”颜洛道:“但愿如此。”

停了一停,龙灵矫续道:“我叫你与各个土司打交道,进行得可好么?”颜洛道:“还好。”龙灵矫道:“幕府之中有我,这次咱们要放手干它一场。”颜洛道:“大帅府中明日一早便要举行团拜,庆贺新年,并慰劳今次有功的将士,师兄,你还是早点睡吧。”龙灵矫道:“你呢?”颜洛道:“明日之会,师兄你是要角,我这些闲角,迟一点登场也行,我还要去巡视一遍。”龙灵矫笑道:“太过于小心了,难道还有谁敢混进这儿不成?”颜洛也笑道:“师兄这么快就忘了月前之事了?”龙灵矫道:“世上能有几位冰川天女?何况冰川天女也不是存心与咱们为敌。”颜洛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的好。”与师兄道了一声安歇,便自退出门去。

唐经天听了他俩兄弟这场谈话,更是疑团满腹,不知龙灵矫打的是什么主意,要干的是什么事情?忽听得龙灵矫在房中吟道:“揭地掀天为事业,翻江倒海作文章。哈哈,这金本巴瓶一到,该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唐经夭不禁骇然,心道:“这龙老三口气好大,莫非他想造反不成,只是在此时此地,岂宜造反?”

唐经天正在心里琢磨,对他的身份尚未分明,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来与他相见,忽听得院子外边一声尖叫,那是颜洛的叫声,似乎是受到人暗中的袭击,龙灵矫在房中一跃而起,正想掀帘跳出,那尖叫之声尚未停止,只听得一阵怪笑,紧接而来,笑声初起时,似在几问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端的是声到人到,快速无比!

以冰川天女和唐经天这样的武功,也不由得心中一栗,须知颜洛与龙灵矫乃是师兄弟,颜洛功夫虽然逊于师兄,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人物,来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将他击倒,这份身手,端的惊人,而且听他笑声未停,身形已现,这份轻功竟也与冰川天女在伯仲之间。

唐经天掌心扣了两支天山神芒,冰川天女也拈出两枚冰魄神弹。唐经天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叫冰川天女暂时隐忍,只见那黑影一溜烟似的直闯进来,正遇着龙灵矫掀帘而出,骤听得挣挣数声,银光四射,那黑影倏地停住,怪声笑道:“好一个“八臂哪咤招宝’的绝技呀!你的师父是四川唐老二么?”淡月疏星之下,稳约看到那黑影是个瘦长的汉子,面颊深隐,双睛如火,头发似一蓬乱草,狰狞怕人。

唐经天好生诧异,这怪客发的乃是一种歹毒的暗器三棱透骨钉,专打人身穴道,这尚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龙灵矫接暗器的手法,他一招之间,便将六枚透骨钉全都收去,这正是四川暗器名家唐家的手法。唐经天听父亲说过,唐家上一辈有一个人名叫唐金峰,排行第二,人称二郎神唐老二,当年以一张弹弓称霸江湖,这怪客所指的“四川唐老二”当是唐金峰无疑,但论起年龄,唐金峰若然还在,亦当在八十开外,难道龙灵矫竟是他的弟子?而这位怪客竞是他的平辈?

只见龙灵矫拢袖一揖,恭谨答道:“正是家师。敢问老前辈此来,有何指教?”那怪客又发出怪笑道:“你在漠外十年,竟也不知道我是谁么?”倏地将手掌举起,在龙灵矫面前一晃,那手掌鲜红如血,好像剥开了皮一样,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分外鲜明,唐经天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得龙灵矫在下面已叫出声来:“原来是血神子前辈来到,请恕晚辈无知,有失远近。”

这血神子是隐居在康藏边境之间的一个老魔头,所练的功夫怪异之极,要将四肢的皮肤剥去,用一种毒草熬汁洗炼,故此手足都是鲜红如血,触人即死。当年江湖上的黑道白道,全都怕他几分,大家称他为“血神子”,真实的姓名反而不传。唐经天的父亲唐晓澜出道之时,他已在西北一带横行,后来忽然消声匿迹,据传说是受了当年天山七剑之一、女侠武琼瑶的惩戒,详细情形,却是无人知道。唐晓澜归隐天山十余年,天山六剑相继逝世,连最后的两个女侠易兰珠和武琼瑶也都死了,血神子才偶一露面。唐经天曾听父亲道及,说是血神子曾约过他到巴颜喀拉山的南高峰比武,他不愿与外派妖邪争胜,置之不理,血神子遭到拒绝,也没有去找他,想不到此人却在今夜出现。

只听得血神子又怪笑道:“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乖乖的听我吩咐,你在西藏十多年,干了什么事情,一一从实招来。。龙灵矫道:“我十多年来在福大帅帐下作幕,所做的事情,福大帅全部知道,老前辈若然信我不过,可以去问福大帅。”血神子冷笑道:“你拿福康安吓我吗?你瞒得过福康安,可瞒不过九重天子,你更名改姓,就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龙灵矫吃了一惊,却仍是镇静问道:“我不明白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好端端的又未曾犯罪,为何要更名改姓尸唐金峰已死了十多年,血神于只查到龙灵矫是他的弟子,却还未查到龙灵矫的来历,见龙灵矫矢口不认,拿他无法,心中火起,不理大内总管所传的要他谨慎从事的御旨,立即嘿嘿冷笑道:“你推得倒好干净,好吧,你立即跟我走,有罪无罪,自然有人给你判定。,,龙灵矫道:“能不能跟你走,这可得问过福大帅。”血神子怒道:“你拿福康安作护符吗,福康安也未必护得了你,你听不听我的吩咐?”龙灵矫道:“晚辈并非敢抗你老之命,只是职守在身,不敢擅离。”血神子道:“你这芝麻绿豆的官儿,随时可以革掉,你神气什么?”龙灵矫道:“就是革掉,也得有正式的文书,或者是福大帅的手令。大清律例,一切大小官员,非经上峰差遣,不得擅离职守。正因为我是个小官儿,更不敢以身试法。血神子大怒道:“你左一句福大帅,右一句福大帅,尽和我打官腔,哼,你当我血神子是什么人?我不理你什么大帅,什么律例,你今晚若不跟我走,可是自己找苦来受。”龙灵矫道:“我宁愿受老前辈责罚,也不敢冒犯皇法。”血神子突然冷笑道:“皇法,我就是皇法!,,倏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龙灵矫搂头一抓。

龙灵矫早有防备,长袖一挥,向血神子手掌一卷,立即避开,这一手是“流云飞袖”的绝招,暗藏内力,俊巧非常,只听得血神子冷笑道:“好呀,就凭唐老二传你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居然敢与我动手动脚了?”手掌一翻,从双袖翻卷之中腾了出来,龙灵矫身法已快,他的身法更快,竟如闪电般的一闪即到,在相距丈许之处出掌,招数刚展,掌锋便拍到龙灵矫胸前,龙灵矫腾挪闪避,不敢叫他的掌锋沾上,好容易闪避了六七招,唐经天和冰川天女已听得他微微气喘。

冰川天女好生诧异,看龙灵矫的功夫,虽然远不及血神子,但最少亦要挡他三五十招,龙灵矫的掌法绵密之极,虽处下风,未露败象,不知何以便会气喘如牛,实是莫名其妙,冰川天女看了一阵,不禁微微的“噫”了一声。

血神子“嘿”的一声冷笑,喝道:“原来你还约有能人在此埋伏,好呀,都下来吧!”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掌风人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龙灵矫的马蹄袖竟被他提去一截,“流云飞袖”的招数登时破了,龙灵矫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娇笑,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已从屋檐上跳了下来,龙灵矫喜出望外,呆在当场。

血神子也怔了一怔,冰川天女明艳照人,羞花闭月,血神子揉揉眼睛,几乎不相信世问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姑娘,冰川天女双指一弹,叱道:“看什么,先打瞎你的狗眼!”血神子正在呆看,忽见两点寒光电射而至,冷气沁入眼帘,血神子也真了得,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手一抄,就粑两枚冰魄神弹接在手中,“咦”的一声,冰水从他指缝滴下,他挥掌一洒,左掌一起,相距丈许,掌锋却倏地便拍到冰川天女胸前。

冰川天女何等功力,她所发的冰魄神弹即算唐经天与龙灵瞬等辈也不敢硬接,而今血神子接了居然无事,还能迅速出招,水川天女也不禁吃了一惊,忽见眼前红影闪动,血神子通红如血的手掌已拍到跟前,出招如电,掌势飘忽,这也还罢了,、最骇人的是,他掌挟劲风,热呼呼的,竟似鼓风炉中喷出的一般热风。冰川天女顿感呼吸不畅,急忙使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连闪三招,骂道:“好个妖僧!且叫你也见识我的宝剑!”血神子连发三掌,连她的衣裳也沾不着,好生诧异,只见冰川天女一个翻身,冰魄寒光剑已拔在手中,剑锋一指,一道寒光,挟着刺骨的寒气。登时射到血神子的面门!

血神子吓了一跳,双掌齐出,热风冷气,互相抵消,倏然之间,斗了十余二十招,各自无事,血神于自从三十年前被武琼瑶打败之后,今番初逢劲敌,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妙极了,妙极了,我正热得难受,难为你玉手挥凉,给我解热!”冰川天女大怒,一柄冰魄寒光剑使得凌厉无前,她的剑法以武林罕见的达摩剑法为基础,掺以西欧及阿拉伯的剑术,奇诡无比,奥妙莫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血神子被她一阵强攻,不敢再行说笑,暗自玄功默运,将掌力热风逐渐加强,两只腿好像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冰川天女的剑势有如惊涛骇浪:,连番猛卷、他竟不移动半步。又战了一刻,血神子缓了口气,叫道:“好!你能接到我五十招以上,后辈之中算你第一了。你是何人?”师父是谁?”冰川天女冷冷一笑,道:“看你修到今日,亦非容易,快快滚开,休得多事!”说话针锋相对,半点不让。

血神子喝道:“小妞儿不知好坏,祖师父有意饶你性命,你却敢与我顶撞!”掌法一变,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突然转守为攻。冰川天女感到他掌力越来越为沉重,虽然还能应付,额头却已微微沁出香汗。

在冰川天女与血神子恶斗之时,唐经天却将龙灵矫拉过一边,悄悄问道:“龙三先生,你端的是何等样人?”龙灵矫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相信我吗?你将那块汉玉交与你的父亲,他自然会知道我的来历。”唐经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并非要向你查根问底,清宫对你甚为注意,派来缉拿你的高手不止血神子一人,你若真是在西藏有所图谋,犯了‘大罪’,那么趁现在的时机,赶快逃跑,还来得及!血神子这干人有我们替你阻挡。”

龙灵矫眼珠转了几下,似是心中正在委决不下,忽然紧握唐经天的手,道:“唐兄弟,多谢你啦,我不能走,你们不必管我。”唐经天见他言辞闪烁,态度模糊,好生疑惑,对龙灵矫实是捉摸不透,若说他是侠义中人,西北群豪却无一人知道他的来历;若说他是死心塌地扶助福康安,他却暗中派师弟去联络西藏的各个土司;若说他是受外邦指使,想在西藏搅起叛乱,他却又极力保护金本巴瓶;若说他是胸怀大志,想把西藏作为抗清的基地,则时地均不适宜,唐经天百思不解,对龙灵矫的底细摸不清楚,对他究竟应采取何种态度,一时之间,也就难以决断。

唐经天正想再设法套问,忽见冰川天女与血神子互相追逐,你劈一掌,我刺一剑,兔起鸽落,电掣风驰,那庭院不过三丈见方,两个人穿梭来往,掌风剑影,此去彼来,就像数十百人在战场上恶斗一般,看得人眼花缀乱。

冰川天女剑法虽然精妙,但血神子挟数十年功力,加上所练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歹毒的邪恶外功,久斗之下,冰川天女竟渐渐落在下风,虽是互相追逐,但以唐经天这样的大行家,已看得出冰川天女的剑法渐渐被血神子迫得舒展不开。

龙灵矫道:“这老魔头的血神掌触人立死,碰它不得,你们俩人不必犯险,赶快走吧,我自有法子应付他。”唐经天目注斗场,只见冰川天女一只秋水盈盈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眼光中含有怪责的神色。他知道冰川天女的脾气,若然不能占胜,绝不肯走开。当下对龙灵矫微微一笑,说道:“且待我们替你把血神子打发之后,我再走吧。”不理龙灵矫同不同意,倏地纵身便跃入斗场,

血神子正杀得性起,一掌紧似一掌,要强抢冰川天女手中的宝剑,忽见一道乌金光华,电射而来,血神子把手一招,欲待硬接,忽觉那暗器挟风,劲力奇大,估量自己的功力、若然硬接,只恐要被它穿透掌心!

血神子武功确是高强之极,就在这神芒射到的俄顷之间,忽地双指一弹,弹在冰川天女的剑上,那柄冰魄寒光剑骤然一荡,只听得“挣”的一声,天山神芒从两人的空隙之间穿过,余势未衰,射到往上,整枝神芒,没入石柱之中。

血神子这招实是使得险到极点,须知冰川天女的剑法也是快若飘风,血神子出指一弹,若有毫厘之差,手指就要被剑锋削去,那时阴寒之气攻入血管,多好的内功也难抵御。但给他一弹掸个正着,冰川天女的剑势反而为他所用,劲力更增,恰恰替他碰飞了唐经天的天山神芒。血神子露了这手功夫,唐经天固然吃惊,血神子更是吃惊不小。他以为冰川夭女在后辈之中已是独一无二,哪料唐经天年纪轻轻,看他发暗器的内家劲力,犹在冰川天女之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潜修了几十年,连两个后生小子也不能取胜。

双方动作都是快如闪电,唐经夭神芒一发不中,游龙剑立刻出鞘,游龙剑是当年天山派始祖晦明禅师采五金之精所炼的镇山之宝,剑质之佳,尚在冰魄寒光剑之上,略一挥动,便见光芒四射,果然矫若游龙;血神子反手一掌,没有打着敌人,反而几乎给游龙剑尾的锋芒扫着,急忙一个转身,用掌力迫开冰川天女的剑。唐经天的剑如影随形,跟踪又到,血神子猛地双掌齐出,一股热风,呼呼作响,唐经天如身陷洪炉之中,迫得退后几步。血神子脚踏五行八卦方位,不住的绕场疾走。

唐经天这才明白龙灵矫何以在十招之内,就给血神子迫得气喘如牛的道理,原来是他掌心所发的热力在作怪。天山派的内功乃武学正宗,唐经天火候虽然稍欠,但却是家传心法,急忙凝神静气,运剑防御,果然好了一些。双剑联攻,威力倍增。血神子若然以一敌一,原可稍占上风,而今以一敌二,那就只有退守的份儿了。

双方越战越紧,冰川天女不怕热力,步步进迫,看看就要把血神子迫到墙边,无路可退,忽听得外面两声怪啸,又有两个人窜进来,正是在丹达山上偷听自己弹琴的那对夫妇——云灵子与桑青娘。血神子精神一振,哈哈大笑,但这两人却并不上前帮忙,飞入庭院,却突然一齐停住。

血神子道:“你们若是怕事,就不必来。”云灵子道:“大哥,和你动手之人乃是唐晓澜唐大侠的儿子。”血神子面色一变,忽而又哈哈笑道:“你们怕他我须不怕他。在你们是一派名宿,几十岁的人却给唐晓澜的名头吓倒!好啦,你们不敢招惹天山派的人,且待我单独应付他。”言下之意,实是暗示云灵子与桑青娘去绊住冰川天女。

云灵子夫妇给血神子说得甚是尴尬,听了他的暗示,正合心意,干笑两声,掩饰窘态,说道:“我们不是怕他,不过不愿与后辈一般见识。”血神子怒道:“对目中无人的后辈,咱们也得管教管教,好,我今日就先把唐晓澜的儿子捉了。把他送上天山,先问他一个教子不严之罪。”

云灵子夫妇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愿再说,立刻抽出兵器,合攻冰川天女,把她与唐经天分隔开来。这一下形势立变,血神子反守为攻,着着进迫唐经天。

唐经天“嘿”的一声冷笑,剑法也是骤然一变,但见剑光霍霍,有如水银泻地,紫电盘空,全身都藏在游龙剑的光幢之内。这是天山剑法最精微奥妙的大须弥剑式,剑势展开,有如铜墙铁壁,即使遇到功力比自己高的人,亦难攻入。大须弥剑式也并不是只守不攻,而是随着敌人的攻势转移的。只要对方稍一疏神,便可突围而出,立施杀手。

血神子一掌紧过一掌,连攻了二三十招,唐经天仍是兀立如山。但血神子每发一掌,都带着一股热浪侵来,肉掌虽然不能攻进剑墙,热浪却是无孔不入。唐经天虽能运用内功抵御;“到底不如冰魄寒光剑的天然寒气之妙,故此冰川天女独战血神子之时,可以抵敌至一百余招之后始见下风,而唐经天挡了三十多招,却已渐感难以应付。

冰川夭女独战云灵子夫妇,也是感到处在下风,但却不如唐经天之甚,在一百招之内,双方都是有守有攻,桑青娘憎恨冰川天女的美貌,出手特别狠辣,那条合金的腰带诡招百出,连用缠、打、围、推、沾、扫、拖、卷八法,有如灵蛇游动,遇隙即钻。云灵于使的判官双笔,更是专点人身三十六道大穴,加以腕力沉雄,双笔使开,既可当作点穴的兵器,又可当作五行剑运用,攻势绵绵不断。冰川天女以一敌二,渐渐感到难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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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3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唐经天全力守御;过了五十多招,双眼赤红,汗出如浆,热得越发难受了,他偷眼一瞥,见龙灵矫仍是倚门观战,既不逃走,亦不助拳,真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唐经天心中不禁发恼,又见冰川天女亦已渐渐落在下风,更为焦躁,高手相斗,最忌心神不安,唐经天这一焦躁,剑法立刻被血神子的掌力打得散乱,微露空门。

陡听得血神子大喝一声,乘着空隙,一掌劈进,忽见剑光一散,有如浪花飞溅,千点万点,直洒下来,血神子眼神一花,但见四面八方人影晃动,竟辨不清唐经天身形所在地真正方向。血神子吃了一惊,不敢强攻,急忙回掌自保,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得呜呜两声怪啸,唐经天已是腾出手来,连发两枝天山神芒,分射云灵子夫妇。云灵子夫妇识得厉害,双双跃开,唐经天身法何等侠捷,趁着这三个人各自散开之际,已与冰川天女会合。

原来唐经天这一招也是冒险非常,这一招乃是天山剑法中追风剑式的“电射星驰”,是一连十几个虚着构成的剑式,只是剑尖颤动,并未真个出招,但因动作太快,所以在敌人看来,就似乎处处都是有剑锋刺到。这一招的用处,其实只能迷惑敌人的眼目,不能真正伤人。若被对方识破,仍按原式进攻,不为所惑,则自己反要受伤。唐经天从攻守兼备的大须弥剑式,忽然改为强攻的追风剑式,原是无可奈何之着,但血神子不识天山剑法的奥妙,果然被他骗过。到醒觉时,唐经天已与冰川天女并肩而立,联剑同防了。

血神子气得哇哇大叫,扑上前去,云灵子夫妇也是一退复进,仍然准备合攻冰川天女。唐经天斜刺杀出,一剑横封,将云灵子夫妇挡了一挡,那一边血神于身形方起,冰川天女的六枚冰魄神弹早已向他打来。血神子双掌翻起热风,六枚冰魄神弹全都在血神子的头顶裂开,寒光冷气,四面弥漫,倏的就似构成一片灰色的光网,将血神于全身包没,冰魄神弹所包的乃是亘古寒冰所发的奇寒之气,六枚齐发,厉害之极,正是血神子的克星,血神子掌心所发的热力,抵挡不住,不由得也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虽然以血神子的功力尚不至受阴寒之气所伤,但一冷一热,呼吸亦感不舒,胸口竟然作闷。

这一来形势又是一变,唐经大与冰川天女双剑相联,合战血神子与云灵子夫妇三人,因有冰魄寒光剑挡得住血神子掌风所发的热浪,首先不受威胁,而血神子适才被冰魄神弹所袭,功力又不免稍受影响,此消彼长,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以二敌三,虽然还是抢不到上风,但已打成平手。

正在混战之际,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角门开处,一批军官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顶戴花翎,身穿黄马褂,竟然是个有功勋的二品文官,后面跟着七八个武官,龙灵矫的师弟颜洛也在其中,走路摇摇晃晃,面色灰白,但仍然支持得住。

走在前面这个大官乃是驻藏大臣官署中专管刑名的皋司(即等于大法官),名叫宗洛,本身又是满清的宗室,后面的那些军官则是龙灵矫的同僚,原来颜洛中了血神子一掌,虽然受伤不小,但知道事情险急,强自运气支持,急急乘马赶到官署,将他们都请了来。

宗洛一副大官的架子,喝道:“你们这几个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胡闹?”唐经天微微一笑,与冰川天女收了宝剑,退了出来,朗声笑道:“我们是什么人,跟你来的官儿们都知道。”那些军官们齐声答道:“他们就是日前在丹达山口保护金瓶的那两位义士。宗洛看了冰川天女一眼,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换了口气说道:“好,那你们是有功之人,退下待赏。”咳了一声,眼光射到血神子面上,厉声斥道:“你们这几个凶徒胆子可不小哇!竟然夜入官家,持械行凶,你们目中还有皇法吗?”

血神于嘿嘿冷笑道:“皇法?老子就是奉了你们皇帝老儿之命来的!,,宗洛怒道:“你就是钦差大臣,也不能如此无礼。”众军官都动了怒,道:“内府派来的人哪会如此撒野?”

血神子怒不可遏,将大内总管所给的委令,掷给宗洛,上面的铃记分明,果然是内廷新聘的“供奉”,这事早在龙灵矫意料之中,宗洛却是颇出意外,怔了一怔,放软口气道:“那你们到此意欲何为?,,血神子指着龙灵矫道:“这人形迹可疑,混在西藏十多年你们都不知道。要劳动当今天子请老子出山,你们还有说的?”

龙灵矫冷冷说道:“禀大人,这三人都是武林败类,以前与龙某结有私仇,而今他们混入内廷,公报私仇,假传圣旨,你问他们,是不是有钦旨指明要捉拿龙某?”清宫之中,对龙灵矫的身份不过有所怀疑,尚未查明,所以大内总管只不过是口头传下皇帝的密令,叫他查探明白,正式的逮捕文书自然是拿不出来。

血神子怔了一怔,道:“皇帝请我们捉一个芝麻绿豆的官儿,要什么文书?”宗洛是官场老手,这时也颇感踌躇,若然血神子所说是真,自己包庇钦犯,罪名非小;但若然果是假圣旨,则自己任令龙灵矫被他们捉去,福大帅必然动怒。龙灵矫虽不过仅仅是个四品幕僚,但谁都知道他是福康安倚为左右手,最最宠信的人。宗洛踌躇难决,心中想道:“福大帅是近支宗室,又是皇上最宠信的人,不如由他处决。”官场之中“推”“拖”二字乃是做官的秘诀,主意一定,便即说道:“你们各执一辞,我也难于决断,不过西藏之事,皇上早有明令,交福大帅全权处理。你们前来捕人,依理当事先通知大帅。好吧,你们明天一早,都随我见福大帅去,现在谁也不许动手。”

正是:

惊悉神龙图大事,又观天女斗妖邪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四回 大漠传声 童心戏天女 驼峰聚会 妙计骗佳人

血神子虽然骄横,但以宗洛的身份,又将福康安抬了出来,不由他不同意。当下说道:“好吧,谅福大帅也不至于包庇钦犯。”宗洛向冰川天女打了一个招呼,道:“那么两位义士明儿也一同去作个证人吧。”冰川天女道:“谁耐烦理这些闲事。”唐经天一笑说道:“今晚之事,诸位大人都曾目击,我们二人的身份,福大帅亦已知道,我们山野小民,不惯见官,还是免了吧。脚尖一点,与冰川天女飞身掠出院子的围墙,回头一瞥,只见龙灵矫含笑点头,眼中表露谢意。

唐经大心中疑惑更甚,一路思量。冰川天女笑道,“这龙老三也算得是个人物,不知他何以不逃?”唐经天道:“我看他城府甚深,案子转到了福康安手中,想来会有转机。两人一面走一面谈话,不知不觉到了葡萄山南面山脚,布达拉宫的灯火,遥遥的照射山脚下面的广场。那是他们与幽萍相约碰头的地方。

只见山脚下一对黑影靠得很近,似是正在隅隅细语。冰川天女笑道:“看这黑影似是一个男子,幽萍怎么和他这样亲热?”悄悄掩过去一听,只听得幽萍说道:“小公主说暂时不回冰宫,听说要到四川去,我也许会跟她去的,咱们以后恐怕很难见面了。”那黑影道:“你若碰见芝娜,千万告诉她请她回到萨迦来见我一面。”幽萍笑道:“你就只挂念芝娜姐姐么?”冰川天女心道:“这小鬼头也懂得卖弄风情了。”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黑影突然向前一跃,叫道:“有人!”正想拔剑,冰川大女微微一笑,跳了出来,将他的佩剑递过去道:“天宇,你的功夫果然大有进境了,这都是在冰宫中偷学的吧?”

这黑影正是陈天宇,原来他也是听到龙灵矫家中有事,特来探望的,却想不到在山脚下碰到等候主人的幽萍,幽萍告诉他说,冰川天女和唐经天都进去了,不管龙灵矫的对头有多么厉害都不必担心。他们都把冰川天女和唐经天视若天人,以为他们一到,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问题,哪知道龙灵矫的案子内情却是非常复杂。

陈天宇突然见到冰川大女出现,甚是尴尬,冰川天女道:“我欠下你师父的情份,无以为报,你虽未经我的许可,偷学我的剑法,但那是在大地震之后,由于要保存武学之念而起,我又怎能怪责你呢。我只问你,你也来这里做什么?”陈天宇蹑蠕问道:“那龙三先生怎么了,我看他倒是一个好人,你们会帮助他吧?”唐经大显出身形,微笑说道:“你这小子倒有一份热心肠。”忽而面色一端,说道:“但这事你还是不要多管的好。”陈天宇听他这么一说,不觉愕然。

唐经天道:“令尊此次立了大功,福康安与和硕亲王定当另眼相看,他日论爵叙功,最不济也可官复原职,那时你们当可遂回乡之愿了。”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是京官,拜御史之职,只因弹劾奸臣和坤,被贬到西藏,晃眼十午,无日不想还乡。唐经天知道他们父子心事,故有此言。

陈天宇苦笑道:“和坤现在正是炙手可热,权倾朝野,哪能这样容易回去。我父亲现在倒是官复原职了,可惜不是复御史之职。”唐经天道:“怎么?”陈天宇道:“是复萨迦宗宣慰使之职,福大帅已批准拔款重修官署,另派一队精兵,送我父亲上任了,只怕这几日就要动身。福大帅对我父亲说:你在萨迦丧兵辱命,本当有罪,现在将功折罪,已算格外开恩,你先回萨迦去吧,好好的做三两年,那时我再保举你,让你回去做京官。哼,他竟和我父亲大打官腔,我父亲还有何话可说?只好准备再回萨迦啦。”

唐经天道:“咳,想不到官场如此赏罚不明。但回萨迦也不是什么苦差使,你们不是在那里住了十年么?何必如此愁眉苦脸?”陈天宇好像满腔心事的样子,眉头深锁。欲说不说,幽萍忽的”噗嗤’’一笑道:“萨迎的土司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哩,这傻小子另有心上之人;他怕一回萨迦,就会惹起麻烦,呀,你这傻小子,别人有新郎可做,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却慌成这个样子!”幽萍与陈天宇曾同行多日,无话不谈,故此深悉他的心思,陈天宇被她取笑,更是尴尬。冰川天女不觉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等无聊的小事,你不是长有一对脚吗?你不愿做新郎,双脚一溜,难道能强拉住你?”冰川天女哪知官场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笑置之,陈天宇心中更是苦闷。

唐经天道:“你回去吧,你教你一个妙法儿。”把陈天宇拉过一边,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冰川天女道:“哼,你这个人,总爱装神弄鬼,你教他什么进一步主意,观不得人的?”唐经天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我这坏主意,什么人都见得,就是不方便给你们听。”冰川天女道:“谁希罕听你的!”

陈天宇愁容稍敛,说道,“那俄马登也很难对付呀。”唐经天道:“你如今的武功大非昔比,俄马登不是你的对手了。你放心跟父亲回去吧,只是要多点小心。提防他的诡计。”陈天宇一看天色,只见月亮西堕,东方天际,已微露曙光,怕父亲在家中挂念,只好向冰川天女告辞。

唐经天与他扬手道别,只见幽萍好像心神不属的样子,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冰川天女笑道:“傻丫头,一个土司女儿已经够他烦了,你还想再给他添上麻烦吗?”幽萍撅着小嘴儿道:“公主,你也拿我取笑?我可不敢服侍你了!”冰川天女待她有如姐妹,平素也常说笑,见她怪不好意思的,一笑作罢。三人回到市区,已是天色大明,彻夜狂欢的人群,这时才渐渐散去。

三日之后,冰川天女这一行人离开拉萨,准备穿过西藏,进入回疆。他们在拉萨逗留三日,为的就是探听龙灵矫的事情。龙灵矫的案子到了福康安手中,果然大有转机,福康安将龙灵矫扣留起来,虽然仍是将他当作犯人,打入囚牢,但总胜干将他交与血神子了。福康安的主意是要先问明皇上,再行发落,这样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半年,龙灵矫的案子就这样的被搁置起来,因而唐经天也放心走了。

其时已是冬去春来,积雪虽尚未溶解,比严冬季节,却已容易行走得多。三人脚程又快,十余日后,已从西藏的南部进入了回疆的塔里木盆地。

一路行来,只见黄沙漠漠,山脉绵延,冰川天女叹道:“中国地方真大,远远望去那座高插入云的大山叫什么名字?,’唐经天道:“那便是闻名世界的天山了,这里的山脉都是它的分支,天山山脉绵延三千多里,南北两高峰也相去一千里呢。”冰川天女本来兴致勃勃,听他提起天山,面色一沉,微露不悦之色。唐经天尚未发觉,继续说道:“从此处东行可入甘肃,沿着古时汉刘邦所修的栈道,便可进入川西,若然北行,可到夭山,冰娥姐姐,你愿不愿先到天山一游?”冰川天女忽地冷冷一笑,道:“你当凡是天下习武之人都要到你们天山去朝拜么?,,唐经天诧道:“你这是什么话?令尊也是源出天山一派,怎么‘你们’‘我们’的生分起来了?”冰川天女冷笑不答,只顾赶路,把唐经天弄得莫名其妙。

大漠上经常是数十里不见人烟,只拣有水草的地方便支起帐幕过夜,这一日他们走了一百多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丘陵高地,可以遮风沙。他们便在背山阴处,支起帐幕。冰川天女与幽萍同宿一个帐幕,唐经天在离开半里之地,另外独自一个帐幕。这一晚冰川天女心思如潮,睡不着觉,与侍女幽萍在帐中闲话,冰川天女拿她取笑,笑她舍不得离开陈天宇,笑她一下山就念恋尘世的繁华,幽萍笑道:“陈天宇自有他的芝娜姐姐,我和他不过姐弟一般,哪谈得上儿女之情。倒是你呀”冰川天女愠道:“胡说,我有什么给你说的?”幽萍道:“不错,唐相公的人品武功那倒真是没有可说的,你两次弹琴,我都听见了呢。嘻嘻,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嘻嘻,你不怕他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吗?”冰川天女佯嗔道:“你再乱嚼舌头,看我撕不撕破你的嘴!”

主仆正在互相取笑,忽听得远处有呜呜之声,隐隐可闻,冰川天女面色一变,凝神静听,那怪声有点似吹角之声,又似尼泊尔一种特有的乐器所发之声,冰川天女忽道;“我出去瞧瞧,你不要惊动唐相公。”取了冰魄寒光剑,立刻跃出帐外,翩如飞鸟,掠入了黄沙漠漠之中。

大漠上虽有丘陵,月光却是分外明亮,冰川天女提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路,果然在一片草地上,见着一团人正在厮拼。刀剑碰击之声划过夜空,声声紧接,震动耳膜,打得十分激烈。冰川天女定睛一瞧,却原来是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合战武氏兄弟,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各使一柄月牙弯刀,弯刀的上半截刀柄搂空,迎风鼓荡,呜呜有声。不过,这两个尼泊尔武士的刀法虽然甚是凶猛,但武氏兄弟的剑法更加神妙,剑势如虹,杀得这两个尼泊尔武士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武氏兄弟正自杀得性起,忽见冰川天女奔来,那尼泊尔武士叫道:“古鲁巴,乌黑赤迷,乞儿赤赤。”冰川天女咕喀咕喀的说了几句,似乎是问话的口气,武氏兄弟一句也听不懂,武老二性子最急,骂道:“有话向阎罗王说去。”骤的手腕一翻,剑锋往上一圈,剑尖一拖,朝着说话的那个武士颈上一勒,这一剑厉害非常,那尼泊尔武士的月牙弯刀正被武老大的长剑封任,撤不回来,看看咽喉就要被剑锋割断。

冰川大女叫道:“剑下留人!”声到人到,武氏兄弟陡觉寒光疾射,冷气侵肤,都不由自己的倒退三步,同声骂道:“你这妖女胆敢在这里横行,哼哼,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真当是咱中国无人能制服你!”双剑齐出,分刺冰川天女左右两肋穴道,这一招乃是终南派剑法中的杀手绝招,名为“长虹贯日”双剑合使,威力更是大了一倍有多。冰川天女柳眉一竖,寒光剑骤然一抖,但见剑花错落,一柄剑就如化成了十数柄一般,武氏兄弟吃了一惊,但觉到处都是利剑刺来,急忙回剑陈身。他们双剑合壁的厉害杀手,一照面就被冰川天女轻描淡写地化解开了。

但冰川天女却并不乘势反击,只见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已跳开一边,跪在地上,好似禀告一般,絮絮他说个不休。冰川天女挽着剑柄,东一指,西一划,好似漫不经意地将武氏兄弟的招数一一破开,偶而也问那两个武士几句,他们说的是尼泊尔话,武氏兄弟完全不懂。冰川天女本来是绷着一张俏脸,面色温怒,随着那两个尼泊尔武士的禀告,却渐见柔和,听到后来,还点了点头,意似嘉许,微微露出笑容。

冰川天女的面色由温怒而变为柔和,武氏兄弟却被她激得心头火起,又惊又怒,要知武氏兄弟乃是名家之后,素以剑法自负;冰川天女却一面谈话,一面拆招,竟好似戏耍一般,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内。

武氏兄弟本来就对冰川天女怀有敌意,在抢夺金本巴瓶之时,若非唐经天在场劝止,他们早已想与冰川天女过招,这时见她包庇这两个尼泊尔武十,越发认定冰川天女与他门乃是一丘之貉,更兼冰川天女好似漫不经心地一面谈话,一面拆招,更令他们难堪。两兄弟一声胡哨,剑法骤变。使出终南派的乱披风剑法,双剑齐飞,一下一反,全都是攻击的招数,这套剑法。共有十八招杀手,循环往复,奇正相生,因是双剑联攻,所以全无防守,真如狂风暴雨,疾卷而来,形同拼命。冰川天女也禁不住心中一僳,虽然仍是神色自如地一面和那两个尼泊尔武士说话,但却不敢像先前那么大意了。

武氏兄弟一阵强攻,但见冰川天女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也越使越疾,竟似化成了一座光幢,罩着全身,又如在周围筑起了一座剑墙,怎么样也攻不进去。两兄弟正自惊心,忽听得冰川天女大声他说了一句尼泊尔话,向那两个尼泊尔武士挥了挥手,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如获大赦,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爬了起来,立刻飞跑。武氏兄弟怔了一怔,想去追赶,又被冰川天女的剑光罩住,摆脱不开,正自着急,忽见冰川天女笑了一声,剑光一荡,武氏兄弟的两口长剑几乎给震得脱手飞去,不由自主地急忙后退,冰川天女笑了一笑,忽然用汉语说道:“这两个武士我已让他们回国了,你们也都走吧。”说得甚是柔和,但却隐有一般威严,好像是女王在颁发命令一般。

武氏兄弟是世代名家之后,江湖之上,谁都敬他们三分,除了有限的几个前辈,谁也不敢对他们下令,冰川天女说话虽然柔和,他们却是勃然大怒,武老大骂道:“这两个番贼跑来捣乱,你敢擅自放走他们,你要走也不成!”武老二骂道:“你这妖女,我们早看出你不是好人,莫说唐经天不在你的身边,就算他来代你求情,我也不能饶你!”两兄弟口口声声的大骂“妖女”,竟然不惧冰魄寒光剑的威力,缠斗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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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3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冰川天女初见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之时,本来甚为恼怒,但问明之后,始知他们并不是敢于违抗自己的命令(冰川天女在夺回金瓶之时,曾吩咐过他们,要他们即行回国,不得再在中国捣乱的),而是因为回疆尚有尼泊尔国王派来的几个武士,他们想到回疆来通知他们,叫他们一同回国,哪知被武氏兄弟发现,以为他们不怀好意,一路追踪而来,终于发生了一场恶斗。冰川天女本是一场好意,意图问明是非,再行处置,初意并非偏袒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却不料又引来了一场误会。

冰川天女心高气傲,被武氏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她“妖女”,还把唐经天扯了进来,纠缠不清,也不由得[奇書網整理提供]心中温怒,发了脾气。

武氏兄弟各自长啸一声,拔脚便跑,边跑边骂“妖女”,冰川天女大怒,展开身形,立即追赶,那柄冰魄寒光剑忽左忽右,始终是轮流贴着两兄弟的背心,那股奇寒之气,渐渐隔着衣裳传人体内,但武氏兄弟也溜滑得很,似是猜到冰川天女的心意,料她不敢施展杀手,一觉被她的剑尖沾上,立即反剑强攻,双剑配合,招数凌厉,也往往迫得冰川天女不能不撤剑招架。就这样的直追出五六里地,武氏兄弟虽然拼力化解,但技逊一筹,冰川天女的剑尖始终是如影随形,紧紧追迫。两兄弟运气抵御,渐觉难以忍受,冷得牙齿打战。

冰川天女冷笑道:“还敢乱骂人么?”忽听得武氏兄弟又是一声长啸,土堆旁边突然现出一个少女,月光之下,看得分明,一身紫色衣裳,发束金环,长眉如画,笑得如花枝乱颤,指着武氏兄弟道:“你这两个小子如今可碰到苦头了,真是丢人现世。还不赶快给我退下去!”武氏兄弟同声叫道:“姑姑,这妖女好厉害,你得小心,还是请她老人家来吧!”那少女斥道:“胡说,你这两个草包赶快退开,这一点事情,还要劳动她老人家出手吗?”这少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稚气未消,看来还不到二十岁,比武氏兄弟年轻得多,但听武氏兄弟对她的称呼,她的辈份却似乎比武氏兄弟高了一辈。

这少女突然出现,冰川天女不由得停下手来,只见那少女不住地向自己打量,忽而笑道:“你这柄剑真好玩,光闪闪的,是什么东西打的?”活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一件新奇的玩具,在啧啧称赏的神气。冰川大女不觉失笑,道:“这柄剑可不是好玩的,我想送给你玩,你也不能拿它呢,你是谁?”那少女道:“为什么拿不得?妈,你准不准我拿别人的东西?”冰川天女一怔,再一看时,忽见土堆旁边又多了一个中年女人,一身黑色衣裳,头上却结着两只丝绸白蝴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冰川天女不禁吃了一惊,心道:“怎么这女人来得如此快法?无声无息,连我也察觉不出?”这中年妇人发式却作少女打扮,最妙的是她笑嘻嘻的,连神态也像一个淘气的小姑娘,冰川天女暗笑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且看她们怎样?”

只听得那中年妇人笑道:“梅儿,这位姐姐比你高明得多呢,你不信就试试看。你想拿她的东西也拿不到。喂,大武小武,过来,你们为什么和她打架?”武氏兄弟跑到那中年妇人身边,卿卿咕咕的说了一大遍,冰川天女只听到几声“妖女’的骂声,似乎是故意骂给她听的。

冰川天女一怒,正要发作,忽见那少女鼓起嘴巴道:“妈,你总是看不起我,我不是小孩子啦,你不必教我,我就试给你看。”忽地冲着冰川天女一笑道:“这位姐姐,我要借你这把剑玩玩了,你舍得么?”突然一跃而起,凌空扑下,身法怪异之极,就如一只大鸟一般,冰川天女大吃一惊,横剑一削,那少女叫道:“咦,果然是拿不得的!”半空中一个翻身,左掌轻轻向冰川天女肩间拍下,右手伸出五指,来扣冰川天女的脉门。

冰川天女的轻功已是世间少有。但这少女竟似鸟儿一样能在空中回翔转折,更是惊人,冰川天女一连三剑都被她轻轻巧巧地避开,棋逢对手,不由得精神陡长,身法一展,和她认真厮斗。

那少女窜高纵低,时而跃起,时而游走,伊似穿花蝴蝶,十指忽伸忽屈,跟着冰川天女的剑尖疾转,冰川天女赞了一声:“好俊的身法!”盈盈一笑,剑招倏变,只听得那中年妇人先赞了一个“好”字,叫道:“梅儿,小心,这是达摩剑法呀!”那少女连连躲闪,冰川天女剑法展开,一发不可收拾,但见寒光四射,忽聚忽散,轻灵处有如流水行云,狠疾处又有如冰河倒泻,那少女幸而有能够凌空扑击的绝技,避过了不少险招,亦觉吃力非常。

冰川天女见她比自己年小,心中怜惜,正想罢手,那少女应道:“空手打不过你,我也要用剑啦!”只见她在空中扑击而下)一个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柄精芒四射的短剑,拔剑之炔,连冰川天女也看不清,冰川天女正使到一招”春风解冻”,剑尖两边晃动,上刺双目,忽见那少女一剑平挑,当中直刺,冰川天女手腕一翻,寒光剑转了一个圆圈,意欲把那少女的短剑卷走,不料那少女的剑法竟是完全不俯常理,看她这一剑明明是当中杀入,不知怎的,剑锋一偏,却突然刺到了冰川天女右肋的大穴。冰川天女吃了一惊,吸了口气,脚步不移,肌肉陡的内陷一寸,那少女的剑尖已触及冰川天女的衣裳,忽觉软绵绵的毫无着力之处,就差那么一寸,没能刺进,这一强劲之势反而给她化解于无形,更是大吃一惊。

冰川天女剑法何等快捷,就在这一瞬间,剑锋一转,又使出了一招“积水凝冰”,这一招一反轻灵之势,却是以沉雄的内劲直压下来,料那少女不能抵挡,那少女果然被迫得连退两步,才喇的一剑,反手劈削,这一招却是武当派中的一个寻常招数,名为“飞渡阴山”,冰川天女对武当派的剑法最为熟悉,笑道:“这一招用得不对,该用守中带攻的‘华容截道’,还可勉强抵挡。”飞渡阴山这一招依着剑势,应该在左边连刺两剑,再从右边直刺一剑,前两剑是虚着破去,叫她根本不能从右方换招再刺。

哪知这少女的剑法奇诡无比,出剑的姿势明明是“飞渡阴山”,剑锋一到,方位却完全变了,冰川天女抢先一步,封着她的左方,她却刚喇两剑,从右斜方疾刺,高手比剑,最忌是料敌有误,冰川天女全神贯注左方,右方露出空门,回剑防身已来不及,那少女娇声一笑,剑锋一划,意欲割断冰川天女束身的彩色衣带,忽听得母亲叫道:“梅儿,小心!”剑锋一触,那腰带突然飘了起来,倒卷她的剑柄,原来这一剑若然。直刺过去,冰川天女必然受伤,那少女生性顽皮,见冰川天女的衣带彩色绚烂,十分美丽,想和她开个玩笑。抢她的衣带,哪知冰川天女的功力比她高得多,身体各部份都练得柔软如绵,随心所欲,那少女稍微一缓;她已用腰劲将衣舞起来,当成软索使用,那少女幸得母亲提醒,急忙移形易位,剑招立变,但饶是如此,也被冰川天女制了机先,一口气抢攻了十余二十招,迫得她只能退守,所有奇诡的攻敌剑法,全都使不出来。

那少女连走下风,突然发起娇慎,鼓起小嘴巴骂道:“你不准我还手,这样的比剑有什么意思?!’好像她和冰川天女只是拆招,要冰川天女让她有攻有守,而不是真的厮杀似的。冰川天女“噗嗤”一笑,道:,‘好,我让你还手便是。”将冰魄寒光剑稍稍从中路移开,故意露出破绽,那少女果然得机疾进,瞬息之间抢攻三招,招招不同,第一招是峨嵋派剑法中的“万水朝宗”,第二招是倥侗派剑法中的“骏马奔泉”,第三招是嵩阳派剑法中的“金针渡世”,连发三招,竟然是三种完全不同的剑法,这还不奇,最奇的是她每一招剑法都似是而非,方位角度都和原来的剑法不同,冰川天女这次是早有准备,腾挪闪展,以最上乘的轻身功夫,一一避过。但饶是如此,一被那少女抢了先手,攻守之势又是一变了。

冰川天女心中一动,想起父亲和她谈过的中国各大剑派,其中有一派是白发魔女所创的剑派,采集各家各派的剑法融于一炉,但剑式虽同,方位却异,刚刚和原来的剑法相反。天山剑法以光明正大、深厚渊博被誉为剑学的“正宗”,而自发魔女这一派剑法,却专事奇诡变幻,和天山剑法刚好是一正一反,各有擅场。冰川天女和那少女斗了三五十招,心中想道:“莫非这小姑娘使的就是白发魔女的剑法?”暗暗称奇。

冰川天女所料不差,这少女所使的果然是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剑法,若遇着寻常的武学之士,纵然识破,也难抵挡,但冰川天女是何等样人,她的剑法以达摩剑法为基,又杂以欧洲和阿拉伯的剑法,怪异精妙之处,实不在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剑法之下,初时因为对那少女心存怜惜,而又出于不意,所以才几乎吃亏,而今识破了她的剑法,心神一定,那少女的奇招怪着,全都奈她不得。

那少女使出浑身解数,都被冰川天女轻描淡写地化开,沉不住气,神情焦躁,剑法渐乱,冰川天女微微一笑,道:“还要比么?”那少女突然一跃而起,短剑凌空下击,疾如鹰隼,她竟然以凌空扑击的奇技配合了白发魔女所创的剑法来使用,冰川天女大吃一惊,无暇思索,身于凭空拔起数尺,也展出达摩剑法的绝招“一苇渡江”,剑刃平削,就在半空中横截过去。那少女除了能在跃起之时,像飞鸟般的回翔扑击之外,其他真实的本领与轻身的功夫,都还不及冰川天女,她这一剑本来极为冒险,不料一击不中,反被冰川天女制住,两人都是脚不沾地,凌空交手,快如闪电,冰川天女一剑削出,心头暮然一转:这一剑若然刺实,必定穿喉而过,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岂可如此?但凌空交手,收势已来不及!

那少女骇叫一声,忽听得耳边母亲的声音说道:“梅儿,你还不信我的话么?”陡觉身子一轻,被人凭空提起,轻轻抛出,落于地上,举头看时,只见母亲和冰川天女都已面对面的站在地上。

冰川天女一剑削出,后悔无及,万万料想不到就在这瞬息之间,眼前黑影一闪,就在两口宝剑相接未接的交叉缝中掠过,把那少女提走,冰川天女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影惊得呆了。她本能的身子向后一翻,只听得耳边有人说道:“小心,站稳了!”但觉此人似乎是轻轻的扶了自己一下,冰川天女立刻一个筋斗,头下脚上的一个转身,落到地上。冰川天女惊疑不定,这个像少女打扮的中年妇人,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抬头看时,只见她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啧啧赞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有婆家没有?”冰川天女臊得满面通红,她以公主的身份,生长在冰宫之中,隔离尘世,自幼受众侍女的伺候,几曾有人和她开过玩笑,何况是初初见面的人?何况这人看来又似乎是一位前辈高手,冰川天女要骂也骂不出来。

那中年妇人笑得头上所结的两个白蝴蝶轻轻颤动,那神态与她的年纪大不相称,竟然像一个淘气的姑娘,专向她的女伴寻开心似的,只听得她又向着自己笑道:“剑法也俊极了,真是才貌双全。我给你找个婆家好不好?”冰川天女嗅道:“你这人怎么老不正经,再开玩笑,我就不客气了!”

那妇人越发哈哈大笑,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装模作样,就好像我的姐姐一般,哈,我的侄孙们叫你做妖女,我看你倒像个小老太婆。”冰川大女大怒,喇的一剑刺出,明知刺她不着,也要出一出气,只听得那妇人又笑道:“你对我的女儿倒是有点手下留情,但对我的侄孙却是太不客气了,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为何如此逞强?”

冰川天女愠道:“好吧,我欺负了你的侄孙,你就来惩戒我吧。”她心高气做,明知难敌,却做然进招,那中年妇人笑道:“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我爱惜还来不及呢,怎舍得惩戒你?”忽然伸手在冰川天女的面上摸了一把,冰川天女明明见她伸手,却是躲闪不开,冰川天女怎耐得她如此戏弄,心头火起,剑法一展,疾似飘风,连连施展杀手!

那中年妇人笑道:“真是恼了我么?”又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冰川天女迫着她的身形,咧涮涮连刺数剑,那中年妇人又笑道:“你这把剑倒真是件宝贝,可惜现在是寒天,要是夏日,带着这把宝剑,连扇子也用不着,怪不得我的女儿想借来玩。给我瞧瞧,看是什么做的?”冰川天女心中一凛,急忙把冰魄寒光剑舞得泼水不进,心中想道:“看你如何抢我的宝剑?”又想道:“可惜腾不出手来,要不然一连奉送她十粒冰魄神弹,看她吃不吃得消?”陡然间忽觉一股香风沁入鼻观,只听得“挣”的一声,那妇人双指一弹,冰魄寒光剑竟然脱手飞出。那妇人一把抄着,接在手中,翻来复去地瞧了又瞧,笑道:“这回真是难倒我了,是什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冰川天女又惊又怒,扑上前去抢夺,那妇人笑道:“用不着这样着急,我不要你的!”骤然将剑柄一伸。忽然将她的手腕托着,道:“让我再瞧一瞧,呀,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这个媒人我做定了!”在她在面上又摸了一把,骤的双手一松,笑声犹自在草原之上回旋,人影却已奔出数里之外。

冰川天女抬头看时,武氏兄弟和那少女也不见了,原来他们当那中年妇人和冰川天女戏耍之时,先自走了,冰川天女却没留神。这时遥望那中年妇人的背影在草原上冉冉消失,冰川天女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我父母费尽心血,创了这套中西合壁的剑法,以为可以天下无敌,哪知连这个妇人也斗不过。呀呀,我父亲的心愿只怕难以达到了。”她哪知道这个妇人武功之高,辈份之尊,在武林中仅仅是有限的三两个人可以与之相比!

冰川天女心头郁结,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戏弄,怎样也咽不下这口气,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没精打彩地回去。走了半个时辰,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冰轮。高悬天际,正是午夜时分,月光分外清明,在大漠之中,周围数里之内的景物都隐约可见。那两座帐幕,搭在山边,目标更显,冰川天女一眼望去,只见唐经天那座帐幕的外面,有着两条黑影,似是一男一女,男的自是唐经大无疑,那女的身材却不似她的侍女,冰们天女好不惊奇,再跑里许,定睛一瞧,看清楚了,原来却是适才和她交手的那个少女!

唐经天这晚在帐幕之中,翻来复去,睡不着觉,脑海中不住的泛起冰川天女的影子,那似喜还瞑的神情,那闪烁不定、有如草原夜星的眼睛,令人眩惑的说话。冰川天女的身世之迷是揭开了,可是她为什么一听人提起天山,就有一种讨厌的神色呢?她自己也知道,她本来也属于天山一派——她是桂仲明的孙女儿呵,可是她为什么对于天山一派,总有一种“见外”的心情?这个迷唐经天怎么也猜不透。大漠上夜风呼啸,唐经天想起下山之时父母的嘱咐,叫他去找寻桂华生伯伯的下落,而今他已找到了桂华生的女儿,可是她却不愿跟自己到天山去见她父亲以前的朋友,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唐经天想来想去,甚为苦恼。如果换是别人,唐经天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偏偏冰川天女又是那么高傲,一副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高傲!那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的神情,使得别人不敢向她多问半句!

唐经天既是疑惑,又有点不安,有点反感,这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头打结。摹然间他心头一荡:为什么自从认识了冰川天女之后,就老是这样的情绪不宁?这刹那间,他脑海中又泛起另一个少女的影子,这少女比冰川天女还小一岁,是他的表妹李沁梅,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可是对于沁梅,他却只是觉得她淘气好玩而已。为什么对沁梅又没有那样的心情?唐经天想到这儿,自己也莫名其妙!或者更毋宁说是:他已经窥察到自己心底的秘密了,可是下意识却不愿说出来。

外面风刮得更大了,风声中隐隐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声音,时断时续,忽高忽低,唐经天心中一凛,想道:“这不是那两个尼泊尔武士的兵刃所发出的声音吗?”唐经夭不比冰川天女,他有父母,有叔伯辈的武林名宿,所以虽然和冰川天女差不多年纪,见闻之广,却远非冰川大女可比,他知道尼泊尔有一种月牙弯刀,上半截刀柄镂空,迎风有声,他在日喀则的客店曾见过那个尼泊尔武士使这种刀,后来在抢夺金瓶之时又曾见过。在日喀则时,天上没有刮风,纵有微风,也被墙壁挡住,所以虽然挥动之时,也发出声音,却并不刺耳;在抢夺金瓶之时,那是在于军马万之中,这“呜呜”之声在声音的海洋中更分辨不出。如今在大漠草原之上,夜风掠过,声传甚远,唐经天一听就听了出来。

唐经天好生奇怪,这两个尼泊尔武士为何还留在中国?他走出帐幕、跳上篷顶,张目一望,只见冰川天女的背影,正在向西北方奔去,决捷如电,眨眼不见。唐经天本想跟着追踪,但心念一转,却又停住。

唐经天想的是:这两个尼泊尔武士是冰川天女的国人,他们对冰川大女敬若神明,冰川天女一去,有什么事情她自能解决。而且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若然自己也追踪跟去,只恐冰川天女以为自己好管闲事,甚或会怪自己越刀俎代疱。这样一想,就停止追踪,改向冰川天女的帐幕走去。

帐幕外闪出一条人影,却是冰宫的侍女幽萍。月光下只见幽萍面上略显张皇的神色,抢先问道:“咦,是唐相公吗?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出来?”唐经大道:“你听到那呜呜的声音吗?”幽萍道:“听到的,我猜这不过是沙漠中的怪鸟啼声罢了。”唐经天笑了一笑,道:“你的公主呢?”幽萍道:“她连日奔波,早已熟睡了。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不知是什么人,所以出来查看。你快回去。吵醒了她,她又要不高兴了。”唐经天微微一笑,道声“打扰”,回到自己的帐幕,心中想道:“冰川天女果然不愿自己知道。”

他虽然明知冰川天女不会有甚危险,可是冰川天女离开了她的帐幕,总叫他放心不下,更无法安睡了。唐经天索性点燃了西藏族人常备的大牛油烛,坐在帐幕之中呆守。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帐幕外轻微的声息,有人在外面弹了几下,唐经天跳起来道:“你回来了吗?;’心中正是奇怪,冰川天女既不愿让他知道,·的何又找自己?帐幕一揭,只听得一个捻熟的声音笑道:“唐哥哥,你想念着谁呵?’’唐经天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哼,,原来是你这小鬼头!”这少女眯着眼睛,在烛光映照之下,一脸淘气的样子。可不正是自己的表妹,李治和冯琳的女儿李沁梅。

李沁梅道:“大武小武说得不错,有了她就一定有你,他们猜你的帐篷就在附近,果然一找便找到了。喂,你赶快求我,你所想念的人,现在如何,我可知道!”唐经大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急于要知道冰川天女的消息,轻轻地打了她一下,道:“怎么?你见到谁来了?”李沁梅道:“怎么?你有了新的朋友,就欺负我了!我偏不说。”唐经天道:“好啦,我的小表妹,我向你赔礼了,行不行:快说!”李沁梅笑了一笑道,“我和她打了一架,果然厉害,凶得很呢!我看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你可得小心,准备将来捱打。”李沁梅一股劲地向唐经天取笑,唐经天可无心说笑,急忙问道:“怎么,你和她交了手了,她呢?”李沁梅道:“我妈妈现在正和她玩耍呢,你知道我妈妈的性子,怎知道她要玩到几时?”唐经天更是惊奇,又问道:“那么武家兄弟呢?”李沁梅道:“我那两个宝贝侄儿说你袒护那个‘妖女’,不愿见你了,其实嘛,我知道他们是因为给那‘妖女,打败,自己难为情,所以不敢见你。喂,她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大武小武叫她做‘妖女’,真是不该。”

唐经天哪有心情和她说笑,只是搓着手走来走去,口中不住说道:“姨妈和她动手?这怎么好?这怎么好?”李沁梅笑道:“我妈又不是要杀她,你急什么?妈也说她长得美丽,所以只是和她玩玩呢。唐经天心道:“呀,你哪里知道,对她岂能戏弄,你认真和她厮斗,将她打伤了也比戏弄她好。”心中颇怪姨妈越老越不正经,一生都是那么爱和人开玩笑。他却忘了,他小时喜欢姨妈更甚于喜爱母亲。

原来冯琳和唐经天的母亲冯瑛是孪生姐妹;两人的性格却正好相反,冯瑛庄重之极,冯琳却淘气非常,俗语云:“江山易改,品性难移。”这股脾气,’竟然老亦依然。李沁梅的祖母是武琼瑶,武琼瑶是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故此李沁梅既精通白发魔女的剑法,又从母亲处学会许多外派的武功;她的空中扑击之技,就是冯琳当年从八昏神魔萨天刺那儿学来的。冯琳不但将全身本领都传给女儿,连性格也传了给她。

李沁梅见表兄着急,越发得意,笑道:“谁叫她欺负大武小武,你不见他们那狼狈的样儿,那才真气人呢!她将剑尖贴着他们的背心,又不下手,只是戏弄,就像狸猫戏弄鼠子一般,我们看不过眼啦!我妈要给他们出一口气,非加倍戏弄她不可。喂,喂,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她叫什么名字?”唐经天道:“唉。你还问呢,都是自己人。她叫桂冰娥:和你祖母同辈的桂仲明就是她的祖父。你们将她戏弄,姨父一定责怪。”李沁梅伸伸舌头道:“你打算告我么?”忽而扮了个鬼脸道:“我才不怕,我怕我爹爹,我爹爹怕我妈妈,我妈妈又怕我。你呀,你告也告不了。”

唐经天拿她真没办法,心中想道:“姨妈要和她开玩笑,那是谁也阻止不来,将来再慢慢开解她吧。姨妈和小辈最合得来,她将来若知道了我姨妈的性格,也会欢喜她的。”心中自己开解,定了定神,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李沁梅娇声一笑,骄起双指,对准他的额角戳了一下,笑道:“表哥,你真是昏了头啦。连你自己父亲三年一次的开座考拳都忘了吗?”原来他的父亲唐晓澜乃是天山各派的领袖,定下规矩,每三年一次招集天山的后辈,考他们的武功本事,以定奖惩,并加以指点,这叫做小聚集:每十年一次还有个大聚集,以前就不只在回疆西藏的后辈要来,即远在各地的同辈,凡属与天山七剑有渊源的都要来,即如川西的冒川生,湖北的石广生等都要来的。今年恰好是三年一次的“小聚集”之期,唐经天去年下山之时,得他父亲特别准许,若无别事,自当赶回,若虹找寻桂华生伯伯;路途遥远,也可以作为缺席,准不参加,所以唐经天一时没有想起来。

而今唐经夭虽然想起,却仍是有所不明,问道:“我父亲开座考学,和你们来到这儿又有什么关系?”李沁梅道:“你没有听姨父说过呜?我祖母的师姐飞红巾老前辈当年在南疆哈萨克部落;传授过酋长呼克济夫妇的几手武功;那位首长的夫人叫孟曼丽斯,死了还不过十年、我小时候还见过她来探我的祖母呢。后来我祖母死了、她也老得不能走动了,这才没来。”唐经天道:“这个孟曼丽斯死了: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们要到阎罗王那里找她吗?”

李沁梅碎了一口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唐经天笑道:“我是真糊涂。”那当然是和她开开玩笑,李沁梅却认真的说道,“孟曼丽斯死了,她还有子孙呀!本来孟曼丽斯只不过跟飞红巾老前辈学了几手功夫,也没有师徒名份,算不上是天山派的,但她孙儿近年知道姨父每三年有一次开座讲学,除了较考后辈弟子之外,还指点到会后辈的武功,所以他们也想来。我母亲看在我死去的祖母份上,准了他们,又怕他们年轻小辈,不知所在,上不了天山,所以特地来接他们,其实嘛,也是我母亲久静思动,想下山玩玩,我呀,我总是喜欢踉我母亲的,所以也就来啦。听说过了这个沙漠,南边就是哈萨克人的聚居之地了,是么?”唐经天道:“是呀。回疆地方,姨妈比我熟得多,何必问我!”李沁梅笑道:“我走这沙漠也走得厌烦了,我就怕母亲是哄我的,所以问你一问。”停了一停,继续说道:“在大沙漠边缘,我们遇见了大武小武,他说要追踪两个人,我们反正要穿过沙漠,就和他一同走,想不到今晚就遇见那个什么什么桂冰娥,哈,也就是你呀你想念的那个人。”

唐经天道:“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呢?”李沁梅道:“什么尼泊尔武士?”唐经天道:“就是大武小武追踪的那两个人呀。”李沁梅道:“我没有见着。他们小孩子闹着玩,我才懒得管呢!”唐经天噗嗤一笑,李沁梅道:“笑什么?哼,也许那两个尼泊尔武士给大武小武杀了,所以你的冰娥姐姐才那么生气。我妈说过,外国的武士到中国来多半不怀好意,杀伤一两个也算不了什么一回事。”

唐经大心中焦急,走出帐幕,望了又望,道:“怎么还没回来?”李沁梅道:‘’我妈作弄她还未够呢,”唐经天道:“姨妈等会来么?”李沁梅微微一笑,突然伏到唐经天肩上,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妈说要给你做媒,她今晚作弄了你未来的新娘子,怕你们两个生气,她不来啦。她叫我对你说,叫你带了新娘子回天山去。既然她也是自己人,那就更该去啦。”唐经天道:“胡说。”李沁梅一本正经的道:“一点也不胡说,你到了这儿,还不回去。难道当真是只顾伴她,连姨父姨母你也不回去见见么?”唐经天心中一动,举起手作状打她,李沁梅又笑又嚷,忽见一个白衣人影,突然来到面前。

李沁梅笑声一停,“咦”了一声道:“你回来得好快呵!”唐经天陪着笑脸,迎上前去。冰川天女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突然扭头便走,她本来对李沁梅颇有好感,此际见了她和唐经天这样亲热,居然还嫌自己“回来得快”,心中不知怎的,颇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更兼受了她母亲的戏弄,气愤难平,竟然不理唐经天的呼唤,头也不回,自回帐幕。

李沁梅伸伸舌尖,道:“好大的脾气,唐哥哥,我惹恼你的冰娥姐姐了,我可不敢再留啦。”唐经天对这个小表妹实是毫无办法,啼笑皆非,李沁梅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道:“记着,带你的新娘子给我们兄弟见见,今次是在慕士塔格山的驼峰聚集,你母亲替你父亲讲学呢,机会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像银铃一般的笑声飘荡夜空,李沁梅边笑边跑,转瞬间便不见了。

唐经天一片茫然,慢慢地走向冰川天女的帐幕,只见帐中烛光已灭,依稀似听得辍位之声,唐经天叫了一声:“冰娥姐姐”,没有回答,叫了两声,也没回答,在她的帐篷外弹了几下,也没回答,不过嚼位之声却没有了。旷野沉寂,夜风还在呼啸。唐经天道:“何苦来呢!”呆呆地站在冰川天女的帐篷外面,遥望星辰,心中思如潮涌。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心上升起,想道:“小表妹虽是说笑,但带冰娥回去见见父母也好。我父亲和几位前辈都想念华生伯怕,见了她的女儿也定然欢喜。”但随即想道:“冰娥一听我说要去天山就不欢喜,我姨妈又戏弄了她,她更不愿去了,怎好说得?”手指偶然一触,触着龙灵矫送还给他的那块汉玉,唐经天禁不住又想道:“冰娥要去见他的伯父,也不迟在这几个月的工夫,先到天山一行,倒是两全其美,既免我父母挂心,又可问那龙三先生的来历。但怎能说得动她?”想来想去,忽地心生一计,这时长夜将逝,快将是拂晓的时分了。

唐经天想出办法,精神抖擞,索性再不回去睡觉,就在冰川天女的帐幕前面徘徊漫步。眼见星月西沉,朝阳升起,大漠之上,寒气顿消,帐幕一揭、幽萍走了出来,见唐经天还在,大是惊奇,唐经天急忙上前问好,正待说话,幽萍道:“公主说,不用你陪她了,她自己会走。”唐经天怔了一怔,想不到冰川天女如此任性,自己想了半夜想出的妙计竟是白费心机,不由得呆若木鸡,迫切之间,说不出话。

幽萍受她主人所嘱,传话之时,本是一本正经,这时见了唐经天如痴似傻的样子,不由得又觉可怜,又觉好笑,问道:“怎么,你昨晚一晚都没睡么?”唐经天凄然苦笑,不答幽萍的话,自顾自的吟道:“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帐幕再揭,只见冰川天女也走了出来。

冰川天女本来对唐经天颇为恼怒,忽听得唐经天吟这两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不由得又喜又悲,心中怅触,几乎流下泪来。这两句是黄仲则诗中的名句,黄仲则是和他们同一时代的人(乾隆十四年生,四十八年卒,比他们大约大十五六岁。)清词丽句,传遍大江南北,就连漠外边疆,凡是欢喜读书的人无不能背诵他的诗句,诗名之盛,就如清初纳兰容若的词名一样。冰川天女父亲未死之时,就曾教她背过这两句诗,那时她还只是十岁的小孩子,还未懂得什么,如今一听唐经大念出,顿觉这两句诗实是出于至性至情,感人之极。尤其适合眼前的情景,就好似这是唐经天特别为她所作的一样。冰川天女幼失父母,独处冰宫,虽有一群侍女,但却从未感受过这般的关怀与爱惜。“呀,这傻予竟然为我在风露之中立了一个通宵!”心肠不由得软了。

唐经天冲口念了这两句诗,忽见冰川天女出来,面上一红,颇觉不好意思,上前强笑说道:“冰娥姐姐,你好早呵!”幽萍道:“你更早呢!喂,小公主,这傻子昨晚一晚没有睡觉!”冰川天女望了他一眼,默然不语,良久良久,忽然抬头说道:“谢谢你陪了我们这么多大,以后不必你陪了。我们自己会问路前往。”唐经天听这语气,已经软了几分,一笑说道:“大漠之中,最易迷路,也未必遇到熟悉路途之人,我反正没事,正好给你们带路,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要单独走了。”

冰川天女心中一酸,本想气他几句,但一来冰川天女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不愿提起昨晚之事,更不愿显出有半点妒忌他和那个女孩子亲热之心,以免失了自己的身份;二来见唐经天那可嗤可笑可怜可悯的样儿,也不忍再用说话刺他,听他这么一说,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说声“也好。”

三人在沙漠之中走了几日,冰川天女初次下山,又是在这种一望无际的沙漠草原之中旅行,几乎不辨东西南北,只是越走越见山脉起伏,远远那座高插云霄的大山,也越来越显现了,冰川天女奇道:“不是说要到四川吗?怎么倒好像走近天山了?”

唐经天笑道:“天山离这儿还远着呢,咱们不过抄捷径前往罢了,哪里是到天山呀。”冰川大女根本不知道路,只有跟着他走。开始几天,冰川天女对他甚是冷淡,十多天后,渐渐有说有笑。一行人穿过了沙漠,这一日到了一座大山前面,山上冰雪覆盖,半山腰处,伸出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挡在面前,这座山峰,好像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披着满身白色的绒毛。冰川天女心有所疑,突然问道:“这不是天山吗?”唐经天道:“这哪里是天山,你问问牧人看。山下是一片草原,常有牧人来往,走了数里之地,果然遇见赶骆驼的人,冰川天女一问,始知这座山名叫慕士塔格山,这座山峰便叫做骆驼峰。冰川天女这才放下了心,她哪里知道慕士塔格山乃是天山山脉的分支,和天山南面的主峰已经相去不远了。

正是:

不识天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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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2:3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第十五回 >古窟传经 湖边谈往事 冰弹受挫 盆地觅芳踪

山上云海迷茫,雪峰矗立,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积雪的高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幻出干般彩色,万道霞辉,冰川天女想起冰宫,就好像一个远离故乡的旅人,忽然看到了与故乡相同的景色,忍不住在山脚下留连观赏,喷喷赞叹,道:“这山好像比我所居住的念青唐古拉山还要高呢!景色也美丽极了!只是念青唐古拉山上有一个天湖,湖光山色,互相辉映,在别的地方却寻找不到。”唐经天笑了一笑,道:“这座驼峰的上面也有一个冰湖,虽然及不上天湖的波澜壮阔,但却另有一种幽美的情调。”冰川大女回眸一笑,道:“是么?”似乎被唐经天所描写的景色迷住,悠然神往,忽而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咱们还要赶路。”

山上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好像层冰乍裂,枯枝初燃,发出僻僻啪啪的声音。幽萍“咦””了一声,道:“这是踏雪破冰的声音,这山峰上有人行走么?”唐经大道:“适才所说的那个冰湖,不但景色美丽,湖中还有雪莲。胆大的猎人常在开春的时候攀上去采雪莲,听这声音,似乎上面采雪莲的还不止一人呢!”天山雪莲是人间奇葩,花开之时,灿如云霞,又是无上的妙药,能治败血、亏损,创伤,并可解各种奇毒,冰宫中有各种灵丹妙药,其中也有天山雪莲合成的,们冰川天女却没有见过盛开的雪莲,听了唐经天的话,禁不注喜孜孜的道:“那么咱们就拼着耽搁半日行程,上去瞧瞧,开开眼界。”

唐经天正是巴不得她说这句话,道:“既然姐姐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引路。”驼峰峭拔光滑,禽兽也难行走,平时采药的人,多是结伴同行,用长绳互相连系,以斧凿在山岩上凿开裂口,插上铁钉,攀援而上,也还常有失事的,幸唐经天这一行三人都具有绝顶的轻功,但也爬了一个多时辰才爬到上面。

只觉眼前空阔,一片光亮,山顶上有一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生长在纠结牵连的荆棘之中,冰中天女道:“这里面有雪莲吗?”唐经天道:“都给人采去了。”冰川天女颇为失望,但冰湖的景色实在清丽之极,足以令她流连。冰川天女举目四望,只见湖畔的雪地上许多脚印,通到花丛,花丛后面,山的那边,还隐隐闻得杂乱的脚步声。

唐经天笑了一笑,忽道:“到了这个地方,你实在应该再去看看,这是你们贵派发祥之地呵。”冰川天女道:“怎么?”唐经天道:“你祖父当年就是在这里遇到你们的师祖辛龙子的。”(事详拙著《七剑天下山》冰川天女道:“那么这花丛后面还应该有我师祖当年的石窟。”拔出宝剑,披开荆棘,立刻往里面直走。

想不到花丛中竟辟有一条小径,外面的荆棘不过是遮掩的,铺路的泥土尚松,冰川天女心中起疑,这小路看来是新近才开辟的。

花丛后是一面石壁,石壁上凿出一个窄窄的洞窟,那形状就像一个人盘膝而坐一般,原来这乃是辛龙子当年坐关之处,辛龙于曾靠着这块石壁坐了一十九年,石壁上现出了他的身体轮廓,后来他就按照这个形状,凿成了石窟。冰川天女的祖父桂仲明是辛龙子死后遗书所传授的弟子,所以这个地方算得是武当派北宗的一个圣地,冰川天女拜了三拜,绕过石壁。

绕过石壁,人声脚步声更是清楚,冰川天女抬头一看,只见对面一块山峰斜伸出来,山腰处凿有十数个洞窟,正中的这个洞窟,外面还搭有一个竹棚,竹棚内隐有人影,山坡上山路间有三五成群的人,看来倒像赶赴什么盛会似的。

冰川天女惊疑更甚,她虽然不识江湖路道,但只要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采雪莲的人。一个念头突然在冰川天女心中升起:唐经大为什么要诱我上这山来?

冰川天女心念一动,立刻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飞掠过去,忽听得有人叫道:“兀那女子是什么人?这里不许外人赴会!”又一个声音道:“哼,她竟然还敢佩剑上山呢!”冰川天女大怒,只见山坡上两个黑衣少年,正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冰川天女正想发作,忽又听得一声娇笑,一个女孩子带着稚气的声音叫道:“哈,唐家哥哥,你果然听我的话,真把她带来了,喂,你们休得胡说,惹恼了唐哥哥,她才不是外人呢!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人?来,来,来,我告诉你们!”这小姑娘正是曾与冰川天女交过手的那个李沁梅,只见她一面向唐经天招手,一面向自己指点,和那两个黑衣少年挤眉弄眼,显然是拿冰川天女取笑,李沁梅后面还有武家兄弟和另外两个不知名字的人。

冰川天女这一气非同小可,心中骂道:“哼,唐经天你这小子竟然敢如此捉弄于我,将我带上山来给人笑话!”转过身就想找唐经天算帐,只见唐经天已被那小姑娘截着、不住他说:“小表妹,你休得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冰川天女更是气怒,刚转身奔出两步,忽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悄没声息地拦在自己的面前,正是曾羞辱过她的那个妇人,只见她微微笑道:“这位姑娘,你是和经儿同来的吗?”冰川天女大怒,不假思索,一抖手就是六枚冰魄神弹齐向那美妇人飞去!六枚齐发,威力奇大,即使血神子也禁受不住,冰川天女被这妇人戏耍,心中气恼,又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一出手就用这种世上无双的暗器取胜。

那妇人“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玩艺?”只见她五指齐挥,有如一朵兰花突然开放,姿势美妙之极,叮叮声响,五枚冰魄神弹触指飞扬,在空中飘飘荡荡,既不破裂,亦不落下,力道用得之巧,真是出神人化:但这还不足为奇,更令冰川天女吃惊的是:最后一枚冰魄神弹,她竟然用口咬着,舌尖一卷,吞了进去,微微笑道:“原来是冰魄精英,比这山上的清泉好喝多了。”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内功火候未到的,只要触着便会生病,内功好的,若被打中穴道,亦要禁受不住,至于能够把它吞下,当作雪水一般吃掉,那简直是难以想像!

冰川天女凛然一惊,转身便走,只见那美妇人身形一起,双袖一卷,把弹上半空的五枚冰魄神弹都接入袖中,笑道:“这暗器我倒未曾见过,倒得仔细瞧瞧。喂,小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你一见面就用这种厉害的暗器打我?”冰川天女领教过这妇人淘气的手段,只道她又要来戏弄于己,心想这妇人本领比自己高出十倍,要逃也逃不悼,心中一定,反而站住,愤然骂道:“你若然是前辈高人,就不该如此两次三番戏弄后辈。哼,天山派的真会恃强欺弱,现在我才相信。”那妇人怔了一怔,心道:“我几时戏弄过她,为何她如此骂我?”

原来这妇人并不是李沁梅的母亲冯琳,却是唐经天的母亲冯瑛。冯瑛冯琳是一对孪生姊妹,性情大不相同,相貌完全一样。冯瑛是当年天山女侠易兰珠的衣钵传人,又得过吕四娘的指点,比她的丈夫,现在天山派的领袖唐晓澜的武功还高明得多,当今之世,无入可以与之相比!这次驼峰聚会,就是由她主持的。

冯瑛性情柔和,见冰川天女发怒,更觉楚楚可怜,本来想拿着她问话的,听她如此一说,反而退后三步,笑道:“你对天山派的成见也未免太深了,好吧,我不逼你。你愿说便说,不愿说我也不问你的来历因由。”冰川天女叫道:“萍儿,下山!”话声未说完,身形已掠出十数丈外,冯瑛见了,也不禁暗暗赞道:“当年我在她这般年纪,也没有她这样高明的轻功。”

冰川天女疾跑,隐隐听得唐经天在后面呼唤,冰川天女气恼之极,头也不回,霎眼之间,就跑过一个山拗,忽听得一声笑道:“梅儿说你一定会来,我还不相信呢。哈,你果然来了。看来我这个媒可要做定了!”只见一个妇人拦在前面,笑得头上的两个蝴蝶结也迎风摆动,冰川天女不知这是冯琳,还以为是适才与自己交手的那个妇人,故意抄小径追来将她戏弄,一晃身向斜坡奔下,正想出言骂她,忽然斜坡上的乱石堆中又窜出一人,却是血神子。

原来自龙灵矫在拉萨被福康安扣留之后,福康安要遣人上京,问明真相,不肯将龙灵矫交与血神子。血神子无法,只好派云灵子先赶入京,禀告大内总管,一面留下桑真娘在拉萨监视,而自己则暗中追踪唐经天和冰川天女,顺路想再邀一两位强手相助。

血神子自思,若然以一对一,则唐经天和冰川天女都要比自己稍逊一筹。但以一对二却是难以取胜,因此只敢暗中追踪,不敢露面。

这一日来到了慕士塔格山的驼峰之下,见唐经天等一行三人攀上山峰,血神子也追踪而至,因他不识山路,又是待唐经天等人攀上山才跟上来的,故此赶到之时,已经是冰川天女逃下慕士塔格山的时候了。

血神子突然碰着冰川天女也是吃了一惊,但见她只是一人,而且神情狼狈,似乎刚刚给人打败的样子,又不禁心中暗喜,便突然窜了出来,迎头就是一掌。

冰川天女前后受攻,暗叫一声苦也,心中想道:“血神子犹可抵敌,那妇人却是太过厉害。”不敢退后,只好向血神子疾攻,一抖手先发出三枚冰魄神弹,随即把寒光剑一挥,护定身躯,疾冲而过。

血神子知道冰魄神弹厉害,好生溜滑,陡然一个转身,移形换位,避开冰魄神弹,一下子便到了冰川天女右侧,更不换招,手腕一翻,立刻变为擒拿手法,硬抢冰川天女的宝剑。

冰川天女正觉着一股热气扑面喷来,正想横剑削下,忽觉背后衣袂带风之声,颈项一凉,耳边听得那妇人笑道:“今日天时不正,又冷又热,你们捣什么鬼?”原来冯琳飞身赶到,她见血神子相貌古怪,掌发热风、而冰川天女则发出一种带着奇寒之气的暗器,两者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宝贝”,她一淘气,便在两人的颈项各吹了一口凉气。

冰川天女一跃跳开,那山坡铺满冰雪,冰川天女在冰峰之上长大,溜冰滑雪是她最擅长的技艺,闪开之后,不假思索,便在峭滑的山坡上直溜下去。血神子却不知冯琳是何等样人,恨她放走敌人,又被她连吹三口凉气,气得哇哇大叫,转过身来,举掌便劈冯琳。

冰川天女溜到山坡,山风吹来,隐隐听得唐经天呼唤自己,心中一动,脚步稍慢,忽见山坡转角处又窜出两人,却是与李沁梅在一起的那两个黑衣少年,高声叫道:“留下剑来,让你下山!”这两个少年,一个是李沁梅的哥哥李青莲,一个是唐晓澜的徒弟,当年无极派大师锤万堂的侄孙锤展,两人一般年纪,一样打扮,就如兄弟一般。这两人都属少年好事之流,被武氏兄弟唆使,预先走开,悄悄到这里埋伏,想折辱一下冰川天女,替武氏兄弟出口闷气。

冰川天女柳眉一扬,冷冷说道:“我不信你们天山弟子就有这么霸道!”脚尖一点雪地,箭一般的立刻到了两个黑衣少年的面前,一招“千里冰封”,寒光剑挥了一个圆弧,立即把两个少年的长剑圈在当中。她的滑雪本领举世无双,比“陆地飞腾”的轻功还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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