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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艾琳

《都市妖奇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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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薛子云手脚飞快,捡着那些大石块向上堆,不一会儿已经把洞口埋了大半,眼看那个道士就要被活埋在里面了。陈扛山着急的跺着脚,心想那个道士再不出来可真的要遭殃了。

  就在薛子云快要完成他的“工程”时,洞中忽然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像是爆开了一串小小的烟火,接着一股狂暴的气流从洞中直冲而出,顿时把薛子云和陈扛山掀飞。

  他们两人飞到空中,落到地上的却是三个人。

  和薛子云,陈扛山滚成一团的正是那个少年道士。他一爬起来,额头上还流着血,甚至没看身边的两个人是谁就扑向那个洞口,兴高采烈地跪在地上叫着:“道长,请您收我为徒吧!”

  陈扛山的头脸胳膊被飞石擦伤了好几处,薛子云当然没受什么伤,可是也满身灰土十分狼狈。他爬起来就怒气冲冲地扑向少年道士,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挥拳就打。

  那个小道士这才发觉身边还有两个“人”,招架着喝问:“你干什么?你……你不是人!

  妖孽,竟敢伤人!“他马上还击,和薛子云扭打在了一起。

  陈扛山在一旁看着这场人妖大战,却丝毫体会不到道士捉妖的神勇,反而是觉得在学校中看同学打架。只是他们打得十分激烈,他想劝阻都插不上手。只听“妖孽受死!”“蠢人看招!”之声不绝,拳来脚往好不热闹。

  “妖孽在哪里?”突然一个像是呻吟,又像是磨牙,更像是指甲划玻璃的尖锐嗓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刺激着陈扛山的耳膜,让他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接着一团黑色的雾气从那个洞口飘了出来,那个直刺人神经的声音继续在他们的耳边回响:“妖孽快出来受死!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少年道士兴奋的一跃而起,大喊:“前辈快来助晚辈降伏这个妖怪!”薛子云脸色煞白,低声向陈扛山说:“怎么可能?那个疯子居然还活着!”

  “不会吧?”陈扛山的声音有些发颤,如果不是知道那个疯子只对付妖怪,他现在一定拔腿就跑。

  黑雾越聚越浓,却一直没出现什么人影,反而是那种像划玻璃,擦塑料泡沫,用铁器刮地板……反正要多刺耳有多刺耳的声音越靠越近了。

  “大胆的妖孽,竟敢陷害道爷,人非把你们一只只剥皮抽筋点了天灯不可!”

  少年道士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只能不停地转着方向,有些自得地说:“在下吴潜峰,是特意赶来救前辈脱困的。在下别无所求,只求前辈能收我为徒,让我以后可以随前辈云游四海,斩妖除魔!”

  “又一个死疯子!”终于回过神来的薛子云嘴里咒骂着,一把拎起陈扛山转身就跑。

  陈扛山还在懵懵懂懂得问:“你不管这里的事了吗?”

  “管个屁!你没看见那个家伙有多可怕吗?咱俩给他填牙缝都不够!”“你不说他早死了吗?”

  “你少说一句会变成哑巴吗!”薛子云被他揭了短,恼羞成怒地吼起来。陈扛山乖乖地闭上了嘴,跟他一起转身逃跑。

  那个少年道士见他们逃跑了,大声叫起来:“前辈,那个妖怪跑了!”

  黑雾中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妖孽哪里走!受死!”

  少年道士正想指出薛子云他们逃跑的方向,却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自己扑来,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天旋地转中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地面上几块尖锐的碎石插进了他的身体。

  少年道士挣扎着坐了起来,张口喷出了一口血,看见黑雾正罩向自己,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前辈,是我救您出来的啊!”

  “妖孽!妖孽!”

  尖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少年道士包围过来,他发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吓得大叫:“前辈,您这是干什么?我真的不是妖孽啊!”可是对方根本不理睬他。在刺耳的呼啸声中,他的咽喉被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

  少年道士这才明白对方向自己下了杀手,再也顾不对方是自己认定的师父了,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扬手抛了出去。

  盒子在半空中打开,撒出了无数粉末,一接触到那黑色的雾气,立刻变成了四处乱跳的花火,在雾气中乱钻着。几朵火花落在少年道士身上,烧焦了一大片头发,但是这么一来,束缚他的那股力量也暂时消失了,他立刻钻进了树林,没命地奔逃起来。

  “妖孽!妖孽!妖孽!”黑雾中传出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夹带一种“呼呼”的奇怪声音,黑雾开始扩散,向四面八方漫延开去。

  陈扛山是山上长大的孩子,在山林中跑跑跳跳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现在逃起命来竟然一点不比薛子云慢。

  陈扛山边跑边喘着气问:“那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

  薛子云尖着嗓子叫:“当然是人!他哪里像妖怪?”

  陈扛山苦着脸说:“我看他哪里都像妖怪!”

  那个“人”从后面紧紧追了上来,那种古怪的声音也越来越近,陈扛山甚至已经听见雾中有声音 在嘀咕着:“妖怪……杀……妖怪……杀了他……”

  薛子云心里紧张,却又不敢飞上空中——失去了森林的的庇护,那个“人”要追上他们就更容易了。他心里只是盘算着怎么摆脱后面的那个家伙,没有发现身边的陈扛山已经体力不支,慢慢落在了后边,直到陈扛山扑通一声跌倒,薛子云才回头跺着脚抱怨:“你也算是个大男人,怎么才跑这么几步路就不行了!”他转过头去把陈扛山拉起来,伸手指向山坡另一边,“咱们分头行动,你往那边跑!”

  陈扛山茫然地问:“分头行动?”

  “对,你没听见吗,那个家伙嘴里一直在念叨什么杀妖怪杀妖怪,咱们分开跑他一定会来追我的,你快逃走吧!”

  “你……”陈扛山听说他要去引开那个怪物,好让自己逃走,心中一阵感动。他早被这场妖怪们的争斗吓坏了,恨不得马上脱身。当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时,薛子云还在后面喊:“别忘了,回去先退婚,不然我饶不了你!”

  陈扛山跑了一阵,只听得身后那古怪的声音越来越低,看来那疯子果然跟着薛子云去了。

  他松了口气扶着树大喘气,扭头去看,只见身后那片黑色雾简直就像打翻了的墨汁一样浓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薛子云是不是和对方打起来了。

  陈扛山叹了口气,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走去。反正到了这会儿早迷路了,往哪走都一样。

  他现在反而盼着能遇上一个半个的妖怪,至少比他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瞎撞强得多。

  陈扛山独自在山里走着,他本来以为那个疯子去追薛子云,自己已经远离了危险,可是过了一阵子,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起来,他觉察到这不是天色渐暗,而是那黑色的雾气又追上来,顿时吓傻了,没命地向前跑,但是那黑色的雾气蔓延的速度远比他跑得快。

  陈扛山跑出了没多远,就已经闻到了腐败的气味,他眼看着身边的植物由绿变黑,快速枯萎腐烂,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变了颜色,吓得手脚乱抖,心想下一步腐烂的就是自己了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来,抬手把一张符咒拍在陈扛山背上。陈扛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颜色突然恢复了正常,感觉就像溺水时被人拉上来了一样。等他缓过劲来,才发现救自己的竟然是那个少年道士吴潜峰。

  “你想干什么?”虽然对方救了自己,可是陈扛山还清楚记得是这个少年道士把那个疯子放出来的,他抄起地上的一根树干指着对方,“别过来!别过来!”

  吴潜峰对他的态度十分的恼火:“我要想伤你,刚才就不救你了!”

  “你和那个疯子一伙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我!”陈扛山一边后退一边大叫,“你们把薛子云怎么样了?他虽然是妖怪,可是也比你们强!”

  “我和那个疯子不是一伙的!”吴潜峰气急败坏地叫,“你没看到我被打成这样子了吗?”

  “是你把他放出来的,还管他叫师父!”陈扛山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证据。

  “我是……唉,别提了,咱们快跑吧!那家伙真是疯子,他根本分不清人和妖怪了,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前辈高人,想拜他为师呢!你就听我的,快跑吧——你要出什么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吴潜峰不由分说地拉起陈扛山就跑。

  吴潜峰的外公是一名还俗的道士,他自幼随外公外婆长大,从外公那里学了不少的武艺和道术。且不说他平时在学校学习如何,在这方面倒算得上一个天才,当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法术上的造诣便超过了外公,但是他成天沉迷于练武修道,平时的学习自然落下不少。父母为了拉回吴潜峰的心,决定没收他平时装神弄鬼的道具,并且准备送他去一所以管理严格闻名的寄宿学校读书。

  吴潜峰哪里受得了这个,于是趁着父母不注意,收拾行李“飘然离家”,准备云游四海,巡访名师,降妖除魔,逍遥自在去也。

  他既然决定做个职业“捉妖道士”,自然到处找练手的地方,听说这里的山庄闹鬼,他就特意赶了来。

  夜间住宿时,吴潜峰发现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根本不是冤魂,而是一个妖怪变的。他果断出手制服了妖怪,把对方痛打一顿正要下杀手时,山庄的工作人员冲了进来。不论吴潜峰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他在除妖,反而认定他是在故意破坏。罚了吴潜峰一大笔钱后,山庄工作人员将这们除妖勇士扫地出门。又是沮丧又是气恼的的吴潜峰不得不在树底下睡了一晚,为了尽快提高自己的能力,他决定进入深山,寻找关着“绝世高手”的疯子坟。

  陈扛山摇着头说:“你不知道那个疯子是个杀人狂吗?而且他还专门捡老弱妇孺下手!你竟然想拜这种人为师……”他对吴潜峰的人品实在不太信任。

  吴潜峰听出他对自己的藐视,心里憋着的火气不知不觉越来越大,大声说:“我说过好几遍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听昨天晚上那个刺猬吹牛,说他多么多么厉害,曾经把一个厉害的道士封在山里,而手上刚好有我外公的师父留下来的一件专门破除封印的法器,所以我就想大家同是道门中人,我应该来救他出去。”

  “撒谎,你明明早就知道他是谁,不然怎么会口口声声叫他师父!”

  “我到了那里看到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他在一年内杀了三十多只妖怪,觉得他这样的高手难得一见,不如救他出来后拜他为师,学一点真本事,好出人头地,也不用总被妈妈唠叨了。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个疯子!”

  “你都看到碑上写着他半年就杀了三十多人,还说不知道!”

  “那上面写的是他半年杀了三十多个妖怪,不是‘人’!”他特意在“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扛山摇头说:“那是些老人,孩子和女人,是人还是妖怪有什么区别?不是杀人狂,怎么会专门杀这样的对象!”

  “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啊,怎么处处为妖怪说话?”吴潜峰不解地问。

  听到这句话,陈扛山一下子愣住了。他自幼住在山中,听惯了精怪们的故事,心里无法把妖怪们都当成该的坏蛋。而且他认识的妖怪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奇怪更合适。如果现在交谈的对象不是吴潜峰,说妖怪坏话的多半是陈扛山自己,可是他实在受不了吴潜峰那种不把妖怪的命当命的态度,不自觉的就为妖怪鸣不平。被吴潜峰一问,他才发现自己身为人类的立场动摇了,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红。陈扛山暗自庆幸薛子云不在旁边,如果他听到自己那么说……对了,薛子云怎么样了?

  吴潜峰说:“你快点走,再加把劲就到安全的地方了。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他被陈扛山说得有些心虚,现在说话颇有些讨好的意思。

  陈扛山一把抓住他:“你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薛子云?”

  “谁?”

  “和我一起的那个妖怪。”

  “哦,那个长虫精啊……”吴潜峰点点头,“我看见他被打回原形了。我还是趁着他吸引了那个疯子的注意力,才能逃出来呢。”

  “打回原形,那不是很严重?”陈扛山见过桃儿被打回原形的样子,当时她妹妹急得不行,可见这对妖怪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

  吴潜峰点头说:“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多半逃不掉了。”陈扛山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去。吴潜峰说:“你不是想回去救他吧?

  别犯傻了,那样只会把你也搭上。“

  “他叫我先逃,自己去引开那个疯子,我反而扔下他不管,这样的话谁是‘人’谁是‘妖’? ”

  “妖怪也会舍己为人?”吴潜峰大吃一惊。

  “不行,咱们得去救他!”陈扛山原本有些软弱的性格因为吴潜峰的存在反而果断了起来。

  “什么?咱们?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别忘了,是你把那疯子放出来的!”

  “那我也没义务救妖怪!”

  “你有义务救我吧?反正我要去!”陈扛山转身就走。

  吴潜峰只好跟了上去——害死妖怪不要紧,害死人的话……不知会不会被判死刑?

  薛子云在草丛中快速游动着,突然身后又是一阵阴风袭来,他敏捷地盘到树干上,得用大树替自己挡了一下,接着爬下树来继续逃命。他本来想逃回家中求救,但是又怕给家人招来灾祸,毕竟这个家伙太厉害了,所以他决定朝远一些的寺庙逃去——和尚大师和木鱼大师一定可以把这个疯子收拾掉。

  疯子在这片山林肆虐的时候,薛子云还没出生,所以他只是从长辈们叙述中听到过这个疯子的事。当时山林可谓人心惶惶,男人们组成几个小队天天在外面搜寻,老弱妇孺则呆在家里,一步也不敢出门。

  当时薛子云的堂兄也和现在的薛子云年纪差不多,正是好动贪玩的时候,加是是大家庭中的独子(那时薛子云还没有出生),自幼被妖惯坏了,从来也没有遇见一件违逆他心意的事。

  所以他对“不许独自出门”的告诫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也没留在脑子里。

  有一天他在家里闷坏了,趁长辈们不注意,自己悄悄溜出了门。

  他在山林里玩得很高兴,却忘了保持警惕,结果一头撞见了那个疯子。他被疯子追得走投无路,最后逃到了韩家门口。当时韩氏姐妹的母亲还没嫁过来,韩家父子都出门去搜寻疯子了,只有韩老夫人独自在家。当薛子云的堂兄来敲门求救时,她虽然明知疯子就在后面追赶,还是开门接纳了他。谁知疯子紧跟着薛子云的堂兄,冲进了韩家大门。

  韩老夫人上前与疯子搏斗,当时如果薛子云的堂兄也出手的话,也许可以撑到救兵赶来,可是那个少年心生畏惧,竟然趁他们争斗时独自从后门逃走了。等韩老爷子与儿子匆匆赶来时,韩老夫人已经惨遭杀害。

  疯子杀死韩老夫人之后,又去追杀薛子云的堂兄。当其他找到薛子云的堂兄时,他已经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而亡。韩家与薛家也由此结怨,一方认为对方边累了妻子,另一方面却怨恨对方没有及时追赶,对给疯子机会追上薛子云的堂兄。

  回忆着往事,薛子云叹了口气。因为这些陈年旧事,他与韩氏姐妹的关系也不被两家允许,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逃命才是最重要的。

  薛子云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疯子的样子,因为他总隐身在一团黑雾中。现在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薛子云已经完全感觉不出对手在哪里,弄不好就会一头撞到对方手里,所以他的行动越来越小心,速度越来越慢。

  吴潜峰和陈扛山手执木棍,棍头贴着张符,符咒像一百瓦大灯泡一样发出刺眼的强光,但是这么强的光亮在雾气中也仅仅照出三五步远。

  陈扛山每隔一会儿就问一句:“找到了吗?”但吴潜峰总是摇头。如果没有吴潜峰的符,陈扛山在这种充满瘴气毒雾的雾中连气都不能喘,更别说去找到薛子云并且救他了。可是他又实在不能扔下薛子云不管,所以现在他只有依靠吴潜峰这个业余道士了。看来这个家伙还有点本事,只要找到薛子云,三个人一起总会有办法逃走。

  吴潜峰忽然停下脚步,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

  “是不是找到了?在哪边?”陈扛山既兴奋又紧张地问。

  “陈扛山,我看你还是回去吧,那个人……唉,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你要是受到伤害,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怎么能丢下薛子云!”

  “我去找他就行了!”吴潜峰下定了决心,“祸是我闯的,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是普通人,就别掺和进来了。“

  陈扛山没想到他会那么说,他对吴潜峰的印象十分不好,总是把他划分到“疯子”的同类中去,可是听到吴潜峰这么说,让他的心里有些感动。虽然陈扛山确实很想逃跑,可是丢下伙伴独自逃跑有违他的良心,所以他拒绝了吴潜峰的好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都去救人了,我怎么能扔下他?”

  “够义气!”吴潜峰对于陈扛山的勇气和义气十分佩服,“那妖怪运气不错,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陈扛山本来想解释他与薛子云并不是朋友,可是觉得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蛇妖们都喜欢将自己褪下来的旧皮修炼成兵器,薛子云也有这样一条鞭子。他现在正将鞋子舞成一个圈护住自己,在黑雾中闭着眼往前直冲。

  不久前,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疯子的模样:他的身体早已经腐烂,所以大部分地方露着白骨,其实森森白骨还算是好看的,那些还挂着腐肉的地方才是恶心。他的脖子已经烂掉,掉下来的一只头被他用一只手抱着,口中不住吐出黑色的雾气。

  薛子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他还是个生活在长辈羽翼下,从没独自应付过什么变故的孩子,眼前的这个对手只凭外表就足以让他畏缩了,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可怕的名声。现在,薛子云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逃走。

  疯子因为胸中杀机太盛,在被困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修进了魔道。他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其实只是一具活尸,没多大能耐,就连薛子云也可以解决他,可惜薛子云却因为畏惧疯子的恶名而选择逃跑,现在疯子吞食了山林中无数生灵,力量快速增长,已经不是薛子云可以对付的了。

  一记重击朝薛子云当头打下来,他一盘身体闪过了七寸要害,却还是被打得飞了出去薛子云边打边逃,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他几乎有些绝望了。就在他力气渐渐耗尽的时候,一阵说话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到了没有啊!你不是说快找到了吗?”

  “快了快了。”

  “你都说了快十次了!”

  “本来就是快了,你看这里瘴气那么重,离那疯子一定很近了。”

  “那薛子云呢?他怎么样?有没有死掉?”

  “多半死了吧。我说我早说你别回来 ,我来帮你看看就行了。”

  “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救他!亏我还差一点相信你!”

  “我要是撒手就走,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

  薛子云听出了陈扛山的声音,尽管他看不起陈扛山这个老实巴交的人类,可是陈扛山能在这种生死关头回来找他,这种勇气不能不让薛子云感动。如果换成自己,会不会回来可不一定。

  这时那个疯子也注意到了陈扛山和吴潜峰,拖着一条少了半截腿骨的腿往他们那边走去,薛子云忙高声喊:“他过去了,小心!”

  “呕……”陈扛山看到那疯子的样子,扶着一棵树就吐了起来。也在疯子没有注意他,径直向吴潜峰扑去。吴潜峰绕着树打转,拿出各种符咒一把一把地向那个疯子抛去。这些符咒有的的可以阻止一下疯子的脚步,有的甚至可以打断他的一两根骨头,可是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效果。

  “咯咯咯……”疯子的牙齿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那是他的笑声,“杀光妖怪……别想逃……杀光……”他的一只白骨手掌齐腕飞出向吴潜峰抓来,手指上锋利的指甲闪着幽光。

  “啪!”薛子云用鞭子将疯子的手掌打偏方向。白骨手掌插入一棵树,发出“咔嚓”的响声,生生从树上抓下一大块木头。吴潜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唾沫。

  薛子云和吴潜峰的本事虽然都不如疯子,但两个凑在一块儿却也可以抵挡几下。

  就在他们三方纠缠之际,陈扛山终于吐光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直起腰来,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几个字:这东西决不是人!

  陈扛山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时,正看见一条黑蛇被打飞起来,它敏捷地卷住上方一根横枝,快速滑动才躲开了接下来的又一下重击。过了一会儿陈扛山才反应过来这条蛇就是薛子云。

  吴潜峰手执木剑贼溜溜地从这棵树后走到那棵树后,渐渐接近疯子,提剑从背后就是一剑,等疯子回过头来,他又早提着剑飞逃到远处。疯子待要追他,黑蛇从树上垂下来,张口咬向他的头颈。疯子刚要应付,吴潜峰鬼鬼祟祟地又回来了。他们如此往复,竟把疯子弄得有点狼狈。

  陈扛山在一旁十分得意:果然人多力量大,自己坚持回来果然是对的。

  陈扛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握拳咬牙地在边上为薛子云他们加油助威。他以为薛子云和吴潜峰联手可以很快把疯子收拾掉,却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正在叫苦。

  疯子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可是他疯狂的力量依旧强大,凭着过去的道行,他对付这个小妖怪加业余道士的组合绝对游刃有余。

  看着三个人游斗了半天,陈扛山也觉察出了不对劲——薛子云的动作不再那么迅捷,吴潜峰也变成了和平共处疯子近身搏斗,没机会在偷袭之后溜走。不一会儿,吴潜峰就被疯子踩在脚下,薛子云刚被抓住七寸拎了起来。

  陈扛山再也不能在边上看热闹了,他拖过刚才在路上找防身的木棍,大喊一声冲过去,朝那疯子的头一棍抡过去。

  疯子的头是被他自己托在手里的,陈扛山的攻击一下子把那颗头打得凌空飞了出去。疯子愣了愣,半是白骨半是腐肉的手朝空中虚抓一下,那颗头又飞回到他手上。

  陈扛山趁机轮起大棍重重地砸在疯子另一只手上。那只白骨手臂被砸得发出“咔嚓”的声音,抖动着把薛子云扔开去。

  “呜……呜……”疯子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中射出愤怒的幽光。

  陈扛山认为他下一步马上就会扑向自己的,连忙转身逃走,谁知疯子却是咆哮着张爪向脚下的吴潜峰当胸抓下去。陈扛山忙又回来,抡起木棍拼命向疯子打去。他接连打了十几棍,终于把疯子从吴潜峰身上推开几步,自己也耗尽了力气,拄着棍子大口喘着气。

  疯子口中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叫:“妖孽,我要撕碎你!”他的头发根根竖起,露出森白的牙齿,断掉的脖子里冒出的黑雾更多更浓了。

  吴潜峰呻吟着叫:“快跑……”陈扛山省悟过来,转身就跑。疯子的骨架发出咯吱咯吱声,伸着手向前扑去,追的却不是陈扛山,而是不远处的薛子云而去。

  陈扛山跑着跑着觉得不对,身后的脚步声怎么会越来越远?他回过头,见疯子已经又和薛子云打了起来,吴潜峰正挣扎起身过去帮忙。

  陈扛山来不及多想,拎着棍子也冲了过去。在拼斗中,吴潜峰和薛子云很快都发现了异样:不管陈扛山怎么玩命地打,疯子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似的。

  在陈扛山又一次抡棍狂打之后停下来喘息的时候,薛子云终于忍不住问:“陈山娃,他是不是看不见你啊? ”

  “看不见我?这怎么可能!”陈扛山喘着气说。

  这时,疯子好像是要证明薛子云的话似的,在陈扛山面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去对付另一侧的吴潜峰了。到了此时,陈扛山也开始怀疑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自己了,于是尝试着面对面地去殴打对方,那个疯子却依旧只追打薛子云和吴潜峰,甚至有一次陈扛山因为用力过猛撞到了疯子身上,疯子也对他视而不见。

  “他确实看不见你啊,太好了,去把这个贴到他身上!”吴潜峰也发现了陈扛山的“特性”,急忙塞给陈扛山一些符咒,让他去对付疯子。

  陈扛山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可是用手接触疯子还是件可怕的事,他有些犹豫,支吾着说:“我……”

  “他看不见你啊!去吧,放心,有我在这里给你做后援!”

  “你……”

  吴潜峰鼓励他说:“你想想这个疯子要是跑到外面,你的妖怪朋友,你的村子,你的亲人……统统都要玩儿完。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吧?”

  陈扛山打了个寒颤,咬着牙点了点头。他真的很怕疯子跑到村子中去。这疯子用那么残酷的手段对付妖怪,会不会他本来就是心理变态,不敢去杀人才虐杀妖怪为乐?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变成了妖怪(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已经绝对不算是人类了),再见到人类必然也会毫不留情的。想到这里,陈扛山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举起那张符,小心翼翼地向疯子背后走去。

  吴潜峰和薛子云使尽浑身解数吸引疯子的注意力,他们满以为利用陈扛山的隐身战术,战斗很快就会结束,胜利就在眼前了。

  谁知就在陈扛山离疯子几步远的时候,疯子托在掌上的头忽然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接着身子也转了过来,一步步向他逼近:“原来还有一只妖怪,我要把你一块块撕烂!”

  陈扛山连连后退着,结结巴巴地说:“谁,谁是妖怪,你才是妖怪呢!别过来,你不是看不见我吗?”

  疯子现在半点也不像看不见陈扛山,他的眼中满是杀意,一爪向陈扛山抓下去。

  正在后退的陈扛山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尖叫着闭紧了眼。

  薛子云及时挥出长鞭,救了陈扛山一命。

  陈扛山口中不停地尖叫着,双手抱着头在地上蜷成一团。他可不像薛子云或者吴潜峰,被疯子打中的话,就算不死估计也得丢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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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啊,人妖殊途果然不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离妖怪越远越好,再也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陈扛山正在心里盘算遗言时,疯子再一次转移目标冲向了薛子云。他的神智不太清楚,脑子里只有对妖怪的憎恨和对杀的渴望,他甚至没思考眼前的对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只是一门心思想先把离自己最近的生物杀了再说。

  薛子云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疯子,大叫:“快给他贴上符!”听到他的话,陈扛山才停下尖叫睁开眼,不解地看着正离他而去的疯子的背影,眼泪不挣气地流了下来。

  “快趁现在去给他贴上!”吴潜峰完全不顾别人的现状。

  “他现在能看见我了!”陈扛山大声抗议。

  吴潜峰跺着脚叫:“可他又看不见了。”

  “万一他再看见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

  陈扛山和吴潜峰忙着讨论,薛子云独自在那里和疯子打斗,应付得越来越吃力,终于忍不住吆喝起来。

  陈扛山知道一旦没了薛子云挡在前面,疯子多半也不会放过自己,他可不敢去指望吴潜峰。无奈之下,他只好爬起来,先远远试探疯子是不是真看不见自己。确定他的确看不见自己后,陈扛山才四处寻找那张符,发现它在自己摔倒时被风吹走,正挂在一棵树枝上飘摇着。

  薛子云又挨一下,发出呼疼声。陈扛山来不及爬树去拿那张符,便抡起自己一直使用的木棍冲上去对着疯子疯狂乱打,他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还是让疯子停下攻击东张西望起来,暂时减轻了薛子云的压力。吴潜峰一扬手,又一张符咒飞到陈扛山手中:“快,这次给他贴上!”

  陈扛山一接符咒,就发现疯子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利爪也蠢蠢欲动。他急忙后撤,慌乱之中手里的符咒再次被风卷走了,谁知符咒刚一离手,疯子马上又回头去追薛子云。

  陈扛山拾起符咒,疯子又转回去。经过多次尝试,陈扛山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愤怒地向吴潜峰喊:“我一拿你的符他就看见我!”

  “不可能!除非……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护身符。”

  “护身符?”陈扛山在身上乱摸着,最后从脖子上取出一条红绳,“是不是这个?”红绳上系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圆形物体,黑漆漆的毫不显眼。“这是大师送我的,我带了好多年了,不知是不是护身符。”

  吴潜峰远远看那个“核桃没什么特别,大声说:”这么大的东西挂脖子上你不难受啊?拿来,让我看看!“

  薛子云的惨呼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尾巴被踩住了,正痛得在地上翻滚扭动着。

  陈扛山顾不上多想,扬手把那个“核桃”向薛子云扔了过去。薛子云张口把它衔住,疯子立刻停止了对他的攻击,举着头四处看了一下,接着向陈扛山扑过来。

  眼看疯子已到了陈扛山面前,薛子云反应过来,一甩脖子把“核桃”扔了回去。

  陈扛山接在手中,疯子马上又改变目标,冲向吴潜峰。

  虽然薛子云又是甩头又是摆尾地示意陈扛山别管吴潜峰,可是陈扛山还是把核桃扔给了他。当疯子又去抓薛子云时,吴潜峰手拿核桃迟疑了好一会,直到疯子的爪子离薛子云只差一线时才抛了过去。然后,疯子就开始在三个少年“抛核桃”的游戏中疲于奔命。

  发现这种轻松的方式后,三个少年就站成个三角形,边抛“核桃”边聊起了天。

  “这东西的样子虽然难看,想不到还挺好用的。”

  “当然,这可是和尚大师给的护身符!陈山娃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我都被打得半死了!”

  “我早忘了有这东西了!‘”大师给的东西你也会忘?”

  “他那么罗嗦,我会忘有什么奇怪!”“可惜这东西一旦和其它法术结合就失效了,不然这疯子就是板上的鸡鸭,要脱毛就脱毛,要红烧就红烧。”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你还贪心!”

  “我这还算贪心,不想法子解决掉他,难道咱们一直在这里抛‘核桃’玩?”

  他们边扔边聊,看着疯子狼狈的样子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吴潜峰抛给陈扛山时一失手,那“核桃”居然打到了疯子头上。疯子一张嘴,“咔嚓”一声把那“核桃”咬了个粉碎。三个少年顿时傻了眼。

  “嗷嗷嗷……”疯子发出了一声狂吼,“妖孽们受死吧!”他的头蓦地跳到脖子上安顿下来,龇着牙伸着手向三个少年扑来。三个少年大叫一声,狼狈地分头逃窜。

  三个人就数陈扛山跑得最慢,疯子偏偏拣软柿子来捏,在陈扛山背后步步紧逼。

  等到薛子云回过头来想帮他时,陈扛山已经被打倒在地。

  陈扛山这次连想遗言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呆呆等着那只爪子抓到自己头上。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南无阿弥陀佛……”

  陈扛山将信将疑地把眼睁开一条缝去看,看见和尚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

  “大师……”陈扛山的眼泪淌了下来。

  “阿弥陀佛,三十年前你苦苦哀求,一再说会痛改前非,我才不顾大伙反对饶了你的性命。没想到你这些年来不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修入魔道,变本加厉。这一次,我是不能再放过你了。”

  和尚生得慈眉善目,疯子却不知为何怕他怕得要命。自打和尚一出现,他就在寻找退路,听和尚这么说,他突然纵身跃起向树林中逃去,同时放出黑色烟雾,试图阻拦和尚的视线。

  和尚没有移动,双掌合十念诵经文,只是雾气消散,草木再荣。空中的疯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捆住一样,再也无法动弹,继而由实变虚,缓缓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

  陈扛山小心地问:“大师,他……”

  “阿弥陀佛……”和尚回避了这个问题,招手把三个少年叫到身边,挨个为他们检查身体,又帮他们处理外伤,还拿也好多药刃给他们吃,嘴里唠叨着,“山娃子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就把那个护身符捏破,你怎么伤成这样才想起来呢?看看你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男孩子对什么都好奇,这我能理解,但是也不能不知轻重的冒险啊,万一有什么闪失……还有你,子云啊,你家是单传,这一代就你这么一个男丁,万一有什么事,你爹,你爷爷,你叔叔伯伯们还怎么活……你们怎么就敢去疯子坟呢?”和尚短话长说,絮絮叨叨,从少年们家里人的感受说到他们这种行为对这山林的危害……不多会儿,少年们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薛子云一挺身化作人形站起来,拉起陈扛山对和尚说:“大师,我们还有事,回头再去听您教导,我们先走了,先走了啊……”

  “你们去哪儿?你们的伤……”

  不等和尚再说什么,陈扛山和薛子云就撒腿飞奔而去,飞快地跑出了和尚的视线。

  和尚叹口气摇头说:“这些小伙子啊……”他回头看向吴潜峰。

  吴潜峰心中一阵惊慌:归根结底,大祸是自己闯的,这个和尚是不是要处罚自己?他法力这么高强,自己可要倒大霉了……他正胡思乱想着,和尚走向前来,轻拍他的肩头:“少年人有心修为是好事,可是修道与我们参禅一样,是应该先修心的。”

  吴潜峰心中一动,当他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和尚的身影。“大师!妖怪!陈扛山!”

  他叫了几声,山间回声往来,林涛阵阵,仿佛除了他再没别的生灵。吴潜峰独自站了良久,摇摇头,寻找道路向山外走去。

  薛子云和陈扛山一起跑着,陈扛山忽然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薛子云潇洒地一晃头:“皮肉伤,没事。”

  “可我听吴潜峰说你被打回了原形,那对你们妖怪是不是很严重的事吗?”

  “是谁被打回原形了?别咒我好不好。我是自己变回原形的,因为用蛇的样子在林子里跑得比较快。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你们都把疯子说的那么厉害,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

  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薛子云才问:“扛山,你还会去韩家退婚,对吧?”

  陈扛山点点头,心想我不去你会放过我吗?

  薛子云有点结巴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你不去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以后会和你公平竞争的。”他低着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主动和人类交朋友,如果被拒绝的话该是件多么难堪的事。

  陈扛山吃了一惊,沉默了半天才嗫嚅说:“那我更应该去退婚啊。我,我也不能和自己朋友喜欢的女孩订婚。”经过那场生死一线的历险,两个少年在心里都觉得对方十分亲近,现在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两个人都很高兴,并肩赶路,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陈扛山才问:“你是怎么会喜欢韩杏儿的?那个女孩那么凶!”

  薛子云温馨地回忆着,缓缓说:“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我们两家大人的关系不好——其实到了现在也很糟——他们见了面不是吵闹就是动手。我那时还小,大人们的话听多了,就在心里认定了韩家的人都是坏蛋,平时我见了他们家大人都是躲着走的。有一天,我看见韩家的一个女孩自己在林子里玩,于是就想去欺负欺负好。”

  “你竟然欺负女孩子……”陈扛山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薛子云红着脸辩解说:“那时候我还小,男孩子小时候谁没欺负过女孩!”

  “我就没欺负过女孩!”陈扛山马上回答。他小时候总是被女孩子欺负,说这话的时候自然理直气壮。

  “反正……反正就是……”薛子云嗫嚅着岔开话题,“当时本来是想突然跳出去戏弄她一下的,结果她早有准备,先下手为强把我打败了。我本以为她要狠狠修理我,这下肯定要倒霉了,谁知她不但没打我,反而还扔给我治伤药。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大人们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该被他们影响,当时我很佩服她的洒脱,所以那时候就……”

  陈扛山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可还是觉得就这样就对打自己的人的倾心实在有些怪异。

  在薛子云在带领下,陈扛山这次顺利到达了韩家。薛子云远远地停下了步子,尴尬地说:“我就不过去了,韩家的老爷子见了我总喊打喊杀的。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陈扛山鼓足勇气,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韩家走去,谁知道一看见韩家姐妹的身影,他的勇气就消散无踪了。

  韩家姐妹立刻发现了他,大叫起来:“陈山娃,别跑,我们正找你呢!”一边说一边跳跃着跑过来。

  陈扛山吓得躲在薛子云身后只伸出拿钱的手挥动:“我也是被逼的!我这就把钱还给你们,咱们退婚好了。”薛子云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他都愿意退婚了,你们就别再吓唬他了。”

  “薛大炮仗,你让开!是不是你去威胁他了?我可还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呢!陈山娃你别跑,谁说要你退婚的,我们找你商议事。”杏儿先跑了过来。陈扛山转身想逃跑,却被绕到身后的桃儿拦住了。

  “子云……”陈扛山可怜巴巴地向薛子云求救。

  薛子云摇着头说:“说清楚就没事了,不会被吃的,别怕!”只是说这番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退婚还不行吗?我真有想娶你们啊!”陈扛山抱着头叫。

  杏儿在头上重重一敲:“不准说不想娶,是我们不想嫁给你才对!”“那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许我们不嫁你,不许你不要我们!”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薛子云在旁边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陈扛山叫起来:“这不公平!”

  杏儿抬手在陈扛山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说!”

  “行了,行了,别欺负他了。”桃儿忙把他们分开,“陈山娃,我们是来跟你谈判的。”

  “我叫陈扛山。”陈扛山小声嘟哝。

  “你小名不是叫山娃吗,还不是一样。”

  “我不习惯外人叫我小名。”陈扛山还是小声抱怨着。

  “你……”

  “姐,我们是来找他谈正事的。”这次是杏儿阻止了桃儿。

  “对,我们来说正事。”

  两姐妹双双逼视着陈扛山问:“和尚大师去过你家了吧,这样婚事算不算正式订下了?”

  陈扛山小心地点点头,试图辩解说:“我正要去退婚啊,子云他可以为我作证,他正要陪我去呢。子云,快帮我说句话啊!”两姐妹闪烁不定的眼神太吓人了,薛子云虽然说过她们从没吃过人,可是不代表她们不会从现在开始尝试啊。

  薛子云忙上来挡在陈扛山身前:“你们别这样啊,欺负人家干嘛!”看那姐妹俩一副马上要发飚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薛子云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打。

  “太好了,自由了!”出乎陈扛山和薛子云的预料,两姐妹却高声欢呼起来,还相互拍着手跳跃着,看起来非常高兴。

  陈扛山后退了几步,心想她们不是受刺激太大不正常了吧?他正想向薛子云询问,回头却看见薛子云铁青着脸喃喃自语:“和他订婚你就这么高兴吗?”同时把手指的骨节攥得“咔咔”直想。陈扛山在心里开始祈祷起来。

  “陈山娃,太谢谢你了,这一下我们就自由了!”杏儿扑过来抱住陈扛山,接着桃儿也过来搂住他,两姐妹夹着陈扛山蹦跳起来。

  陈扛山被她们弄得头昏脑胀,完全不明白她们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她们跳够了,叫完了,陈扛山才透了口气问:“你们……没事吧?”

  杏儿用手指戳着他的肩说:“我们可不是为了和你订亲而高兴哦,你可得弄明白了!”

  “我才没那么以为。”

  “好了,和你说正经事,我们虽然订了亲,可是我们其实并不想嫁给你,你也不想和我们结婚,是吧?”

  “对,对!所以我才想去退婚。”

  “你真笨,那样我们将来还是要被长辈们安排嫁这个嫁那个的!现在咱们已经订了亲,也就是说,他们就再也没有理由安排我们嫁给别人了,对不对?”

  “那眼前的桩怎么办?”

  “这桩吗……”桃儿故意拉长了声音,“不是由你作主吗?爷爷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可以自由决定要谁。”

  “这……”

  “笨蛋!”杏儿又敲了一次陈扛山的头,“你到时候就说看上了别人,不要我们不就行了!

  那样咱们三个不就都自由了?”

  “可是……可是……”陈扛山嗫嚅着,心中也在考虑着这个建议。

  为了省钱,山村里各家的女孩子上完初中就没有机会再念书了。陈扛山知道今年以优异成绩初中毕业的妹妹心里多么想继续读书,但是由于上半年父亲生病和哥哥受伤,家里已经没有钱来供两个孩子同时上学了。理所当然的,陈扛山这个男孩子得到了读书的机会,而妹妹却要辍学。妹妹的少年时代也就很可能和村里其他女孩一样在务农和外出打工中消耗殆尽,看着妹妹每天默默地干着农活,陈扛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还有如果可以让妹妹继续上学,和妖怪订个婚又有什么关系?还有最疼爱弟妹的大哥,当年为了供自己和小妹上学背着父母悄悄退学,现在又为了挣钱照顾家里一再耽误自己的婚事,自己难道不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吗?

  最多不就是让妖怪们啃着吃了,干脆豁出去了!

  陈扛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但看到身边的薛子云,他再次开始犹豫,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和朋友心仪的女孩订婚,他实在没法做出这样的事。

  杏儿说:“可是什么呀,这样一来你的家人就可以得到资助工,你也可以去城里上学,而且咱们还可以做朋友,不错吧。”“不错倒是不错,可……”

  “你还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也不爽快!”

  “可那个……子云……”

  “谁?你女朋友吗?告诉她别担心,我们不和她抢。”

  “我没女朋友,我是指薛子云!他对你一往事深,你却带着和别人婚约和他交往,太不考虑他的心情了吧!”陈扛山认真地为薛子云着想。杏儿恍然大悟:“你说薛大炮仗啊……嗯,薛大炮仗,以他那个性子知道我们和你订了亲,他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然后一块一块地吃掉。”

  被他们当成透明人的薛子云在旁边不高兴地哼哼起来:“你们说谁呢?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奇怪啊……”姐妹俩又一次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们打量着薛子云和陈扛山不解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会抢着给对方说话啊?”

  薛子云和陈扛山相互看着,同时笑起来。两个同龄人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理所当然就成为好朋友了。

  “我警告你们,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鬼鬼祟祟的了,你们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杏儿眯着眼睛围着他们两个打转。

  “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兄弟。”

  两个少年同时说出了不太一样的词,又相互看着起来。

  “所以我们不喜欢男孩子。”一头雾水的姐妹俩味喃喃自语。

  陈扛山小心地建议:“我们还是解除婚约的好,不然对子云不公平。”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桃儿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家伙可不是我们的男朋友。

  哼,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们,却到现在还分不清我们谁是谁,我才不喜欢这样的人呢——喂,薛大炮仗,你说我是谁?”

  薛子云唯唯诺诺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天没有出声。陈扛山小声提醒他:“是姐姐,是姐姐!”薛子云大喜,正要回答,杏儿已经嚷嚷起来:“看吧,这就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家伙,他根本不认得我!不过奇怪啊,山娃子,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姐姐的?”

  薛子云也奇怪地看着陈扛山。要认出这姐妹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己和她们从小玩到大都做不到,陈扛山才见了姐妹俩几次,怎么知道刚才问话是姐姐桃儿?

  “因为,因为……”陈扛山舔着嘴唇,琢磨着该用什么词,“因为姐姐的眼神比较温和。”

  杏儿咀嚼着这句话,眼神越来越“不温和”起来:“姐姐的眼神温和?也就是说因为我很凶恶,你才能分开我们俩吧!”她握着拳头向陈扛山步步逼近,咬牙切齿地说,“我很凶恶吗?

  我哪里凶恶了!“

  “你明明哪里都凶恶!”这句话就在陈扛山的舌尖上,他却不敢说出来,急忙躲到薛子云身后小声说:“子云,你看看,你就喜欢这样的姑娘?”因为有薛子云挡着,韩杏儿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她多半会扑上来狠揍陈扛山一顿。

  韩氏姐妹还是拦着路,决不允许陈扛山却韩家退婚。

  陈扛山见她们这样,越发为薛子云鸣不平,竟然把薛子云自幼就喜欢韩杏儿的原因说了出来,最后说:“你们从小就这么好,现在却和别人订婚,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太好吧?”

  韩氏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问着:“有这事吗?”

  “你记得吗?”

  “那时候老是在外面欺负人玩,我怎么记得打过谁啊,不是你干得吗?”

  “你不记得我更不记得了。”

  看起来这件决定了薛子云爱慕之心的重大事件压根没在她们脑子里留下印象。

  薛子云有点着急地说:“当时她自己说她是韩杏儿的。”

  韩杏儿耸耸肩:“那时候我们在外面干了坏事,很多时候是留对方的名字的。”

  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竟然很有可能是爱错了对象,这让薛子云受到不小的打击,接下来韩桃儿的话更让他瞠目结舌:“我记得我们是认识你很久之后,才知道你是薛家的孩子,如果那时候就知道,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韩杏儿也频频点头:“对啊,刚认识你们的时候,你没说过自己是薛家的孩子啊。平时爷爷老是骂你们家断子绝孙,我还以为薛家没小孩呢。”

  薛子云受到的刺激太大,整个人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于是韩家姐妹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陈扛山身上,反复威胁他不许退婚。

  事到如今,陈扛山也失去反抗“命运”的勇气了。既然薛子云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在韩家姐妹在一番游说下,陈扛山也觉得这个婚约似乎还算不错。三个人话题渐渐从婚事转移到了一起去城里读什么学校,需要买什么东西,城里人的性情怎么样之类的事情上。

  当他们三个的谈话告一段落时,薛子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你们决定要去哪所学校了吗?记得报名的时候叫上我。”

  韩家姐妹和陈扛山一起看着他。

  “我跟你们一起去!”薛子云下定决心大声说,“你们去哪儿读书我就去哪儿,反正我是要和你们在一起。”说完拉起陈扛山迈开大步就走,一边还拍着胸脯,“有我在,保证你们不受城里人欺负。”

  “什么!”韩家姐妹大叫起来,“你也去?那我爷爷肯定不许我们去了!你别走啊,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她们快步追上去,在薛子云耳边叽叽喳喳反对着。

  在他们的吵闹声中,陈扛山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要跟三个妖怪一起去城里读书了,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只能任由薛子云拖着,一路向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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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平"茶社

  
  茫茫戈壁上一辆吉普车正在飞驶,车侧扬起了滚滚的尘沙。车上几个剽悍的大汉大呼小叫地各自举枪瞄准,他们的目标是不远处正在飞奔逃窜的一群藏羚羊。当车辆与猎物之间的距离渐渐接近射程之时,有一个大汉忽然调转了枪口——他看到在吉普车的左边有一只藏羚羊在车轮带起的尘土中跳跃着。也许是只掉队的,大汉这么想着,举起了枪瞄准。就在他按下扳机的一瞬间,那只个头小巧的藏羚羊忽然高高的跳跃了起来。大汉偷猎藏羚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他发誓从来也没见过藏羚羊做出过这种动作。

  高高跃起后的小羊把头一甩,大汉隐约看见一支金晃晃的羊角从它的头上显露出来。大汉正诧异着:这是藏羚羊吗?紧接着便是一阵天翻地覆的感觉。等到他从头脑的昏眩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荒寂的土地上。他的伙伴不是每一个都项他这么幸运,有的还被压在翻倒的吉普车下面不知死活。仰面朝天的吉普车有两个车轮爆裂了,成一条直线的张着口子,令他不由想起了那只怪异的藏羚羊最后的动作。

  嗒嗒。地上的砂石劈头盖脸的向大汉们洒下来。那只个头娇小的藏羚羊居然没有逃走,正在为着这个车祸现场把沙土往受害者的身上踢。那个大汉率先把枪举起来,向它瞄准。那只小羊依旧蹦蹦跳跳的,就在他的枪口低下晃动着,大汉从它的眼神中居然看到一丝智慧生命才有的嘲弄。

  “嘭”一声枪响过后,在飞起的尘土中那只藏羚羊依然是活蹦乱跳的,只见它再次低下头一甩,又是一道金色的影子划过,喀啦一声,那辆原本在大家的努力下眼看就要被掀过来的吉普车再次落了下去,车底下那几个还没来得及抬出来的伤号再次被重重压在了下面。

  “打死它!”大汉高声叫喊起来,拿起身边的冲锋枪瞄向那只小羊。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过,小羊矫健的身子再次出现在尘土飞烟后面,欢乐地向远处跑去,灵巧摆动着的小尾巴仿佛在对盗猎者的行为进行着毫不留情的讽刺。

  大汉举着抢在后面追击,那只有着一只金色羊角的藏羚羊在前面快乐的奔跑,直到一声巨响,才把这项奇特的运动结束掉。一个身高至少有两米二的巨人,肩上扛着一门火箭炮,正威风凛凛的站在盗猎者的前方, 哈哈大笑着说:“不枉我专门去美国的部队里偷来,就是好用啊!哈哈哈哈……”盗猎者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可以想象,刚才这个巨人正在对着他试验武器的性能。“可惜准头不太好……也许是我没校对好……”果然,他咕哝着摆弄几下,又把火箭筒对着盗猎者举了起来。

  这个盗猎者生命中最后的印象就是看到那只有这金色的独角的藏羚羊忽然站了起来,化身成一位少女,正在对那个巨人说人类的语言:“我还在奇怪,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要来帮我的忙,原来是为了试验新武器。”接着随着火箭炮的巨响,世界便在他们的眼前崩溃,最后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Serene虽然不喜欢杀戮,但是对于这个背后操纵盗猎行动的主使却也没有半分怜悯。远处的吉普车低下还有几个受伤的人,他们就留给巡山队员吧,她心想。“你的同类都没事我可就回去了,省得让狼趁机摸了我的羊羔子去!”巨人瓮声瓮气地宣布。

  “会让狼偷去吗?”Serene斜着眼看着他。

  巨人哈哈地大笑着,扛起他的火箭筒开始奔跑,在奔跑中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一只巨大的藏獒,踏着空气消失在了天空中。

  Serene追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挥着手,忽然想起什么,看看手腕上的表惊叫起来:“遭了,迟到了,迟到了!我忘记时间了……”也匆匆忙忙的向远处飞去,茫茫的荒原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晃原起床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她哼着:我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投入了浴室,开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姿容。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尖上那全身唯一的两小簇黑毛要梳理整齐,使别人一眼就可以看的到。指甲要修剪磨砺到闪闪发亮,可以在十分之一秒钟中把一个西瓜切成十六分,但是握手时不会划伤对方的程度。虽然身上的毛皮不用保养也是油亮水滑的,但是还是要仔细的涂上护发液防止分叉。最后的工程便是对于尾巴的护理。晃原最喜欢自己的尾巴了,睡觉的时候可以当毯子、被子和抱枕,看书的时候可以当靠背,飞行的时候可以维持身体平衡,去丛林中游玩还可以驱赶飞虫……

  她一根毛一根毛的梳理着,直到保证了每一根毛都处在最佳的顺滑的角度。这梳理一条尾巴就需要二十多分钟,而晃原长着九条尾巴……

  “女儿啊,你不是说今天要出远门吗?怎么还不见你起来啊?怎么又在梳你的尾巴,反正也不能拿到外面给人家看,你整天梳它干嘛……”母亲唠唠叨叨地进来时,晃原刚好梳到第六条尾巴。

  “什么啊,我爱美还不是你遗传的……什么?我今天要出门?遭了,我给忘光了……”晃原扔掉梳子扑向衣柜,开始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向外丢,“妈,我穿那一件好看?这件好不好?不行,太花哨了。这件呢?也不行,太土气了。这件……”半个小时之后,晃原终于冲出了窗户,边走边喊着:“妈,帮我收拾衣柜!还有,中午晚上我都不回来吃饭……”

  “你这个孩子老是这样……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只能嫁给人类……”

  比约定时间提前来了一天的何铁手本来是想要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的,可是商业街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橱窗又把她拉住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她想起正事已经五点多钟了。叫了声“糟糕”,掏出写着地址的纸条,一边看一边辨别着方向向前跑去。她风驰电掣的跑着迎面如果出现当着她路的人马上用胳膊划拉到一边。这种行为使街边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何铁手身上。

  跑出没多远,她一头撞倒了一个人。何铁手毫不犹豫地扔下一句:“走路不看着点,想绊倒我啊!”从那个人身上一跃而过,继续她的奔跑。被她撞倒的这个人和他的几个伙伴本来想大吼叫骂,等看清楚何铁手是个美貌的少女之后,他们的眼神变得下流起来,快步跟在了何铁手的后面。

  “你们跟着我干嘛?”看到何铁手如他们所愿的跑进了一条窄街,正在高兴的男子们忽然看到何铁手掐着腰回头冲着他们。

  男子们几乎是流着口水说着标准台词:“小妹妹一个人多孤单啊,让哥哥们陪你玩会。”同时向何铁手动手动脚起来。

  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们忽然被一阵噼噼怦怦的声音打断了行程,接着从一条窄街口中飞出几个人形物品落在路边,各个鼻青脸肿的倒地呻吟。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踏着这些人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对照街牌,看了半天长叹一声:“原来又走错了……”。她抬脚要走,地上的一个伤者却清醒过来,指着她颤抖着叫:“你,你等着……我们不会……”何铁手头都没低,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那人惨叫着又昏过去了。

  寂静的街道上只剩下店铺里播放的音乐在嘶吼。何铁手本来还想找人打听路的,可是现在看到路人们的眼神……“哼,胆小鬼!”不屑地扫了人们一眼,把手提袋甩在肩上,何铁手重重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当她走过后,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

  何铁手终于在一家店铺前停下了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多,肯定是迟到了。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间店铺门口大大的启事:

  一、 请勿携带酒类饮料进入本店;

  二、 请勿携带宠物、人类等生物入内,如有违反造成的损失本店概不负责。

  三、 请勿在本店内斗殴、吵架,如有任何伤害到本店人及物品行为,一律执行“烤刑”;

  四、 请自备茶叶、食物进入本店,本店只供应开水使用。

  五、 本店之收费标准最终解释权归“太上店长”负责,如有不满请自行投诉。

  在最后还有另外一行歪歪斜斜的粉笔字:六、刘地与狗不得入内!!

  “现在真是什么另类的店家都有,这样搞与众不同就能吸引顾客吗?”何铁手一边咕哝一边推门走进了这家茶馆里去。

  与冷清狭小的门口不同,这家名为“妖怪茶社”的茶馆里面的空间倒挺宽敞,洁净明亮的大厅里安排了三十多张茶桌,其中倒有一半都坐了客人。迎着门口的服务台后面站的两个小姐笑盈盈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向何铁手说:“欢迎光临,里面请。”

  何铁手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依旧四处张望着:这家茶社中座位没有挡遮,彼此一览无余,看到何铁手看过来,离她较近的两个女子笑着点了个头,而另一张桌上的几个大汉聊的热络,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再远一点的客人也是各自在聊天、打牌,吃东西甚至打毛衣,还有一群小孩子在写作业,就是没几个人在喝茶。大厅一角有张台子,上面大写“烧烤处”三个字,一个小男孩坐在上面双腿不停地晃来晃去,怀中抱着一只红色的鸟儿,一双眼睛咕咕地乱打量着“茶”客们。

  何铁手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叹口气:自己迟到这么多,就知道人家不会等自己的。

  一只大黑猫无声无息地跳上何铁手的桌子,何铁手惊喜地一把拉住它问:“关海法?你是不是关海法?”黑猫厌恶地用爪子拍开她的手,把一张菜单扔在她面前。

  在她叫出关海法这个名字的时候,那边桌子上的两个女子一起扑了过来:“你是不是来参加茶社聚会的?我们也是啊!”

  何铁手打量着她们问:“我是爪子,你们是……”

  “我是Serene啊。”身材娇小的女子说,她头上一支金色的角正随着灯光的变化在闪烁。

  “我是晃原。”另一个女子正在为可以展示自己引以为豪的尾巴而高兴,九条尾巴不停的晃动着。

  何铁手扑上去张开一双青色的翅膀把她们两个都抱住,欢呼着:“原来晃原真的是九尾狐啊,原来Serene是这么可爱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爪子居然是青耕,论坛上还有人在猜你是灌灌呢。”

  “终于见到你们了,我好想见你们啊。”

  “就是啊,我快想死你们了!”

  “……”

  三个人叽叽喳喳了好半天,何铁手才率先醒悟过来:“为什么只有咱们三个啊?当时说要来参加聚会的人挺多的啊?”

  “是不是我们到的太晚了?别人都走了啊?”

  “不会啊,就算不等咱们也会留下个口信吧?大概是他们全部迟到,是咱们来早了!”

  “对,一定是这样!”

  “我看咱们还是喝点什么等等看罢。”

  “别提喝的了,这个店里的东西都是天价,还是只喝白开水吧。”

  “是吗?”何铁手拿起菜单来细看:

  品种 价格/杯(人民币)

  自来水 5元

  纯净水 10元

  山泉水 20元

  雪水 40元

  矿泉水(正宗) 60元

  西湖水 60元

  长江水(源头)   60元

  黄河水(源头)   60元

  淮河水(源头)   60元

  北极冰水   80元

  南极冰水   80元

  珠峰最高点雪水 100元

  其他水种请提前预定,价格面议。

  何铁手看了一遍撇撇嘴,跟她的两个伙伴反应一样:“我要最便宜的。”

  大黑猫马上跳下桌去,不一会又拖着一条水管回来,向桌子上的水杯里放了一杯自来水,然后卷起水管走了。

  “这是冷水啊,冷水怎么泡茶!”何铁手叫起来。

  “你带茶叶了吗?他们说这里要客人自备茶叶。”晃原摇着头表示对这个店子的不满。

  何铁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茶叶和一堆吃得来:“我走了一天已经饿坏了,既然找不到要找的人,总的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你们吃不吃啊?”

  “正好我也饿了。”晃原拿出出门前母亲塞来的饭盒,Serene是从青藏高原赶来,身上也带着没来得及吃的早餐。三个人倒是凑了一桌挺丰盛的饭菜。

  听了何铁手的话,那两个服务员中的一个已经跑了过来,笑咪咪地说:“烧开水请去‘烧烤处’,请客人自行选择水温。”

  “烧开就行。”何铁手把杯子递给“烧烤处”那个男孩。

  男孩头都不抬,接过杯子去向怀里那只鸟身上一塞:“火儿,烧开。”不一会水就滚开了,男孩随手还给何铁手:“烧水费10元,现金,付给我。”

  何铁手看看他,看看那只鸟儿,抽出10元递过去。这时那只鸟却朦朦胧胧抽着鼻子睁开眼:“我闻到好吃的味道了,谁在背着我吃东西啊。”它跳起来四处张望,茶社里立刻鸦雀无声。它的目光最后落在何铁手她们的桌上,笑嘻嘻地用翅膀拍着何铁手的肩膀问:“喂,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味道居然这么香?”

  何铁手指着取出自己的食物:“灵芝炒视肉脯和一些忘忧草夹心的巧克力。Serene拿的这个是什么呢?”

  “迷花蜜饯,百花沙拉,荀草煎饼。”

  “呸呸,素食。”火鸟果断的从这些东西前转身。

  “我这里倒是有龙肝干(指龙类的妖龙,不是神龙)和杜衡烤鸡你要不要吃啊?”

  “哇,闻起来真香啊。”火儿也没见过那几样人间罕见的食物,吞着口水伸过头去。而听到鸡字后,连原本不留心的林睿也自己凑了过来。

  “看在我的小同族份上分你们一半。”晃原大方地说,“但是你不能再收我们钱了喔。”她把食物一分为二,推了一半给火儿。

  “狐狸,十元钱还她。”火儿一把抓过食物大吃起来,林睿把钱向桌子上一扔,扑上去和它挣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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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身到处是家乡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的照在身上,把毛皮晒的热呼呼的,青草地上点点星星的盛开着各色花朵,蝴蝶和蜜蜂忙碌地来回穿梭着采食它们喜欢的食物,如果用爪子去抓它们的话,它们就会很生气地“嗡嗡”叫或者飞出愤怒的舞蹈,威胁着要把他赶出它们的地盘,那气势汹汹的样子逗的他哈哈大笑。玩了一阵子他终于对这样追逐游戏厌倦了,回到那棵大树下懒洋洋地把玩早上在集市上收到的礼物──一大堆玩具,并且心里开始盘算着母亲什么时候会来叫自己吃饭,早上刚买的肥鸡一只烤一只炖,香香喷喷的让人流口水……他的心思正慢慢全部转到午餐吃什么上去时,远远看见母亲的身影正向自己跑来,于是快乐地跳跃着迎了上去。

  “快走……快逃啊……快逃……”

  凄厉地叫声,飞溅地血花,与树影光斑交叠的倒下身影……

  “妈妈……妈妈……不要……妈妈……”林睿双手抓着被角猛地坐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惊恐地四处乱看,终于弄明白了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刚刚的一切全只是梦境中的记忆,他从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了半间屋子,在阳光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今天是周六母亲却还要上班,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只剩下林睿自己在家里睡懒觉。他慢条斯理地叠被、洗脸,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来吃,开始盘算呆会约火儿去哪里玩之类的问题,努力把梦中的情形抛到脑后。

  “砰砰砰,砰砰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林睿的早餐。

  “请问是林老师家吗?”门外出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

  “我妈妈上班去了。”林睿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门外的女人依旧很温柔地说:“我是林老师班上王童童的母亲,有点事想和林老师谈谈。”

  “不是说了我妈妈上班去了!”林睿不耐烦的一把拉开门,看到门外那个修饰入时的中年女子时愣了一下,眯起眼打量着对方说:“你是……”

  中年女子也在观察着林睿,有些吃惊地说:“我见过林老师,她是个普通人类没错啊,怎么……啊,你也和我家童童一样是人妖混血儿吧。”她温柔地摸摸林睿的头,“我可以进来等林老师吗?”

  林睿警惕地盯着她,看她经直走进屋去嘴里咕哝着:“我太大意了,妈妈的班里竟然有妖怪,不,大概是个半妖怪。我竟然让妈妈和半妖怪相处了这么久,太危险了,以后要更注意妈妈身边的人才行!”

  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屋子:“真没想到林老师的先生也不是人类,小弟弟,令尊是……”

  林睿气冲冲地打断了她:“别提什么令尊令卑的,我家的事与你无关!我警告你离我妈妈远一些!对了,最好让你女儿赶快转学,离我妈妈越远越好!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我妈周围,我就不客气了!”

  “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冲,”中年女子依旧温温柔柔地说,“我和童童都很喜欢林老师,绝对不会对她不利的。”

  “我才不管!只要敢再靠近我妈妈,我就不放过你们……”林睿不自觉地露出了利爪和尖牙,低低咆哮着。

  “喔,原来是九尾狐啊,少见少见!”中年女子看见林睿的尾巴后惊叹,“大家也算是同类,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谁和你是同类!你这野狐狸!”林睿虽然不象大多数九尾狐一样自视高,把野狐成精的妖怪看成低“狐”一等,但是自幼所听所见的大狐狸们的言行总是印象深刻,现在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出来,丝毫也没考虑对方的心情。

  一直表现的安祥高雅的女人一下子变了脸色,腾地站了起来沉着脸说:“小小孩子家这么没有礼貌,林老师是一位好老师怎么偏偏没管好自己的孩子!”

  林睿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马上跳过桌子向对方扑去,中年女子一甩外套也露出了妖狐的面目,冷笑着说:“别以为九尾狐就了不起,你这样的小孩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林睿的回应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两个人一开始交手便分出了高下,林睿虽然身为九尾狐,但是年纪幼小,自幼又缺乏教导,一直法力平平,对方却是最少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狐,经验、法力样样比林睿高出不止一成两成,即使林睿又唤出了自己的鬼使帮忙,依旧很快就被对方控制住了。林睿向鬼使们使个眼色,当中年女人抓住林睿将他按在沙发上之后,鬼使们便一哄而散,中所女人连施法术也只抓回了四只,还有一只穿墙而出飞快地逃走了。

  林睿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对方,他几乎从没吃过这么大亏,心头无比的恼火。

  “你干吗非得这样带着刺对待我呢,”中年女子理理头发坐下来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温和地说,“我真的只是想跟林老师谈谈孩子的事──我的女儿她最近在学校里有点麻烦,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心里很乱才这样跟你动手的,没伤到你吧?”

  林睿用鼻子“哼!”了一声。

  “唉,你也应该明白是吧,你们这样的孩子在人类的学校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女人幽幽地叹着气,“如果不是为了我女儿,我真得不会来麻烦你们的。”

  “哼,她又不是人类,能有什么了不起的麻烦。”这个女人的孩子一定是笨得可以,居然连几个人类都对付不了,还要妈妈帮他出头。

  “你还小,一定以为只要学习好就可以了,其实想在人类中生活没有那么简单。我的女儿小学时也和你一样,聪明好学、成绩一流,老师同学都喜欢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足的微笑。

  “哼,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什么样。”

  “你是林老师的骄傲,她时常会说起你,说起时她的表情总是那么幸福。”

  林睿虽然努力板着脸,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得意,连身后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可是童童上初中之后事情开始变的不一样了,”女人的话题又转回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那些男孩子刚开始只是传情书,后来干脆直接下课后等着她,往家里打电话,给她送礼物……而且这样做的男孩子越来越多。”

  林睿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中年女子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些男孩子说他们喜欢童童,想追求她。童童开始还只是觉得厌烦,可是后来渐渐开始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传播,说她早恋,说她生活不检点勾引男孩子什么的,就连老师们也有些相信了,对童童冷言冷语的讥讽。童童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经常发生冲突……”她说着,担扰之色溢于言表。

  “和那些笨人类相处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屑于和他们交往。”林睿的鼻子翘的高高的说。

  中年女子说:“如果能和与自己情况相似的孩子们交朋友当然最好,可是童童是半个人类啊。咱们这里又能有多少妖怪的孩子愿意和她玩耍?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没有朋友日子可要怎么过?

  林睿虽然还是嘟着嘴却也不由点头:他曾经有过一段十分孤单的日子,他嘴里不承认心里却知道自己当时多渴望有个朋友。到了现在他有火儿,有沈艾翔,既有人类也有妖怪朋友,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他可以想象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什么滋味。

  “童童还小,她根本不懂恋爱的事情,可是咱们……是我们狐族的魅惑力实在……唉,偏偏现在这些人类的孩子啊,他们怎么就这么早熟呢?”

  “那你干脆带她回妖怪们那里躲躲,等孩子长大了不就没这方面的问题了。”林睿把双方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开始认真地帮对方出起主意来。

  “象她这种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回到山林里去可怎么活。”中年女子微微笑着。

  林睿又了解地点着头,他从火儿那里知道,曾经发誓要回山林中好好修炼的瑰儿就是因为山里没有浴室、时装、刘德华……才跑回城里来的。而且如果现在叫他去山里过日子,他也一定也用不了多久就逃回来,“那你找我妈妈干什么?”

  “我希望林老师能在学校里帮帮童童,林老师是最能理解孩子的老师,学校的事我也只能拜托她了。”

  “以你的法力这点事还解决不了!”

  中年女子露出一抹无奈:“我是个母亲,何尝不希望孩子时刻在自己的保护下,用法术控制一个学校让她过的开心无忧我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我更知道应该让自己的孩子在自然的状态下,多与别人接触,自己学会应付一切事情才能最幸福,所以我一直希望让孩子和人类的小孩一样长大。”

  林睿舔舔嘴唇:“看来你为你女儿真是费心费力。”

  “林老师不也是一样吗?为了让你过的好,拼命的加班、兼课、当家教,为了你也是什么都可以付出啊。”两个人相对无言,却觉得彼此熟悉了不少,坐了一会林睿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吧,我妈妈要十一点才能回来呢。”

  这时伴着一声大叫:“狐狸,我来救你了!”火儿象炮弹一样冲进屋子里,和空气的摩擦弄得火花四溅。只见它上下翻飞,大喊大叫:“是谁敢打我的朋友,给我站出来受烤!”那个逃走的鬼使跟着它悄悄溜了进来,带着邀功神情跑到林睿身边,看来就是它一见林睿吃了亏立即去搬的火儿这个救兵来的。

  火儿的目光落在中年女子身上马上眯起眼睛笑起来,咂着嘴逼了过去:“狐狸,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点心吗?不错,很好吃的样子,你真讲义气,好东西总是给我留着。”它的思考方向在看到“食物”后已经迅速的从来“救朋友”,转化为来“吃东西”了。那个中年女子一见必方跳起来便企图冲出窗口,被火儿一翅膀打回了沙发上,“别吵我,我还没想好怎么个吃法呢!”

  “火儿你不能吃她,她是我妈妈的客人!”林睿冲到两人之间,张开手拦住火儿。

  火儿气呼呼地大叫:“可是我饿了!”

  “饿了?”林睿一翻眼皮,“冰箱里有白菜豆腐去吃个够吧!”

  “你叫我吃白菜豆腐!”火儿怪叫起来,“这里明明有美味你叫我吃白菜豆腐!你就这么招待朋友!”

  “你就知道吃!那也不能吃我妈妈的客人!”

  “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只知道吃!立刻向我道歉!猪才只知道吃呢!”

  “我哪里说错了,你不是进门就知道吃!”

  “我明明是来救你的你竟然这么说我!可恶!快跟我道歉,不然就绝交!”

  “我凭什么要道歉!”

  “没义气的家伙,绝交!”

  “绝交就绝交!”

  火儿跳着脚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除非是你向我道歉,不然不跟你说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飞走。

  林睿在它身后打叫:“我就不道歉,就不道歉!你本来就是贪吃鬼!绝交就绝交!我再也不理你!”

  林睿与火儿的争吵本来是家常便饭,基本上他俩每天都要争吵,三天两头就会来一次绝交的把戏,但是一般绝交不了三天就会又和好如初,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冷战一直延续了一周还没有任何和解的打算。他们两个现在看见对方谁也不说话,哼一声就转头,看样子还打算继续“绝交下去”。

  今天放学回来的林睿刚踏上楼梯就看见周影正在下楼,火儿就站在周影的肩膀上,两人走了个面对面。林睿和火儿对视着,最后林睿先“哼”了一声,绕过周影他故意用力“砰砰”地踩着脚上楼去,耳朵里却依旧听见周影在说:“火儿你干吗不理他?”

  “我凭什么先理他!应该他向我道歉!是他不对!”火儿大叫着,声音渐渐远去。

  “我偏不!”林睿一甩头继续上楼,每次吵架几乎都是他先原谅火儿,这次偏要火儿先开口不可。

  林睿知道这个时间母亲还在上班,所以不等走到门口便掏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他准备回家后让鬼使替他写作业,自己上网去玩游戏Pk一番来发泄,可是一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两个陌生人。

  正端着两杯茶从厨房出来的林青萍看见儿子一愣,马上笑着说:“小睿快过来看看谁来了。”那两个陌生人早已站了起来激动地张开手迎向了林睿,双双把他搂在中间又摸又亲。林睿习惯性地露出好孩子天真又可爱的笑脸,向位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问候:“老爷爷,老奶奶好。”

  “小睿啊,你想死奶奶了,都是那个坏女人不安好心把咱们生生的隔开,她害死了你爸爸还不够,还想害死我啊!小睿啊,奶奶想死你了……奶奶的心肝宝贝啊,奶奶没有你可怎么活……”那个老妇人搂着林睿索性大哭了起来,那个老头也是哽咽着哭得十分伤心,只是他们口中的词句都令林睿听的十分不开心。他板下了脸抬头看去,看见林青萍尴尬而悲伤的脸庞:“妈,他们到底是谁?”

  还不等林青萍回答老头就抢着说:“小睿,我们是你爷爷奶奶啊。”而老妇人则又哭着唠叨起来:“都是这个缺德的女人啊,不让我们见面,弄得孙子都不认得爷爷奶奶了……你这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啊……”

  “妈!”林睿心里极度不快,向母亲大叫起来。

  “小睿,快叫爷爷奶奶啊。”林青萍面色苍白,但还是强笑着劝林睿。

  林睿强忍着生气勉强地叫了一声:“爷爷,奶奶……”

  “你看小睿长的多象他爸爸,这眉眼,这鼻子嘴……”

  “那当然了,他是咱们林家的根啊!”

  “这孩子一定象他爸爸一样聪明。”

  “是啊,我们家全靠他将来光宗耀祖呢!”……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说着,并且把林睿夹在他们中间让他没法跑到林青萍那里去,林睿只好一直用眼看着母亲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林青萍无奈地挂着笑脸把茶向前推推:“爸,妈,先喝杯水。”

  “谁是你妈!”老妇人一抬手便打翻了杯子,老头也说:“不用你献殷勤,我们今天只是来接孙子的,马上就带着小睿走。”说着把抱起林睿与老妇人一起向门外就走。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林青萍忙挡住他们。

  老头冷着脸说:“小睿是我们林家的后代,当然要由我们抚养,如果让他一直和你生活迟早会把他教坏。”

  “对,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抚养我们林家的孩子。”

  林青萍脸色苍白地说:“我是小睿的妈妈啊,我为什么不能抚养小睿,而且在城里他可以比跟你们去乡下得到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你就是不能抚养他!因为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会把孩子教坏!更好的生活环境?当然了,我儿子的遗产你全独吞了,自然过的比我们这些穷老百姓好!告诉你们这次不仅要带走小睿,还要你把私吞的财产交出来!”

  “爸,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他留下的只有债务,真的没有钱。”

  “那他生前的财产呢?他借的钱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借钱干了什么!”

  “放屁!你这个贱女人,当初我儿子如果不娶你也不会早死!现在你还要霸占他的财产,还要把我们林家唯一的根关起来!象你这样的女人早该天打雷劈!早死早干净!”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老妇人口中不断吐出的恶毒语言。林睿因为被老头抱着,所以伸出手刚好够到老妇人的头部,他冷冷地迎上对方吃惊的双眼说:“不准说我妈坏话!”

  老妇人哆嗦着的手指着林青萍:“你们看看,她已经把孩子教成这样了!这个女人好恶毒……”

  林睿毫不犹豫,抬手又一耳光打过去,却被老头把住了手,林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老头发出一声惨叫。林睿从他怀里跳下地指着他们叫:“滚,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滚出我家!”林睿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看到母亲伤心,如果不是母亲就在现场,他早就用法力给这对老人好看了。在场的三个大人全被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表现吓呆了,屋里一片寂静。

  “小睿我们是你爷爷奶奶,是你最亲的人,你一定是被这个坏女人教了些不好的东西,我们……”

  “你们是最亲的人?那么讨债的天天上门打骂时你们在哪?我在医院里病的快死了你们在哪?现在来装什么亲人!是为想像中的财产才对吧!还是想把我当成摇钱树以后敲诈我妈妈?再不然……”林睿这几天因为与火儿吵架,心情一直极度不好,再加眼看着上母亲受气更让他临近爆发,即然在母亲面前不能用法术,他索性同样用恶毒的言辞开始还击。以他的口才不出几分钟便把一对老人气的浑身发抖,临近心脏病发作边缘。

  “小睿住嘴!不许这么跟爷爷奶奶说话!”林青萍又气又急地叫起来。

  “他们算什么爷爷奶奶,我才不认识这样的爷爷奶奶!”

  “小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林青萍一把拉过林睿让他面对着老夫妇,“向爷爷奶奶说对不起。”

  “除非他们先向妈妈道歉!”

  “小睿!”林青萍看看被林睿气的坐在那里发抖的老人们着急地蹲下来看着林睿的眼睛:“小睿,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对待妈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他们和妈妈一样很关心你啊,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

  “他们想把我带走也行吗?”

  林青萍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件事,只好说:“……小睿,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有空时候你去跟他们住几天也是应该的。”

  林睿沉着脸看着三个大人,良久,忽然大喊一声:“不!我死也不跟他们走!”说完直接冲出门外,重重摔上门后楼道里传来了他“砰砰”地下楼声。三个大人都愣了一下,林青萍先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大声叫着:“小睿快回来!小睿,你去哪儿啊!小睿……”她心里又气又急,追到三楼时脚下一绊跌倒在了楼梯上,脚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心里从公婆进门后累积的委屈、气恼、悲伤一下子全爆发了来,开始捂着嘴哭泣。楼下传来楼道门的一声巨响,显然林睿已经把门重重摔上跑了出去。

  身后房间里老太太扯着嗓门的嚎哭声又开始传来。

  “林大姐……?怎是您?”瑰儿从楼梯上方伸出头问,“您这是怎么了?”她是听到吵闹和哭泣声才出来看看的,没想到会看到林睿的妈妈在那里哭,忙跑下来搀扶她,“这是怎么了?是讨债公司的人又来过吗?”林睿回来看到妈妈受伤一定会发飙,呆会得赶紧把家里怕摔的东西保护好。

  “是小睿自己跑出去了,我得去找他!他自己跑到街上去了……”林青萍不让瑰儿扶她进屋挣扎着还要追下去,可是刚挣脱瑰儿的手就因为腿伤疼的蹲了下去。“林睿惹你生气!还自己跑出去了!!”对瑰儿来说听到这消息的震惊不亚于听到了火儿改吃素或者刘地戒了酒色一样巨大,一向最听话最想做好孩子的林睿会和他妈妈吵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他自己跑出去会有危险的,我要去找他。”

  “没事没事,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不去招惹别人来出气就好了……不,不,我是说我打电话叫周影去找,他开着车找得快,你受伤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瑰儿把林青萍扶回家,迎面就看见一对老头老太太气势汹汹地冲冲出来指着林青萍叫骂:“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你把孙子给我们弄到哪儿去了,还不去给我们找回来!不然我跟你拼命!”老太太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号哭:“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碰上这个祸害,害死我儿子不说,还不让孙子认我们,现在又把孙子给我弄没了,嗬嗬嗬……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天啊……你怎么还不打雷劈死这个贱货啊……”

  林青萍蜷在沙发里痛哭着。

  “这,这都是干什么的啊。”瑰儿莫明其妙地皱着眉头问。

  林青萍哽咽了半天才说:“他们是小睿的爷爷奶奶。”

  林睿的爷爷奶奶?成年九尾狐!大妖怪!瑰儿差点跳起来去抓电话叫周影回来救命,但是转念一想就松了口气:原来是林青萍的公婆,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类孩子林睿的爷爷奶奶啊。瑰儿对于林青萍夫妇的事情也有过耳闻,现在恍然大悟,看到这对爷爷奶奶的样子,用膝盖想都可以想出林睿是为什么和母亲冲突了──他们这么污辱林青萍,林睿一定是忍不住给他们苦头吃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林睿找回来吧,他家的事还得他来解决。

  瑰儿刚走到电话边,那个老妇人的又一波嚎哭开始了:“我的命好苦啊……孙子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都是你这个下流货啊……害得我们一家好苦啊……”老头子也去推拉林青萍:“你去给我把孙子找回来啊!装出一副可怜样就没事了吗!如果孩子找不到我就跟你拼命!”

  “够了,别吵了!”瑰儿手里拿着电话却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忍不住叫起来,“你们着急就自己出去找啊,别在家里闹个不停,看不见她受伤了!”

  老妇人正找不到撒气的对象,一下子就冲着她叫起来:“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是这贱货的朋友,当然帮着她说话,一看就一副破鞋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命好苦啊,你们年看是农村人就合着伙欺负我们,害死我儿子,霸占了财产,现在又要夺走我孙子了……你们这些强盗……我和你们拼了……”说着脱下鞋子就冲上去要打瑰儿。

  瑰儿从来也没见过这种泼妇的架式吓得连连后退,那个老妇人却步步紧逼,跳着脚的哭骂,老头子也大吼大叫地助着阵,林青萍痛哭不止,屋里越来越乱。

  “咣啷”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哭骂,吵叫、哭泣……

  看起来纤弱小巧的瑰儿在三个人面前赤手把一张木质茶几一掌打成了两段,然后扫了他们一眼:“都别吵了,我在打电话。”接下来的一刻钟屋里再没有谁敢发出半点声响。

  瑰儿向耳后拨拨头发,然后在一片寂静中对着电话另一端平静地说:“周影是我,对,是够乱的,不,不是刘地在闹,我是在林睿家,他和他妈妈吵架跑出去了,现在他妈妈受了伤,还有两个据说是他爷爷奶奶的人在大吵大闹,就快把楼吵塌了,总之你快把林睿找回来吧!”

  周影放下手机后拍拍自己的口袋:“火儿,林睿从家里跑了,瑰儿叫我们去找他。”

  火儿一下子从周影口袋里伸出头来恶狠狠地大叫:“我和他已经绝交了!他的事不许再和我说!”说完又缩回那个火柴盒里睡觉去了。

  周影对于林睿独自从家里跑出去并不担心,这只狐狸不去招惹欺负别人已经不错了,可是如果不找到他恐怕瑰儿应付不了家里的混乱。周影叹口气,关上了“空车”的标记,驾车向林睿常去的地方驶去。

  林睿独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心里说不出得难受。比起那对老夫妇对母亲的辱骂给他的刺激,母亲的一味忍让更让他生气,他更加没想到妈妈会同意让他去那对“老骗子”家里去住,而他一直认为妈妈是最爱自己,决不会让自己离开她的。

  他怀着一肚子气在街上闲逛,痛打了两个抢钱的小流氓、三个醉汉和一个人贩子,但还是觉得有气没出撒。当他走到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中时,忽然发现迎面有几个人正向他走来,他停下步子向身后看看,另外两个人也跟在他的背后,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林睿观察四周,发现敌人最少有十个以上,自己已经完全处于了他们的包围之中,而且这些妖怪即使刻意地收敛了力量,那法力所形成的压力还是令他心悸。立新市哪里来的这么多强大的妖怪?就算把刘地、周影、南羽全算上,林睿算来算去也数不出那么多。更何况有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对付自己呢?自己最近的最什么人了吗?是上次那个被火儿吃掉得?还是上上次那个……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林睿来思考这些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人已经迎面来到了他面前,伸手向他肩头搭来。林睿早有准备地向后一闪,但是对方仿佛连姿式都没有变过,那只手依旧搭上了林睿的肩头,同时另一只手一挥,把林睿放出同时向五个不同方向飞逃的鬼使全抓了回来拎在手中,笑着向林睿说:“小弟弟,我们聊聊好不好?”

  林睿耸耸肩推开那只手,笑着问:“干吗?”这时四周的人已全围了上来,把林睿围在当中。

  “这里人太杂乱,我们找个地方。”那人说着一挥手,一大群人与林睿一起凭空消失,而周围的行人依旧往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了陪伴林青萍花费了大半天时间,瑰儿不放心让她自己对着那对可怕的老夫妇,所以一直等到她的娘家来人才回来。现在瑰儿对着一堆家务忙得象个陀螺:要洗的衣服、床单、沙发套塞了一大盆,早饭的碗筷不没洗,午饭要包水饺还要事先剁肉馅。屋子里还要扫地、拖地板、擦桌子,还要帮周影擦皮鞋,帮火儿整理玩具,呆会还要去林睿家看看……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偏偏还有一个家伙在拼命的破坏。

  “火儿……”瑰儿叫住正准备从吊灯上向沙发进行“垂直下跳”的火儿,“你干吗还不去找林睿?他不是好几天没消息了吗!”

  火儿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大叫:“不准提他,我已经和他绝交了!”

  “什么绝交,小孩子吵架吧!他不见了你真不着急!快去找他!不准在这里捣乱!”

  “绝交就是绝交,我立场坚定才不再跟他说话!”火儿瞪着眼宣布自己的坚决。

  “是啊是啊,既然这样就帮我干点活——去把这些垃圾扔掉。”

  “使用童工是违法的!”火儿对于瑰儿这种不把人类神圣的法律放在眼中的行为深恶痛绝,大声大抗议着。

  瑰儿伸过头来板着脸说:“那就不要捣乱我干活!”——这一次她总算达到了目的,火儿为了不受她的支使躺到沙发上泛着故事书,稍微安静了些。

  瑰儿忙忙碌碌,火儿却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盘算着找点事情来解闷,远处有样东西摇摇晃晃歪歪斜斜的向窗口飞来,火儿立刻趴到窗台上去看。

  那东西飞到窗户前“咚”的掉落到窗台上,又挣扎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起来,穿过破例钻进屋里。

  火儿一看进来的是林睿的鬼使,“哼”了一声一扭头飞到吊灯上去,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但是它还是偷偷把一只眼张开一条缝,期待那个鬼使是林睿派来道歉的,谁知过了半天对方还没有动静:“竟敢来耍我!”火儿因为期待落空勃然大努,一下子跳了起来,准备把这个鬼使打一顿来出气。它低头一看,那个鬼使伏在窗户下的地上一动不动,样子也从平时与人类小孩的外貌相仿,变成了一团凝结在一起的若有若无的烟气。

  “喂!你不是死了吧!”火儿用翅膀拍拍鬼使。

  鬼使勉强睁开眼断断续续地说:“救,救……主人,他,他,被抓走了……被抓……”说着声音低下去,身体也变的更加飘渺。

  “喂,喂,你给我说明白,狐狸怎么了?他在哪里?谁敢抓他?谁这么大胆!!”火儿着急地拎起鬼使来阵乱晃,本来就奄奄一息的鬼使被它这一折腾无疑是雪上加霜,缩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烟气,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了。“没用的家伙!”火儿气冲冲地把它丢在地上大叫着,“狐狸,我来救你了!你可别死!”冲出了窗户。

  瑰儿用围裙擦着手走出厨房问:“火儿你自己在外面折腾什么啊?火儿?火儿……”她看着正在燃烧的窗帘,发呆了一下,马上冲到电话边拨打:“周影你快回来看看,火儿又在到处放火了!”瑰儿看着窗外那一道在地面上直指向火儿去向的无数起火点急的大叫了起来。这时窗外人们吆喝“救火”的哗然已经传到了六楼上来,而那条“火带”还在因为火儿的渐飞渐远不停地冒出点点新的火头来。

  刘地半躺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搂着一位妖艳女子,正眯着眼睛随着音乐摇着身体,这时包厢外传来了一声惊叫:“着火了!”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叫喊、呼救、奔跑声……,他怀中的女友也跳起来向外跑去,再也没看身后这位英俊多金、今天晚上刚上勾的男友一眼。刘地把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时浓烟已经钻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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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死狗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火熏你出来!”火儿的叫嚷声忽远忽近,显然是在整间酒吧里乱窜。

  刘地咕哝着:“你不已经放火了吗!”把桌上没喝完的酒不甘心地再拎上一瓶,他拉开了门。火儿不出半秒钟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扑到他脸上就抓:“你把狐狸怎么样了?给我交出来!不然烧死你!”

  “狐狸?林睿吗?他怎么了?”刘地双手挡着眼问。即使对他而言火儿的火焰还是很难忍受的,特别是地狼的眼睛,过近的接触这种光芒甚至会短时间的失明。可心说火儿和是刘地舒适的城市生活中最大的磨难,可这个“磨难”隔三差五就要找上门来一次,他躲也躲不过。刘地暗暗叹口气:反正也快习惯了。

  “狐狸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我作对没有好下场!”火儿对着刘地时髦的发型乱抓乱刨,刘地的头发一根根地焦卷了起来。

  “狐狸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我作对没有好下场!”火儿对着刘地时髦的发型乱抓乱刨,刘地的头发一根根地焦卷了起来。

  “我没事抓他干什么?他又不是‘狐狸精’。”

  “谁说他不是狐狸,你瞎了,你给我交出来!”

  “我说他不是……小孩子不会明白的,你说林睿不见了,你们不是绝交了还管他干什么?他跟他妈吵架跑出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他被抓走了!他的鬼使逃回来一个说他被抓了!”

  “真的?那个鬼使说是我干的了?”刘地把这件事当做了林睿的小手段,为了和火儿和好耍的花枪——居然把自己当作“工具”,这只狐狸真是太可恶了。

  火儿大叫:“那个鬼使都被打的变成一团阴气,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他只说狐狸被抓走了,根本没来得及说出谁干的。你说,咱们这除了你还有谁有本事把狐狸打的这么惨!”

  “还有周影了,南羽了,罗天了,孟蜀了……”刘地随口数着,他已经觉得这件事不是林睿的花招了,林睿对待这几个鬼使更多的时候不象主仆,反而象一个哥哥对自己的弟妹一样虽然大模大样的支使命令,但是却十分爱护,他决不会这样伤害它们的,难道林睿真的出事了?在立新市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敢招惹这只狐狸,不知道他有“火儿”这个大“恶魔”撑腰吗。口中在和火儿胡扯,他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立新市的一个个妖怪。

  “他们怎么可能那样对狐狸!”火儿对他列的名单十分气愤。

  “他不会你就怀疑我!象我这么纯洁的人你都怀疑!”

  “我不管,除非你把狐狸给我找出来,不然我就唯你是问!”火儿不讲理地赖上了刘地,其实它心里也明白,要在立新市找人找妖,眼前这只“地狗”比自己要强得多,找林睿的事非靠他不可。

  “哼哼哼……”刘地用手指弹弹肩膀烧焦的头发痕,翘着二朗腿,抱着手臂靠在着了火的沙发上坐下来,“是谁整天没事就欺负我,跟我作对啊?现在有事想起来要靠我来了!”

  “可恶!”火儿见刘地一副张狂地不得了的样子,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但是想想林睿的下落不明,咬咬牙忍了:“你快去给我找狐狸!不许坐在那里玩!”

  “哈哈哈,现在的孩子真是没大没小,需要长辈做事时连个请字都不会说吗。”刘地把下巴翘的高高的不可一世。

  火儿大怒用力挥动几下翅膀,本来就在雄雄燃烧的酒吧顿时被火焰吞没:“你自己在那里‘请’吧!”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刘地抓着下巴:“怎么就这么性急,随便破坏公物,现在的孩子一定要加强素质教育才行啊……”这时屋顶发出断裂、塌落的声音,他叹口气:“可怜的保险公司……”在那块水泥板砸下来之前消失了踪影……

  瑰儿一边收拾因为火烧和泼水而弄得一团糟的屋子,一边看着窗外叹气:周影真可怜,今天要为火儿收拾的“尾巴”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刘地突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东张西望乱掀瑰儿整理好的沙发靠垫,连地毯、窗帘也揭开来看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火儿那个捣蛋鬼刚破坏完,你又来了!”瑰儿生气地尖叫。

  可是刘地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继续翻找着,最后欢呼一声:“找到了。”从沙发底下掏出了一样东西,也不跟瑰儿打招呼便穿墙而去。有刘地、林睿、火儿等出现,这个屋里永远不会缺少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干什么用的东西,当然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些东西,瑰儿对此早已习惯了,她才不去关心刘地拿走了什么,只是乱糟糟的屋子又要重头开始收拾了。

  林睿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夜空中那闪着异样光芒的光芒,他身边那个男子也在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这就是那个必方了吧?看起来灵力还不强,也难怪,他和你一样还是个小孩子吗,不知道它找不找得到这里?”

  “火儿一定会找到这里的,然后你把你臭揍一顿!”林睿气冲冲地叫。

  “哈哈哈哈,我倒也想看看它有多厉害。”男子笑起来,他向窗外再看看说,“可惜它又找错方向了,这个家伙简直就象无头苍蝇一样在瞎碰瞎撞呢,照这样下去,它明天也找不到你。这样吗,七弟,你去把它引来。”

  另一个男子答应一声去了。

  “可恶的家伙,飞烤了你不可!”火儿身上的火焰光亮已经接近明黄,气急败坏地看着刚才向自己挑衅的那个妖怪逃走的方向。这个家伙三番五次来暗算它,但是马上又会逃走,火儿一回头他又回来来那么一下,要不是在急着找林睿,它早把对方大卸八块了。谁知那个家伙竟然还敢得了便宜卖乖,纠缠个不休。终于当那个家伙又一次从背后扔来一辆汽车后,火儿怒发冲冠,忘了一切地向他扑了过去。

  那个家伙见火儿扑过来转身就逃,他跑的不快不慢的,老是让火儿跟在他身后不远,还不时回过头来向火儿扮着鬼脸,吐吐舌头。火儿被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地追逐着对方,被他引着向即定的地点而去。

  男子在窗前看到空中那道火线渐渐逼近,双掌一拍向林睿说:“来了,我到要看看这个必方的厉害,兄弟们,准备迎接我们的小客人吧。”周围的汉子们份份答应着,开始在四周布置起来。

  林睿冷笑着说:“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也不脸红,有本事你跟火儿单挑啊!”

  “呵呵,虽然还是小孩子,但是和它单打独斗也是很不明智的。那样即使能取胜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们有更好的取胜方法为什么不采取呢?小家伙你要记住,逞能不是我们应该用的办法,而是遇事去思考怎样取胜,并且更轻易的取胜。”他边说边摸了摸林睿的头。林睿生气地“哼哼”着用力甩头。

  火儿飞来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那个负责去引它的男子闪回了屋子抹着汗说:“好家伙,差一点真被它烤了。这个小家伙不赖,那身手一看就是身经百炼的。”

  林睿为自傲地又“哼”了一声。

  中年男子又摸摸他的头:“别在那里‘哼哼’了,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哼!”

  “怎么,想反悔了!”

  “谁想反悔了!你等着瞧,火儿一定会把你们全部烤掉的!”

  “是吗,你那么希望我被你的朋友烤了吗?”中年男子露出苦涩的笑容,“你那么讨厌我,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火儿悬停在空中扑动着的翅膀,火星不停地从它身上撒向四方飞飞撒撒的十分美丽,它盯着脚下的废弃厂房叫:“出来,不然我放火烤死你。”那个一路把它引到这里的男子从它不远处冒出头来向它勾着手指头叫:“来呀,来呀。”火儿“忽”的一声便扑了下去。

  火儿冲进遍地是砖沙土的空荡荡的废厂房里,那个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它:“敢戏弄我,这下看你哪里跑!”火儿步步逼近,那个男子步步后退,厂房里的温度不断的上升着。

  那个男子轻轻一笑,这时的火儿忽然猛向上升,一个急转,翅膀一挥,把一个想从后方偷袭它的人拍出了十几米远,那个人在地上翻滚着,口吐鲜血,显然伤的不轻。火儿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想引我入圈套,你以为连这样的诡计我都不知道吗,我和狐狸天天都这么打猎,一共有多少人全出来吧!我一次全烤了你们!”

  “啪啪啪“那个中年男子拍着手走出来,“不错,你这小家伙还真是厉害,那么我就让你见见一个人吧。”随着他的话音,另外一个男子推着林睿走了出来。

  “狐狸!你在这里!你没事吧?你没被他们咬几口吧!”火儿几乎立刻就想冲过去,可是眼角瞄瞄周围冒出来的人影,它还是悬停在空中。找到了林睿就让它松了口气,对手虽然多一些,但它一样不放在眼里。

  林睿看着周围:“火儿小心点,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付你──如果你输了,他们会把我带走的。”

  火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晚上就请你吃他们中的一个当宵夜。”

  “在人间界长大的孩子见的世面少,口气就是狂妄,”那个男子摇着头走向火儿说,“如果在我们那里,别说是小小孩子家,成年的必方们也不会这样和我们说话的。毕竟人间界可以做必方对手的太少了。”

  “你又是什么玩艺!就连影都没这么大模大样的教训我。”火儿的自大是自幼养成的,它当然受不了别人这么教训,“你竟敢抓我的朋友,我要好好教训你才对。”

  那个男子不再说话,他一挥手那些汉子们左一个右一个地扑了上来,他们之间配合默契,火儿一时应付的有些狼狈,可是慢慢它耐下性子不再心急去救林睿之后,逐渐双开始占了上风。

  那个男子看自己这边的人落下风也不着急,反而对林睿不停指点着火儿这里动作不对,那里太慢,应该怎样才更有效,对那些男子的动作更是详加解说,告诉林睿其中的关键和奥秘。“这些东西也许你现在还学不会,可是浩浩记着将来会用的上的。”

  “有什么用,不是一样要输给火儿。”

  “也许吧,哈哈哈。”那个男子打着“哈哈”,举步向火儿那边走去。

  “火儿,这一个可比那些厉害!”林睿大叫着提醒火儿。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觉得他看起来比较好吃。”火儿正打的兴头上,再来什么样的敌人也不在乎。

  林睿见那个中年男子离开了他身边,便开始不安份了起来,一会儿向前走几步,仿佛十分关心战局,一会又仿佛在闪躲火儿打来的火焰向后连连退却。那个负责看守他的男子一直跟着他进退,但是手一直没离开过他的手臂。林睿忽然被一道火光吓到一样叫了一声,向下一伏身,却挥掌向那个男子脸上打去,谁知那个男子伸出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我早料到你会这样了,真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睿皱皱鼻子,转头又去看战斗。

  那个负责看守的男子这次站在林睿背后双手搭在他两肩上,把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底。却有一把利刃无声无息地抵上了他的背心:“放开他,不然杀了你。”男子依言高举双手,侧移半步离开林睿,他侧目向自己身后,想看看这个半点声息也没发出的对手,林睿却大叫起来:“周影,你怎么才来。”

  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青年男子手执单刀站在那里。

  “火儿快回来!”林睿站在周影身边叫。

  火儿发觉这个新加入的对手果然比刚才那些厉害,正在兴奋地对付,头也不回地说:“等等,宵夜还没着落呢。”

  林睿又向那个中年男子喊:“住手吧,周影救到我了,你已经赌输了。”

  中年男子回头一笑说:“那可不一定。”

  火儿正想趁他分心攻击,那些原本已经退到旁边观战的男子们忽然又全上前了几步,一起开始涌念一些咒语,一张金色光织成的巨网忽然出现在空中,把火儿围在了当中。那个中年男子立在正中,口中念念有辞,巨网随着他的咒文逐渐收缩,火儿百般挣扎抗拒,竟然无法脱身。中年男子此时还有空闲扭头对林睿说:“这种阵法是专门用来对付火灵兽的,再由我们十八个人来运行,即使是成年必方也不一定挣脱的开。”

  “放手!”周影大喝一声,挥刀冲了上去,可是旁边早有两个闲着手的男子迎上了他打在一起。

  火儿第一次这么惊慌,它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处于干挨打的状态下过,越是慌乱越无法好好应负,那网子已经就隔着火儿最后的一层火焰支撑,眼看就要完全把它网住了。

  “火儿!”林睿大叫着冲上来,企图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去救朋友,但是那个中年男子手指一点,就有一条金色光线分出来把他困在了原地:“记住我们的赌约,如果他们救不了你,你可得跟我走!”

  周影摆脱了对手扑向念着咒文的男子中的一个,他很明白这个阵法只要破掉一个角就没什么用了。站在正中的那个男子如法炮制,手指弹出一缕金色光线向周影缠去。周影用刀削挡,那金色光线却象阳光透过玻璃一样透过刀身,继续向周影身上附去。周影手一抖,手中的单刀碎化成影子,不知有几百几千片,星星点点地打到了那些金线上,顿时把金线击碎,他趁机抢上前几步,影刀重新凝聚在他手中,一刀向目标劈了下去。那个男子不得不向后疾退,口中的咒文停止,那张巨网顿时出现了一个空洞。

  火儿大叫一声使尽全身的力气从那里冲了出去,一头扑进了周影怀里。它毕竟还是小孩子,受了这样的惊吓第一反应就是先躲进父亲怀里。

  周影横刀胸前,冷冷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经召集了那些汉子们各就各位,再次向他们围过来。

  周影推推火儿:“你去找刘地和南羽来。”他一是觉得自己和火儿对付不了这些对手,更重要的是他想让火儿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火儿正要展翅飞走,想想不对又回过头竖起羽毛气势汹汹地对着那些男子:“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别忘了带上狐狸。”

  “火儿听话!”

  “不听话!”

  “火儿……”

  “不听话。”火儿还在一个劲地“拔啷”头。

  “准备动手。”周影没有勉强火儿离去,一直以来他们无论面对什么事都是上阵父子兵的。

  由于周影的捣乱那个阵法停顿了一瞬间,但是他们说话之间那张巨网已经重新出现并且当头向他们罩了下来。

  周影对付一条光线还可以,真正被网在其中他的力量远远不如火儿,挣扎间已经被缚住四肢,那个中年男子手一扯,把他抓在手中,网中再次剩下火儿独自支撑。

  看到周影被抓去火儿更加着急了,它用尽全力向那张巨网攻击着,可是巨网收缩的速度依旧进行着,这一次终于把它网在里面,中年男子手一点喝道:“收。”光线的大网张凝结成形收缩成网兜大小,连带捆扎的结结实实,火儿被他拎在了手中。他向林睿举举手笑说:“你这个靠山可没救成你,那么你还想等谁?那个刘地还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周影忽然一抹轻烟一样摆脱了束服,挥刀就向他砍去,双方距离即近,中年男子又没有任何防备,这一刀正中他的前胸,中年男子捂着胸口连连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而周影也已耗尽了全力,单腿跪在地上无力追击,其他的大汉们已经围了上来,周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把火儿抢回来了。

  “你真是个影魅?”那个中年男子伤的不轻却还能笑的出来,难以置信地向周影问。

  周影用刀支撑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放了火儿。”

  “真是位好父亲,为了儿子这么拼命。”中年男子点着头称许。

  “放开火儿!”周影拼着最后的力气再次企图出手,这一次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汉双双上前,轻易地便把他按在了地上。

  林睿脸色铁青,看看被死死按住周影,再看看被兜子网住动也不能动,连嘴也被缠住只剩下一双眼珠还在咕噜噜的愤怒的转动的火儿,他吸了一口气喊:“行了,别再欺负火儿了,我放你走就是了!”

  “好!”中年男子十分高兴,“你这孩子虽然狡猾、任性、自大、自私又爱撒谎、少家教,可是至少还有一样好处,讲义气,不错。”

  “不用你废话!放了火儿!”林睿气鼓鼓地喊。

  “你真的舍得为了它离开这里吗?”

  “哼!就算我跟你走,终有一天你也会关不住我,我总会再回来的。”

  “好,有志气,好小子!”

  “那你的那个母亲那里我会去安排一下,让她认为自己的孩子早已死了,行吧。”

  林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强忍着眼泪说:“随便。”

  “不准……欺负狐狸……不准打影!我要烧死你……”火儿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把嘴挣脱了出来尖声叫嚷。中年男子没想到它竟还能动弹,手运法力向它头上按下去。火儿身上的火焰忽然大增,形成了以它为中心的一团白光,耀的周围的人都睁不开眼来。只听“呯、呯”几声仿佛牛皮绳被崩断般的声音之后,那个中年男子被扔出几十米,重重地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还不等周围那些男子从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轻易被打倒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一团白光夹着炽热已无比迅速地绕场一圈,把他们一一打翻在地。

  火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冷酷地吓人,在因为它的温度而变得酷热难当的厂房内又掺杂着一股寒意透骨的杀机。

  “火儿!”

  “火儿!”周影和林睿双双扑了上来。

  林睿一把推开跑在他前面的周影抢先抱住火儿欢呼:“还是火儿最厉害!火儿了不起!”火儿歪着头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当周影也过来摸着它的头时它才好象刚刚回过神来,睨着那里倒了一地的大汉:“咦,怎么会倒了?”

  “火儿你太厉害了,不亏是立新市第一高手,你真了不起!”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了!”火儿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马上就忘掉了自己对于这些对手怎么突然全倒下了的疑问,毫不迟疑的接受了林睿的夸奖。“哼哼哼哼,你们竟敢抓我的朋友,打我爸爸,还敢用网子网我……”火儿奸笑着向那些爬不起来的男子们逼了过去,它不停摩擦着双翅弄出串串火星。显然它并没有不打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的优秀品质。林睿嘴张了张,终于没能在火儿下手之前开口。只见火儿爪抓、翅扫、嘴啄、头顶,把那一群大汉打的满地乱滚,一片呻吟声从这些铁打的汉子口中挤了出来。

  最后,火儿“嘿嘿”笑着向那个主谋飞去:“要怎么处置你这个首犯呢?”火儿见那个中年男子倔强地还靠着墙站着,不怀好意地凑了过去,“反正我也饿了,先烧一半垫垫底,剩下的再带回去做红烧肉!——狐狸你不吃狐狸的是吧,那就全是我的,我要吃了!”

  那个男子嘴角竟然还能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根本没有看火儿,目光穿过它拍动的翅膀在看着林睿。

  “火,火儿……”火儿滴着口水正要下手的时候,林睿结结巴巴地阻止了它。“干吗?你又想吃了?地上那一堆你随便选,这个不行,他竟敢打影,象我这么孝孝顺顺的好孩子一定要亲口为父报仇!”——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好吃了,可不能让狐狸分了去,我这可不是不讲义气,我都送给他一大堆别的了。闻闻,嗯,真是好吃的气味。

  “火儿,你不能吃他!”林睿脸色苍白的很难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吃他行不行?”

  “狐狸,你最近有问题,老是阻止我吃东西,你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吧?看见别人吃饭就生气的病?那你还是快点找南羽去看看吧,她很会治病的。”

  林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火儿就算我求你,你不吃他行吗?”

  火儿恋恋不舍地看着那顿美餐:“你不让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睿不说话,就是大睁着眼睛在它。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老这样!影,狐狸欺负我……”火儿扑到周影那里撒娇。周影手中握着单刀,他在想的是这样厉害的敌人下次再遇见的话不一定能赢得了,既然如此为了免除后患应该杀了他们才对。火儿还在叫嚣着:“你也认为应该吃掉对不对,对不对,干脆我们来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我同意吃、影也同意(它拽着周影一只手抬起来让他举着)……好了,两票对一票,我要吃了!”

  “火儿,如果你吃了他狐狸会恨你一辈子的。”刘地忽然从地地下冒了出来,他看看周影一身的伤却皱起了眉头,“连你也打!这些外来户太过份了!干脆还是让火儿吃了他们。”

  “不行!”林睿尖叫了一声。

  刘地与自己意见一致而林睿投了反对票,对于火儿来说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它张大了眼睛停在周影头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弄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呀,乖,别咬我……”刘地躲过林睿的利牙用手拍着林睿的头,“你真的不告诉火儿真相吗?”

  林睿“呼呼”的喘着粗气,看着刘地的手指头磨牙。

  刘地回头一手指向那个中年男子:“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这只小狐狸的父亲吧?千里迢迢来找儿子,不容易啊。”

  “哪里哪里,从没尽过为父亲的责任,真是惭愧,”这么惊人的消息那个中年男子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火儿怪叫起来:“怎么可能,你是狐狸的爸爸?你们明明一点也不象!我来看看,九条尾巴,毛,黑耳朵,红眼睛……狐狸,它其实跟你挺像的。”回头发现林睿正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刘地张开手拦住他:“别走,别走,这个还给你。”说着从口袋中掏出那个鬼使扔给了林睿。“我从周影家沙发底下找出来的,已经治好了,如果不是它老实交待,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子俩在这里面玩花样呢!”

  “谁跟他是父子俩!”林睿怒冲冲地回头来喊,“我最恨这些莫名跑来认亲的人了!”

  “这也是。”刘地转过头来对着那个男子,“让孩子一个人孤身在外这么多年,你这父亲当的也太……你知道你这个儿子有多难教育吗?我为了管教他花费了多少心血啊,我是苦口婆心,以身作则,循序渐进……”

  “我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没告诉她我已经有老婆了,所以我们分开的时候她也没告诉我她有孩子了。”中年男子带着回忆的眼神说。

  “……那是你不对……”

  “所以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已经是他母亲遇害之后的事了,我一直在到处找他。没想到他会来到了人间界。我本来想带他回去,毕竟我们九尾狐一向族居,人间界并不适合他的成长。”

  “你休想!”林睿尖叫起来,“别忘了我们的赌约,火儿已经打赢你们了,快滚回你们的狐狸洞去吧!”

  “这个孩子脾气真坏,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中年男子站起来还洋洋自得。

  林睿甩头便走,刘地又拦住了他:“这里的事还没完呢,别这样走啊。”

  “我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妈妈一定急死了,快让开!”

  “当初是谁自己离家出走的!”

  “我才没离家出走,是他们绑架了我我才回不去的!”

  “你知不知道回去之后你那对‘爷爷奶奶’依旧在等着你?”

  “我会收拾他们的!”

  刘地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双手搭在林睿肩上说:“小家伙我现在很认真地对你说,如果你一直坚持着这种想法,不如现在就跟你父亲回青丘之山的好。”

  “你多管闲事!”

  刘地又叹了口气:“你认为我多管闲事也行,不过……如果你一直用这种态度对待和人类在一起的生活的话,迟早有一天要栽跟头的,到不如现在见好就收,回去正正经经当个妖呢——你的愿望不过是想要亲人,要个家而已,跟了他们回去可是有一个大家族可以接纳你。”

  “他们凭什么和我妈妈相比!我已经有妈妈了,才不需要他们!”

  “是吗,可是你想过你这个妈妈想要什么吗!你能做得了她想要的孩子吗!”

  “怎么不能!我一直是个好孩子!”

  “一个人类母亲,她想要的孩子是一个能健康成长的,平平凡凡的孩子。将来读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娶妻生子……而不是老是瞧不起人类,老是用使生活中发生难以解释的事,甚至除了母亲其他人全部不要,不去考虑其他的感觉的孩子。你一直这样的话,将来也有一天她会发觉你不是她的孩子,不是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林睿盯着他一言不发。

  “在人类中生活,不可能事事如意顺心,即使是多么强大的妖怪也必需学会忍耐、忍让和忍受,不然永远无法成为人类中的一员。”刘地很少这么严肃地说话,林睿听着听着,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嘴里却什么也没再说。刘地又恢复了那副老模样拍了林睿的头一下:“我的话说完了,你要留下还是要自己再想想,喂,老狐狸,立新市难得来这么大一群九尾狐,一起去喝一杯欢迎你们一下怎么样。”

  中年男子耸耸肩:“不了,我和这个小家伙打赌输了,必需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你不带他走?”

  “呵呵,认赌服输,我总不能跟儿子耍赖皮吧。”

  “那这只小狐狸仔就不管了?”

  “不是还有你吗?”

  刘地皱起眉头抱着手臂往周影身上一靠:“什么意思?想让我给你当保姆。”

  “呵呵呵,这话太见外了,留哥儿,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别这么说话吗。”

  “你是……”

  “当年送你离开青丘之国的人中有我妈妈的哥哥的大舅子。”中年男子笑咪咪地说。

  “哈……”刘地按着额头苦笑,“你把我打听的挺透澈啊”

  “哪里哪里,以后这个不屑之子就麻烦你了,哈……”他一副吃定了刘地的样子,刘地却扳着嘴唇按着头无可奈何之极。

  中年男子向着林睿问:“小家伙,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走还是留?”

  林睿没有再大叫大嚷低着头小声说:“我不走,我有妈妈。”

  “好,执着坚定,也象我!那留哥儿啊,这孩子以后就给添麻烦了,还有这个小家伙,啧啧,真是厉害的吓人——你真的是只必方吗?”

  火儿翘着尾巴抬着下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如果你敢再来欺负狐狸,我就再打你一顿!”

  “真是讲义气的小家伙!”中年男子走过来向周影伸出手,“那么以后你们多多照顾那孩子。”

  周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回应,刘地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儿子被人欺负了就连周影也会生气啊!哈哈哈哈,他讨厌了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忘,你以后见了他小心点吧!”

  “做父亲的都这样,我了解,我了解。”中年男子打着哈哈给自己找台阶下。

  林睿一直低着头在想什么,这时忽然说:“我不走,我到了这里,这里有我的妈妈,有火儿,有……有我的学校和好多朋友,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我宁愿以后让着人类也不走!”

  “啪啪啪”刘地率先鼓起了鼓起了掌:“难得你这个嘴硬地家伙也会说句真心话。”

  林睿脸有点红,转身走门去。

  “喂,你知道怎么应付你家里那老头老太太吗?用不用我教你?”

  林睿理都没再理他,走了几步后却投也不回地对中年男子说:“市立医院有个僵尸医生医术不错,想治伤的话就去找她吧。”

  林睿坐在中间,身边围了一大堆亲戚;女人们都在边抹眼泪边数落他,男人们则义正严辞地跟他讲着道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知道错了,妈妈你别哭了。”林睿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扯着母亲的衣袖。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林青萍哭着把紧紧抱住。

  “我只是不想离开妈妈,我不是要故意气爷爷奶奶的……”林睿趁机哭个浠里哗啦。“爷爷奶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们别生我的气……”两个老人的眼泪顿时也被他骗了下来。

  火儿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问:“后来怎么样了?那对假爷爷奶奶走了吗?”今天正好林青萍又不在家,林睿准备了一大堆食物请火儿来吃。火儿非常关心那两个想把林睿带走的人类的事情,一个劲的追问着。

  “后来那对老家伙就让步了,母亲说只让我放假后才去住几天他们也同意了。我看是因为我姥姥家一大家子都在,他们才不敢那么嚣张了,哼!我还不一定喜欢去呢!”林睿躺在沙发上抱着头。今天那些狐狸们应该已经走了吧?听南羽说他们还是去治伤了,自己的心肠真是好,他们给自己添了这么多麻烦,自己还帮他们推荐大夫。

  “反正就是假爷爷奶奶和假爸爸都走了,天下太平了对吧!”火儿含糊不清的说着。

  林睿没再说话,他在想着遥远的故土,那里的一切隔了这么久的时光他都快记不清楚了,过了好半天才回答火儿说:“我不管,这里才是我的家!不管谁来,不管刘地说什么,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怕!”

  “对,对,还有我呢!你别怕,他们再来我帮你吃了他们!”火儿自从打败了一大群九尾狐之后信心极度膨胀,现在正不可一世到了极点。

  “不行,不能吃他们。”

  “为什么?你最近真奇怪。”火儿大吃大喝着。

  “因为……因为他们……”林睿笑了一下抬起头,“他们是我的亲人,这虽是我的家,可是……总之就是这样……”因为是火儿他才会这么说,面对别人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说的好奇怪啊,我听不懂……干脆我们去打猎吧?”

  “好啊,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个人正在为去打什么猎物争论的时候,门被轻轻敲响了。“谁呀?”林睿不耐烦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他曾经见过的那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小弟弟,林老师在不在家啊?”

  “我妈妈要到四点才回来。”

  “那我们可以进去等她吗?”女子见林睿没有让开的意思温和地问,“这个是我的女儿童童,你们认识一下吧。”少女眯起眼睛冲林睿笑了笑。

  林睿用眼角瞄瞄正在大吃的火儿苦笑:“你们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母女俩明白他说的意思后脸色大变,母亲拉起女儿就要走。

  “狐狸你还准备了什么请我吃啊?我闻到好吃的味道了。”火儿已经抽着鼻子飞了过来,一看她们大喜,“上次跑掉的点心,还买一赠一!”摩拳擦掌的凑了上去。

  林睿连忙阻止:“不行,火儿你不能吃她们。”

  “为什么不能吃?”

  “他们是我妈妈的客人。”

  “那更要消灭掉,你不是最讨厌要怪靠近你妈妈么,我来帮你解决好了!”

  “不行!”

  “狐狸你一定是得了看不得别人吃东西的病了,找南羽看看去吧。”

  “你才有病呢!”

  “我关心你你竟然说我有病!”

  “是你先说我的!”

  “我那是关心你!”

  “你才不是!”

  “气死我了,你这不讲义气的家伙!”

  “你竟然这么说我,绝交!”

  “绝交就绝交,我再也不跟你说话!”

  “不说就不说,你更我说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

  两人的争吵声中,那母女二人匆匆而逃。瑰儿在楼上竖起耳朵问:“我好想听到奇怪的声音,你们听到没?”

  刘地伸了个懒腰:“还不是火儿和狐狸又绝交了……瑰儿啊,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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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无归路(一)

  
  “就是啊!”留哥也来了精神,“我是爹的儿子嘛,怎么可以不会喝酒!”

  “是谁在跟我儿子说酒啊!”庚娘端着饭从厨房中走出来。

  “没!我在说儿子长高了,快赶上他爹了!哈哈哈哈……”静石连忙打着哈哈掩饰。

  “对,对,是个子。”留哥和父亲并肩站着,挺直了腰给母亲看。

  “哼,你们爷儿俩用不着合着糊弄我。”庚娘把饭菜摆上桌边说,“下次再听人家父母来抱怨留哥儿带头偷酒喝醉了闹事,我就饿你们三天,看你们还把不把酒当命根子。”

  “饿三天?”静石吓了一跳,忙抓起筷子夹菜,一边说,“先吃点儿,先吃点儿!”一边帮留哥往碗里放,看到庚娘横眼看向自己,他又连忙改口,“多吃饭,少喝酒。来,儿子,多吃饭,多吃饭。”

  留哥抿嘴一笑,边吃着父母为他夹的菜,边孝顺地为父母夹菜,渐渐地把伯父的事放到了脑后。直到晚饭过后,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那个素未谋面的伯父和他的所作所为才浮上了心头。

  大伯才华出众,家庭和睦,既有娇妻幼子,又有情深意重的兄弟,他为什么会背叛家族和无伤勾结呢?他这么做除了身败名裂之外还能得到什么?难道他疯了吗?对,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和无伤来往,除非是疯了!

  留哥恨恨地这么想,自然而然地憎恨起大伯来。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不知为什么,留哥打了个寒颤,把鞋子一甩,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春寒料峭,夜风依旧刺骨,来去匆匆的人们都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冬衣里。但是,在河边对峙的两个妖怪却感觉不到这种寒冷,也不在乎这些。

  “你吃了我的儿子,我等待这个报仇的机会已经很久了。”以人类的形态站在那里的妖怪恶狠狠地说。

  “明明是火儿吃的。”妖怪对面站着一个白色的九尾狐幼兽,正用讥讽的口气回答他的话,“可是你根本不敢招惹他,只好拿我出气。”

  “谁不知道你一向狐假虎威,我儿子就是被你骗去给必方吃的!”这个痛失爱子的妖怪愤怒地吼起来。

  “咯咯咯咯。”九尾狐笑了起来,“谁叫你那个笨儿子不自量力地想要吃我,我就用他来请朋友吃顿丰盛的午餐了。”

  “今天你的护身符可不在身边。”那个妖怪握紧了拳头,“我要用你祭我那可怜的儿子!”说着一抖身子,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头狰狞的野猪。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九尾狐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九尾狐一族声名显赫,小九尾狐知道对方很顾忌自己,所以自己越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对方就越对自己心存畏惧,不敢轻易对自己出手。而这正是小九尾狐想要的效果,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妖怪的对手。

  九尾狐一族确实法力高强,但是他一来还是个孩子,二来他自幼孤身漂泊,没有长辈在旁指点帮助,他所有的修炼都来自于对年幼时母亲教导的死记硬背和后来艰苦环境的考验,这导致了他习惯用小聪明来弥补实力上的不足,所以对他最不利的状况就是这种面对面、一对一的战斗。

  “火儿怎么还不来?”小九尾狐焦急地计算着时间,当他在放学的路上发现被这个妖怪跟踪时,便放出一个鬼使去求援,求援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好朋友火儿。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火儿却还没有出现。

  小九尾狐暗中叹了口气。让鬼使去叫火儿可能出现的变数确实太多了,也许他正在吃东西,顺便把自己派去的鬼使抓过去也吃掉了;也许鬼使在他睡觉时到达,因为吵醒了他,结果什么也没来得及传达便被烧成了灰烬;也许他正忙着玩游戏,这个打扰他的东西自然会被一翅膀拍扁,从窗户中丢出去……总之这样的可能性太多了,小九尾狐又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得靠自己啊。

  野猪伏下身子,准备发动攻击。

  小九尾狐念念有词,准备好了防御的咒语。

  一阵急风卷过,使河堤上的人类个个掩面,竖起衣领疾行。

  野猪迎风站着,被疾风卷起的尘土和枯草叶迷了一下眼,他以为小九尾狐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扑过来,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放低了重心,全心全意地防守。

  小九尾狐的这种谨慎开始时给了野猪压力,使他因为无法找出九尾狐的破绽而担心甚至怯场,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野猪开始对对方的实力产生了怀疑:如果这个九尾狐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么他就不应该表现得这样谨慎。野猪开始认真考虑:眼前这只九尾狐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虚张声势?

  “要试试看才知道!”野猪下了决心。

  从对手的神情、姿态上,九尾狐知道他要开始进攻了。“只能和他拼了!”现在他对火儿的及时赶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野猪一上来就发动了一连串的猛攻,九尾狐连蹦带跳,总算全部躲了过去,跃到离野猪稍远的地方喘着气。野猪也没有立刻发动了下一轮进攻,他在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徒有其表的小子,你除了那根舌头再没什么本事了吧!”

  “你来试试看啊!”九尾狐咻咻的低叫着,他当然不会让自己露怯。

  野猪被他的态度震慑了一下,但马上就做出了明智的判断,恶狠狠地向九尾狐扑了过去。

  两只妖怪厮打在了一起。

  野猪无论是武力还是法术都比九尾狐高出一筹,九尾狐则凭借敏捷的身手和神速的反应与对方周旋,不管怎么说,九尾狐是处于下风的,在力量与力量的碰撞中,他那聪明的头脑能给他的帮助越来越小。

  野猪的一道法术射中了九尾狐的右腿,同时九尾狐的攻击也划破了对手的面颊。血流进了野猪的眼睛,遮挡了他的视线,九尾狐腿上的伤口也影响了他的动作。只是视线模糊对于横冲直撞的野猪没有多大影响,行动不便却是以灵活自保的九尾狐的致命伤。两个妖怪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野猪加快了进攻速度,而九尾狐则开始四处乱瞟,寻找脱身的机会。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野猪看穿了对手的打算,用阴狠的声音说,“我要用你的皮毛和血肉来祭奠我的儿子。”

  “那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做代价!”九尾狐一点儿也不示弱。

  又一次近身肉搏后,九尾狐的腹部多了一条长长的血口,而他只能从对方身下扯下一些毛。

  “受死吧!”野猪咆哮着,一下把九尾狐撞飞出去。

  九尾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勉强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一条后腿完全不听使唤,另一条后腿正在流血,剧痛一阵阵传来。小九尾狐拼命转动着脑筋,希望找到一个脱身的办法。

  对于在绝境中活下去,这个小九尾狐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经验,他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时候害怕和惊慌都救不了自己,要冷静下来……

  九尾狐双眼紧盯着一步步逼近的野猪,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汗水却不听话地顺着额头流下来,沾湿了他那华丽的皮毛……

  “马上就可以为你报仇了!”野猪在心中向儿子祷告,张口向九尾狐咬去。

  “啊!”小九尾狐忽然跳起来,同时还有一个九尾狐从草丛中跳出来向河边蹿出去。

  野猪选择了追击急于逃走的那个目标,而没有理睬在自己面前又叫又跳的那个,然而当他转身追上去时,却感到一样东西跳到了他的背上,接着尖利的牙齿陷进了他的皮肉中。

  小九尾狐并没有被求生的本能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如果急于逃走的话,野猪一定会追上来--即使他被自己的幻影引向另一个方向,但当他发觉那是个骗局后,依旧有足够的时间追上行动不便的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跳到野猪的背上,狠狠地向野猪毫无防范的脖子咬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野猪的脖子上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血管断了,鲜血不断地喷出来,可他还是将九尾狐甩了出去,摇摇晃晃地向倒在十步开外、正在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的九尾狐走过去。

  自己已经竭尽了全部力量,终于还是难逃噩运吗?当对手越来越近时,小九尾狐的恐惧渐渐化为了一股不甘心的愤怒。

  他的实力不强是命运造成的,并不是他的错,如果他一直生活在青丘之国……妈妈……

  当野猪走到他面前时,小九尾狐想的是如果自己不回家吃饭,妈妈会不会生气……

  一只手把九尾狐拎着尾巴提了起来,同时一只利爪插进了野猪的咽喉。

  “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虽然脚下踩着野猪的尸体,这句话却是对被他拎在手中的小九尾狐说的,“非得选比你强大的对手来战斗吗?差点儿就成了猪食吧!”

  小九尾狐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个懒洋洋、邪气十足的声音的主人是谁。

  “可惜皮毛上满是窟窿了,不然刚好给我的新女友做条围巾。”刘地的手在小九尾狐伤痕累累的身上抚过,一些伤口立刻愈合了,另一些也结了疤。

  能够自由动弹之后,小九尾狐的第一个动作却是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指。

  “忘恩负义的死狐狸!剥了你的皮做围巾!”

  “死狗,谁要你来救了!”

  “还咬!”

  “乌(我)开(才)故(不)冷(领)一(你)国(的)青(情)了(呢)!”小九尾狐的嘴里咬着对方的手指,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宝宝狂汗ing…………)

  “死狗!”

  “死狐狸!”

  乒乓乒乓……

  “我一接到你的消息马上就冲出来了,连饭都没有吃完!”火儿指着自己嘴上没擦干净的油渍说,不过他的用意很明显不是为迟到而抱歉,因为他的眼角一只在瞟那只野猪的尸体。

  “那是我打死的。”刘地提醒它。

  “是我!”林睿尖叫起来,“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我要是来晚一步,今晚你就是他的食物了。”刘地踢了踢野猪的尸体。

  周影看看地上野猪的尸体,再看看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刘地,不解地说:“真没想到刘地会比火儿还早一步找到你。一见到你的鬼使,他第一个就冲出来。”

  林睿用极度不相信的目光看向刘地。

  刘地撇撇嘴:“我比火儿更熟悉这个城市。”他间大家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又加上一句,“我一直想要一条围巾,不想让它落在别人手中。”

  “用你自己的皮去做吧!”林睿扑上去咬他一口。

  不过大家都明白,刘地的话总是没真没假的。周影更明白,刘地真的很关心这个小九尾狐。当小九尾狐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城市时,当他面对仇敌时,当他濒临死亡时,刘地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切--虽然他自己极力用轻佻的方式掩饰着,并且装出事不关已的样子,但是周影知道他态度的变化。

  刘地强大的力量和他喜欢掺和事的性格一直在微妙地维持着这个城市中妖与妖之间,甚至妖与人之间的平衡,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该对林睿遮掩一味地偏袒。周影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切只是出于同情。

  刘地迎着周影的目光眨眨眼,周影把这个表情理解为“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马上。”于是周影便满意了,他只是为刘地是不是在格外关切林睿而产生疑问,至于刘地为什么对林睿特别关心,他一点儿都不想追究。

  “回家了!”火儿扛起野猪的尸体嚷嚷着,“今天晚上有好吃的晚饭!”

  林睿想跟上他,却脚下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刘地治好了他的外伤,但无法完全恢复他透支的体力。林睿用手拍打了一下地面,嘟起嘴,想招呼火儿回来背他走。

  “来吧。”刘地拎起他放在自己肩上,“没弄到狐皮围巾,就用活的皮将就一下吧,今天真冷啊。”林睿在他肩上乱抓乱咬他的头发,用九条尾巴在他脸上拂来拂去,刘地一会儿用手弹他的牙,一会儿又掰他的爪子,他们就这样走了回去。

  桌上摆出热气腾腾、瑰儿巧手烹调的“猪”肉,为了不与别人分享,火儿反复强调这是他的猎物。但他的竞争对手却没有出现在饭桌上:林睿回家装按时放学回家的好孩子去了,而刘地也不见了。

  “刘地呢?”瑰儿把刘地专用的碗筷拿出来后才发现他不在,纳闷地问,“刚才还看见他在晃来晃去,他怎么可能忘了吃饭?”

  “没他更好。”火儿嘴里塞满了东西,“整天来吃白食。”

  “可是……”瑰儿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餐桌上还少了一个人,“周影呢,周影呢?”

  瑰儿跳了起来,刘地在不在不重要,周影临“吃”而逃却令她嘟起了嘴。

  “都走了正好!”火儿兴高采烈地说,“我喜欢自己独占饭桌!”

  咣当!

  一口大锅子丢在了他面前,“那你最好把它们全吃光!”瑰儿气呼呼地说,嘟着嘴坐到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瑰儿觉得不该向无辜的火儿发火,于是过去帮正在狼吞虎咽的他倒了杯水,托着腮自言自语道:“周影会去哪儿了呢?”

  刘地坐在楼顶上,双腿垂在栏杆外面,手中点着一支烟,在夜色和烟雾中,他的轮廓显得朦朦胧胧的。

  周影在他身后已经站了一阵子了。

  刘地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栏杆。

  周影纵深一跳,灵巧地坐上去。

  刘地一反饶舌的常态,什么也不说,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每当他丢下手中的烟蒂,取出另一支烟时,周影就帮他把烟点上。他们并肩坐在那里,任由时间流逝着,刘地的思绪不知在什么地方飘荡,而对周影而言,“说话”本就该由刘地来负责。

  晨曦出现在遥远的云层外,刘地的身影微微清晰起来,他用手指捏熄手中的烟,把烟蒂丢了下去。

  “知道林睿的故乡吗?”

  “青丘之国。”

  “青丘之国……”刘地轻轻地重复着,“那里不仅是九尾狐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刘地闭上了眼睛,“我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青丘之国物产丰饶,四季如春,不但居住着神的子民,也繁衍声息着各种各样的妖怪种族。在那连绵起伏的山丘下,居住着地狼的家族。

  在其他种族看来厚实的大地中,这些大地的子民来去自如,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家园,开通只有他们才能行走的通道(地狼可以穿过土石,在大地中来去本来不需要通道,但是他们更加遵从礼仪,用行走在“通路”上,避开一个个“家庭”的方式表示对族人隐私的尊重),开辟一个个居住的洞穴,长达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时光中,这个只属于地狼一族的地下城镇便这样发展着。

  几个地狼少年沿着用金属矿物作标识的狭窄通道跑过来,叭哒叭哒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在通道内回响着,打破了整个地狼城镇的寂静。地狼族的孩子们一向是被溺爱着长大的,路遇的成年地狼不但没有责备他们,反而侧身让开道路,含笑看着他们过去。

  在这个种族中,也只有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胡乱奔跑,甚至跑到人家的内室里去--他们在任何家庭中都会受到关爱和招待,这就更加助长了他们这种小小的任性。现在这群少年就纷纷跳出了通道,穿过泥土进入了一个家庭。

  屋子里的格局、摆设和人类的家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桌椅器皿全是石材或金属所制。宝石等矿物被巧妙地镶在各处,用来反射灯光,使屋里十分明亮。地狼们的眼睛虽然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可他们不喜欢让自己居住的城市一团漆黑。

  “庚姨,我们来了!”

  “留哥儿在家吗?”

  “哇,好香!庚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地狼少年们一进屋就嚷嚷起来。

  一名化做人类外形的地狼女子手中托着一个放着点心的托盘从后面出来,笑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就会来找留哥儿--他去了他外公那里,要下午才能回来。来,大家尝尝庚姨的手艺。”

  不等她说,这群少年已经向点心扑过去了,有几个为了多抢一点儿,甚至化出了“狗”的原形,狼吞虎咽着,庚娘含笑着看着儿子的这班朋友。

  “留哥儿运气真好,这样他就不用去上素辛老师的课了。”一个少年边吃边说。

  “你以为留哥儿是你啊。”另一个少年立刻反驳他,“他才不会怕素辛老师严格呢,他说过他最喜欢上素辛老师的课了。”

  “留哥儿是天才啊,我怎么能和他比!”前一个少年理所当然地说,“庚姨你说对不对?”

  庚姨温柔地笑着说:“留哥儿才不是什么天才呢,他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比较擅长学习法术罢了。干起别的他可就不行了,如果他能像糕儿这么体贴父母,帮忙干点儿家务,我这个做娘的才感到安慰呢。”她抚着那个自称“不能和留哥儿相比”的地狼少年说。

  糕儿呵呵地笑了起来。

  少年们吃饱喝足,抹着嘴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庚姨,我们走了!”“庚姨,再见!”“告诉留哥儿,回来我们去打猎!”“我们要去上课了,庚姨!”七嘴八舌的宣告和吵吵闹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当声音全部远去之后,庚娘靠在桌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全族的人都承认留哥儿是天才,是地狼族未来的希望,大家宠爱他、尊重他、悉心地教导他,充满期待地远瞩着他的前途。而这一切,恰恰是一个母亲不愿看见的,庚娘不愿自己的儿子头上戴着“天才”这个光环,也不愿看着他被全族的手推着,一步步走向那让她害怕的前途。

  每当留哥儿将来要站在家族的最前面去战斗,庚娘的心便揪得紧紧的,她在无数个夜晚不住地祷告,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平凡普通,不再拥有那些出众的才华,也希望时光能够停止,让儿子不再长大,这样自己就不会失去他了,不会让命运夺走自己的宝贝了……

  “娘!”一个脑袋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出现在庚娘面前,他总是喜欢这样的小把戏,以这样捉弄父母为乐。然后出现了这个少年的整个身体,他轻轻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母亲面前。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相当于人类十四岁)的地狼少年,他的皮毛有着与众不同的深黑色(一般的地狼皮毛以灰、黄、棕色为主),像披着一件会发亮的宝石大衣,华丽而厚实,他的年龄还不足以学会幻化人性的法术,所以现在只能以黑狗和人性地狼两种样子出现,只是这个少年如此的英俊,即使他这个样子出现在人类面前,人类恐怕也会忽略他的长发、利爪、獠牙、红眼和毛茸茸的耳朵,而为他的俊美和生气勃勃赞叹。他就是被整个地狼族誉为万年一见天才的留哥。

  庚娘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已收敛了愁容,笑着去接他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问:“外公好吗?你怎么没吃完饭再回来?”

  “外婆好罗嗦啊……”留哥倒在椅子上撒娇,“她又在抱怨你不回去看她了,又嚷着要帮我订亲了……娘,你有空也回回娘家吧,免得外婆总把我当唠叨的对象。”

  “让你去看看外公外婆就有这么多抱怨。”庚娘嗔怪道,“亏你外婆那么疼你。”

  “可我真怕她罗嗦啊……”留哥倒在椅子上撒娇,“娘,如果你同意外婆帮我订亲的事,我可会离家出走的。”

  “你还小,谈这件事太早了。”庚娘开口时倒还站在儿子这边,不过不等留哥露出笑容她就接着说,“不过谁家真有那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倒也可惜,你外婆她跟你提过她看上谁家的孩子了吗?”

  “……”留哥觉得自己的未来只有离家出走一条路了。

  “外婆做的糕,外公刻的玩具,大舅给的地鼠皮,二舅给的丹药,二舅母做的衣服……”留哥开始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外翻。趁着母亲转身的一瞬间,他把一件不会用嘴念出名字的礼物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是一小瓶酒,出自善于酿酒的二舅母之手,是真正的烈酒,留哥喜欢这种饮料,但庚娘坚持在他成年之前(五十岁,相当于人类十六岁)只能喝甜兮兮的米酒,于是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截流”外公一家带给父亲的礼物了。

  “对了,娘,我回来的路上遇见执圭和执珂了。”

  “哦。”庚娘一下子回过头来,“你遇见他们了?”

  “我可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了,虽然他们没理我,可我是很有礼貌的。”留哥强调。

  “他们是你的堂兄,你应该对他们有礼貌,怎么可以挑剔他们的不是呢。”庚娘说。

  留哥嘟起了嘴:“可是我们家和他们家从来也没有什么往来,再有礼貌人家也不领情。”

  “他们不领情是他们的事,我们不可以失了礼数,知道吗?还有,我知道学堂里的孩子常常会欺负他们,你没有掺和过吧?”

  “当然没有!”留哥叫起来,“要不是我处处护着他们,他们会被欺负得更惨!完了……”他捂住嘴,眨着眼睛看着母亲,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把学堂里的纠纷泄露给长辈了。

  “我跟你爹也年轻过,你以为我们没有做过这些事啊。”庚娘边端点心给儿子边说。

  “真的?”留哥立刻瞪大了眼,“娘和爹也欺负过同学吗?欺负谁?怎么欺负的?”

  庚娘瞪他一眼,“别把那种事当作什么了不起的炫耀。执圭和执珂怎么说也是你的血亲,不准你欺负他们,知道了吗?在学堂里多照顾着他们点儿。”

  “是……”留哥恭恭敬敬地应答,他抬头看着沙漏,叫了起来,“坏了,迟到了素辛老师会剥了我的皮的!娘,我走了!”他一手抓一块点心,穿墙而过,向学堂方向狂奔而去。

  “我叫你爹帮你请过假了……”不等庚娘的话说完,留哥早跑得没影了。庚娘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再次陷入了沉思……

  “糕儿。”

  “来了,先生。”

  “执圭。”

  “来了,先生。”

  “予。”

  “是,先生。

  一名中年地狼男子背着手,半闭着眼睛在一群少年面前踱着步点名。他念得不急不缓,学生们却个个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位叫素辛的地狼是家族中的老师,他已经教了几百年书,这些孩子们的父亲很多也是他的学生。这位先生性情严厉,训斥起人来毫不留情,是这些被娇宠惯了的孩子们少数几个惧怕的成年地狼之一。

  叭哒一声,有个学生没有握住手中的笔砚,把它们掉在了地上。在这间寂静的屋子里,这个声音引来了素辛的怒视。他睁开眼,向这个学生走过去,说:“连文房四宝都握不住,能成什么大器!”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严厉得让那个少年发抖。

  “拾起来!”

  少年蹲下去捡那些文具,手臂却不住瑟瑟抖动。

  素辛一直盯着他,准备在他站起来之后再训斥几句。

  “到!”一个声音传进来,接着一条身影从屋子上面跳了下来,站在素辛身边大声说,“留哥来了!留哥没迟到!”

  “留哥……”素辛转过头看着这个打破寂静的学生,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留哥手扶膝盖吐口气,笑着仰起脸说:“我怎么能耽误了先生的课啊!上次您教的法术,我还想展示给您看呢!”

  “你这孩子真是。”素辛严肃的神情被关爱取代了,“用功是好事,但也别耽误了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孝敬老人也是你要学的东西。”

  “是,先生。”留哥大声应答。

  留哥的出现让课堂的气愤松弛了下来。当素辛转过身向着另一边的学生讲述时,留哥拼命做着收拾引几个朋友的注意,然后从口袋中微微露出那个酒瓶给他们看。

  朋友们的眼睛立刻全睁大了,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

  留哥指指门口,再做一个“喝”的动作。

  朋友全力点着头表示了解。

  “咳!”素辛回过头来,咳了一声,他虽然没有看见那些小动作,但是那几个少年脸上来不及散去的信息却告诉他,这些学生到捣鬼,“予,你来说说,兑位的变化共有几种。”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少年身上。

  “先生。”留哥却抢着举起了手,“让我先演示一下您上次教的法术行吗?我都快等不及了。”

  “什么?”素辛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那个法术你已经学会了?”

  “是!”留哥用力点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老师,他开口不仅是为了帮朋友解围,也是真的急于在老师面前演练一下学会的法术,好得到一些指点。

  “这个法术,我至少练了三个月……”素辛喃喃自语地看着这个只练了七八天的少年,“这个孩子真的是天才啊,我族有幸,我族有幸啊!”

  “你就来施展一下,让我看看吧。”

  “是!”留哥答应一声,走到屋子中间,摊开双手,念动咒文,一团光影旋转着在他的手心生成……

  “干杯!”

  在留哥的带领下,几个少年一放学就躲到了远离长辈的地方,举杯大口喝起了烈酒,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他们的杯子一空,留哥马上就会为他们斟上,他手中的小瓶子看起来不起眼,其实里面装的酒一大坛都不止。

  少年们边喝酒边闲聊,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留哥身上。

  “为了留哥干杯!”少年们又举起了杯。

  “怎么又为了我干?”

  “因为你弄来了酒啊。”

  “这个理由刚才干过了。”

  “那就因为你是天才好了。”糕儿理所当然地说,在他看来这是件很值得干杯的事。

  “我们家族的光荣!”一个和留哥有远房亲戚关系的少年说。

  “你会成为最了不起的地狼!”

  “连老师都知道你厉害。”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附和,留哥不仅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朋友。

  他们越说,留哥的嘴就嘟得越高,最后他终于把杯子放下,宣布说:“我生气了!你们在孤立我!你们不把我当朋友!”

  “怎么会!”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向他保证大家都把他当做好朋友,而且以他为荣。

  “那你们为什么和先生他们一样整天天才长天才短的?”

  “你本来就是天才啊。”

  “连先生以前都要练三个月的法术,你只用七八天就学会了,还不是天才?”

  “你学东西比谁都快。”

  “……”

  少年们又是一阵七嘴八舌,要让留哥相信自己确实是天才。

  “我是因为喜欢法术才努力去学,又不是为了让大家叫我天才,而且我这么用功,你们一句天才就全概括了,这对我不是很不公平吗!我自己的努力不就成了天才的陪衬了吗?”留哥这么说着,抓起那个酒瓶,“我自己喝酒,不理你们了。”

  “哇……”少年们叫着拉住他,“你把酒瓶留下再走嘛。”

  “只想着酒瓶不管我,果然不把我当朋友。”留哥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挥着,“绝交吧,绝交吧,你们这些家伙。”

  “行了!”一个少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快点喝吧,回去太晚被发现了,麻烦就大了。”

  留哥捂着脸的收被拽下来,露出一张正在窃笑的脸。

  “不准再叫天才啊!”留哥指着大家,又开始为大家倒酒。

  “好,从现在起大伙儿叫他白痴。”糕儿的宣布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留哥冲过去咬他,一群少年打闹着,又开始了他们的宴会。

  两条身影从另一边的通道出现,他们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遇到留哥他们,一时愣住了,但接着便转身想要离开。

  “执圭、执珂。”留哥站起来叫道。

  对他而言,让他们走开当然比较好,也不会打扰了大家的宴会,可是留哥想起了母亲的话,于是笑着邀请道:“你们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执圭和执珂静静地看着留哥,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想走开。在他们的眼神中,留哥又一次看到了冷淡之外的东西--憎恶?他皱皱眉,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对堂兄。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可身边的朋友们马上就证明了他没看错,因为他们已经仗着酒劲站起来向执圭和执珂发难:“喂,你们是什么意思!留哥儿好好地和你们说话,你们摆那副嘴脸给谁看!”

  “别,别,他们是我堂兄,闹起来我会被爹娘骂的。”留哥忙拦住大家,他可不想因为这两个人回去挨骂。他拦住大家时,执圭和执珂转身就走。

  “太讨厌了!给脸不要脸!”大家纷纷这样职责这两兄弟。

  留哥不说话,他也不喜欢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堂兄弟,所有的礼貌和谦让都是为了母亲平日的殷殷嘱托而已。所以当糕儿说“早知道他们这么无礼,上次我们应该多打他们几拳才对”的时候,留哥只是扭过头问:“上次他们缠着绷带来上学,是你们干的吗?”

  “我,还有他们几个。”

  “谁叫他们总是那副样子,看了就有气。”

  这些少年一点儿都不为那件事有所愧疚。

  留哥摇摇头,他自己也认为那两兄弟欠揍,可是母亲的嘱咐在关键时刻仍然有效。

  “总之以为别再为难他们了,我娘知道他们受了欺负总是很伤心--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大伯的儿子啊。”

  “可你就看得下去他们那副样子?什么玩意儿嘛,竟然还敢整天算计着要超过你!”糕儿对此忿忿不平。

  “超过我?”留哥有种想笑的感觉。

  “你没看见他们夹着法术书吗?他们常常找没人的地方联系,一心一意要超过你!”

  “这么说起来,他们在学堂里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呢。”留哥思索着说,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留意过这些事。

  “他们把你当做目标!”予气呼呼地说,他就是气不过这一点--竟然敢把留哥当对手,还总是偷偷联系,太让大家看不过眼了。

  留哥撇撇嘴,他虽然不以天才自诩,可是也不认为有谁可以赢过自己。

  “所以啊,留哥儿,下次上课你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优秀的。”沉珠撺掇留哥说,其他的少年全跟着起哄:“就是,就是。留哥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留哥在沉珠头上狠狠拍了一掌:“瞎出主意!想让我爹剥了我的皮啊!”

  “说起来,静石叔和庚姨很护着那对兄弟呢……”沉珠失望地坐下来,“听说静石叔有空还亲自教他们功夫,连留哥儿都没有得到静石叔的单独指点呢。”

  “爹说我现在还小,应该专心学法术,免得贪多嚼不烂,过几年我长大些他就会教我的,而且他们是我爹的侄子啊,侄和儿差什么?都是自家的骨肉嘛。他们的父亲死得早,我爹娘理应照顾他们的。”其他留哥内心深处对于身为全族第一武功高手的父亲不肯私下单独知道自家很不乐意,但是对着伙伴们还是把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搬出来说。

  “你年纪小?可你比他们厉害得多呢!教他们不教你,静石叔太偏心了。”糕儿说出了留哥的心里话。

  “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心里还不定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准到头来养虎为患!”予恶声恶气地说,众少年们一致赞同。

  留哥看着他们不解地眨眨眼。

  “教他们学了一身本事,再被他们咬上一口该有多冤枉。我爹常说,这两兄弟自幼就孤僻不群,保不准和他们的爹是一路货色。族长和静石叔对他们太宽容了。”一个孩子把手中的杯子向地上一扔,又重重踩了一脚。

  “哼,我会盯着他们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做出对留哥儿、对我族不利的事来!”予咬着牙、握着拳说。

  “对,一定要小心他们。”

  “我也会盯着他们的!”

  留哥越发摸不着头脑了,莫名其妙地说:“他们虽然古怪难处了点儿,可也不是犯人啊,你们不用这样吧?”

  “他们不是犯人,可他们的父亲……”糕儿说到这里,被沉珠拉了一下衣角。不管怎样,他们要说的对象是留哥的亲伯父,沉珠怕心直口快的糕儿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留哥没有注意这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说起来,我大伯去世得早,伯母又改嫁了,他们没爹没娘,性格古怪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求大家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为难他们了,成不成?”

  听了留哥的话,几名少年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们不讨人喜欢,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们啊。可是就当他们不存在,见了面点个头也不难,是吧?”留哥误会了大家的意思,又加上这么一句。

  “留哥儿……”沉珠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么?”留哥睁大了眼。

  “你……你大伯的事……”

  “我大伯?什么事?”

  沉珠看向大伙儿,想寻求帮助,可因为话题是他挑起的,大家便都等着他说下去。沉珠舔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什么事啊?说话说一半!”留哥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追问着。

  “留哥儿,你大伯是怎么死的……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

  “病故啊,死的时候才三百岁,英年早逝,我爹说起来就会流泪呢。”留哥自己没有兄弟,可是每当听父亲谈起那位大伯,总能从言语中感受到那份浓浓的手足之情。他叹口气,娘为什么不给自己生几个兄弟呢?每个地狼家族都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多的甚至有十几个,身为独子的留哥常有种孤独感。其实爹娘还年轻着呢,不知道现在开始催他们多生几个弟弟妹妹给自己还来不来得及?

  “留哥儿,你的大伯他,他不是病故的。”沉珠斟酌着自居,“他是被,被静石叔……”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爹?”留哥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我大伯的死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是被静石叔,静石叔……”沉珠声音细如蚊鸣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杀死的。”

  “胡说!”留哥一下子跳起来,把沉珠按在身下,挥拳便打,“你竟然敢这样说我爹!看我怎么教训你!”

  大伙儿慌忙上去拉开他们,沉珠一边招架留哥雨点般的拳头,一边挣扎着说:“留哥儿,你听我说,那件事不是静石叔的错!他是为我们族除掉了一个叛徒啊!留哥儿,你大伯若石他是内奸……”他好不容易从留哥手下逃出来,躲在糕儿身后看着愣住的留哥,讪讪地说:“竟是事故当年是大义灭亲,是全族上下敬佩的英雄啊。”

  留哥难以置信地张着双手呆在那里,目光从伙伴们脸上一一掠过去,颤抖着嘴唇说:“真的?”

  大伙儿谁也不说话,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证实,沉珠的话是真的。

  “我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留哥喃喃地说,“我大伯竟然是……我爹……我爹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留哥儿,我想静石叔和庚姨不对你说这些是有原因的,毕竟……”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留哥代他说完,深吸了口气,坐下来,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行了,我冷静下来了,你们就把实情告诉我吧,总不能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大伙儿你推我我推你,终于还是把沉珠推到了前面。

  “你的伯父若石法术高明,原本和武功高强的静石叔同样被大家看做我们族中的希望。可是若石自幼就很孤僻,不太和大家往来。听我爹说,他还特别喜欢到地面上去,有时一住就是大半年不回来。”

  留哥和其他少年都皱起了眉头。对于地狼来说,泥土中就是最舒适的家园。留哥儿曾经被父亲带到地面上一次,那次被阳光晒得皮毛火辣辣的记忆他还一直铭记着,并且希望永远不用再有下一次了。

  “若石就是这么个古怪的家伙,本来这是他自己的习惯,大家也说不出别的,但是后来……”沉珠看着留哥,“后来族人发现他在暗中和无伤来往。”

  “无伤!”留哥一下子蹦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其他的少年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在沉珠提到“无伤”时还是个个神色凝重,咬牙瞪眼,呼吸都急促起来,其中几个甚至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青丘之国有两个居住在地下的种族:地狼和无伤。无伤,又名聚,外形和人类十分相似,是一种和地狼一样,生活在土地中的妖怪。

  不论地狼还是无伤都是知书达理、有文化有教养的种族,他们和别的种族、妖怪、神民或别的神民都可以友好相处,也可以在他们的居住的得到不错的评价,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永远处于对立状态。也许就是因为彼此太相近、太了解了,所以他们永不相互忍让,只能用仇恨和杀戳来解决彼此的摩擦。

  这两支种族都在青丘之国的大地之中居住得如此之久,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随着时光的流逝,彼此间的敌意、仇恨也在累积着,终于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恨意。

  他们当中不会有任何一个地狼或无伤去追溯最初的不和从何而来,他们不在意这些,就是恨对方,恨对方种族中的任何一员。他们都把消灭对方当作自己的最高目标,在他们的文化、习俗中,对方是一切邪恶黑暗的代名词,他们深信这一切,并且把这种思想代代相传,灌输给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

  留哥和他的伙伴们也是在这样的家族,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

  “无伤……”留哥默念着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名称。他理所当然地憎恨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妖怪,并且一直在为了有一天去和他们厮杀而勤学苦练,他的观点当然也和其他地狼一样,认为在战斗之外的任何场合与无伤交往,都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行为。

  “我伯父他真的……和无伤来往?”留哥看着伙伴们,期待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少年们都点着头。

  “若石不但暗中和无伤来往,而且还把我们族中的事泄露给他们,只是我们族中一支去地面和神民交易的商队走到埋伏,全军覆没--其中就有糕儿的叔祖……”沉珠看向糕儿,糕儿用力点头,同时握紧了拳。

  “后来若石逃出了我族,族人们去追捕他,可是他法术高强,追上他的族人反而被他杀伤了很多,直到静石叔亲自出马,才制服了这个叛徒!但是他在和静石叔搏斗中受了重伤,没等押回来接受处置就死了。全部的事情就是这样,这件事族人都知道,只有你……”

  我爹娘从来没和我提过……”留哥现在还有些受不了。父亲口中那个稳重、睿智、心地仁厚的大伯会是族中的罪人,而且是被父亲亲手杀死的,父亲杀了他口中那么尊重的大哥……他终于明白大伯母为什么会狠心丢下两个幼子改嫁,也明白为什么那么溺爱、纵容孩子的长辈会对执圭和执珂严厉到有些苛刻了--因为他们是罪人的儿子。

  “留哥儿,既然静石叔和庚姨自己不说给你听,你可别让他们知道我们对你说起这件事啊。”

  “对啊,你可别出卖我。”

  “别让我们挨大人的骂。”

  伙伴们嘱咐着留哥,纷纷散去了,留哥又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才一口气喝尽了瓶中剩下的酒,带着醉意往回走。

  “爹。”留哥在父亲身后犹豫了老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静石一边吃饭一边翻书,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干吗?又要背着你娘要零钱花?没有没有!以前给你的全偷偷买了酒,害我也被你娘教训!”

  留哥看着父亲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把一肚子话又咽了回去,嗫嚅地说:“没事。”

  “没事?”静石抬起头,用力抽动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啊?”他伸手在留哥鼻子上弹了一下,“干什么了,还不快交待!”

  “只是一小瓶……”留哥摸着鼻子,嘟起嘴,“而且还是大伙儿一起喝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舅舅家的‘一小瓶’装多少!”静石馋嘴地舔舔嘴唇,“让你娘知道了剥了你的皮!不过……”他向留哥挤挤眼,“我儿子长大了,连酒量都快赶上他爹喽!”

  “就是啊!”留哥也来了精神,“我是爹的儿子嘛,怎么可以不会喝酒!”

  “是谁在跟我儿子说酒啊!”庚娘端着饭从厨房中走出来。

  “没!我在说儿子长高了,快赶上他爹了!哈哈哈哈……”静石连忙打着哈哈掩饰。

  “对,对,是个子。”留哥和父亲并肩站着,挺直了腰给母亲看。

  “哼,你们爷儿俩用不着合着糊弄我。”庚娘把饭菜摆上桌边说,“下次再听人家父母来抱怨留哥儿带头偷酒喝醉了闹事,我就饿你们三天,看你们还把不把酒当命根子。”

  “饿三天?”静石吓了一跳,忙抓起筷子夹菜,一边说,“先吃点儿,先吃点儿!”一边帮留哥往碗里放,看到庚娘横眼看向自己,他又连忙改口,“多吃饭,少喝酒。来,儿子,多吃饭,多吃饭。”

  留哥抿嘴一笑,边吃着父母为他夹的菜,边孝顺地为父母夹菜,渐渐地把伯父的事放到了脑后。直到晚饭过后,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那个素未谋面的伯父和他的所作所为才浮上了心头。

  大伯才华出众,家庭和睦,既有娇妻幼子,又有情深意重的兄弟,他为什么会背叛家族和无伤勾结呢?他这么做除了身败名裂之外还能得到什么?难道他疯了吗?对,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和无伤来往,除非是疯了!

  留哥恨恨地这么想,自然而然地憎恨起大伯来。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不知为什么,留哥打了个寒颤,把鞋子一甩,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这夜,那个素未谋面的大伯却出现在留哥的梦中。

  留哥在梦中看到了那个场面:大伯在前面奔跑,脚下溅起了水花,扬起草叶——对,是水和草,那是在地表上发生的事。在他的后面,有很多地狼在追赶,不时有一个地狼从土中窜出来拦在他面前,之后便是短兵相接,血肉飞溅……

  留哥在梦中听不到声音,却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甚至可以看见倒下的地狼脸上痛苦的表情。

  大伯继续跑着,追赶的族人渐渐被甩在了后面,他跑过了河流,进入了一座山林,月光、树影、被惊起的小动物,这些留哥应该未见过的情景却在梦中摇晃着。

  突然,他可以听见声音了。

  风声,树叶晃动着,还有……心跳声,怦怦的心跳声,一声,两声,越来越清晰,在留哥脑海中回荡。

  一条身影出现在眼前,静石站在了面前的路上。

  爹来了!留哥在梦中感到了一阵欢喜,可是他随即意识到,爹是来杀大伯的!留哥的心揪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希望这个男子可以逃走了。

  静石开始对大伯说话,激动第挥动着手臂。若石也开始说什么,一步步向静石走去,连走边说。留哥还是只能听到风声,心跳声,父亲和大伯之间的对话他一句都听不见,却看见眼泪不断落下来,打在地上,打在草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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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谁在流泪?

  静石又大声说了句什么,若石又向前走了一步,双膝一屈,跪倒在静石面前。静石拔出了剑指向若石。

  “爹!”留哥大声叫起来。在这一瞬间,留哥梦中的视角发生了变化,在这之前,他仿佛一直站在若石的身边看着周围,看着一切,所以他一直看不到若石的脸,突然之间,这些都转动了起来,留哥感到自己站在自己站在了若石和父亲的侧面,看着这对兄弟。

  “爹!……”看着父亲严厉到有些狰狞的面孔,留哥感到十分害怕,费了好大劲才令自己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若石。

  这一看吓了他一大跳!

  这个男子竟然长着和自己父亲静石一模一样的面孔。

  “爹!”他走了几步,小声的叫着,不过两名男子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旧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留哥听不见的话。

  拿着剑的男子看起来十分愤怒,把剑向前递了树寸,而跪在地上的男子声泪俱下,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抓住剑刃向前一拉,让它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手掌和胸口顿时流下血来。

  他又说着什么,用极度哀伤和企求的目光看着对方。

  “爹!饶了他吧。”留哥忍不住开口求情:““爹!他是大伯啊!”

  不过他的声音传不到梦中人的耳中,梦中的静石突然挺剑,一剑刺了下去。“不!”留哥尖声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进了那个长着父亲面孔的男子的心窝。

  “不!爹!不!”留哥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梦!……”他抹着头上的虚汗,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爹,他!”他一下字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向父母的卧室跑去。直到从门缝中看见父母正在床上熟睡,才松了一口气。

  “对!死的那个是大伯……他是和无伤来往的叛徒,所以被处死了。不是爹,太好了,不是爹……”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沿上,因为放松下来而全身发软,想起梦中那张和父亲内一模一样、但充满了哀伤的面孔,还有那柄刺出去的剑,他的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大伯的画像……!”留哥嘟哝着,打开了手中的画轴。

  画中有两个风姿飒爽的地狼上面并肩而立,右边的一个一身棕黄色的皮毛,嘴角有个微微的酒窝,明显是父亲静石,左边的一个身材略矮一点儿,皮毛是深褐色的,文静地笑着,一只手勾着静石的肩膀。

  若石的画像当他成为罪人后早已被销毁掉了,这一张因为上面有他的弟弟静石才被保留了下来,但是也被丢在了仓库中,早已布满了灰尘。

  留哥悄悄找了十几天,才把它从杂物下面找了出来。

  看了一眼这画,留哥长出口气:“太好了,一点儿都不像。”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不知为什么他对于梦中的大伯长着和父亲一样的脸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才千方百计找到大伯的画像来看。现在看来,若石和静石的五官虽然的确有三分相似,但是神情、气质绝对不一样,根本不是梦中那个父亲一般无二的形态。

  “就是说嘛……”留哥拍拍自己的脸“亲兄弟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啊,除非是用法术变的。我这是怎么了,因为一个梦就忧心冲冲了这么多天!”

  他抬头看看这个仓库里被自己翻腾得一团糟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当务之急是要在被娘发现之前把这里弄好,不然就有苦头吃了。

  自己干吗要为了一个梦干这种奇怪的事啊!难道脑袋出问题了?他以边这么叹气着,一边开始动手收拾仓库。

  过了几分钟,他却又停下手来,再次打开那个画轴挂在墙上,自己坐在一堆杂物上呆呆地看着……

  “别跑!站住!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随着一个成年地狼的咆哮,一大群孩子从他家里哄笑着穿墙跑了出来,手里有的拎着事物,有的拎着酒壶,显然刚才是从他家偷了东西,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

  “留哥儿,又是一领头,我回头告诉你爹,看不打断你的腿!”后面的成年地狼猛追不舍,大声威胁着。

  “大叔家酒酿的好我们才来喝的,别人家我们还不去呢!”留哥一边大笑一边回答,他率领的那帮小弟兄也一起附和着。成年地狼跑得再快也无法和这群可以随便穿墙入户的毛贼们比,眼见已经追不上了,只好停住步子,挥着手臂大声威胁着要去告诉他们父母,那些孩子才不怕他这一套,转眼就逃得没影了。

  这三年来,留哥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又长高了些,几乎和他父亲静石一样高了,肩膀更宽,手臂更长,爪牙更锋利了。与此同时,他开始变得有些散漫起来,不再那么用心、认真,也不再像已往那样耀眼——他依旧是最优秀的。

  但是说过去的他超过了他的同龄人无倍、十倍,现在则最多只有两三倍了。

  因为他的这些变化,老师和族里的长者们都很担忧,他们私下里曾多次找静石夫妇谈论过这件事,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或者说静石夫妇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是天才,他们宁愿他像现在这样,甚至再平凡一些,所以他们在暗地里支持儿子放下学业,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有了父母的默许,留哥当然就越发倦怠下来了。他的好强让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只是现在这种优秀更像是在向大人们交差,而不是出于他的上进心了。

  “怎么还不下课呢?”留哥一边听素辛讲解着法术,一边琢磨着下课后和朋友们去哪里玩,母亲会做什么好吃的……

  “留哥儿,你来说说这个法术的意义。”素辛发现留哥很明显在走神,便停在他面前问到。

  “是。”留哥答应一声,毫无迟滞地说了起来,“一……”

  “不错。”素辛口中称赞了一句,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留哥的功课绝无纰漏,法术也高出同伴们一筹,可是以前那种举一反三,抢着学,追着老师学的个性却不见了。现在的他只做老师交代了的学问,而这些知识对他的头脑而言又确实过于简单了,于是他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玩耍、恶作剧甚至发呆上。

  果然,刚刚回答完老师的提问,便见他又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开始神游太虚了。

  素辛希望下面要教授的课业可以重新吸引留哥的注意力。

  “从今天起……”素辛严肃地说,他环视着大家,直到连留哥的注意力都回到了课堂上,他才接着往下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脚给你们变幻成人的法术。”

  “哇!”学生们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

  地狼的孩子们的成年仪式就是指他们能够变化成人的那一刻。

  不论一个地狼活了多久,如果他不能使用法术变成人的样子,就依旧会被看成小孩子,他将不能脱离父母独立生活,也不可以建立家庭,参加地狼族的生产、补猎,也不被允许独自到地面上去。

  相反,只要一个地狼掌握了变幻成人的法术,不论他实际年龄多大,周围的族人都会把他视为成年地狼。

  一般来说,地狼族的孩子们会在五十岁左右的时候学习这个法术,对于这一班的孩子显然是太早了点儿。

  这全是为了留哥。

  素辛和族中长老们商议,决定提前教给这些孩子这个重要的法术,就是希望留哥在成年之后可以正视自己长大的事实,不再整天忙于嬉戏。

  素辛和长老们坚信,无论其他孩子怎么样,留哥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学会这个法术的。

  “这个法术的关键在于……”素辛双眼直视着留哥,开始讲述……

  “饿死了……”留哥回到家往椅子上一躺,就扯着脖子开始叫,“娘,我好饿啊。”

  “来了,来了。”庚娘一边托着饭菜出来一边说,“每天都在外面疯到这么晚才回来,不饿才怪。你今天又去哪里捣鬼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七叔真小气,不就偷了他几盘菜么(当着母亲他可不敢提起酒的事),上次拿了松远大哥家一整只第鼠人家都没说什么。”

  “你偷人家东西还有理!”庚娘在他头上戳了一指。

  “小孩子就应该痛痛快快地晚儿啊!”留哥理直气壮地说,“而且今天先生教了我们变成人的法术,等我学会后,就不能再箱现在一样尽情的玩儿了。”

  “先生教你变成人的法术?!”庚娘惊愕地抬起头来,勉强露出笑容问:“为什么这么早呢?对大伙儿来说有点儿难吧。”

  留哥撇撇嘴:“反正挺没劲的。”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中法术难学的“说的你好像不想学似的。”庚娘把杯盘放到他面前。

  “我是不想学啊。”留哥马上承认,“老是当小孩子撒娇多好啊, 我才不想长大呢,真想不通先生为什么提早这么多教我们这个法术。”

  “也许……”庚娘隐约猜到了族中长辈们的意图,强笑着说,“也许是先生觉得你们特别出色呢。”

  “娘,我想一辈子都做你的儿子,我不学变成人的法术好不好?”留哥抓着母亲的衣角撒娇。

  “傻孩子,你就算长到一千岁,一万岁,也永远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庚娘伸臂揽住他说,“在娘的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抱在娘怀里的,小小的,毛茸茸的留哥儿。”

  “娘。”留哥立刻变成狗的样子,钻到母亲怀里。他曾经很想要几个弟弟妹妹好逞逞做哥哥的威风,不过现在想来,没有弟弟妹妹也好,免得他们分走属于自己的宠爱,就这么一直被父母溺爱着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庚妹,我回来了!这是今天的猎物。”静石喝得半醉不醒的,手中拖着一只巨大的老鼠走了进来,“剥下皮给儿子做件大褂。”他得意地宣布,“很少见这种毛色的地鼠,和儿子的皮毛真配。”

  地鼠是一种生活在土中的老鼠,是青丘之国特有的动物,外形很像生活在火焰中的火鼠,身形巨大,最大的据说有大象那么大,小的也像兔子大小,皮革厚实,肉味鲜美,是一种有很多种用途的动物。因为它们一般居住在很深的地下,其他种族想捕获它们并不容易,只有地狼、无伤这样的妖怪才有能力捕捉它们。

  静石是地狼族最优秀的猎人。他每次出猎都会满载而归,而且抓回来的都是体形庞大的猎物。这些猎物他往往只留三分之一,另外的分做两份,一份给执圭、执珂兄弟,一份分给亲戚朋友、左邻右舍。

  “别吵。”庚娘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留哥儿睡着了。”

  “儿子睡着了啊,没关系,他看见我带给他的礼物会高兴的,不会怪我吵醒他的!对不对,儿子?”静石醉眼朦胧地向留哥的房间走去。

  “相公……”庚娘叫住他,迟疑一下说。“今天学堂里开始教变幻人形的法术了。”

  “好呀,孩子要长大了,这是好事啊!留哥已经学会了吗?我儿子聪明,一学就会。”静石嗓门大得像打雷。

  “他好像不是很想学。”庚娘担忧地说:“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撒娇,吃完饭就去躺下了。你说,先生为什么那么早就开始教他们这样的法术,会不会……”

  静石安静了下来,晃晃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沉甸甸的头,半天才说:“是太早了……儿子自己也不急着长大呢……”他和庚娘互相看着,陷入了沉默。

  其实,静石回来的吵闹声已经把留哥吵醒了,他本来是想披上衣服去迎接父亲的,可是走到门口,却听到了父母的话。留哥默默地躺回了床上,他觉得自己现在跑出去似乎不太好。双亲和族人们并不一样,他们给了留哥宽松的生活空间,他们没有因为留哥的天赋而要求过他什么,反而一直担心留哥会由于忙于学业而耽误了自己应该享受的生活。

  留哥也不知道近几年自己是怎么了,他其实根本不贪恋玩耍、嬉戏,对法术等课业的学习热情也一点儿都没有下降,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在先生们面前表现出来,他宁愿自己拼命的偷偷练习,却在先生们面前声称已经运用自如的法术没有学会,或者故意把功课背得前后颠倒,然后装做后悔地说自己背书时睡着了。

  近几年,称他为天才的族人越来越少,留哥心中不禁有一分得意——他想学习,想掌握更多东西,但是他实在厌烦了“天才”这个称号。

  有几次,当留哥偷偷找地方练习的时候,曾经遇上过执圭、执珂兄弟,他一边躲藏,一边有种忍不住想大笑的感觉——在几年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和他们两兄弟一样的事。

  大概就像父亲说的,自己不想长大吧。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哭泣声,留哥一下子从床上又坐了起来。

  “呜呜……大哥……”静石把脸埋在妻子的怀中,泣不成声,“大哥的法术是最高明的……呜呜……如果由他来传授留哥儿的话……呜呜……大哥……”

  他只要喝醉了后,便常常会这样念叨兄长若石哭泣。以前留哥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现在他明白是因为父亲亲手杀了大伯。自从知道了真相后,留哥的心像被系上了一个疙瘩,周围的族人对于大伯是叛徒这一点一再强调,可留哥在意的,却是别的——父亲亲手杀了他的兄长,只因为他是叛徒。

  叛徒确实该死,但是亲手杀死自己的手足……留哥无法对这种事释怀。他知道父亲也是一样,这就是他常常喝醉后哭泣的原因。

  “爹……”留哥捂住嘴,眼泪也掉了下来。

  “十天已过,你们当中有谁学会了这个法术?”素辛虽然问大家,充满期待的目光却落在了留哥身上。

  留哥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学堂中一片沉默。

  素辛微感以外,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留哥都会第一个跳出来说他已经学会了,他叹口气,说:“那么再给你们十天时间,不用操之过急,静心体会才有成就。”

  “是。”学生们一起回答。

  素辛挥挥手,让他们散去。

  “留哥儿。”

  留哥听到素辛叫他,停住步子转了过来。

  “你可有什么疑问?如果有尽管来问我。”

  留哥点点头:“谢谢先生,我会努力的。”

  素辛打量他一番,长叹一声:“去吧。”

  留哥像他行了个礼,快步追上了在远处等他的伙伴们。

  “怎么可能?留哥儿,怎么可能连你也没有学回!”糕儿一走出学堂便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对啊,这么难的法术,我们无法在十天内学会是理所当然的,留哥儿怎么也没有学会?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吧?”沉珠也关切地问留哥。

  “就是!”

  “留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留哥儿……”

  伙伴们唧唧喳喳地嚷了起来。

  留哥儿垂着头快步向前走去,不搭理他们。

  “留哥儿?”

  “留哥儿,一次学不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待会儿我们还是去踢球吧?”

  “谁像你整天只知道玩!留哥儿从来没有学不会的法术,对不对,留哥儿?”

  “他这次就没学会嘛……”

  “可是十天后他一定会学会的!是吧,留哥儿?”

  “行了,你们烦死了!”留哥突然大叫了一声,抬起头来气冲冲地对着他们。

  大伙儿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沉珠拍拍他的肩膀说:“算了,都放学了,不提功课的事,咱们去玩吧。”

  “不去了,我要回家。”留哥无精打采地说,向大家摆摆手,独自走了。

  “他自己没学会,干吗向我们乱发脾气啊!”一个少年不服气的叫着。沉珠拉拉他的衣襟,不让他再说下去。

  他看着留哥的背影,知道这些年来留哥虽然不像过去那么天资纵横了,可是老师教授的东西在规定的时间内学不会还是第一次,这件事一定让留哥心理很难受。

  “留哥儿,吃饭了!”庚娘站在留哥卧室门口叫道。

  “不吃!”

  儿子生硬的口气让庚娘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见留哥正抱着膝蹲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发呆。听见母亲进来,留哥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留哥儿,你怎么了?”

  “没事!”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娘说还不成?”

  “都说没事了!”留哥口气冲冲的嚷。

  庚娘呆乐意下,走到他面前,严肃地说:“留哥儿,抬起头来看着娘!”

  留哥儿咬着嘴唇,抬起头来。

  庚娘用手抚着他的脸,柔声的说:“留哥儿,娘知道一一定有什么心事,所以才不开心,对不对?但你可以把事情说出来,和爹娘商量啊。

  这样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又向娘乱发脾气,你说这样对吗?”

  “对不起,娘,我知道错了。”留哥惭愧的说,“我没有学会变成人的法术,先生又在课堂上当着大家单独问我,所以……我觉得很丢脸!”

  庚娘温柔地把他揽进怀里,抚着他的头发说:“有谁是十全十美的呢?我儿子的毛病啊,不是不聪明,恰恰是太过聪明了。平常人从小到大,理所当然地会经历失败,于是他们就会明白,有些事是可以轻易做到的,而有些事必须加倍的努力,有些事甚至是无不论多么努力都做不到的。而我的宝贝儿子呢……”

  庚娘看着留哥:“你呀,就是从小太聪明了,从来没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我和你爹一直以来都在担心,万一你习惯了这种什么都一学就会,无须苦苦执着的日子,一旦哪天你遇到了一件一时无法做到的事,会不会就这么承受不了了,更甚至于自暴自弃……”

  “我已遇到这种事了……”

  “是吗?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庚娘笑着问他。

  留哥从椅子上跳下来,挥着手嚷:“现在当然是去吃饭,然后认真地练法术!”他笑着拥着母亲的肩向外走,“娘,你看吧,你儿子才不是输不起的人呢~”

  “是吗?”

  “是啊是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庚娘看着儿子扑在饭桌上的身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又过了十天,留哥和伙伴们依旧没有谁能掌握变幻成人的法术,素辛很明显地流露出了对留哥的失望。

  之后,又是十天。

  “这次,有谁可以变幻了吗?”

  素辛语言刚落,一个少年便举起手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他身上,大家的神情流露出了极度的难以置信——第一个学会这个法术的,竟然不是留哥。

  “执珂?”素辛也迟疑了半刻才说出话来,“你?你……好,你就演示一下吧。”

  “是”执珂的口气中除了紧张,还流露着明显的得意。他站在大家面前,口中念念有词,身体发生着变化,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

  “先生,您看是这样吗?”

  “不错,你做得很好!”素辛也不得不点头。

  执珂平生第一次受到先生的夸奖,顿时容光焕发,有意无意地瞟向留哥。

  留哥端坐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成年男子了。”素辛开始对这个刚刚成为成年地狼的男子进行教导,于是剩下的时间,便全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中度过。

  直到下课后,素辛才叫住留哥:“成年仪式本来应该由父母代为安排,可是执珂的父母都不在了,你回去跟你爹娘说,请他们代为安排吧。”

  留哥生硬地点点头:“是。”然后也不向先生辞别,扭头快步跑掉了。

  素辛不但不因为他的势力而愤怒,反而抚须一笑,他希望这个激将法可以使留哥发愤用功。

  “不去!”留哥气呼呼地躺在床上,任庚娘怎样拉都拉不起来,“我不到他家去!就是不去!”

  “留哥儿,你这个孩子!这是执珂的大事啊,你这个堂弟怎么可以不去!”

  “我说了不去!”留哥了着被子蒙住头。

  “你太任性了,快出来。”

  “不!”留哥索性变成狗形在被子里钻来钻去,就是不让母亲抓住他。

  “留哥儿……”庚娘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一把揪住他的尾巴,把他往床下拉,留哥四爪抓住被褥就是不动,母子俩就这样拔起了河。

  “出来!”

  “不去!”

  “出来!”

  “死也不去!”

  “……”

  静石一踏进门,就看了这副情形,扶着墙大笑了起来:“哈哈,你们娘俩在干什么啊?哈哈……”

  “相公,你也来说说儿子,他怎么也不肯到大伯家去。”

  趁庚娘回头说话的功夫,留哥已经摆脱了母亲,又拱回被窝去了,只露着鼻子和一双眼睛说:“反正我不去。”

  “来,儿子!”静石过来拍拍留哥,“起来,不就是一个法术没学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你爹我十个法术有七个半不会,不也过地好好的。”

  “我又不是你!”

  “别拿儿子和你比!”

  母子俩在这种时候到是意见一致。

  “哈哈,这么说来,儿子最近常有法术学不回的,这说明儿子越来越像我了,是好事啊。儿子,这就低潮期,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爹以前的时候也有一阵子什么都不顺手,学什么什么不通,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自然就豁然开朗,又得心应手起来。”

  “你根本不明白!”留哥一下子从被窝里蹿出来,弓着腰叫。“装做没学会和真的学不会根本不是一回事!这个法术我真的学不会!我怎么练都悟不透!

  我还从来没遇上过我学不会的法术!我……”

  “装做没学会?”庚娘和静石一起看着他。

  留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转身又向被子底下钻去,静石一把抓住他,把他正个抱了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吧儿子,去梳洗一下。

  你去参加了这个酒宴,我就亲自指点你武艺。”

  “真的?”留哥一下子睁大了眼。

  静石是地狼族的第一武功高手,平时偶尔也担任指点后生晚辈们武艺的老师,族中的少年都以能得到他的指点为荣,留哥更是深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但是静石从来不肯单独指点留哥,也不肯单独指点其他少年,只有一段时间他愿意教导执圭、执珂兄弟,但是这两兄弟学了没多久就拒绝了,理由是想专心学习法术。

  今天,静石竟然主动提出这件留哥过去怎么央求都不行的事,使留哥不得不斜着眼,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想骗我去了之后再反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爹是这样的人吗?”静石拍了他一下。

  “说只要我吃要就带我去打猎;说只要我不吵着要弟弟就买新书柜给我;说我肯吃我讨厌的青菜就瞒着妈妈给我买酒;说我不揭发你收到的示爱信就给我钱……”

  留哥扳着爪数:“一次也没有实现过!骗子!”

  “这么说的话,好象真的有……庚妹,留哥儿是胡说的!没有这回事!没有!”

  庚娘板着脸在桌前坐下来,冷冷地一拍桌子:“说,你们父子俩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又是酒,有是示爱信,今天不说明白,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庚妹,误会,留哥儿胡说的,没有的事,谁会看上我呀,对不对!”

  “就是说我很没眼光了?”

  “不,不……留哥儿,过来给你娘解释!”静石向正蹑手蹑脚向门外溜去的留哥大喝一声。

  “我去洗脸……”留哥知道自己祸从口出,一溜烟跑了出去。

  庚娘出神地看着门口,缓缓说:“学会的法术故意装做不会……这个孩子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了。”

  “等我好好指点一下他的武艺,不学法术也没什么不好——本来不想教他武艺的,真不想这个孩子拿起武器……”

  “他是你的儿子,怎么能不会武艺。”

  “是呀,我的儿子……”静石轻轻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啊……”

  “还有……”庚娘站起来去给留哥整理要穿的而已副,扔下这么一句,“把你收的信老老实实地拿出来交给我,不然三天不准吃饭!”

  “信……庚妹,没有的事啊,留哥儿是陷害我的……庚妹……”

  这是一座既高又宽大的地底洞窟,它没有经过地狼们的改造,完全保持着天然的摸样,洞顶上悬垂着钟乳石,地上长着石笋,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在洞中回荡。

  洞的一侧有一块平整的空地,空地一侧放着一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一应俱权,另一侧放了一把交椅和一张小几,几上摆着酒瓶酒壶什么的。

  “爹,这就是一的练武场?”留哥兴高采烈的问,刚才的执珂成年仪式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当然了,你爹我可是地狼族第一高手,当然要有最好的练武场。”

  “吹牛皮。”力哥撇撇嘴。他抓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才背着手溜达到兵器架子前,上下打量起来。

  “挑你喜欢的,来和你爹比划比划!”静石大声说。以往留哥学武艺时并没有特定的兵器,这既是因为留哥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法术上,也是因为静石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儿子拿起武器。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教他武艺了,就应该先让他挑一件称心的武器。

  留哥摸摸长枪,拿起单刀用手指弹了一下,又放了下来,捡起了一对镏金大锤上下抛动,然后皱着眉头丢开手,又去看那并排摆的十几把利剑。静石不由握紧了自己的剑。

  “不要!”留哥终于挥挥手转过身来,用不可一世的样子说:“我不要兵器也很厉害。”

  “是吗?让你爹试试!”静石解下佩剑向旁边一丢,空着手站在留哥面前,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

  留哥手一伸,利爪从皮肤下弹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叫一声,向父亲扑过去。他先直取静石的胸口,却在半途手臂上扬,改袭咽喉,而另一只手则横扫一爪,让对方无法跃开躲闪——这是他最得意的绝招,每次在玩耍时使用这一招都可以打得伙伴们求饶。

  他当然不指望自己的这点把戏能打中父亲,不过只要吓他一跳,让他觉得自己还不赖就成了。最好能撕破他的衣服,让他回去被娘骂。

  静石不等他的身形完全展开,勾住他的手腕一带,脚下一绊,留哥觉得自己像腾云驾雾一样,不等回过神来已经摔了一个跟头。

  “怎么样儿子?你爹还有几下子吧!”静石蹲下来摸着留哥的头问。

  留哥挣扎了大半天才放弃了努力,往地上一躺,张开四肢嚷嚷着:“行了,我认输总行了吧!”

  “早点认输不就行了!”静石在他额头上一弹,哈哈笑着放开了他。

  “还没完!”留哥乘机跳上去勒住了静石的脖子,“我还没输呢。”

  “小鬼头,连这样耍炸的招数也用!”静石用充满告戒的口吻说,“可是想在你爹身上用这个招数还早了五十年呢!不,是早了一百年……是二百年才对!

  还是三百……”他开始认真分析儿子和自己在实力上的差距。

  “胡说,我才没差那么多呢!”留歌不服气地叫着:“快投降!不然我可就……”他用力勒着静石的脖子,一心认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有利,希望能从父亲手下扳回一城。不过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静石已经把身子一缩,反手一带留哥的衣襟,哎呦一声之后,留哥又恢复成了躺在地上的造型。

  “服了吧?”

  “不服!”

  留哥毫不迟疑地赶在静石又压制住他之前跳了起来,又向他冲过去。不过这一次静石根本不想再压制住他,而是想好好看看他的全部实力,所以放任他向自己进攻过来。

  留哥的武艺虽然不像法术那样出类拔萃,但是同辈中也属佼佼者,不过和地狼族第一高手静石相比,他就像在挥动拳头吓唬人的小孩子一样。

  静石时而顺着留哥的攻势,把他拨弄得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时而使他一跤接一跤的跌跟头,时而在他身边快速游走,让他连影子都摸不到。

  留哥明知自己和父亲相比差得太远了,但是他赌着一口气,非要在他衣服上扯个口子让他回去被娘骂不可,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上窜下跳地和父亲对抗着。

  留哥自幼便听到父亲是族中第一高手这样的话,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对于第一高手究竟有多高的问题,留哥倒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而且留哥自幼对法术的

  兴趣就远远大于习武,但父亲坚持不教,留哥也没有感到多么失望。

  在他的意识中,父亲是个粗枝大叶,有点糊涂,而且很怕老婆的男子,和别的族人口中的“最厉害”、“最了不起”相距很远,直到今天和父亲面对面对抗时,留哥才真正体会到“地狼族第一高手”这几个字的分量。

  “好沉啊”

  留哥大叫着,静石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使他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留哥挣扎几下,忽然向下一沉,往土里沉下去。在大地之中翻了个身,又冲出来攻向静石的下盘。

  经过了这几个时辰的缠斗,力哥也悟出了些窍门,他不再硬打硬撞,开始和父亲玩一些小花招——用他擅长的法术在战斗中制造机会,再看准空隙向父亲进攻。

  只是父亲的空当太难找了,明明看起来全身都没有防范,但只要自己一进攻,他却能轻松自如地躲闪开,眼看要打倒他身上的一招,最后却连衣角都碰不到,反而是父亲随手的攻击,轻描淡写,力气不大,速度不快,力道不猛,自己却被他逼得穷于应付。

  “爹真厉害啊!”留哥心理这么感叹,充满了骄傲,“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这么厉害!”不只不觉中他已经开始模仿着父亲的步伐移动了起来。

  “好小子!”静石也在心理称赞着儿子,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留哥因为疲倦,移动和攻击的速度都慢了许多,但他用的身法和动作却更有效,更准确了,而且自然而然地把静石展现出的一些动作融合在自己的行动中,仿佛那是他原来就会的一样。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静石心中抑止不住的高兴。“果然一学就会~看来我这身功夫确实可以传给他了!”

  扑通!留哥又被静石摔了个跟头。

  这个下午他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衣服破了,嘴角也肿了,手上、脚上全是被岩石划的伤痕,光滑的皮毛也倒卷起来。不过他的神情却十分兴奋。

  在他心中,学习武术的欲望第一次超过了对法术的兴趣。

  “行了,儿子,休息一下吧。”

  “不,我还没累呢!”留哥大叫,“你别想赢不了就不吃饭!”

  “哈哈,儿子,三五十年不吃饭的话你会饿死的。”

  “哼,别跑!”留哥又向父亲追上去。他倒没有妄想要赢父亲,只是到现在为止,自己这么狼狈,而父亲却依旧气定神闲,这太气人了,至少也要达到最初的目的吧。

  又斗了一个多时辰,留哥感到自己的体力快到达极限了,气喘、流汗、脚步虚浮,手臂也挥不动了,只怕父亲再打中自己一下,自己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不行,我才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呢!留哥心里想。这时,静石为了闪过他的一抓而转向了右边,同时左手微抬。他要推我的肩——留哥脑子灵光一闪,他记起静石已经两次用过这一招。

  他知道自己不论是继续攻击还是闪避都躲不过着招,所以这一次他采用了别的办法。留哥迎着静石的左手冲过去,在静石的左手眼看就要按在他身上时猛地一低身,静石反手从他的肩头按了过去,虽然静石反映神速,立刻变招向下砸,但是留哥借着一弓身向前一冲的力量已经靠到了他的近身,伸爪抓下,静石的身体躲了过去,却听嗤的一声,被留哥扯下了一段几寸长的衣襟。

  “哈哈!”留哥大笑着仰面倒在地上,高举着那条衣襟,“我赢了。”

  “算你小子有本事。”静石拉着衣服看着——刚刚上身的新衣服破了,估计回家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收拾吧。

  “哈哈哈……”留哥得意非凡。

  “行了吧,该起来回去了。”静石催促。衣服破了再晚回家,罪上加罪,晚上不许吃饭也是可能的。

  “我没力气站起来了!”留哥躺在地上耍赖。

  “刚才还神气十足的。”

  “就是走不动了,你背我!”

  “你多大了,还要爹背!”

  “不然把你收到的情书背个娘听!”

  “留哥儿!你这个不肖之子!”

  “背不背?一、二、三、……”

  “好了好了,我背你,来。”

  留哥得意地爬上静石的肩膀,双手搂着父亲的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不会是为了早点回家,故意让我打中的吧?”

  “当然是,不然你能打中我?”

  “哦,那就是我真的凭本事打中的了!太好了,哈哈哈。”留哥大笑起来,拍着静石的肩膀,“快跑,快跑啊!冲啊!”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高高坐在父亲背上,开心地又叫又笑。

  留哥把毛巾一丢,重重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说:“爹,怎么样,今天我还行吧?我打中了你四次。”

  静石坐在他旁边擦着汗说:“那算什么?过于毛糙的进攻!其中有两次如果我反击你立刻就得玩完!另一次是我故意让你攻进来,好近身控制你的,你也没发现我的意图!

  算来算去只打中我一次,还不痛不痒的!”

  “哼!再来!”留哥从地上弹起来,又向父亲冲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这对父子一个教,一个学,完全沉浸在了武学之中。留哥反应快,悟性高,又擅长举一反三,现在让他从以前的小打小闹、略知皮毛到有机会深入地去体会武术的奥秘,他的兴趣一来,变很快钻了进去。只是所谓一心不能二用,在留哥沉迷于武学的同时,另一样学问——法术变被抛在脑后了。

  “好了,留哥儿,今天到此为止吧。”静石收回了招式说。

  “为什么?”留哥掐指算一下时间,“离吃饭还早着呢,你又饿了?”

  “把你爹当成贪吃猪啊!”静石敲敲他的头,“今天是你去学堂的日子,忘了吗?”

  “哎呀!”留哥张大嘴,他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回家收拾收拾,换件衣服,别迟到了。”

  “我……”留哥咬着嘴唇,“反正这几天一点儿也没练,去了也是不会,不去了。”

  静石看着他,父子之间一片沉默。过了半晌,静石拍拍他的肩:“行了,快去!不会不要紧,可别再迟到了。”

  “恩。”留哥点点头,和父亲并肩往家中走去。

  三这一天的课堂上,执圭也学会了变化人类的法术,和十天前他的弟弟一样,得意地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人类外表。素辛又像上次一样对留哥说了一番激将的话,只是留哥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了。

  留哥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抵挡父亲双拳齐击的那一招,怎么才能在出招的同时更快地转身,连续跳跃时又要在怎么调节呼吸……好不容易忍着一肚子不耐烦听素辛唠叨完了,吐出“下课”这两个字,他拔腿就往外跑。

  “留哥儿,你去不去沉珠家喝酒?”糕儿高声叫住他,“他爹娘今天去了亲戚家。”

  “喝酒啊?”留哥舔着嘴唇,“可是我爹在等我上课……”

  “静石叔在等你?他终于开始教你武艺了?”沉珠惊喜的问,“他不是一直不肯教吗?”

  留哥得意地一昂头:“我这么优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教!你们等着看吧,很快地狼族第一高手就是我留哥儿了!哈哈哈!”

  “吹牛皮!”

  “你想超过静石叔,再过一百年吧!”

  “就是,就是。”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打击他的自信。

  “竟然赶怀疑我说的话!”留哥迷着眼,寒光从他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射了出来“死小子们,你们想讨打吗?我正好试试新学的拳法!别跑,吃我一拳!”

  少年们一哄而散,四处奔逃,留哥卷起袖子在后面追赶着。

  沉珠没有加入那些少年们的行列,他留在后面和留哥并肩跑,有些担心的问:“可是留哥儿,你的法术学的怎么样了?一直沉迷于武术的话,会不会……”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时间会练习法术的。”留哥不在意地挥着手。

  “……”沉珠看着他的身影,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担心。

  果然如同沉珠所担心的一样,留哥自从开始学习武艺之后,就再也没有把时间分到过法术上,再过了十天,他依旧没有学会变人的法术,再一个十天,又一个十天,他依旧整天嘴边挂着武术,手中比划着招数,据说还有一次在睡梦中练武,把自己卧房里的家具砸了个稀里哗啦,直到把父母吵醒才被静石制服。

  大约过了四个月后,第三个少年学会了变人的法术,然后又过了一个月,沉珠也可以变化成人了。

  当沉珠用一个白皙文静的少年模样出现在留哥面前时,留哥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捧腹大笑起来:“沉珠,哈哈哈……你身上没有毛的样子……哈哈哈……看起来像……"“留哥儿……”沉珠十分担忧地看着他,“你的法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进展?你明明比我们都聪明,为什么我都已经学会了,你却还不会?是不是……是不是你一直都没有去练?”

  “是呀。”留哥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又没法同时做好两件事。”

  “可是再这么下去……你不就……”

  “法术什么时候都可以学啊,如果不抓住机会,我爹改变主意不教我了怎么办!”留哥拍着沉珠的肩膀,“你放心,法术我以后会追上去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沉珠露出笑容:“说的饿业是,留哥儿的头脑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你们家今天会给你庆祝吧?”留哥搂着沉珠的肩头说:“你不请我去喝一杯吗?”

  “当然,不请别人也要请你啊。”

  “好,大喝一顿!”

  “留哥儿,不是请你去喝酒啊!”

  “一样啊,去吧。”

  在留哥痴迷于武艺的时候 ,时光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

  十年之中,留哥始终没有恢复对法术的认清。几个月前,最后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年——糕儿也学会了变成人的法术之后,他成了伙伴们中唯一一个不会这个法术的,所以他干脆连学堂也不去了,整天除了和父亲比试较量之外,就是到地狼族的战士、高手们聚集的地方去向他们挑战。

  十几年下来,他在武艺上的进步连静石也为之咋舌。现在包括静石在内,地狼族中的战士可以赢留哥的不到十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的也不超过二十个。

  最近,包括素辛在内的族中长者们也不再可以督促留哥,大概留哥在武学方面展现的才华使他们认为失去了一个法术天才换回来一个武术天才,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损失吧,

  大概也因为他们的这种想法,留哥才能在不受干涉的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意愿学习武术。

  十年来,留哥生活中的另一个变化就是他身边的朋友们。

  那些和留哥一起长大,但已经学会人化法术,举行过成人仪式的少年们在生活中身份发生了变化,他们必须去学习各种技能,手工、种植、打猎或者参加和地面上种族交易的商队,在继承地狼们祖祖辈辈生活方式的同时,也要接受长辈们的安排成家立室,养育后代,他们已经不能再像孩子一样无优无虑地玩耍嬉戏,当然也就没有时间再和留哥一起玩闹。

  现在,朋友们有时聚在一起喝酒也都是大大方方的,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躲着大人,予甚至就在自家的作坊中学习酿酒,他常常会把自己的手艺拿来给大伙儿品鉴,虽然结果总是招来一片嘘声。

  大伙儿说的话题造就已经远离了游戏和学习,更多时候在说今年的收成怎么样,谁的手艺更好,哪家的姑娘更俊俏、订了亲没有之类的事情。留歌与大家越来越无话可说,也就是日益疏远起来。

  现在他的幼年玩伴中,只剩下了沉珠、糕儿、予等四五个依旧时常和他一起喝酒谈心,而他也拥有了其他的朋友——那些原来和他没有什么交往,自幼以习武为主的少年们。

  自幼习武为主的地狼少年们在族里的同龄人中法术相对薄弱,其中年龄比留哥大得多却依旧不会变成人和孩子的区别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们只用谁的武艺更高,谁打到的猎物更多来决定谁更受尊敬。

  留哥和这些少年一起习武打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像在天堂一样,只后悔自己没有早来过这种日子,早把一起学法术的朋友们忘得差不多了。

  “留哥儿,你准备好了吗?”沉珠问,他一边收紧自己盔甲上的绳子,一边不停地深深吸气。

  “准备好了……”留哥拖长了声音回答,“你都问了十次了。”他看沉珠在摆弄那些戏盔甲的绳索,变不停地指点他这样那样。

  予就站在他们旁边,也在弄盔甲,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穿盔甲,根本不明白该怎么系。“算了,管他那么多,胡乱打个结好了!”他抓起一前一后两条带子就准备系在一起。

  “你那样系的话呆会儿一跑就会掉下来。”留哥帮沉珠弄好了又来帮予,一边抱怨,“你一个劲地抖什么啊!”

  “紧张,我们紧张。”糕儿在旁边抖得更厉害,连他身上的盔甲都在唰唰作响,朋友们中就数他紧张得厉害,毛都一根根竖着。

  留哥倒杯水递给他:“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

  “第一次出去打猎,你不紧张?!”沉珠也给自己倒杯水,但是手抖着,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其实如此紧张的不止他们,在这间屋子里,聚集了二十多个年龄和留哥相仿的少年,他们一个个都和沉珠、糕儿的样子相差不多,兴奋之中带着紧张。

  地狼族中的狩猎大多数是由猎人们完成的,但是如果发现了大群的猎物,族中那二十多个猎人和他们的子女加在一起也不够用时,就会召集全族进行围猎。

  成年男子、愿意参加的妇女,以及青壮年们都是围猎的主力。

  沉珠他们虽然自幼也学习过武艺,可是从来没有过亲身上阵的机会,这也是他们成年后第一次全族出猎,一个个紧张的不行。

  留哥是这群生手里唯一不紧张的一个,他不停地跳来跳去,指点一下这个安慰一下那个。这些年来他一直和猎人们在一起,打猎对他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打猎吗!我们上起去打地鼠,我还弄了这么大一只呢!”他用手比划着,“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纯白的,很稀有,据说拿到地面上可以换半车丝绸呢!

  沉珠,你下次上地面做生意帮我拿去看看可以卖到什么价钱!”

  “真的?”

  “你杀的啊!”

  “什么时候?”

  “我干吗骗你们!”留哥洋洋得意。

  “留哥儿,果然还是你最厉害!”沉珠一下子把紧张抛到了九霄云外。

  糕儿撇嘴:“什么厉害啊,没义气,也不早叫上我们几个去打几次猎,害得我现在这么紧张!”

  朋友们一起点头附和起来:“就是!没义气,那张白地鼠皮就没收了,换酒喝光算你的赔礼。”

  “我跟你们说,见到地鼠别紧张……”留哥开始向大家传授经验,虽然他说的全是长辈们说了一百遍的老生常谈,但大家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几个窃窃私语,却引来了一些不快的目光。

  执圭和执珂一直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留哥,他们现在以素辛学生的身份在学堂里做些教导孩子的工作,那是地狼族中很受尊敬的工作,也使他们大为得意,感觉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也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可以以成年人和老师的身份训诉留哥,并且不时地提醒他这个所谓的天才,在法术上还是远远比不上他们两兄弟呢。

  现在留哥在大家面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使他们生气,他们无法忍受刚刚在一个领域中超过留哥,却发现他又在另一方面超越自己的滋味。

  对留哥有这种想法的,还不止这两兄弟呢。

  “不愧是静石叔的儿子啊,连人都不会变就可以跟大家去打猎——不知道那时候要多少长辈护着他。”

  “静石叔的学生多,围成一圈保护他还有富余呢,你放心吧!”

  “哈哈哈,那我们可要离远点,别让大家误以为和他一样是毛孩子。”

  “哈哈……”

  留哥扬扬眉毛,嘴角露出了冷笑,糕儿他们却咽不下这口气,便要去找声音最大的那个地狼。留哥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现在和他们一般见识会被大人笑话的,打完猎我再收拾他们。”

  “给他们点儿颜色看!”沉珠握着拳说。

  “那还用问。”留哥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那些少年当然不知道留哥的打算,见他不作声,仍在那里说个不停。

  “行了!这是要去打猎,你们在唠叨什么!”年纪比大家略长一些的朱旋站出来呵诉他们,“还有你,留哥儿!你站到最后面去,小孩子别碍大人的事,省得带会大家分心顾着你。”

  朱旋虽然没有像那几个地狼一样讥讽留哥,但他喜欢用大人教训小孩子的方式来对待他。

  “哼!”留哥向几个好朋友耸耸肩。

  砰!们被重重地推开,一群和屋内的少年们年龄相仿的青年一拥而入,他们都是猎人子弟,是这次围猎的生力军,他们个个盔甲整齐,还拿着称手的兵器,一副自信十足的摸样。

  “留哥儿,你干吗躲在这里啊,要准备的事多着呢!保护新手的事交给小九他们就行了!”领头的少年磊峰人高马大,也有一副大嗓门,拍着留哥大声嚷嚷,“这次我们可要一决高低!”

  “谁拍谁啊!”留哥一扬眉毛,“别忘了,我还赢着你一条地莽呢!”

  “这次一定超过你!”

  “比了才知道。”

  两个少年各自扬着脖子,重重击了一下手掌,周围的伙伴七醉八舌地起着哄,他们这么一闹,立刻给紧张的屋里带来了一片活力。

  “大家不用紧张,打不到猎物也没什么,本来行当就不同嘛,没有沉珠,我们的猎物也卖不出价钱,没有糕儿,我们的盔甲从哪里来。”磊峰一手拍着糕儿大声对所有人说,“所以我和留哥儿他们会把大家的份一起打回来的,到时候咱们一样分肉喝酒,没有什么怕的!”

  他的话顿时引来一片欢呼,大家也开始有说有笑,气氛活跃起来,那一群年轻猎人就穿插在大家之中,指点指点这个,安慰安慰那个。面对这些同龄人,大家放松不少。

  那些向留哥挑衅的人看到这群如狼似虎的战士中也有不少未成年的少年,都不敢吱声了。

  一个成年地狼推门进来,高声叫道:“留哥儿,你出来,重易的儿子病了,今天不能来,你去代替他加入前队。要注意搜索,发现了猎物别只顾自己打,知道吗?”

  “知道了!”留哥高兴的蹦起老高。

  磊峰举着手叫着:“我和留哥一起去!”

  “磊峰啊……”成年地狼上下看看他,“你是小兄弟里最有经验的……那么照顾这些新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啊……”磊峰的下巴掉了下来。

  “哈哈……”留哥大笑着,欢天喜地地出门跑了。磊峰在后面叫:“不公平,留哥儿你给我回来,我跟你换!”

  这次地狼族大举出动,要猎取的是一大群地鼠。这个季节正是地鼠皮毛厚实,肉味最鲜美的时节,也是第狼族与地面上交易的重要时间,所以族人们准备发动一次大规模捕猎,一次性把过冬的肉准备好。

  前锋队有七八个地狼,数目不多,但他们是狩猎队最重要的一部分,担任了搜索猎物,随机应变指挥全局的任务,以往这支队伍都是由静石亲字来带领,这次因为静石要照看那些少年,才换由其他战士担任,留哥也被安排进其中,好让他乘机增长经验。

  现在前锋队的成员都化做了狼形,在没有任何通道的大地中飞奔着,留哥虽然极为兴奋,但仍然保持着冷静,始终用不快不慢的步子跑在队伍中间,既不出风头冲到前面去,也不落在后面成为大家的累赘。

  快要到达地鼠群的活动范围时,地狼们的步子慢下来。

  一只狙如大概是感觉到了这里有它喜欢的杀戮气息,躲在一个洞中探头探脑地看着。地狼们并不喜欢这种能发动争斗的妖怪,更不希望它破坏了捕猎,所以其中一个地狼挥手放出了一把刀,把狙如钉死在了洞中。

  一名成年的地狼对留哥说:“去把它拿过来,好歹也算个猎物。”

  留哥是队伍中唯一的孩子,自然要听从所有成人的吩咐,于是他点点头,快步向狙如跑去。当他把狙如拎起来扔进随身带的袋子之后,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喀嚓、喀嚓的响声。

  这时地狼们的队伍已经走过去了,而且刚才狙如藏身的地洞和他们之间,有一道含有金属矿物质的岩层,对于自如地穿梭于大地之中的地狼们而言,这种岩层是他们无法穿越的,就像生活在空气中的生物面对山岭样。

  此时,留哥就站在这道岩层的左侧,地狼们已经饶过去,走到了另一边,而这个声音却是从岩层前方、留哥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传来的。

  “去追大家还是过去看看?”留哥连一秒钟都没用就做了决定。他前足一抬,从狼形变回了妖形,用极轻的步子贴着岩层溜了过去。

  留哥走出十余步,再次停下来侧耳倾听,只听铮的一声轻响,留哥敏捷地分辨出那是刀剑入鞘时发出来的。

  能在土地中行动自如的种族不多,虽然法术高强的妖怪和人类术士也可以使用土行术潜入地下,在地下使用法术和法宝,但是能够来去自如的依旧只有那些居住大地中的种族。在青丘之国,这样的种族只有地狼和无伤。

  地狼族的战士甚至少年们都加入了这次狩猎,不可能有谁在这个地方用兵器,那么……在那里的难道是一个无伤?

  留哥知道无伤是多么残忍可怕的敌人,但是他只在法术的幻想和图画中看过这种妖怪,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无伤狭路相逢。

  留哥不知道自己现在向前锋队的族人发讯息他们能否听见,也不知道前面的无伤有多少。他握紧了拳,屏住呼吸,向前一点儿一点儿蹭着,终于贴在岩层上,向外探头去看。

  在前方的岩层下,一个无伤正站在两只死去的地鼠身边,检查自己的猎物,留哥虽然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无伤,但对方那人形的外表,紫色的头发,淡黑的皮肤和手背上的鳞甲都准确地说明着他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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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留哥颈部毛竖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另外的无伤。

  敌人只有一个。

  如果留哥现在追上去告诉族人这个消息的话,必须饶过整个岩层,等他们回来,这个无伤很可能已经走了,更糟的是,为什么无伤回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地狼族聚居地如此的近,无伤们应该很清楚,这里不欢迎他们,他来做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猎取两只地鼠吧?如果是对方有什么阴谋的话……想到这里,留哥不由打了个寒颤。

  活捉!

  前思后想之后,留哥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留哥很清楚自己武术方面和族中的成年男子相比不相上下,而地狼和无伤两族明争暗斗了上万年仍旧不分上下,也就说明两族的实力是差不多的。这么想来,武艺方面自己是有自信了,法术呢?

  留哥惊觉自己这些年来在法术方面已经荒废太多了。

  武艺不相上下,如果法术不如对方的话……留哥盘算着,快攻,让他来不及使用法术。看这道岩层的厚度,族人们应该快走到尽头了,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没有跟上去,一定会从另一头走过来检查看吧?

  那时打斗声一定会吸引他们,然后大家一拥而上……他这么打着如意算盘,咬着唇,弓着身,随时准备向那个无伤出手。

  无伤已经把两只地鼠放进了袋子里(这是用法术炼成的袋子,可以装几百倍的物品,而且不会增加重量,是猎人们常用的东西),又把袋子挂在腰间,准备走了。

  “无伤,受死!”留哥大叫一声,跳出来向无伤扑过去——虽然是生死仇敌,留哥依旧不想暗算对方,所以事先大喊了一声。

  他的一声吆喝使对方转过身来。这个无伤早已经发现自己背后那个鬼鬼祟祟的地狼了,并且打算在对方出手暗算的一瞬间给他点儿颜色,但是对方并没有暗算自己,而且听那声吆喝,地狼还是个少年。

  “他和那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呢……”无伤叹息了一声,还手时便留了几分余地。

  随着这个无伤一扬手,一道电光出现将留哥弹开。留哥临危不乱,在空中缩身翻滚,稳稳地落在地上,面对着无伤摆出了防范的姿态。

  无伤和留哥都在打量着对方。

  留哥生平第一次见到的这名无伤是个老者,从他脸上的皱纹和他沧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留哥刚才见识了对方高强的法术 ,当然不敢造次,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这名无伤不知在想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着名地狼少年。

  留哥不敢先动,而无伤也不进攻,他们就一直僵持在那里。

  “地狼。”无伤忽然开口,“你的名字。”

  “我是地狼族第一高手静石的儿子留哥儿!无伤,也报上你的名来,本少爷不杀无名之敌。”他学着书上看来的语句这么说,并且摆出一副大将在阵前高喊“来者通名报姓,本将军不杀无名小卒!”时的神气,不过他这种不伦不类的回答和难以掩饰的紧张都使对方越发明白他只是个孩子。

  “地狼族越发不济了,竟然让小孩子上战场……”无伤没有回答留哥的问题,反而这样自言自语地说。

  “对付你,地狼族的小孩子就足够了!”留哥大声说。

  “呵呵,是吗?”无伤族早已被你们灭了……个个有志气啊……”无伤这么说着,忽然向前一纵身,落在了留哥面前。留哥来不及细想,举爪向他抓下去。

  无伤左手架住留哥的利爪,口中年年有词,大喝一声:“疾!”一道白光从他右手指中射出。留哥一咬牙,也不闪躲,反而迎着对方用左爪一晃,右爪直取对方的胸口。拼着被对方的法术打中,也要在对放身上留下点儿伤痕。

  闪光过后,留哥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无伤却捂着胸口向后退去,手指缝中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好,知道出手时留有余地,好!”他这样称赞留哥,缓缓后退,忽然不见了踪影。

  留哥一直保持的那个伸爪、弓步的动作,一直过了良久,他才站直了身子,扭着僵直的脖子向自己身后看去。

  一条数十米长,水桶粗细,长着耳朵的蛇正在留哥身后扭曲挣扎,但它的伤势太重,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留哥全神贯注地盯着无伤时,这条翻土蛇跟在了他的后面,想把留哥当做一顿美餐。

  无伤的攻击目标就是这条蛇。

  刚才留哥茫然地看着地上的蛇尸,又看看无伤消失的地方。

  无伤的伤势并不重,他怎么会就此逃走了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发觉身后的危险,如果被翻土蛇和无伤前后夹击必死无疑,他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反而拼着受伤也要救自己呢?

  他一直在那里站了很久,心中装满了想不明白的事。

  “留哥儿!”

  “留哥儿!你在哪里?”

  “留……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站在这里,叫你也不吭声!叫你捡个狙如,用了这么半天,害得大家担心。”一名地狼从远处边叫留哥的名字边疾步而来,还没抱怨完就看见了留哥身后的蛇尸,被吓了一跳:“翻土蛇!这么大一条!留哥儿,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留哥摇摇头。他已经决定不把遇见无伤的事说出来了。那名无伤孤身一个,而且已经受了伤,应该不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危险。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反而可能会防碍这次狩猎,不如等狩猎结束后,回家和父亲单独商量。

  “呵,留哥儿不得了啊,自己料理了这么大一条!真是虎夫无犬子!”确定翻土蛇已经死了,并且留哥毫发无伤后,这名地狼竖起大拇指说。

  “嘿嘿……”留哥摸着头干笑。

  翻土蛇不同于地鼠、地蟒之类,它也是一种妖怪,非常危险。

  这名地狼边帮留哥把蛇放进袋子边说:“头一回遇上这种东西怕没怕?”

  “怕,心还在跳呢!”这倒是实话,留哥此时手心还全是汗,心也一直在怦怦地跳。

  “行了,你这小家伙有了这条蛇,今天就没白出来了!回去够你吹的了!”这名地狼对留哥的成绩非常满意,一个劲地表扬他。

  “这怎么能算!”留哥脱口叫出来,好在他反映快,马上接着说:“我是来猎地鼠的,没有地鼠怎么交差!”

  “说得对,主要还是地鼠!”那名地狼用力一拍留哥的肩,“前面已经有地鼠的先遣了,我们快赶上去。”

  “恩!”听说发现了猎物行踪,留哥精神一振,“我们快走!”

  那名地狼和留哥转眼便消失在大地深处,在他们离开的地方,那名无伤又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他刚才根本没有逃走,而是使用了地狼和无伤这两个种族应该不会的隐身术把自己藏了起来。

  他捂着伤口,怅然地看着地狼们离开的方向……

  地狼们的先锋队跟踪着他们发现的那几个地鼠,东转西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它们的巢穴。这片地方被交错纵横地打了无数的洞,挤满了大小不一、毛色各异的地鼠,粗略一计,竟然远远超过了最初估计的四十余只。

  “至少也有六、七十只。”

  “太多了。”

  “大丰收。”

  “可是,我们的人手……”

  躲在远处一片岩层后的地狼们忍不住喜优参半地议论起来。

  “大家噤声。”领队的农果断地打个手势,“猎物越多越好,别在那里无谓担心了。我们全族出动,岂能对付不了几只小老鼠!你,你,去通知后面的队伍,你和留哥留在这里接应,、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再靠近一点儿,察看清楚。”

  “农叔……”留哥嘟起嘴,不满意自己被留在后面。

  “有你的仗打。”农在他头上拍拍,“待会儿让你先出手。”

  “真的?”留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农叔真要把这份光荣给自己?

  “我跟你爹多少年的弟兄了,给你个机会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等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别叫你那帮小弟兄们说我偏心。”农叔一向喜欢留哥这个孩子,既然这次自己带队,总要给他个机会。

  “是!”留哥憋足了劲,挺直了腰,大声答应。

  随着前锋队传递的情报,地狼族的战士们缓缓包围了地鼠群。一些地鼠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停下来抬头张望,鼻子吸动着。

  “沉住气。”静石吩咐几个蠢蠢欲动的少年。

  “留哥儿,准备动手!”就在这时,农却下了截然相反的命令,指着近出的一只地鼠说:“去吧!”

  留哥纵身跃出,抢在大家之前向那只地鼠扑上去,一场厮杀开始了。地狼们各施展自己擅长的武艺和法术,但是地鼠也是一种凶狠善战的动物,所以战斗十分激烈,双方各有损伤。

  留哥兴奋的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招来了数道同龄少年们嫉恨的目光。农的一番好意使留哥大出风头,也使少年们对留哥更加怀恨,连刚才静石处于他们安全考虑而下的命令,也被他们看做了静石要压制大家,让留哥出风头的阴谋。

  留哥不知道这些。

  初次参加这样的战斗,留哥兴奋异常,专门捡个头儿大的地鼠出手,不一会儿,倒在他手下的地鼠超过了四只。

  磊峰早就忘了长辈们吩咐他照顾新手的事,他冲到了留哥身边奋战,两人不时相互举手示意一下自己捕获的猎物数目,争得不亦乐乎。

  “留哥儿、磊哥儿,好样的!”

  不时有长辈这样向他们竖拇指。

  两个时辰之后,狩猎宣告结束,地狼们在战场上走来走去检查着猎物,这是一次收获丰盛的行动,大约有五十七、八只地鼠成了猎物,其他逃窜向四处的,地狼们没有继续追杀,因为这些残存的地鼠将来会形成新的群落,为他们提供另一次捕猎的机会。

  在参加狩猎的地狼中,收获最多的依然是静石,他在指挥大家、看护少年们之余还打死了七只地鼠,其中有这次捕猎的地鼠中最大的一只——几乎有大象那样大小的地鼠。

  而参加的少年们当中,留哥则是最出色的,他一共打死六只,只比自己的父亲在数量上少一只,虽然他的猎物的体积无法和父亲的相比,但已经压倒了所有同龄人,连大多数长辈的成绩也在他面前失色不少。

  磊峰仅次与留哥。他扛着猎获的最大一只地鼠(约骆驼大小)大步走到留哥身边,两个人都兴奋地哼着歌。

  其他的少年中只有五个打死了猎物,最多也不过两只,沉珠就是其中之一。

  “大丰收,发丰收……啦啦……”留哥把自己的猎物扛在肩上,边哼着歌边走在队伍中间,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是个小孩子,打一次猎就高兴成这样。”静石笑和摇头。

  “这孩子够了不起的了,你第一次打猎时还没有他成绩好呢!”

  “是呀,当时你一共打了三只地鼠,就兴奋地拉着我们陪你喝了一夜酒。”

  “就是啊,现在来笑话孩子。”

  “我是为安慰你们这些两手空空回去的家伙才特意陪你们喝酒的!不但不感激我,竟然还揭我的短!”

  “哈哈,一说过去多少年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快老喽!”

  长辈们的谈笑之中,队伍又经过了来时路过的岩层,留哥不由停下了步子,原本因为狩猎已经忘掉的那场与无伤的狭路相逢再次涌上了心头。他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形,无伤自始至终没有使用他腰中悬的剑……他站在无伤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思忖。

  “留哥儿,快走啊,怎么停下了!”磊峰远远叫道,“回去开庆功宴!”

  “这个地方啊……”一名地狼想起来,“留哥儿在这里杀了一条翻土蛇呢。留哥儿,拿那蛇给大伙儿瞧瞧。”

  留哥冲大家一笑,没有吱声。

  “还会不好意思!哈哈哈哈!”长辈们一起笑了起来。

  “留哥儿,你真杀了一只翻土蛇?那种东西可比地鼠凶猛得多,而且牙齿有毒,你真厉害。”糕儿走在留哥身边,他自己什么收获都没有,但是为朋友的战绩兴奋不已,简直比自己大获全胜还高兴。

  留哥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说:“明天我要准时去上学!”

  “什么?”糕儿被他的话弄得呆了一下。

  “我明天要去上学,然后认真学法术。我要变得更厉害。”留哥握着拳说,“赶快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明天去上学了!”说着向前跑了起来。

  “你不好久都不正经上学了吗?”不仅糕儿,其他朋友也不解地摸摸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快步追上去,“留哥儿,等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是说好明天和我比试吗?你别跑!”

  “我们去喝酒,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变得更厉害!”留哥向朋友们挥着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素辛严厉地上下打量留哥一番,半晌才说:“你回去!”

  “为什么?”留哥可怜兮兮地眨着眼,他知道自己整天逃学,先生已经气得不行了,所以想用可怜听话的样子蒙混过关。

  “这里现在是成人的学堂,你还是个孩子,要么去和小孩子一起上课,要么,学会了变成人的法术再来!”素辛冷冰冰地说。

  “还敢顶嘴!”素辛呵诉道。

  留个被吓了一跳,暗中吐吐舌头,看来先生真的在生自己的气:“我以后会努力学的,先生您就别生气了。”

  本来成年后的地狼就不必再到学堂中学习了,他们愿意多学一点儿东西也可以,愿意回家继承家业,放弃学习也随便,但是今天他们这一批的学生因为留哥要来而到了个整整齐齐。

  有的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有的纯属是来看热闹,还有的则不怀好意地要看留哥的笑话,大家鸦雀无声地看着素辛。

  “哼,以为仗着一点儿天生的小聪明就可以事事如意,学什么会什么,结果遇见一点儿小挫折就打退堂鼓!我这里不需要这么没志气的学生,放你进来也会带坏了其他人!你回去,学不会变成人的法术,就不要再来了!”说完,素辛把门重重地关上。

  素辛转过身,目光在学堂中一扫,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学生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其中几个脸上还是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他们显然在为一向备受宠爱的留哥受到教训而幸灾乐祸。

  素辛暗暗叹口气。

  这些学生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不知道留哥明不明白?留哥是个极有天分的孩子,又生性好学,说他不努力那是假的恰恰相反,他是个学东西可以学到忘记一切的孩子,但这也成为了他的缺点——他一旦被一样东西吸引就无法分心兼顾其他的东西。

  最近,这个孩子过于沉迷于武学,把法术抛得干干净净,希望自己的激将之法,可以让他在法术上多用点儿功。

  不过他是个要强的孩子,被这么一说,一定会把心收回到法术上的。素辛想到这里,抚须露出了笑容。

  留哥站在紧闭着的学堂门外,良久才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怒火。“仗着一点儿天生的小聪明?”“一点儿小挫折就打退堂鼓?”这一类的话他听得多了,但是听在耳朵里不痛不痒,他知道自己多么努力就行了,才不想去理会这些无聊的话。可是现在,说这句话的是自己最尊重的老师。

  “素席先生……”留哥喃喃地说。

  他自幼尊重这位先生,对他言听计从,也相信他是了解自己的,不会把自己取得的成绩一股脑归于“天才”这两个字中去,可是现在,他的口中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你是为了激我,我也不能原谅!”留哥喃喃地说,“我再也不当你是我最尊重的老师了。”留哥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从这一天起,留哥再也没有主动向素辛请教过任何问题,因为在他心目中虽然不至于真的不再尊重素辛,但是已经无法把对方再当做自己全心全意信赖的“先生”了。

  “哎……”留哥把书向地上一丢,仰面躺在床上,“人类……一个鼻子两只眼,不长尾巴不长毛,也没什么奇怪啊,我怎么就变不了呢?”他把手边的书全丢出去,长吁短叹着。

  庚娘端着茶点进来,一脚踩在一本厚书上,叫了起来:“哎呀,留哥儿你又乱丢东西,想绊倒娘吗?”

  “我在用功,别打扰我。”留哥理直气壮地说。

  “这几个月来你明明是在一天到晚睡懒觉。”庚娘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谎言。

  “我没有睡懒觉,我只是怎么也学不会,所以有点儿心烦。”

  “你爹不说了吗,学不会的东西就不要勉强去学,不要太难为自己,不要急于求成。”

  “急于求成……”留哥嘟着嘴说,“都练了这么多年了,再这么下去我永远都不能成年,你们想要儿媳妇,想抱孙子的愿望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

  “要媳妇?留哥儿,你怎么开始对这件事感兴趣了?来,跟娘说说,是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没有!我只是随变说说。”留哥斜眼看着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庚娘却根本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把托盘往他肚子上一放,冲出房门高声叫着静石:“相公,相公,你听见没有?留哥儿刚才说他想娶媳妇,为咱们生孙子呢!”

  留哥爬起来,正想去解释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已经听见父亲也兴奋地叫:“真的?他看上哪家的女孩儿了?我去托人提亲!你先把留哥儿的庚贴准备好,还有……"呼……留哥在门口长出一口气垂下了头,如果自己现在出去,大概会被逼问到早上,然后不得不编出一个所谓”心仪的姑娘“来,再然后父母就会径直去提亲,自己会成为一个可怜兮兮的,一学会变成人的法术就要和某个女子成亲的地狼了。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他果断地抓起外衣,又把母亲做的点心塞满了口袋,赶在父亲走进自己房间之前穿墙而逃。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留哥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留哥儿?留哥儿呢?”

  留哥撒腿狂奔,头也不敢回。

  跑了一阵了,他慢下脚步来,侧着头寻思:去哪儿呢?这么晚了,跑到别人家里当然不好,又不能回家,去外公家的话多半会被押回去交给父母……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练法术吧。

  他在地下漫无目的地乱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很接近地面的地方。周围看得见树木在地下纠结的根须,也看得见一些小动物在各自的洞穴中忙碌,还有一些昆虫在泥土中沉睡着。

  留哥把手伸进一个兔子洞中,点了点睡着的兔子,然后看着大小兔子慌乱地冲上地面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

  “挺好玩儿的。”他抓抓头,“干脆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能观察一下人类,这对学习法术也有帮助。

  四地面上正是夜间,皓月当空,时节正是出春,草木新绿。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清风徐徐,森涛阵阵,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不熟悉的味道,不时有一阵阵大地之下不可能出现的“风”吹过耳畔,留哥保持冷静,提防着在这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环境中有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哞……”一声巨大的鸣叫使留哥直蹦了起来。他转过身,看见一只巨大的动物站在自己不远处,那是只长着一对尖角,身体健壮,四蹄有力的动物,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闪闪发光。它又长叫了一声,向留哥走过来。

  留个弓下腰,摆出攻击的姿态。

  “哞……”这动物的叫声又大又吓人,留哥听得身上发毛,准备先发制人,利爪直取对方咽喉。

  “住手!”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并用责备的口吻说:“现在的孩子真是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欺负一头牛!”

  “牛?”留哥很努力地让自己把目光从眼前的动物身上移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你说它是牛?!我吃过牛肉,也见过图画上的牛,牛怎么可能这么大!

  那不是种兔子一样的动物吗?”留哥认为那个声音的主人在骗自己。

  “呵呵,原来是地狼的孩子。”那个声音的主人笑了起来,从树后走了出来。这是位人类老者,面容清癯,苍白的头发松松地挽成髻,用一根木谮别住,一缕白须,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正笑着向留哥走过来。

  “孩子,你头一次上地面来吧?”老者走到牛旁边抚摸着它,牛温顺地叫了一声,“不知是谁家的牛迷路了,快回家去吧。”老者用手一点牛头,牛乖乖地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缓步向树林外走去。留哥觉得他是使用了某种法术,让牛可以自己找到家。

  “孩子,你别动。”老者忽然又冲着留哥说,他伸手向留哥一指,一道红光扑来,在留哥肩头一触,瞬间便消失了。

  留哥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当然不会在陌生人向他使用法术时“听话”不动,但是这名人类老者根本没有给他“动”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法术已经打在了他身上。

  留哥不知道老者对自己做了什么,急忙上下查看,在自己肩膀上发现了一只小虫,这个长着八条腿的小东西已经缩成一团死了。留哥的肩头略微一动,它便滚落进了地下的草丛中。

  “蜘蛛?”留哥认得这种动物,准确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那个小东西和牛不一样。”老者和蔼地告诉留哥,“它是有毒的,不会致命,但会让你被咬的地方红肿发痒,痛上好几天。”

  “哦,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些蜘蛛是有毒的。”留哥趴在地上开始找那个蜘蛛,“它叫什么?有什么区分的办法?”他知道这名老者对自己豪无恶意后,好奇心和求知欲便压倒了一切,急于想知道更多地面上的事。

  老者笑起来,拍拍留哥的肩问:“小朋友,要不要过来和我喝一杯?”

  “喝一杯?”留哥自动在“喝一背”后面加上了个“酒”字。难得有一个到地面上喝酒的机会,而且长者有邀,后生怎能推辞?他立刻位自己找到了喝酒的借口,眉开眼笑地点着头。

  老者原本在一棵茂盛的垂柳下摆好了壶盏,正在对月独酌,所以才会看见留哥斗牛的那一幕。他引着留哥走过去,让他坐在石头上。石头边有一个小小的黄铜风炉,正在烧着发出香味的木块。留哥瞄瞄风炉,心里琢磨,这温着的酒怎么一点儿味儿都没有啊?

  老者看了一下火势,问留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地狼族的孩子吗?怎么一个人来地面上溜达?”

  “我叫留哥儿,是地狼族静石的儿子。我……只是在散步,哈哈。”

  老者好像不知道地狼族的孩子没有成年人带领不得上地面来的规矩,当然也不明白留哥尴尬的笑声代表了什么,他只是问:“你很少到地面上来吧?”

  留哥感觉他问这句话时在忍着笑——他大概想起了自己和一头牛对峙的样子吧——所以有点儿泄气地说:“这是第二次。”

  “来,可以喝了。”老者没有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他提起小巧的陶壶,把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被子注满了“酒”,向留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空气中升起一股清淡的植物气味,留哥不确定这种味道是周围林木发出的还是着杯“酒”发出来的,他还不太会分辨地面上的种种气味,不过如果“酒”是这种味道的话,恐怕好喝不到哪里去吧?想到这里,留哥将着杯“酒”端起来一口倒进嘴里。

  “呜!”留哥的眼睛一下突了出来,口中含着那口“酒”僵在那里,他实在咽不下这种东西,可是在长者面前又不能失礼地吐出来,他努力地憋着嘴,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嘴里的东西一点点挤到了肚子里。好不容易才能张开口,他立刻向老者叫起来:“前辈,你为什么给我喝药?!”

  “药?”这次轮到老者瞪大了眼,“你没有喝过茶吧?”

  “茶?”

  “这是朋友刚刚带给我的好茶。来,再尝一杯。”

  留哥用力摇摇头,苦着脸说:“难喝。”

  一老一少,一人一狼在月下溪边、清风习习的森林中,数盏清茶,对坐无话,一副颇可入画的场面。

  留哥渐渐习惯了这种四周空旷,处身在空气之中天地之间的处境,青草树木嗅起来也越来越舒服,连那不时飘进鼻子中的一缕花香也不再那么古怪了。

  “再尝一杯吧?”老者再次为他斟茶。

  留哥舔舔唇,下定了决心似的抓过茶盏,一仰头,像喝药一样一口吞下去,然后袖子抹抹嘴,说:“人类怎么会习惯喝这种东西呢?我从书上看过,人类天天都喝对吧?”

  “喝茶不是品茶。”老着又替他斟上,“人类天天喝茶,而品茶是要看时间、地点和心情的。”

  “就好像吃饭和尝一口不一样是吧……”留哥这么解释。

  老者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太有意思了。”他浅浅地尝着盏中的茶说,“你大概还没有学会变成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

  “呵呵,如果你能变成人,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我……那个法术我学不会……”留哥脱口而出。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眼前和蔼可亲的老者让留哥不由自主产生了亲近的感觉,一下子就把自己连父母都不肯告诉的事说了出来。

  “学不会啊,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东西啊?”

  “我当然知道,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尾巴不长毛……”留哥马上把自己编的人类口诀念出来。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老者笑得前仰后合,过了一会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孩子,你可不能只从外边看一样东西啊!”

  “我只需要外边变成人类就行了,又不是整个儿边成人!”留哥撇撇嘴,他始终认为全身披着华丽皮毛的动物才是最漂亮的。

  老者又喝了一盏茶,看着留哥问:“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妖怪,一个生灵想修成正果,就必须先学会‘做’人吗?”他强调是‘做’而不是‘变’“不知道。”留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点儿都不想修成正果。”

  “因为人类是天地间最复杂、最难以捉摸的生灵,只要把人类琢磨透了,就再也没有什么是不能了解、不能体会、不能接受的了。”

  “是吗?照这种说法,人类不是个个都可以修成正果了?”留哥不服气地说“孩子,你了解地狼的一切吗?”

  “当然,!”留哥提高了嗓门。

  老者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着看他。

  留哥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局促起来,想了一会儿又说:“我本来就是地狼啊,现在我还小,等长大了,我就……”

  老者还是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

  “唔,我记得先生讲过,‘知人易,知己难’,所以……所以……”

  老者点点头:“你好象有些明白了。”

  “您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吗?”留哥的口气更加恭敬了。

  “你大概也没见过几次人类,却想学变成人类的法术。最初地狼族没立学会变成人之后才算成年的规矩,设立这个规矩是为了激励后代发奋向上努力修行正果吧?

  现在祖先的意图全被遗忘了,只会逼着孩子去变成只有外表像人类的东西而已,哼,本末倒置之极!”

  留哥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老者是在批评他的家族,他当然不会借口。

  “孩子,说来听听,你为什么学不会变成人的法术?只是外表变成人,不是比真正变成人容易很多吗?”

  “是因为……”留哥不知不觉中对这位人类老人已经充满了信任。他说到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变成人的法术,虽然装做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很焦急,而且近来甚至与先生闹得不愉快……

  老者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着头,直到留哥全部说完了,才抚着胡须问:“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跑到地面上来,想亲眼看看人类是什么样子啊,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办法。”

  留哥受知有愧地移开目光,他总不能去解释说自己是为了逃避父母要逼自己订亲的可怕时间才从家里溜出来的吧。

  “孩子,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学过的法术?”老者忽然这么问。

  “啊?”留哥楞了一下,“好啊,你要看什么?”

  “先给我看‘撼地法’。”

  “好!”留哥马上伸出手指凌空一划,念动了自己最得意的咒文。顿时一阵低动山摇,地上土石乱滚,数上枝干乱荒。

  老者袍袖一拂,被震到地上的茶具又回到了桌上,称赞说:“不愧是地狼,了不起。那么,你再用一个风咒看看。”

  “风!”留哥毫不迟疑地大喊一声,一股小小的旋风在他指尖形成,掠过他的肩头,为他拂去了几点灰尘,然后消失于无形了。

  留哥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不服气地说:“我再试一次!”

  “不用了,你再给我看看御雷法吧。”

  “雷!”

  随着留哥的喊声,几道闪电从天而降,打在他和老者的周围,溅起了不少土块草屑,在地上打出了几个小坑。“还好。”留哥松了口气,“这个法术没有出问题。”留哥不无得意地看向老者。

  “呵呵,不错。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法术?”

  “好,好!”留哥充满期待地点头。

  “首先是风之咒!”老者伸出一只手,念动和留哥一样的咒文,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留哥,带着他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才把他放回了原地。

  留哥用力喘着气,脸上带着崇拜的神情看着老者。

  “下面是雷。”老者大喝一声,“疾!”

  数道巨雷落下来,接触地面时发出震耳欲笼的巨大爆炸声,土石四处飞溅,打在脸上隐隐作痛,留哥忙用手臂挡住了脸,只听着四周像下雨一样稀里哗啦的土石落下声停止了,才把手放下来,连身上头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打,便向老者激动地叫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前辈您的法术简直是神了!”

  “呵呵,其实只要你在地面上呆得久一点儿,这些法术自然也就会提高的。”

  “在地面上呆久一点儿?”

  “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别惊慌。”说完,老者把手伸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林间风声大作,天上云层翻滚,转眼间就把明月和繁星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原本像浸在青琉璃中的世界一下紫暗无光点,伸手不见无指。留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毛发竖起来,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疾雷在云层中滚了过去,接着飘拔大雨落了下来。老者一把拽住挑起来想钻进地下的留哥,说出了一句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被淹死的话来:“这是下雨。”

  耳边只剩下大雨的哗哗声,留哥看着雨从云层中降下,落在树上、草上、岩石上、自己身上,然后再落向大地,在地面上汇成水流,流进小溪,小流奔腾向前……雨幕把整个世界都笼罩住了,抬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不时闪起的电光短暂地照亮大地,却又总是带着震耳的雷声而来。

  一刻钟后,云消雨停,明月展现,草丛中闪动着点点水珠,整个山林显得越发清秀。

  老者伸手一挥,用法术让自己和留哥浑身上下恢复干爽,说:“第一次看见吧?”

  留哥点头。

  “我猜你在学习法术的时候,最容易掌握五行属土的法术。即使是最难的土系法术,你也觉得比最简单的风咒、雷咒简单。”

  留哥不由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学不会自欺欺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雷、真正的风,所以你无法依样学样地照着先生教的去学,你没有了解过人,也就学不会变成人的法术。你的伙伴们虽然外表可以变成人了,但如果他们此时走进人群里,人类依旧可以马上分辨出他们是异类变幻的。

  而你已经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些,我想,这也就是你一直学不会那个法术的原因。”

  是?吗留哥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自己学不会这个法术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觉得老者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刚才也看到了,真正的雷咒应该什么样,这是只有在这苍茫的天地间才能体会的奥秘,你有兴趣的话,我有一点儿诀窍可以和你说说。”

  “真的?”留哥难以置信。修道之人,特别是法术高强的人,都不会轻易去指点别人,这样萍水相逢的情况下,一个人类为什么愿意教导一个地狼?

  “看起来你的年纪和我外孙一般大,就当做我们有缘相遇,我送给你的一点儿小礼物吧。”老者笑着说。

  人类的少年……留哥盘算着自己的年龄比人类少年的年龄会大多少,三十岁?四十岁?

  “孩子你过来。”老者招呼他,“我先给你讲讲御雷的要点。”

  “啊……真的,是真要教我?……是,是的。”留哥慌忙向老人鞠个躬,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御雷术通常被广泛使用的有五雷法、招雷术……“老者在星空月色下,开始给留哥讲述地狼们可能永远都接触不到的法术……”

  留哥溜回家里,躺到床上之后,他的心还在怦怦跳着。第一次接触那样的法术,虽然身体很疲倦,但是刚才自己御雷击折一棵大树的感觉还留在心里,一棵那么大的书……

  留哥拉起被子蒙住头,和那位人类老者相处了一夜,他对于法术的热情好象一下子完全恢复了。

  他一边入睡一边还在吃吃地笑着:“明天再去学,嘿嘿,把厉害的法术全部学到手!嘿嘿……”直到睡着了,他脸上还挂着笑容。

  “庚姨,留哥儿在吗?”一群少年拥进了留哥家里。

  “我看看……”庚娘拉开门向屋里一看,“回来了,不过又在赖床,这孩子啊……”

  “放心吧,庚姨,我们今天就是来治他的懒的!”沉珠、糕儿、予还有磊峰等几个带着兵器的少年乒乒乓乓的冲进了屋子。

  “懒虫!起床!”

  “再这么睡下去,总有一天你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虫子!”

  “啊……”随着沉珠的话,正在拽留哥的糕儿发出一声残叫——留哥应声变成了一条像他本人一样大、软绵绵地蠕动着的虫子。

  “别想这样蒙混过关!”

  “起来,变成虫子也不行!”

  少年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留哥变的虫子抬起来,摆到桌子上,大家各自拖了椅子坐下,围着桌子开始对这条虫子进行训话。

  “留哥儿。”沉珠清了一下嗓子首先开讲,“对于你最近的行为,我们认为非说说你不行了!”

  “对,对!”其他少年一致点头。

  “你最近太懒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虽然素辛先生骂了你几句,你也不用这样吧?你想想我们,几乎天天挨什么骂又怎么样,也没像你似的,是吧?”

  “你就算不想再学法术了也得专心来练功啊,再不活动,你的功夫会退步的。”

  “是啊,你总不能天天睡觉,什么都不做吧!”

  留哥变成的虫子开始吐丝做茧,把自己包起来。

  “糕儿,你说‘炸蚕蛹’好不好吃?”磊峰不怀好意地问。

  “好吃!”叭哒,叭哒,众人的口水淌下来了。

  “把油灯递过来,我来烧一点儿试试!”沉珠手执油灯,见留哥还是没反应,毫不犹豫地向他烧过去。

  “啊……沉珠,你太黑心了!”留哥捂着屁股跳起来。

  沉珠把油灯丢下,拍拍手,毫无愧色,向众人一挥手:“大家继续!”

  少年们一拥而上,开始了对留哥耳提面命、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狂轰乱炸的教育。

  “留哥儿,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古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

  “留哥儿,老大徒伤悲,是因为什么?因为少小不努力啊……”

  “留哥儿……”

  “留哥儿……”

  几个时辰以后,留哥发现自己保持盘腿坐在桌上的姿势不会动了。磊峰和予把他从桌子搬下来,一人拎着他的一条腿一阵乱晃乱抖,好不容易才使他可以站起来。

  留哥像喝醉了一样摇晃着,又爬上床去钻进被子里。

  “留哥儿!”众少年一起狂吼起来。

  庚娘正端了点心和饮品进来,却迎面见一群少年抬着床,把留哥连人带被子一起抬了出去。

  “你们……”

  “庚姨,您放心,我们马上替您把这个不孝的儿子丢到火山口里去。”

  “娘,救命啊!”

  “去西谷那边那个。”

  “不,去南边那个近一点儿!”

  “娘!”

  留哥大声呼救中,被伙伴们抬着跑员了。

  “这群孩子真是……”

  静石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含笑看着一阵风似的少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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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无归路(二)
作者:可蕊


  
  “我发誓,我没有偷懒,我每天都在练习!哇!不要把我丢下去啊!”留哥死死抓着床沿,大声求饶。在他下方,一个地下的裂谷深处,火山的岩浆翻腾着,而留哥的身体就被悬在岩浆上方,地狼少年们跃跃欲试,准备把这只‘懒狗’人道毁灭。

  “你明明天天在睡觉!”

  “我真的有勤奋练习啊!救命啊!”

  少年们半信半疑,又把床撤了回来。

  留哥主动从床上爬了下来,擦着汗说:“我试给你们看看?”

  “快试!”少年们抱着臂,斜着眼,用半信半移的神情看着他。

  “嘿嘿……”留哥口中发出一连串不怀好意地冷笑,“我要试了……”他伸出手大喝一声,“雷来!”

  雷声大作,十几道疾雷凭空出现,向着那群少年打过去。他有意控制了法术的力度,让雷电擦着同伴们一寸许的地方打下去,但是雷电的力量还是令几名伙伴的毛皮烧卷了起来,发出难闻的味道,然后打得他们土石乱飞。

  “哇……”大家转身开始逃跑。

  “别跑!是你们自己要试的!来试试啊!”留哥大叫着,挥着手臂发出一大串威力十足却全无准头的法术,向着伙伴们追上去。

  伙伴们一边哄逃,一边想他回头扮鬼脸,吐舌头,翻白眼。

  “站住!吃我一记天雷落……”

  伙伴们发出尖叫声,大笑声,想前跑着,心中都放下了一块石头——留哥确实大有长进,没有荒废了修炼……

  “先生,先生?”留哥一到地面上,便四处寻找着。

  老者还坐在那棵树下,正轻轻拨动着铜炉中的火炭,笑着向他了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先生,我今天……”留哥叽叽呱呱地把自己‘教训’伙伴们的过程时他手着,“我在地下用雷术,而且很有威力……先生,如果我认真更您学的话,会不会所有的法术都能变得更厉害?”

  “只要有恒心,你这么有天分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到。”老者笑着称赞留哥。

  没有被说成是天才而称赞有天分,留哥反而一下子脸红起来。

  “今天我来告诉你一些人类使用法术的诀窍吧。”老者抚须缓缓地讲,“你也知道,人类的寿命比起妖怪来短暂得多,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加快修炼的进度,达到延生养寿的目的,人类用了许多心智,在相同的法术中加入了很多变化,使法术的修炼更直接、更快捷,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的法师仅有五、六十年的修行,却往往可以和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妖怪们对抗的原因。我就告诉你一些人类专用的修炼方式,也许你很难理解这些,甚至永远学不会这些方式,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听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是,先生!”留哥紧张地握着拳,心怦怦跳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地狼的修炼方法外还有其他的方式。

  “呵呵,你先坐下吧,不用这么郑重,我们又不是老师在教学生。”老者安慰着留哥。

  “是,先生!”

  “你这孩子。其实啊,我是不能收你为徒的,所以我们就当做在彼此切磋,你弄得这么一本正经的,反而不好了。”

  “啊……是,我明白了。”留哥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族中的长辈们擅自指点外族的少年,一定会引来族人不满的,想必这位老人的情形也是如此,自己坚持恭敬地叫他‘先生’只怕反而会造成他的困饶。于是听话地坐了下来,手足无措地说:“那么,您……”

  “我有个孙子,外表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要不嫌弃我讨你便宜,不如叫我一声‘爷爷’吧。”

  “当然,我在心里本来就是把您当做长辈一样看待的,那么我就叫您,叫你您爷……爷……”留哥‘爷’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抓着头说,“跟您说实话,家祖父去世很早,我长这么大从没开口叫过‘爷爷’,所以我叫不出口。不如我叫您外公吧?我外公很疼我,您也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

  “外公……”老者微微吃惊。

  “不行吗……”留哥吐吐舌头,“那我还是叫爷,爷,爷……我再练练,叫爷……”

  老者看着远方,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口重喃喃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笑着说:“叫外公就好了,我女儿死得早,我甚至没能见见我的外孙,老天有眼,让我自己遇见了你……你就叫我外公吧。”他的眼角隐隐闪着泪光。

  “外公!”留哥甜甜地叫着,抓起茶壶来倒上一杯,双手动到老人面前,“外公您喝茶。”

  虽然留哥用没有开的水泡了茶,老人还是笑着喝了下去。

  “对了外公,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老人沉呤一下才说:“我姓任,任商。”

  “任……商……”留哥用学过的人类文字,试着在地上写出这两个字。

  “好了。我们来谈谈人类的法术……”任商开始娓娓叙述人类法术的特点,留哥竖起耳朵用心听,不时点着头,一老一少在这片林子里,又度过了一个安详的下午……

  “留哥儿,明天是外公的寿辰,礼物准备了吗?”吃过晚饭,趁着庚娘收拾了碗筷进厨房,静石捅捅儿子提醒他。

  “当然早准备好了,我又不是你……是被娘教训过后才‘想’起来的吧?”留哥嘿嘿奸笑着对父亲说。

  “好心提醒你,狗咬吕洞兵!今天可别再出去乱跑了,小心迟到!”

  “知道,我吃了饭就去外公家帮忙招呼客人。”

  “哼,你会这么好?是找机会趁乱偷酒喝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曲解我的孝心!”留哥委屈地说,“我这么孝顺的孩子,当然是去为外公贺寿的了,不过顺便……”

  “留哥儿。”庚娘在屋里叫,“吃完饭去洗个澡,换件新衣服……”

  “娘,我先去外公家了。”留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最讨厌洗热水澡,因为会把毛皮弄得湿淋淋的。

  “留哥儿,你怎么可以穿成这样跑去吃酒席……”不管庚娘跟在后面怎么叫,留哥已经不见踪影了。

  “唉……”庚娘摇头叹息着回过头来,“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最近几乎不去练武场了,也没有去学堂,听他的伙伴们说他好象独个儿躲在什么地方苦练法术……”静石看着留哥消失的方向说,“这孩子,练来练去,还是喜欢法术多些……”

  “喜欢什么都好,别弄到后来什么也学不会就好了。”

  “也是……”静石和妻子相视微笑。

  “外公,外公!您在不在?”留哥大声嚷嚷着。

  “留哥儿,不是说今天是你外公的寿辰吗?你怎么又来了?”任商从一个山洞中走出来,对于留哥的到来很吃惊。

  “我去外公家路上绕道跑来的。”留哥跑的呼呼喘着气,“我给外公买礼物时也为您买了一份,想今天交给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任商看。盒子里面是一颗小小的宝石,约有指肚大,闪烁着与众不同的七彩光芒。

  “这种宝石只有地下很深的地方才有,连我们地浪都很难得到,人类可能很少看见,很稀奇吧?”

  “是啊……”任商眯着眼睛看着这颗与众不同的宝石,“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礼物……”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了!我送给我外公的是人类的木头工艺品——礼物就是要这样换着送才对,是吧?”

  “对,对,你是个很有心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任商激动地说。

  “那么我告辞了,我得在娘发现我拐了弯之前回去。”留哥行个礼,没入地下跑了。

  任商一直托着那颗宝石,良久后长叹一声,流露出忧伤的神情……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三年,留哥每天来到地面向任商学习法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外公,喝茶。”留哥熟练地把煮好的茶为任商倒上。

  “你自己也喝一杯吧。”

  “嘿嘿……”留哥打着哈哈蒙混过关。自从三年前第一次喝茶留下了‘喝药’的印象后,他就对茶这种东西过敏了。

  三年来他每天都看任商煮茶,也动手帮他煮,但他自己是绝对不去沾的。

  “煮了这么多年茶,你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任商喝了一口后称赞道,“真的不尝尝。”

  “嘿嘿……”

  任商不再去勉强他,问:“我上次推荐的书读过了吗?”

  “读了,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懂呢,关于……”留哥放下茶炉,开始提出修炼上的问题。任商抚着胡须,边听边点头,然后一一回答。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这一老一少放下书本时已是夕阳半落了。

  “外公,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吧”任商为他倒杯茶。

  “啊……”

  任商坚持地看着他。

  “好吧……”留哥很少违背长辈的意思,苦着脸接过杯子去,准备捏着鼻子倒下去。

  “你这几年来学习了这么多人类的知识,有一直在亲手烹茶,现在再喝应不会觉得苦了。”

  “会吗?”

  “呵呵,你已经很懂得人类了,当然也能体味到茶中的滋味了。”

  “我还不会变成人呢?”

  任商笑而不答。

  “好吧,好吧,不就是喝茶吗。”留哥勇敢地把杯子举到嘴边,先舔一舔,品品滋味,“唔……”他又试着喝了一小口,再喝一口,“苦是苦,却有酒没有的清香……好象也能喝……”

  “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留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慢慢品着。

  “人生如茶,甘苦自知。”

  “外公,您是想告诉我……”

  “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想这杯茶的滋味……”

  “是。”留哥行了个礼,默默转身走出了这个山沟。他看着外面青翠欲滴的层层山林,水如银带,夕阳如火,山脚下一个小村正飘出袅袅炊烟,隐隐传来鸡鸣犬吠……

  “我懂了!”留哥大声叫起来,“我想通了!”

  任商闻声走出来,看到留哥正转过身来,激动地迎过来说:“外公,我终于想通了!”他握住任商的双手,任商感觉到那是一双光滑、没有毛和利爪的手,还有他的脸,他的眼睛、耳朵……

  “我变成人了吗?”留哥紧张的问。

  “是啊,现在的你如果走进人群中去,没有人会看出你是异类——如果你把尾巴也变掉的话。”

  “尾巴?怎么尾巴还留着……”

  “别急,别急,慢慢来……”

  “尾巴,尾巴,尾巴……哇,外公,怎么耳朵也长出来了!”

  “不用急,不用急……”

  “哇,连爪子也……”

  ……

  “娘,猜猜我是谁!”正在缝补衣服的庚娘眼睛一下子被捂住了。

  “会叫我娘的除了留哥儿还有谁!”庚娘笑着拉下他的手,却看到了用‘人’的样子站在她面前的留哥,“留哥儿,你……”

  “看,我可以变成人了!”留哥转个圈给母亲看,“没留下尾巴,没竖着耳朵,也没有长长的指甲,很完美吧?”

  庚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抚着他的肩头:“我的儿子长大了。”

  “对了,爹呢?……又去了练功房……不是,在和农叔他们喝酒?我去变给他看!”留哥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全族上下都知道了留哥可以变成人的事。

  留哥的成年宴比其他的孩子们要热闹得多,虽然他们家里亲戚不多,但静石和庚娘人缘极佳,留哥朋友又多,再加上关心留哥成长的族人们、长老们……几十个地狼把静石家的小宅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执圭和执珂没有来吗?”

  “我去叫过了,他们不来我也不能把他们绑了吧?”留哥奉父亲的命令邀请他们时自然也不会多么真心真意。

  “再去请他们一起吧。”

  “不去!”留哥断然拒绝,“爱来不来,摆什么架子!”他迎过去和一帮朋友说笑,下定决心在这件事上不再听父亲的话了。

  “唉。”静石叹了口气,他下自己不应该强迫儿子去接受执圭兄弟俩,以那两兄弟对留哥的态度而言,留哥对他们已经够有礼貌了。

  以留哥的个性,在别人那样冷淡的情形下还一直维持礼貌,已经是很听自己的话了。

  “我去叫那两兄弟。”静石对庚娘说,“你先招呼着客人。”

  “好”庚娘温柔地说,“不过他们确实不愿来的话,也别勉强啊。”

  “我知道。”静石向周围的客人拱拱手,匆匆出门去了。

  “静石叔要去哪儿啊?”

  “酒席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是呀,留哥儿……”

  “他说要去叫执圭兄弟来。”留哥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不高兴。

  “为什么去叫他们?”糕儿几乎要跳起来。

  “糕儿!”沉珠责备道,“好歹他们也是留哥儿的堂兄,请他们来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们最近在学堂里多嚣张,以为留哥儿不来上课,他们便是第一了,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

  “对啊,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说留哥儿的坏话!”磊峰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他变成人类后是个壮硕得吓人的大汉,气魄不凡。

  “老在先生面前打小报告。”

  “还有……”

  “还有……”

  伙伴们一股脑地开始倾吐对这两兄弟的不满,沉珠本来还想为他们说几句好话,被予说了句“上次你还不是因为他们告刁状而挨了先生的扳子。”也就不吱声了。

  “反正留哥儿已经能变成人了,马上就可以回学堂里来了。”

  “对,等留哥儿回来,看他们还嚣不嚣张!”

  “我们马上去和先生说。”

  “先生……”

  伙伴们不由分说,拥着留哥耳向素辛跑过去,乱七八糟地叫着:“先生,先生,留哥儿是不是可以回来上学了?!”留哥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去想回学堂的事,他更想一直更任商学习。

  “留哥儿,你终于还是学会了,我早就说过,以你的天分,稍加用功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素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亲切地拍着留哥的肩说。

  “嘿嘿嘿嘿。”被难得称赞学生的素辛这么当众夸奖,留哥十分得意,原本心里对素辛的一些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明天就回来上课吧,让我看看你的学业是不是拉下来。”

  “当然没拉下。”留哥自信地说。

  “有留哥儿这样聪明的孩子,当然可以光宗耀祖。快开酒席,咱们好好地喝一杯。”静石的一帮朋友大呼小叫,打断了留哥和素辛的叙话。

  “大伙儿再等一等,留哥儿他爹马上就回来了。”庚娘急忙上前安抚大家。

  “一家之主去哪儿了?”

  “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不见了?”

  “留下嫂子一个人应付这么大的场面,这家伙真不是东西!”

  “谁说的,哪个不知道嫂子才是一家之主,是吧?嫂子,晚上罚他跪搓板!”

  抱怨、取笑、火上浇油……各种善意的恶作剧充满了整间屋子,庚娘大方地周旋着,始终含着笑,一边的留哥却偷偷地嘟起了嘴。

  当大家都等烦了,屋子里开始闹哄哄的时候,静石总算回来了,身后跟着执圭兄弟——他果然还是把他们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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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总算把‘神仙’请下凡来了……”糕儿不满地咕哝一句。

  沉珠推推他:“快入席,免得让大人骂。”

  静石硬是把执圭兄弟安排在了首席,和族长、素辛以及留哥的外公坐在一起。

  糕儿经过执圭兄弟身边时还是扔下了一句:“让长辈们这么等,还好意思坐首席。”

  “各位,今天是小儿留哥儿的大日子,各位赏光使寒舍上下蓬荜生辉,静石口拙,不会说文绉绉的话,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静石一仰头,先干了一杯。

  “干了!”

  “恭喜!恭喜!”

  “今天非要好好喝一杯!”

  “不醉不归!”

  ……

  屋里屋外一片喧闹,敬酒、划拳、恭贺声此起彼伏,像开了锅一样,变做人形的留哥脸红通通的,在父母的带领下挨桌敬酒。大部分客人都是酒到杯干,整个酒席上人人笑逐言开,只要两个人明显地表现出他们的不快来。

  执圭一个劲地喝闷酒,执珂则连筷子都没动,闷坐在桌边——他们两兄弟被安排在首席,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留哥的目光每次落字他们身上,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气愤——要么不来,来了却摆这副样子!

  “留哥儿!”静石的声音带了积分严厉,“给你堂哥们敬杯酒。”

  “知道。”留哥眯眼一笑,他是个礼节周全的孩子,才不想像执圭兄弟那样,当众表露自己的情绪而失礼呢。

  “大堂兄,二堂兄,让我敬杯酒吧,来,我先干为敬。”留哥笑容满面来到执圭兄弟身边,举杯先喝尽了,然后把被子向他们亮了亮。

  “执圭勉强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也举杯喝了。执珂却坐在那里不动,双眼直直地瞪着桌子上的酒菜,好象没听见留哥的话似的。首席上坐的长辈们一下子全看着他,气愤沉寂下来。”堂兄,来干一杯!“留哥还是笑容满面,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向执珂。

  当!

  执珂一挥手,留哥手中的杯子飞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执珂身上。

  “还是我先干为敬!”留哥一仰头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干,把杯底向执珂一亮,手一点用法术摄来一只干净的空杯,又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执珂,“堂兄,请。”

  执珂一下子站起来,直视着留哥。

  “执珂!”以为长者出言责备了一句。

  “我们走!”执珂一拽执圭,转身向门外走去。执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客人。

  “大家继续吃,别客气。”静石安抚着客人,一边不安地向门外那两兄弟消失的方向看去。庚娘明白丈夫的心意,乘大家都没注意,悄悄地走出了门。

  “太可气了!留哥儿,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就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你也甘心?”

  “留哥儿……”

  留哥来到那一班小伙伴们席上敬酒时,这些孩子立刻吵嚷了起来,撺掇留哥去教训执圭和执珂两兄弟。

  “我来敬大家酒的啊!”留哥还是笑嘻嘻的,“来,干杯!”

  “留哥儿,你太让着他们了!”

  “就是!”

  留哥斜着眼四处瞄瞄,见父亲和长辈们都离自己挺远,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我已经报复他们了——我越是客气忍让,待会儿他们就会被长辈们骂得越厉害,你们信不信?”

  “哦,原来是这样的……”伙伴们一起恍然大悟地点头,“不愧是留哥儿,一肚子坏心眼啊……”

  静石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正好抬头看见庚娘从门外进来,对着他微微摇头,他脸上原本的欢喜之情顿时收敛起来,流露出一种担忧甚至悲伤的眼神。虽然他马上就恢复了笑脸,但这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落入了留哥眼中。

  一时间留哥也没说话。

  父亲过于重视执圭兄弟了,为什么?本来都快忘记的事情突然涌上了心头——父亲曾亲手杀了大伯……

  在这个欢乐、喜庆的酒宴上,留哥的心里却出现了一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的不安……

  “累死了!”留哥重重地往床上一躺,摊开四肢,长出了口气,最近他上午去学堂,午后随父亲练武,晚上再溜到地面上向任商学法术,生活紧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法术还是武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原来很多百思难解的地方也豁然开朗了。

  “累死了,累死了!”留哥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抱怨。

  虽然每天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可是这些并不会让留哥感觉累,反而让他感到很充实,整天精神奕奕的。让他一个劲喊累的,是别的事情。

  庚娘推门走进房子,坐在床沿上问:“留哥儿,你看巧姑这孩子怎么样?今天晚上的饭菜可是她一手做的呢。这孩子的手艺不错吧?”

  “不……错……”留哥拖长了声调。

  “那么昨天那个琴儿呢,她可真是个俊姑娘对吧?还有农大哥家的二丫头小蝉儿,她刺绣的手艺在族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呢。”庚娘越说越起劲,一把掀开留哥蒙住脸的床单,拽他起来问,“留哥儿,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主张!”

  “娘,我能有什么主张,每天都要见好几个不同的姑娘,我哪里记得住谁是谁……”留哥都快哭了。

  “说的也是,这样的大事不能靠你小孩子的眼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应该由我和你爹做主,我得好好和你爹商量商量。”

  “娘!”留哥一下子跳起来,“你太为这事操心了吧?”

  “傻孩子,娘为你操心是应该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娘不操心谁操心,难道指望你那个只会喝酒的爹不成?”

  “娘……我求求你别为我这么操心成不成……”留哥带着哭腔哀求。

  “等到留哥儿成了家,有了妻房,再过几年有了儿女,娘想为你操心都操不上了……”庚娘憧憬着未来,“到那时候我的留哥儿就成了一家之主,男子汉大丈夫,自然由你的妻子照顾你,娘就为你们看看孩子……”

  她越说越远,几乎把留哥当上爷爷之后的生活也安排好了。

  “娘……”留哥有种哭不出来的感觉,“您真要把我卖给那些不认识的女人?”

  “卖?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娘是为你去聘!”

  “今天的家务和三餐,全套的绣品,皮革和首饰……”留哥扳着手指头,哪一样不是那些女人给你的!分明是想为这些小玩意儿把我卖了!”他气鼓鼓地说,“你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哄抬物价’,想把我高价出售!”

  “你这孩子!”庚娘白了他一眼,“我选儿媳妇当然要选容言德俱全的,要是娶个什么都不会的回来,难道要我侍侯你们爷俩之外再侍侯儿媳妇?”

  “什么侍侯我们爷俩再加上儿媳妇啊……”静石推门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打着酒嗝问。

  “爹,你又去谁家喝酒了?”留哥儿无精打采地问。

  “你狂伯伯家!”静石一拍大腿,“我跟你说啊,留哥儿,狂那个小女儿,漂亮!真漂亮!你一定要认识认识她!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他兴冲冲地指手画脚着,完全没有发现庚娘危险的目光。

  留哥向他又是挤眼又是努嘴,无奈静石早已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怎么会去注意这些小动作。留哥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

  “我跟你说留哥儿……”静石继续说着,“那个小姑娘太漂亮了……”

  “有多漂亮!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是吗?”

  “当然是!我跟你说,我要是再年轻一百岁啊,我……”

  “庚……庚……庚妹……”静石终于发现屋里不止儿子一个,迎着妻子的目光,酒也醒了一半。

  “相公,你今天口头上又把儿子配给谁家姑娘了?”

  “没,我没答应。”

  “没答应?几杯酒下肚你会不答应人家?”庚娘用帕子打一下灰尘,“这个月都许了十几户人家了!你如果再年轻一百岁怎么样?就不要我这个黄脸婆?”

  “庚没,我喝醉了胡说的!我哪儿敢有那种心思啊!”

  留哥在被子下一捂眼——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么笨的父亲生出来的。

  “有那个贼心……原来是这样……”庚娘点着头。

  “庚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静石发出一声哀鸣,“留哥儿,你快跟你娘说,我从来没……”

  “别把儿子扯进来,你给我回房去!”

  “庚妹……”

  “庚娘,留哥儿……”静石惊慌失措地张望了一阵子,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咕咕咕……”留哥用被子蒙着头,笑得打滚。

  自从留哥举行了成年礼后,他就成了全族女孩儿的家庭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托了媒人上门提亲的不算,由父母亲自出面向静石和庚娘说的,女孩子自己跑上门来的也络绎不绝。

  静石整天在外面吃酒,也不知道在酒席上把儿子卖出去几次了,而庚娘忙着应付那些上门来的女孩母亲和女孩子本人,收了一大堆绣品、首饰,天天分析哪一家女儿的手艺更好,脾气更相投。

  留哥也知道,婚姻大事理所当然应该由父母来做主,可是他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只要想到要和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他就浑身别扭。

  “唉……但愿爹娘他们挑花了眼,一时半会儿别做决定吧。”留哥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五大地上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带着草木的味道。这些年来每天都到地面上来,留哥已经完全习惯了地面,也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事物。

  他按照任商教的方法抬头看看星辰来确定一下时间,然后蹦跳着向任商住的山洞跑去。

  “外公,我来了,我们……”留哥吆喝着跑进洞里,却发现还有另外一个老者在和任商对坐品茶,变一下子止住了步子。

  “哦。”老者抚着须上上下下打量起留哥来,“地狼的孩子……”

  “胡兄不必勉强,我只是随口这么一提,不行就算了。”任商含笑说,“我知道贵族的幻术是不外传的。”

  “也不是不能传,族里面没有不能外传的规矩,只是……”老者反复思忖着,他和任商几百年的交情了,几天前一时兴起,脱口答应任商随便提什么要求自己都答应,来作为送给任杉篙内的寿礼,没想到任商马上就提了这么一个说难也不难,却又很让他伤脑筋的要求。

  “知识我们的一些法术,不是外族人学得会的,连成精的野狐都不行这个地狼的孩子就……”

  “呵呵,你别小看这孩子,他可聪明着呢?”

  “幻术?”“外族人能学?”“连成精的野狐都学不会?”这些对话一句一句钻进留哥耳朵里,难道这位老者是……他紧张地盯着思考中的老者,生怕他吐出“不行”两个字来。

  “哎,君子一言。”老者终于叹了口气说,“谁叫我把话说满了呢?好吧,我教!”

  “真的?”留哥脱口问道,他有一种想蹿到洞顶上的兴奋。

  任商含笑扫了他一眼问:“你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吗?”

  留哥点点头。

  “说来听听。”

  “我猜这位前辈一定是位九尾天狐,而外公请他教我的,则是九尾天狐的幻术。”留哥信心十足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果然聪明。”老者笑起来,“好。你既然猜到了,可有信心跟我学上一学?”

  “有!”留哥挺直了腰,大声回答。

  “我只给你五天时间,这五天里我会用心教你,若你五天之中学会了,我会再教你一个法术作为奖励,如果五天之内你学不会,可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能学会!”

  “哈哈,任老弟,你这个外孙口气不小啊!”

  “你可别小看他啊,我看啊,你是非得教他两个法术不可了!”

  “那么就从明天开始吧,今天已经太晚了。”任商想为留哥多争取一点儿时间,“从明天开始你来这里跟胡兄学 ,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有点儿事要离开几天,回来再检查你学得怎么样。”

  “外公要出门?”留哥有一丝不安。

  “我族中有事,回去看看。”任商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回那里去?”胡老者显然有什么不满,重重把杯子一放,“那种地方,回去作甚!?”

  任商垂头不语。

  “总之,秋娘死了之后你就该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还把他们当做……”

  任商看看身边的留哥,没有回答。

  “孩子。”胡老者向留哥挥挥手,“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按时来,我会教你的。现在,我有点儿事得和你外公谈谈。”

  “是。”留哥知道这两位老人要说不能让自己听到的话,忙答应着向胡老者鞠了一躬,这才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任商,想到明天来时他就不在这里了,不由有些依依不舍。

  “去吧,我三两天就回来。”任商向留哥摆摆手,“别忘了用功,我等着看呢。”

  “是。”留哥知道了他回来的准确时间 ,放心地出口气,笑着走了。

  “任老弟,这个孩子……”胡老者说了几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和任商一样看着留哥离去的门口发起呆来。

  “啦啦啦,啦啦啦,明天要学幻术了……”留哥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撒着欢向回跑,他真想把自己有机会学九尾狐幻术的事告诉第一个族人,可惜任商曾一再告戒他,不许他和任何人提起自己,所以他这么多年来,连父母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法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是从地面上下来……”执珂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对身后的执圭说。

  执圭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竟然敢独自去地面。”

  两兄弟对视良久,执珂决然地说:“走,我们也上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二天,吃过早饭,留哥乘母亲没注意早早变溜出了门。

  静石焦急地叫着奔进家们时,留哥早去得远了。

  “留哥儿呢?留哥儿呢!”静石乒乒乓乓地推着房门,大声叫嚷着。

  庚娘从房里出来,不解地问:“怎么了?留哥儿出门去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又去地面了吗?”静石脸色苍白地问。

  “地面?”

  静石面无血色地看着妻子:“他,他最近一直和……我去追他回来!”说完转身狂奔,也不顾地狼族里的礼仪,从天花板上钻了出去。

  庚娘呆立在屋里,默念着:“地面,留哥儿去了地面…… 他一直和什么?和谁在一起……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她心中想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情,不由浑身发起抖来,“不会,留哥儿是我的儿子!不会的,留哥儿是我的儿子!”

  留哥儿规矩地站着,在胡老者面前做出最恭敬的样子。他看得出这为九尾狐老者远不像任商那么随和可亲,所以一点儿也不敢造次。

  “你叫留哥儿是吧?”

  “是,先生,是叫留哥儿。”

  “留哥儿……”胡老者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留哥不由提起了心——他不会因为不喜欢我的名字而不教我吧?

  “好,从今天起我就教你幻术,你跟我出来。”胡老者示意留哥随自己走出山洞。

  “马上就要学到幻术了,马上就……”留哥又紧张又兴奋,手心都握出汗来了。

  “你……”胡老者正想问点什么,却忽然改了口,板下脸问,“留哥儿,你把我的事告诉过旁人吗?”

  “没有!”留哥连忙摇头。

  “是吗?”胡老者点着头,却猛地扭过身,举手一挥,一阵狂风把留哥身后的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露出了后面的一名地狼男子来。

  “哼!”胡老者冷哼一声,“你的族人?”

  “素辛先生……”留哥看着那名地狼男子喃喃地说。

  素辛满脸尴尬,拍着身上的草叶尘土狼狈地走了出来。他一直悄悄跟在留哥身后,见到留哥进入山洞后变靠近过来,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胡老者发现了。

  当他看清胡老者的样子后仿佛吓了一跳,连忙又后腿了几步,向老者深施一礼:“原来是九尾天狐,我实在是失礼了。”他已经认出了胡老者的身份。

  “不必多礼。”胡老者口气冷淡得很。

  “在下是地狼族的素辛,敢问天狐阁下的尊姓大名?”素辛的口气充满恭敬。

  “胡,胡理生。”

  扑哧!留哥在旁边忍不住笑出来——这位九尾天狐老者的名字竟然叫“狐狸生”。两道凌厉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他忙努力收回笑容,鳖得脸都红了。

  “留哥儿,你的长辈既然都来接你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明儿个再来。”胡理生显然很是不快,冷冰冰地说。

  “知道了。”留哥知道今天是学不成了,悻悻地答应。

  胡理生么有再理财向他告辞的素辛和留哥,转身回山洞去了。

  “我今天本来可以学到只有九尾狐才会的幻术的。”走出了胡理生的视线范围,留哥终于忍不住开始嘟哝着抱怨。

  “当然,当然,是先生不好,不该跟在你后面,留哥儿可别生先生的气。”素辛笑得竟有些傻呼呼的,因为兴奋而满脸通红,“原来你一直在跟这位天狐学法术,怎么不早说呢?害长辈们为你担心。”

  “他不让我说!”留哥含糊其词。

  “当然,当然,不让你说就别说了,先生对留哥儿是一百个放心的,哈哈,九尾狐的幻术,九尾狐的幻术啊,他们一向是从不外传的,留哥儿,好样的!”

  素辛用力拍着留哥的肩,看起来比留哥还兴奋。

  “先生,你说九尾狐的幻术究竟是什么样的?胡先生只给我五天时间,说如果我学不会,他就再也不教了呢,可如果我学会了他就再教我一个法术做奖励!

  我有点儿担心,那么难的法术,只有五天时间,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法术呢。”

  “我也只见过一次……”素辛回忆说,“那时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位九尾天狐那么年轻——最多比你大一点儿——却独自对抗一大群妖怪,那真是挥洒自如,轻描淡写一样,当他使用了幻术之后,唉,我简直不能形容出来……总之,留哥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我知道,难得有机会学自己没见过的法术,我会把握住的。”

  静石迎面狂奔而来,看到他来势汹汹的样子,留哥机灵地向旁边一跳,总算躲过了一劫,素辛却和静石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跌了个四脚朝天。静石习武之人,筋骨结实,马上就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住儿子,连摇带晃地问:“留哥儿,你不要紧吧?你有没有事?”

  “爹……”留哥小心翼翼地指指他脚下,“先生他……”

  素辛被静石结结实实地撞在胸口,躺在地上呻吟,半天爬不起来。

  “素辛先生,你没事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静石一把提起素辛,连忙用手为他拍打灰尘,发出扑扑的声音。留哥在旁边看着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没,没事……”素辛好不容易喘上气来,极力拒绝着静石的好意。

  “爹,您怎么也来了?”留哥不解地问。怎么今天先生和父亲一起出现在地面上?而且看起来都像是来找自己的……

  “留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骗?那个人……”

  “静石老弟,教留哥儿法术的是一位天狐。”素辛打断了他的话。

  “天……狐……”静石张大了嘴,“教留哥儿法术?”

  “老弟啊,你这个儿子实在是了不起啊!”素辛深以为傲地说,“很快我这个全族第一法师的位子就要让一让了。”

  “天狐……”静石还在吃惊中,“留哥儿你去跟人家学法术,没有丢咱们地狼族的脸吧?”

  “当然没有!”留哥嘟着嘴说,“为什么先生来了,你也来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静石愣了一下,拍着脑袋说:“听说你自己跑到地面上来了,我们不放心,跟来看看啊,你知道地面上是很危险的,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会迷路的!”留哥跺着脚使小性子。

  静石在心中叹了口气,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要让留哥知道的好,素辛在一边看着这父子俩,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诬陷留哥儿在和无伤交往!”上午的课堂上,素辛怒气冲冲地走到执圭、执珂面前,挥手狠狠地给了他们每人一耳光。

  “我和无伤交往?”留哥腾地跳了起来,冲到执圭兄弟面前,“你们为什么这样信口胡说!”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做出那种和身份不符的事情来。

  这种中伤让留哥不由打了个寒颤,恶狠狠地盯着执圭兄弟吼道:“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从小到大我对你们处处敬让,处处忍耐,你们为什么一次一次和我过不去!竟然这么陷害我!”

  执圭兄弟吃了素辛的耳光,都畏缩地低头不语,但留哥质问他们时,他们瞄向留哥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怨毒。

  “你们最好小心点儿,从今天起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我伯父的儿子,只要犯到我手里,我绝不客气!听见了没有,给我小心点儿!”

  “留哥儿,行了。”素辛拍拍他的肩膀,留哥在学堂里这样大吵大闹,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言安慰安慰着,“发生这样的事也难怪你气恼,但是执圭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事情弄明白了也就行了。”他看向学生们大声宣布,“告诉大家吧,留哥儿这些日子确实偷偷跑到地面上去了,但是和他来往、指点他法术的不是什么无伤,而是一位九尾天狐前辈。”

  “九尾天狐!”

  “听到了吗?先生说是……”

  “留哥儿,这是真的吗?”

  “天啊,这么厉害!”

  学生们当中顿时议论四起,大家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在青丘之国,九尾狐一族被这一的居民奉为吉祥的象征,在众多的种族当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九尾狐一族精通法术,修成正果者甚多,他们以一个个小家族为单位生活,家庭只间又格外团结,几乎是一呼百应,所以单纯从实力方面而盐,青丘之国内没有什么种族可以和他们相比。

  青丘之国的居民如此地敬重他们,九尾狐也自视颇高,极少与外族来往,国内有什么大事邀他们参与,也只是派出几名使者礼貌周旋,从不过多介入,青丘之国的居民们平时和他们来往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向他们学习法术了。

  “今天放学!”素辛大声宣布,再多加上一句嘱咐,“留哥儿回去好好休息,好准备明天学幻术,知道吗?”

  “是。”留哥忙答应,他知道先生对自己把很多时间放在习武上一直不太满意,就像父亲不太喜欢自己把许多时间用在法术上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外公一样了解自己,明白自己是为了对知识的渴求在学,而尊重自己的兴趣呢?外公什么时候回来呢?留哥开始算日子,想想要自己独自面对严肃的胡理生,心里还真是有点儿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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