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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艾琳

《都市妖奇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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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3 12: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人影浑身是血,连五观都被血液朦住了,提着同样被血染红的长剑,回头对着南羽,南羽取出自己的手巾递过去轻声说:“师兄。”玄机抓过手巾胡乱抹了抹脸,这才喘了口气。刚才他喊破自己的身份,一来是想试试南羽认不认得出来,二来也是口鼻被血糊住了,实在喘不过气来。他赞许的看了南羽一眼,虽然是他们经常彼此切蹉,但南羽在一瞬间里仅凭身法就认出他来还是让他佩服。

  南羽却在担心地看着那个血池,喃喃地说:“难道他们……已经……”

  “已经成功了。”玄机咬牙说着,踢了地上那“和尚”一脚:“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了我们中间,忽然出手暗算,般若寺的大师被他杀了两位,我跌出血池之前也伤了他,哼,他大约以为我死了吧?”他的背上有条极大的伤口,显然是被人背后偷袭留下的。

  “完全感觉不出他是妖怪,即使死了以后也没有显出原形。”南羽看着脚边那个“和尚”,担忧地说:“不知道他们完成了几次,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如同混进大家当中,防不胜防……万一,万一师父他也遇见!”

  玄机一下子停下了擦血的动作。

  灵云道长的个性他这两个徒弟最清楚,如果他遇上这种通过法术把自己变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妖怪的话,他是一定会上当的,玄机和南羽不约而同,拔腿就向外跑。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一边呼唤一边向寺庙的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时看见妖怪、同道的尸体,又往前走不远,又是一座大殿,殿中也是神像被推倒,建了一个血池,穿过这里走不多远,又有一座建有血池的大殿。

  “南山寺一共有三座大殿。”玄机计算着,“按慈生大师说的时间,他们占据这里已经有四个月,施一次法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么算来,那样的妖怪应该有六个。刚才被我杀了一个,还有五个……”

  “也许别的同道也除去了几个呢。”南羽向好处猜测。

  “但愿……”玄机舔舔嘴唇,没有往下说。

  前面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院落,玄机说:“那里是慈生大师原本住的院子,妖怪们的首领很可能就在这里,师父肯定会到这里来的。”

  南羽喃喃地说:“好安静。”

  玄机也审视着这个小院落,里面果然安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这里他以前为师父和慈生大师传递物品来过数次,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整座寺庙妖气冲天时,这里还是那么肃穆,“果然太静了。”玄机说着,举步向前走去。

  进入一门之隔的小院,却象穿过了一层无影的幕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凉凉习习,翠竹摇曳,玄机甚至以为自己的一身血腥皱了皱鼻子。

  “师父!”南羽透过竹林,看见了站在院中空地的灵云道。

  灵云道长手持长剑亮出架式,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在他周围围着五个各执兵器的人,也是纹丝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原来全在这里。”玄机一看到那五个“人”就发觉他们和自己刚才所杀的那个一样,是完全没有妖气的妖怪。看来妖怪们完成的法术果然是六次,只是其中的五个都被灵云道长一人牵制住了,根本没有能加入外面的战斗。这五个妖怪不仅是其中最强大的五个,而且也是他们的首领和主要头目,灵云道长此举不仅拖住了妖怪们的主力,大大减少了人类的伤亡,也使他们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人类才能那么轻易地攻进了庙中来。

  “师父!”玄机心里涌起一股自豪和骄傲,师父的法力果然是最强的!他扬剑长啸一声,扑向了最近的一个妖怪,与引同时,南羽的剑刺向了另外一名敌人。

  灵云道长一下子从以一敌五变成以一敌三后,松了一口气,被打破了,师徒三人和各自的对手展开了苦战。

  “血池大法……”孟蜀用手把弄着杯子,“我听过这种法术,想不到真的会有妖怪去做。不过施过这种法术后,在一甲子之内法力会减弱,他们还真是豁出去了。”

  南羽目光闪动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和师父、师兄事后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有那么大野心的妖怪,真的交起手来却并不是那么强大。这一点我们讨论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原来是那个法术的关系。”她曾经翻阅了很多典籍,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法术的记载,当年那个元凶互了以后,其他的妖怪对这个法术都一无所知,所以直到现在听孟蜀说起,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法术还有这样的“副作用”。也亏了是活了几万年,见多识广的孟蜀才连这些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法术也有所涉猎。

  “我想那个妖怪只知道这个法术可以让他隐藏妖气,法力会消弱这件事,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以他的野心,不会任由自己的法力减弱的。”

  “说的也是。”孟蜀又为南羽斟上一杯茶,静静地等她再讲下去。

  南羽和对方的高手对战,开始心里有些胆怯,可是十几招后,慢慢估摸出对方并不比自己更强大,在她不远处,玄机是稳稳地占了上风,只有灵云道长被三人夹击,处于防守的位置。

  快点收拾了对手去帮师父,玄机和桤心里都是这样的念头,就连一向手软的南羽不知不觉也下手狠毒起来。

  这五个妖怪心里却都在叫苦,以他们原来的实力,五人联手根本不会把这三个道士放在眼中,可是自从经过了那个法术,他们确实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了,法力却也打了折扣,而且连他们的首领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所以这次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人类的身份混进人当中(所以他们才穿着道装、僧袍)伺机行事,可是被灵云道长冲进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赶来的他的两个徒弟,也是身手不凡,几个妖怪中已经有人开始打算逃走了。

  “杀!”玄机大喝一声,一剑结果了对手,马上向围攻灵云道长的敌人扑过去,几招之后南羽用箫击断了对手的颈骨。局面变成了三对三后,师徒三人赢的更是轻松,不出一刻钟,已经各自取胜。

  灵云道长收回剑,看看两个徒弟,看看正冲进来的其他同道,心里知道这次是人类赢了,松下了一口气来,中是没想到战斗比想像中的轻易许多。

  各派一起清点战场,搜寻没有死的妖怪,也求助同道,这次各派一共折损了十五名好手,却杀掉、擒获了三百余名妖怪,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连那些失去了同门的人脸上的悲凄也减少了许多。南山寺经此一劫,已经被妖气沾染,无法再恢复成那个佛门净土了,所以大家寻出里面的和尚遗骨葬在山坡上,一把火烧掉了寺院。

  冲天火光中众人依依惜别,各赴归程,经此一役,玄通观的名号在同道们心中响亮了不少,特别是法力高强的灵云道长和身为僵尸的南羽,更是令不少人表示出相交的意思,好在这些外务有老练的玄机出面应酬周旋,灵云道长和南羽躲过了少好奇的目光。

  站在山坡上看着最后一批同道走远,灵云道长又看了一眼南山地中熊熊的火光,老朋友的寺院没有保住,可是至少妖魔已除,他弟子们的仇也报了,灵云道长叹息一声,转身向山下走去。

  “师父!”玄机忽然叫。他从刚才就一直在皱着眉头思索什么,现在叫住了灵云道长和南羽说:“师父,我们再回去寺里看看吧!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大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有些地方的火势已经弱了,师徒三人从一道还在冒着烟的断墙处跃了进去。此时的南山寺早已面目全非,血腥气和烟火之气扑鼻,使灵云道长和玄机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有南羽不是很在乎,独自走在前面探路。

  “我总觉得这次赢得太轻易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蹊跷。”玄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把灵云道长和南羽又拉了回来。

  他们沿着上次的路线,穿过了几卒烧塌的大殿,一直走到了里面,除了不时的炼焦的妖怪尸体,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物,又走那个小院落前时,玄机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灵云道长也笑说:“没事最好,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火势怕一起风还会烧起来呢。”

  南羽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向一条突然出来扑向灵云道长的身影迎上去,刚才玄机说“没事”之时,她已经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箫插回了腰间,此时来不及拔出来,赤手空拳便扑了过去。他们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又速度分开,南羽发出一声呼叫,被对方打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但有了南羽这一阻,对方偷袭灵云道长的举动便失效了。

  灵云道长和玄机双双拔剑,对着这名人类模样的男子,他的外貌虽然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妖气却强烈逼人,他双手一扬,亮出双刀冷笑:“就是你们这些狗道士坏我大事。”

  “原来你才是那些妖怪的首领。”

  这个妖怪正是这次事件的原凶,那妖怪们的首领。大家都以为他用血池大法一定会第一个用在自己身上,其实不然,这个妖怪心思细密,对于这个法术也不放心,所以先向自己的部下施了法,发现这个法术果然会影响法力后,他更加不敢贸然用在自己身上了,本来想多试验几次后,找到不损失法力的办法后再用,没想到只试验了六次,灵云道长就带人大举进攻,毁了他的巢穴,也杀尽了他的部下。这个妖怪机灵地没有和人类正面对决,发现大势已去就隐藏了起来,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些烧”的想法等人类离开。

  人类的大队人马走了,灵云师徒三人却又半路上折了回来,妖怪看见他们三个,特别是灵云道长曾一人牵制了他的五个得力部下,恶生心头,向灵云道长突施暗算,幸亏南羽的感观比人类敏锐,及时发现了他,虽然仓促中被他打伤,却也挡下了他暗算灵云道长的一招。

  “罪魁祸首,今天把你碎尸万段!”

  “坏我大事,今天把你们千刀万剐!”

  玄机和妖怪各自在口头上也不相让,不等交手就相互叫骂起来,灵云道长却担心地看着南羽,直到见她扶着墙站起来才松了口气,不等南羽加入进来,一妖二人已经展开了厮杀。

  “那是个很强大的妖怪,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妖怪能比他强的,不超过五个。”南羽至今想起那场恶占还心有余悸。

  “喔,那么强大的妖怪?你也活了一千年了吧,竟然还能记得他,可见他的实力不错,我倒想见见。”孟蜀笑说。

  南羽看他一眼,心想:再没有什么妖怪能比你更可怕,和你一比,倒觉得他不算什么了。

  孟蜀马上看透了她的念头,“哈哈”一笑,“时间久了,老忘了自己也是妖怪,后来怎么样了,你们师徒三人赢了对吧。”

  “侥幸而已……”

  妖怪被玄机刺瞎了一只眼睛,又被灵云道长削掉两根手指,几乎发出了狂来,一脚把玄机踢飞,踏上一脚,半晌向倒地的灵云道长踩下来。南羽就地滚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妖怪一扬手,一刀砍进了南羽的肩头,南羽惨叫一声,却不但没有枪托,反而用力把妖怪拖离了灵云道长身边,妖怪的刀卡在南羽肩骨中一时拔不出来,抬脚踢了她的胸口,南羽张口吐了一口血,却还是没有放手,反而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脚腕,咔嚓一声轻响,妖怪的腕骨竟然抵不住僵尸的力量,被她一口咬断了,妖怪怪叫一声,用力甩了两下腿还是甩不开她,使劲拔出刀来向她当头砍下。

  “南羽快逃!”玄机半跪在地上,手一扬把剑抛向了妖怪的背心。妖怪回手挡开这一剑,南羽趁机站了起来,但依旧拦在妖怪和灵云道长之间:“师兄,快带师父先走!”玄机却挣扎着站起来,拾起了灵云道长的剑说:“我拦着他,你先救师父走!”

  灵云道长断了几根肋骨,骨碴刺进了肺部,现在连呼吸都泛着血沫,根本说不出话来,耳中却清楚听见两个徒弟都在争着要拼命护自己逃走。当他听见玄机的惨叫声和南羽发出的怒吼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已经断了的手臂在地上一撑,坐了起来。

  妖怪正一刀向玄机砍去,南羽冲上去,用自己的手臂挡了下来,玄机趁机剑一挥,把妖怪剩下的这柄刀也击飞了。但是他伤势太重,无力继续攻击,反而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血来。

  “别伤我徒儿!”灵云道长大叫一声,向正准备取玄机和南羽性命的妖怪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和他纠缠在一起。他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换两个徒弟平安,所以用力抱着妖怪向烈火熊熊的一座大殿滚去,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师父!”玄机和南羽连滚带爬追过来,灵云道长已经和妖怪双双滚进了那座已经快要烧塌的大殿的烈火。妖怪奋力挣扎,可灵云道长虽然身受重伤,临死前的一击依旧凶狠无比,妖怪连击他的后背数掌都没能使他松手。他的纠缠中头顶一声巨响,大殿的顶梁终于被烧断,当头向他们砸下来。

  “师父!”玄机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灵云道长,把自己的躯体护在他上面,闭目等待致命的一击大梁却没有顺利地落在他们身上。

  南羽站在烈火中,双手托住了那条殿梁,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终于把僵尸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

  玄机抱起灵云道长冲出了大殿,顾不上自己身上冒出的火苗,一边为师父拍打身上的火,一边高声叫:“师妹,赶快来!”

  灵云道长一松开手,那个妖怪行动立刻得到了自由,他冷笑一声,面现狰狞地向双手托着着火的屋梁不能移动的南羽一步步逼去,南羽双眼盯着他,准备他一走过来就松开手和他一起葬身火海。

  “师妹,快出来!”玄机焦急地叫着,他已经看出南羽的打算了。

  一条人影忽然冲进了火海,口中大喊着:“妖孽,我要你给南山寺三百弟子偿命!”

  紧紧抱住了那个妖怪,同时一掌把南羽击飞了出来。玄机张手接住南羽,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连连翻滚才扑熄了身上的火焰。

  此时大殿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塌倒下来,把刚才那个人和妖怪一起压在了下面,在这样本来就是各派高手用法力引着的大火中,就算他法力再高也逃不出来了。

  “慈生……”灵云道长垂下泪来。

  刚才冲上来的和妖怪同归于尽的,正是一路悄悄跟随他们而来的慈生大师,他终于还是自己用手为南山寺的弟子报了仇。

  “师父,您怎么样?”玄机扶着南羽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我还好……”灵云大师一句话没说完,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慌忙扑到他身边,发现他只是重伤体力不支昏迷后,玄机松了口气,躯体一软倒在了师父身边,只剩下南羽勉强支撑,她又看了那还在燃烧的大殿一眼,一手抱起师父,一手抱起玄机,一步步走下了山去……

  灵云道长站在山坡上回首看了老朋友的埋骨之地,长叹一口气,带着玄机和南羽踏上了归程。师徒三人的伤势都很重,等他们可以长途跋涉,已经是距离那声恶斗两个多月的事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灵云道长对朋友的圆寂也释然了一些,保是心情依旧郁郁不欢,只是沉默地走路。

  经过这次恶战,若说有什么收获,就是玄机和南羽之间原来的心结荡然无存,有了这次的携手出生入死,他们终于可以真正看待对方象师兄妹那样相处了。

  “师父,前面有个小村庄,我去找个地方住一夜。”身上未愈的伤势并不允许他们过于劳累,玄机每天都是催着早早休息,现在又快步向山下的小村庄跑去,抢先去打点一切。

  南羽目送玄机消失,目光停留在那个小村庄上,那忽然触动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南羽,我们……”灵云道长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却看到她双目直直地在发呆,"南羽,你在看什么?”

  南羽向村庄的方向走了几步,她没有听见灵云道长的话,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那些篱笆舍,那竹篱间一片片开着的无数红花,--带着她心底最害怕的东西跳上她的心头。

  “南羽!”

  灵云道长的喝止并没能制止住她,南羽发出一声,转身冲入了山楂,一路奔跑,吼叫声还在一路传来。

  “师妹!你去哪儿?师父,这……”找到了肯借房子给他们住的玄机回来,远远看见南羽的背景,不解地看向灵云灵云道长。

  灵云道长担忧地看着南羽消失的方向说:“记得南羽曾说过,她曾经在一个小村杀过一个女子,就是因为那个似乎认识她的女人,南羽才一点点找回人性的,也许就是这里……”

  “她又想起做僵尸时的事了。”玄机皱起眉,"师父,我们得快点把师妹找回来才行,不在她也许会因为受不了悔恨出什么事!”

  南羽坐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道士,目光中渐渐露了杀机。

  “师妹,"玄机轻轻叫,但回答他的是一声不会是人类发出的低低咆哮。

  “师妹,我和师父找了你三天了,快跟我回去!”玄机又向前走了几步,南羽威胁地举起了手重重拍在树上,打的木屑飞。

  “你以为自己还是僵尸!你忘了自己是人了吗!忘了自己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吗!”玄机知道南羽因为心中的悔恨折磨再次遗失了本性,所以一边严厉地盯着她,一边说着她最在意的话继续向前走。

  玄机的这番话让南羽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但很快就又开始吼叫,并且猛地向玄机扑了上去,玄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却没有抵抗,任由她把自己打倒在地,又举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玄机始终没有还手,目光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一分。

  南羽手上的力气渐渐放松下来,呆呆地看着玄机的脸,终于垂下了头喃喃地说:“杀了我吧,我是妖怪,我吃了人,你杀了我吧。”

  玄机拍拍她的肩,摇了摇头。

  南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玄机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说:“回去吧,师父在等着你……”

  南羽用力摇着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最恨妖怪吗!我吃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不快杀了我!”

  “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师妹,那个僵尸不是早被你赶出这个身体了。”

  “没有!我还是妖怪!我永远都成不了人类!”

  “你已经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还说什么傻话。走吧,回去吧,我们两个还要孝顺师父,还要把师门发扬广大,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再不然,用救人来弥补杀过的如何。”

  “师兄……”

  “你就是从那时起不再杀人的。”孟蜀问。

  “嗯,若再造杀孽我什么时候才还的清。”南羽淡淡一笑。

  “难怪你用的全是道家的功夫,原来你真是正宗的道家弟子,只是玄通观这个门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别见怪,也许是我孤陋寡闻。”

  南羽摇摇头,黯然地说:“差不多二百年来,玄通观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没听过也正常。”

  “哦。”

  “师父去世后,师兄把玄通观建设的很好,鼎盛时期我们观中有二百多名道士,连我都收了两个徒弟……”她回忆着门派的繁盛时期,露出了笑容,"可是后来……”

  “是战火吗?”孟蜀问。

  “嗯。”那个时代正好有人类历史上的一次改朝换代,孟蜀能猜到也不奇怪,道士们的木剑可以降妖除魔,可是却挡不住人类的利剑铁骑。

  “师兄!师兄!”南羽一挥手甩开扑上来的士兵,跃入了庭院。院中一片混乱,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凌晨时分杀进了道馆,道士们促不及防,惨叫声响起一片,玄通观顿时顾了一个屠场。

  南羽手中的武器是灵云道长去世时留给她的玉箫:他把掌门食物桃木剑给了玄机,玉箫却给了小徒弟,玉箫划了个弧形,抵在一个士兵脖子上,南羽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玄通观一干人等私藏兵器,聚众图谋,将军下令围剿,抵抗者就是格杀!”不等那个士兵回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立马的宣布便解释了一切。

  南羽垂下手叹息一声,朝廷无能,不思抵御外敌,反而草木皆兵,玄通观只是因为弟子众多,个个精于武艺,玄机为人又清高自许,不愿为朝廷高官效力,便招来了这场灾祸。

  “师父……”一声惨叫传来,南羽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名弟子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住手!住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去,这些道士的武艺法术,学的全是怎么对付妖魔,此时如何是人类军队的对手。南羽自己拼命去救助他们,又救得了几个人。

  玄机舞剑带着十几名弟子竭力拼杀,向南羽这边汇合过来,那名人类军官纵马驰向他,当头一剑劈下去,玄机举剑抵挡,只见那柄玄通观代代相传,不知斩杀过多少妖魔的木剑竟青锋宝剑下应手而断,玄机也倒了下去。

  “师兄……”南羽的惊叫在后来化为了一声如雷咆哮,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当她空手撕开一匹战马,折断了几十柄武器后,一个人类士兵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尖叫:“妖怪!”

  “妖怪!”

  “救命!有妖怪!”

  “妖怪啊……”

  “……”

  连长官也约束不了惊恐的士兵,不一会冲到观里的军队便撤退的干干净净。

  “师兄,您怎么样?”南羽来到玄机身边,把他的头抱起来。南羽现在还是青春少女的模样,玄机却早已白发苍苍,看起来到有七分像当年的灵云道长。他的颅骨已经被劈开,这样的伤势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

  “师兄……”数十年来师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南羽心里已经真地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长,不由号啕大哭。

  “南羽……我……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把玄通观管好……拜托……”玄机向南羽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南羽的手,良久以后,玄机把满是鲜血的半柄木剑放进了她手中,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苦笑,停止了呼吸。

  “师父……”

  “师祖……”周围幸存的弟子立刻哭声鼎沸。

  南羽茫然地站起来,发现不知何时生起了雾,天地在她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朦胧,再次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上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云层后,周围被白茫茫的大雾包围了,南羽放下茶杯,缓步向雾中走去,身边的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珍重。”

  南羽走在迷雾之中,渐渐看见了远处的灯火,雨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打开伞,汇进了下班时间充忙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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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3 12: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鬼屋

  
  大好的暑假,刚刚摆脱了考试的折磨,去干点什么不好……游乐场、电影院、网咖、KTV、上山、下海、打球、谈恋爱……、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去什么“鬼屋”探险,真是幼稚。

  “不去算了。”张宁失望地一摇头,少数服从多数,“本来还想去看看,那座空屋真的没人住,又设备齐全的话,我们以后可以把那里当成据点呢。”

  “设备齐全的鬼屋?”

  “是啊,听说那里有水有电,家具、电视、电话、计算机……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往。”

  “有这么好?”大家有些感兴趣了。

  “对,就是这么好,而且还是幢两层小楼,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说是栋别墅呢。”

  “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住?”大家不相信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那里闹鬼,主人都死的死、逃的逃了,当然没人住。”张宁不耐烦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地方玩。”

  “别走啊,再说说鬼屋的事嘛。”朋友们异口同声叫起来。

  ※        ※        ※        ※        ※

  这条小街一侧的这些两层小楼又老又旧,虽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不过在少年们眼里差不多可以和“古迹”画上等号了,虽然确实带有庭院,每户的庭院里也或多或少长了些花木或杂草,可这样的建筑显然与别墅这个概念相去甚远,十几户房屋中只有三、五户透出灯光来,其它的都蹲在黑影中。不知哪家的门窗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加上不知名的夜鸟鸣叫,这些位于城市一角的房屋,倒是很有鬼屋的架式。

  “没人到这里来拍鬼片太可惜了——这些房子怎么还不列入规划拆除呢?”高籍明感叹说,“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段。”他父亲是位房地产商人,他也耳清白染,对这些事知道不少。

  张宁摇摇头道:“听说早就计画要拆了,可是有几位屋主现在人在国外,有的联系不上,有的不能回来签字,也就这么一年、两年地拖下来了。”

  走在最后的蔡彻耸耸肩:“张宁,你对这里的事知道的倒不少啊?”

  张宁白他一眼:“我表哥是个警察,上次这里那起案子就是他来查的,鬼屋的事也是他说的,错不了的。”他借着路灯的微光一户户数着门牌,走到一户门口停下来说:“四号,就是这里了。”

  “鬼屋,偏偏又是四号……”严韦行走上去打量着说:”不过这栋房子还真的……”

  他耸耸肩,没说是“真的”什么。

  眼前这栋房子庭院里的草木比其它的院落要茂盛得多,而且院中干净整洁,花木掩映问一条石子小路通向门口,连杂草和落叶都看不到。走到屋门前,青石板的台阶,有些泛黄的木门,门上悬挂一串风铃,风一吹便“叮叮咚咚”作响。

  面对着这样一栋一点也看不出诡异的房子,严韦行却打个寒颤,他迟疑一会儿向伙伴们说:”这里……这里恐怕真的……我们回去吧?”

  其它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严韦行一向自称可以看见或感觉到那些“东西”,而且听说他的祖父还是个捉妖维生的“道士”,他的外公曾经做过和尚,他的姑母是半个神婆什么的,反正他那一家人都神神道道的。对于他说的那些事,朋友们于向爱信不信的,只当作好玩而己,可是现在他这么说着,神态却很认真。

  张宁试探着问:“不是吧,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

  严韦行摇摇头:“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啪!”高籍明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是你衣服穿少了!别装神弄鬼了,走、走,我们进去。”

  “张宁不是说这里死了两个人吗?说不定你是因为这样才冷。”蔡彻不怀好意地“奸笑”着说,“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这些,干脆我走前面好了。”说着他开始找起进门的办法来。

  据张宁的那位警察表哥说,这栋房子的主人有一天全家去看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男主人走前面开门,女主人领着小孩子在后面锁院门,男主人先进屋去了,但当女主人锁好门转过身来,却看见屋里还没有开灯。“停电了吗?”她也没有在意,边问边向里走,进门的时候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一个人躺在脚下,借着微光,她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吓得大叫起来。她冲过去开灯,这次灯一下子就打开了,她在灯光下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闻声赶来的邻居们发现这对夫妻都倒在地上,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着,而更可怕的是,在这栋房子的客厅里还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两个男人,张着嘴、瞪着眼,脸上满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事物的表情,而心口都各有一个洞,里面的心脏都不见了。邻居们立刻报警,把夫妻二人送医院,照顾孩子。

  警察介入后,发现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找不出死因,身上既没有外伤,也没有心脏病、脑溢血等症状。妻子只是开灯后看见客厅里的尸体吓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只有那个三岁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彷佛看见了什么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那位男主人也是开门的一瞬间遇见了什么“东西”,才因此失去了生命呢?

  后来那位妻子因为打击太大住进了疗养院,孩子被外公外婆接去抚养,这栋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连里面的家具都没有人去动过。至于那两个死去的男人,警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出他们的身分,这个案子便这样成了悬案,放进爆满了的悬案档案柜里。

  案发之后,附近居民便常常在夜里听见这栋房子里有哭叫声、求饶声、鬼号声,以至于四号房子隔壁的住户也纷纷搬走,这栋房子闹鬼的传闻便这样传开了。

  现在张宁、严韦行、蔡彻、高籍明四个少年却想进去探险。

  “我总觉得有鬼的事是我表哥在吓唬我的。”张宁左弄右弄,终于把客厅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边向里爬,一边说:“他总是把他办过的案子编进些鬼怪来吓我,所以这里不一定有鬼呢,但是是空房子多半是真的,他不会扯那么容易穿帮的谎。”

  “我看也是,世上哪来的鬼?”蔡彻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进去。

  高籍明兴致勃勃地说:“我倒恨不得是真的,你们想,‘见鬼’多刺激啊!”他边说边推严韦行,让严韦行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回头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少年们站了一会儿,视力逐渐适应了这个客厅里的光线。

  客厅不大,摆了一整套藤椅,一张大理石茶几,靠墙的地方立着多宝格,摆了几件花瓶、铜鹤一类的小东西,却没有电视机或音响这类电器用品。

  “你说的电视、计算机一应俱全在哪儿呢!”高籍明去打张宁。

  “这么多房间,人家不一定要放在客厅里啊。”张宁也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摆设过于简朴了些,但还是嘴硬。一楼只有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储物间,少年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二楼去看看,高籍明打着一个小手电筒照着楼梯,张宁和严韦行跟着,蔡彻垫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二楼有三个房间,都关着房门。

  高籍明随手推开了对着楼梯的那一间。

  这间房间大概是最大的一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阳台上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主人没有把它当作卧室,而是布置成了一间书房,除了门窗的位置,四壁都摆了直顶屋顶的书橱,里面满满地放著书。窗下是张大书桌,摆了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视台上还架着笔,镇纸下铺着一张宣纸,他们伸头看了看,是一幅没有完成的图画,画上寥寥几笔,勾勒了一株扶桑的姿态,似乎画的就是院子里的那一棵。

  “好画。”蔡彻从小学过工画,看见这幅画先称赞了一声,其它三个人对画都没有兴趣。“哗,这么多书,这里是卖书的吗?”张宁平时一看见书就头疼,正对着书橱吐舌头。

  高籍明却说:“看看有没有奇幻、武侠小说,从鬼屋里拿几本不犯法吧?”说着拉开橱门就开始找。

  “小心鬼找你要书!”严韦行打他一下,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虽然和高籍明兴趣不同),他也用手电筒照着书橱,看起里面的书来。蔡彻和张宁虽然对书没兴趣,但是为了等他们,也随意浏览着。

  “《幽明录》(注一)?《录异记》(注二)?《玉皇子》?这里的书连名字都这么奇怪。”高籍明看着这些他连书名都没听过的线装书嘟嚷着,“连金庸都没有算什么书橱啊!”

  “也有不怪的。”蔡彻用手电筒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现代医学概论》,还有本《解剖学大全》,这里有《黄帝内经素问》(注三),这里主人多半是个医生吧?”

  “也许是个兼琴棋书画爱好者的医生。”张宁发现了几本棋谱、琴谱和书帖,于是说:“挺风雅的主人啊。”

  “我看倒可能是个道士。”严韦行抽出了一本《阴符经》(注四),见旁边还摆着一本盯《周易》便说:“不然谁会看这些?”

  “你是道士就看谁都像道士了,现在的道士、和尚都是领工资在庙里上班的,也不出一定看这些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世外高人!”严韦行家人信奉道教,所以很不服气高籍明的话。

  “世外高人?大哥,这里是立新市,‘世内’得很呢!”

  “中隐隐于市!”

  “别跟我说古文,听不懂。”

  眼前两个人说着说着动了气,张宁忙出来圆场:“喜欢道教和琴棋书画的医生行了吧,人家喜好多也不犯法呀。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再去别的房里转转吧。”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就是主人的卧室了,卧室和其它几个房间一样,布置简单,靠墙放着床和衣橱,窗口下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张古琴,看来正像张宁说的,主人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喜欢呢。严韦行和高籍明又就这张琴是“古筝”还是“琴”争了起来,张宁和蔡彻只好又帮忙打圆场。其实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这张古琴应该叫什么,就是喜欢彼此抬杠,说了一会儿也就算了。

  他们随意打量着屋子,张宁从床上拿起一件绣了一半的绣品,好奇地说:“手工绣的,真少见呀。”

  那件绣品只绣了一半,隐约看得出绣的是一幅山水,在上角还绣了诗句,工艺十分精美,不过这些少年对这种女人家的玩意没多少兴趣,随口称赞了几句,又随手放下。

  他们在卧室里随便看了看,再没发现什么可以感兴趣的事物。这间卧室的主人把房间布置得简洁过分,甚至连女性常用的化妆品和日常的家用电器都没有。

  “可是……”蔡彻突然说,“张宁,你表哥说的那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不过他跟我说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张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照他的说法,这里应该至少半个月没有人住了才对,可是你们看……”蔡彻用自己的白手帕在桌子上抹了一下再拿给大家看,“一点灰尘都没有,像刚刚打扫过的。”

  “难道……”严韦行的声音开始发颤,“难道真的有……难道……”

  “你,白痴啊!”高籍明一拳敲在他头上,“这表示这里根本不是没人住的鬼屋,我们走到人家家里来了!”

  “快走吧,我们快离开,被抓到就完了。”蔡彻紧张地说,“这算是私闯民宅吧?张宁,你表哥是警察,你说我们被抓到的话判几年?”

  “判几年?还等审判,回家我爸爸都打死我!”高籍明第一个向楼梯冲去。另外三个人也忙跟在他后面,想趁主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严韦行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籍明,并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怎么了?”张宁用唇语问。

  严韦行手指楼下,同样无声地说:“有人。”

  四个人一起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主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蔡彻都快急哭了,不由说出了声音,高籍明急忙一把搭住了他的嘴。

  楼下的脚步声移动着,彷佛马上要上楼来了。

  “先躲起来。”张宁果断地对他们做手势。他四下看着,躲哪儿好呢?总不能躲进人家卧室里去吧,这时严韦行已经一把推开了他们没有进去的那最后一个房间,四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那脚步声果然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一直走进了卧室,但是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走下楼去。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四个少年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严韦行又压低了声音在大家耳边说:“为什么他没有开灯?他宁愿摸黑上下楼吗?”

  “别管那么多了,也许停电了呢!”蔡彻不耐烦地说:“快想想怎么溜出去吧!”

  严韦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也觉得还是先溜出去要紧,他向伙伴们建议:“看看这间屋里有没有窗户。”

  四个少年开始回头打量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朝北的窗户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我们从这里爬出去。”张宁一把拉开帘子说,但是他马上用手搭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一声尖叫,半天才颤声,向伙伴们问……”这……这是什么……”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其它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比张宁好,一起对着眼前的事物发呆,好半天高籍明才说:“灵位……有这么多灵位……”

  原本的窗户被一张灵桌堵住了,灵桌上下三层,摆放了大约二十个灵牌。在传说是鬼屋的地方突然看见这种东西,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蔡彻大着胆子说:“也许人家比较传统,供奉着祖先的灵牌做纪念吧。”说完用手电筒去照那些灵牌,灵桌的最上层只摆了一个灵位,手电筒照出模糊的字迹,似乎是“先师灵云道长之位”几个字。蔡彻咧咧嘴,手也在发抖了。”这、这是什么……真是道士的家吗?”

  “别管这些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吧!”严韦行也隐约看见了,不止最上面那个,这里的灵位有好几个都写着“道号”,难道这里住的真是个道士?他心里没来由地焦虑,催着朋友们快走。

  “这里没有窗户我们怎么办?”

  “下楼看看,如果主人在客厅里的话,我记得厨房和客厅隔着一面墙,我们可以从那里的窗户溜出去。”

  “也好,下去看看吧。”

  “轻点、轻点,下面有人。”

  四个人商量之后,摄手摄脚地走出房间,关好门,开始下楼。

  整座房子里一片黑暗,主人竟然一直没有开灯,不过这也方便了他们行动,总算没有差错地走到了楼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穿过半开半阁的走廊门,又不被客厅里的主人发现地走进厨房里去。

  四个少年躲在门后向客厅里偷看,清楚地看见房子的主人正坐在客厅的窗边,那是个年轻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孔和手指出奇的日,她坐在那里,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一切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她在刺绣吗?”

  “可是她没开灯怎么看得见绣什么?”

  “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少年们用极低的声音相互耳语,那女子在这时停下了针线,向这边看来,她有一双黑白分明、明亮的眼睛。少年们各自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似乎也没听见什么,不一会儿就又开始绣了。她一直坐在那里,很有耐心地绣个不停,里面的四个少年既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又怕她会突然想上楼去而给撞个正着,把他们四个当小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张宁偷偷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女子终于动了起来,她站起身,在桌子上取了个杯子,倒了些水喝,并且同时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少年们趁着这个她转身的时机溜进了厨房。

  张宁走在最后,他过去之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发现,却看见她正放下杯子,一滴深红的液体从她嘴角滴下来,她伸手轻拭。张宁被朋友拉了一下衣角,急忙也进厨房去了,只是心里萌生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女子喝的是血。

  注一《幽明录》南朝宋刘羲原著,原书久已失传,所记都是神鬼怪异故事,与《搜神纪》同为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注二《录异记》五代十国时期杜光庭所著。今本八卷,一部分揖用前人曾说,一部分记录当时新闻,主要是神仙故事。

  注三《黄帝内经素问》相传《黄帝内经》为黄帝与大臣岐伯讨论医运而作。分为“黄帝内经素问”和“灵枢纽”两部分,各九卷。为中国最古医籍,研究中医学者必读。

  注四《阴符经》据传为黄帝所著。提示天地阴阳生克之道,治国用兵养生之法,是道教的重要典籍。

  ※        ※        ※        ※        ※

  这个房里除了一个冰箱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正对面便是窗户,对着外面的街道。这家的主人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意识,这样简单古旧的木制窗户对着街道,竟然连铁窗都没有装,小偷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来,当然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四个只要不惊动外面的女子,很容易就可以出去。

  高籍明先过去,用极轻极慢的动作拔掉插销,一点点把窗户推开,这期间其它三个人都守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注意外面的动静。

  “行了。”高籍明向大家做个手势。

  本来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时严韦行突然注意着蔡彻身后,张大眼睛说了一个字:“血!”

  少年们一起朝向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那里立着厨房唯一的家具……冰箱。在冰箱冷冻室的门缝里,深红色的液体正在渗出来。

  “血。”严韦行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一股寒意爬上这几个少年的心头,这个冰箱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会有血流出来。张宁有些慌张地说:“别管了,我们快走。”他的心里想起刚才那个女子喝的东西。

  严韦行咬着嘴唇,大步向冰箱走过去,他的手握住冰箱把手时被张宁拉住了,张宁几乎是哀求地说:“别!我们走吧。”

  严韦行摇摇头一下把冰箱拉开来。

  “啊——”惨叫声响了起来。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冰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张宁和蔡彻看清了冰箱里的东西后,先后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高籍明的胆子总算大点,打着颤、拉着严韦行的手臂,牙齿碰得咯咯响说:“是个人?杀人案……”

  冰箱里是一个被肢解了的“人”头颅正对着外面,露着没有闭上的眼睛和牙齿,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长长的指爪屈缩着,旁边则塞着一些像内脏的东西。

  严韦行咽口唾沫,用干涩的声音说:“不是人,是个妖怪。”

  “妖怪……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高籍明强撑着,用比哭还像哭的笑容说。

  “我们进入了不得了的地方……”严韦行看看地上昏过去的张宁和蔡彻,这种时候顾不了他们了,他推着高籍明说,”你快走,我想办法救他们。”

  “你说什么?”

  “走啊,逃走一个是一个。”严韦行立刻挡在高籍明身前,因为那个女子已经走进了厨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近了看,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她的脸孔没有一点血色,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的苍白,她看看打开了的冰箱,皱了一下眉头。

  “逃!”严韦行命令高籍明。他自己心里也害怕得要死,但是实在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他拼命地想着父亲教给他的关于降妖的咒语,一把将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搜下来对着那个女子,希望可以有点用。

  高籍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却不肯自己逃走,抱起张宁往窗户拖,一边还向那个女子威胁,“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这个朋友一家三代都是抓妖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你过来的话吃亏的是你,别过来啊,我可警告过你了。”他把张宁放在窗下,又回头来拖蔡彻。

  严韦行听他吹牛,不禁心里苦笑。自己哪里会什么法术?难道今天真的进了鬼屋,四个人全要死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开冰箱干什么呢?”女子叹息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严韦行面前,伸出了手。

  ※        ※        ※        ※        ※

  “南羽"南羽?你在不在家啊?哎呀!”瑰儿边走边东张西望,突然撞到了桌角,疼得叫起来。

  灯亮了,南羽走过来接过瑰儿手里的大袋子,关心地问:“你碰到哪儿了?疼不疼?”瑰儿嘟着嘴抱怨:“你为什么不开灯啊。”

  “我喜欢在黑暗里想点事情。”南羽帮她按摩了几下,问:“你来替火儿拿那个妖怪吗?”

  “是啊,他和狐狸说要去打刘地一顿,只好我来拿了。”瑰儿嘴嘟得更高了。火儿、林睿同盟与刘地之间的战火每个月都要发生一、两次,而结果往往是从外面一直打回家里,把家里弄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要打扫要收拾的可是她。

  南羽无言地摇摇头,对于这种纠纷不发表任何意见。她说:“我放在冰箱里了,就去拿出来,你等等啊。”

  南羽走进厨房去用袋子装妖怪,瑰儿四下张望,她第一次来南羽家里,惊讶于这里的简朴,一眼看见了那幅绣品,又欢呼起来:“南羽,你这个绣好了可不可以给我?”

  瑰儿拿着绣品追进厨房,却被躺在地上的四个男人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抚着胸口顺顺气说:“怎么会突然跑出四个人,吓我一跳|!这也是给火儿的?我自己恐怕拿不动呢。”

  “这个不是。”南羽忙说,“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象是要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不小心走进来了。我待会送他们出去。”她把妖怪装好了,递给瑰儿,并且施了法术,让她提起来轻一些。

  “把你这里当鬼屋?”瑰儿张大眼睛笑了起来,她用脚后跟为轴打了个转,“你这里这么简朴,怎么看也不像鬼屋啊。”

  “我想他们本来想去十号吧?我这里是四号,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瑰儿好奇地问:“那个十号怎么了?是不是有……鬼……”她做了可怕的手势。

  南羽笑着说:“几个月前那里有两个小偷进去盗窃,结果不知为什么用匕首互刺,两个人都死了,尸体过了三、四天才被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在外面读书,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亲戚为他打扫房子时才发现的。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就说那里闹鬼,连主人都被吃了,没人敢进去什么的。人类,真是会自己吓唬自己。”她正摇头苦笑,却看见眼前的瑰儿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便疑惑地问:“瑰儿?”

  “十号……”瑰儿颤声说:“我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过来的……”

  “啊,那又怎么样?”南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见那里面有灯光……”瑰儿快要哭出来。

  “也许主人回来了吧?”南羽还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重点。

  “不是电灯的光,是一团黄光在晃来晃去,在窗子里。”

  “也许是后面街上的车灯吧?”

  “一定是鬼火了……”瑰儿眼圈一下子红了,”好可怕啊,我回去还要走那里怎么办……”

  “鬼火?”南羽终于明白瑰儿的意思了,“你弄错了,那里没有鬼的。”

  “万一有怎么办……”瑰儿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再从那里走了,我要叫周影来接我……”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的电话在哪里?呜呜呜,好可怕……”

  南羽看着手里提着妖怪尸体,却被谣传中的鬼屋吓哭的瑰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羡慕。她看看地上的四个少年,再看看慌乱地四处找电话的瑰儿,心想那件绣品今天晚上又没法完成了。

  “瑰儿,我这里没有电话,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南羽,你真好!”

  “反正我也要弄走这几个孩子。”

  “……南羽,待会可不可以飞过去,不要从那间鬼屋门前走过,我还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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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4 00: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好害怕噢怎么办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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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周影的一天


  
  虽然火儿和刘地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闹,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最后连瑰儿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团,可是周影还是在火焰、利爪、热油和破碎的家具之间气定神闲地吃完了他的晚饭。七点钟一到,他准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照例问了一句:“火儿,你来不来?”

  “不去不去,我讨厌那个人类。”火儿正一口向刘地啄下,含糊不清地说。刘地也不示弱,举起电视机扔过去。瑰儿大叫着:“我新买的电视!”然后抓起锅向刘地拍去。

  “那我自己去了。”周影不紧不慢地开门走了出去,不等门关上,一只茶杯就撞到了门上,摔得粉碎。

  “周先生,出去工作啊。”路过五楼,带着林睿出门散步的林青萍向他友善地招呼。林睿也乖巧地叫了一声:“周叔叔好!”

  周影支吾着,尽力摆出一副与邻里打招呼的人类的样子,谁知道林睿又跟着问了一句:“周叔叔你是不是又和老婆打架了?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呢。”

  见周影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林青萍忙责备道:“小睿,不许乱说。”

  “对了,楼下王奶奶说周叔叔和阿姨是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应该说是和老婆打架。对不对,妈妈?”

  “小睿……”林青萍无法圆场,只好拉着儿子匆匆走了。林睿得意洋洋地带着那副狐狸笑容回头冲周影挤挤眼睛。

  林睿明明比瑰儿年龄大,却叫瑰儿阿姨……周影困惑地摇摇头,觉得如果这件事让瑰儿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自己还是不要说的好。看来家里例行的战斗已经影响到了楼下的人类,这可不太好,下次叫火儿他们打架之前先施一个消音术吧。周影盘算着,快步走下了楼。

  按照约定的时间,周影七点一刻来到了孙剑家楼下,不过孙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五分钟后,孙剑来了一个电话:“周影,我今天不能去了,你自己忙去吧。记住,别让可疑的人上车,昨天又有一辆出租车出事了!我队上有任务,明天再给你电话。”孙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躁,说完便挂了电话。

  周影看看手中的手机,因为人类都有,所以他也弄了一个。看起来对于不会法术的人类来说,它还是挺有用的。

  这阵子立新市抢劫出租车的犯罪忽然又猖狂起来,孙剑和他的同事们自然也就忙碌了起来。孙剑代替从前刘地的角色,每晚都陪周影出车,在他的出租车上守株待兔,已经坚持好几天了。

  今天孙剑不来,周影自然不必再跑到那些偏僻的街道上去,所以他按照老习惯开向闹市区。

  繁华的闹市中灯光流转,人流彻夜不息,连医院也总是忙碌到深夜。

  这个客人是去市中心医院的,等客人下了车,周影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南羽了,便停好车走到大门前,却见南羽已经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了。

  “怎么几天都不见人影?”南羽和周影并肩走着,说道。

  “找我有事?”

  “提醒你一句,明天就是十一月十号了。”看周影面无表情,南羽估计他也想不起来,就又加上一句,“是瑰儿的生日。”

  “哦。”周影依旧没什么反应。

  “你总该送点儿什么吧?我和火儿、林睿还有刘地他们多少都准备了点儿心意,难道你反而忘了?”南羽双手插在口袋里,“人类过生日,可是都会互送礼物的。”

  “人类都送啊。”周影大悟,他从没送过别人什么礼物,想了半天问道,“你们送什么?”

  南羽嫣然一笑:“这我可不能说,你自己去想吧。我还有病人,先回去了。”她对周影点点头走了回去,走几步回头,看见周影还在原地思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周影一晚上都在想买礼物的事,直到后半夜才下定决心跑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里买了样东西。一出门,他就看见有人远远地招手叫车,谁知不等他把车开到跟前,那几个人转头就跑。

  周影开车跟了上去,奇怪地问那三个“人”:“刚才是你们叫车吧?”

  那三个“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颤巍巍地取出钱包递进车窗,带着哭腔央求道:“周大爷,是我们瞎了眼,我们不坐了。”

  “人类的出租车不坐是不收钱的。”周影好心地提醒他们。

  “是,是!那……我们坐就是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他们虽然害怕坐进这辆死亡的士,可是更怕招车不坐被周影误会成他们在故意戏弄他,那样下场可能会更惨。

  “请问去哪里?”周影按下计价器。

  “路、路口……”看见火儿不在车里,他们倒是略微松了口气。

  “路口?”从这里走到路口用不了两分钟,他们也要打辆车,还真是有钱啊。不过顾客就是上帝(只是上帝是谁周影一直没弄明白),他按客人的话把车停下来,那几个“人”扔下钱包就跳下了车。

  周影道:“只要五元。”

  “不用找了!”那几个“人”跑得更快了。

  打五元的车给五百元小费,真是有钱的妖怪啊!周影感叹着,忽然记起火儿让自己给他带零食回去。不过算了,人家都付过车钱了。周影把钱包塞进口袋,琢磨着如果自己找不到合适的零食,呆会儿就去鹿九那儿买头猪给火儿带回去。

  凌晨三点左右孙剑又打来电话,郑重地告诫周影:“你开夜车小心点!这个城市有太多的危险了!城门大了,什么人都有。你听我的准没错!”

  周影放下电话,看着刘地拖着刚抓到的猎物下车找地方享用去了,心想孙剑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这城市里的危险真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刘地分一半猎物给火儿带回去,一个人径直拉开车门坐在了他身边,问道:“走不走?”

  “请问去哪里?”周影问道。

  那个人说了一个地址,周影知道那是城市另一边一个偏僻的居民区,因为拆迁,现在那里的住户已经很少了。他按下计价器发动了车子,想起孙剑的那套理论,他仔细看了看这人客人,发现他是个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象个会抢劫的人。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不是从外表就能看明白的。刘地看人一向八九不离十,周影却没有他这种本事。

  那个人见周影在看他,打个哈哈道:“师傅不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吧?听说最近抢车的事挺多,小心点儿也对。你把我放在XX街口上就行,我自己走过去好了。”

  “不要紧。”周影一向对人类劫匪没有什么防范意识。

  这个客人是个健谈的人,和周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周影随口答话,其实一共也没说几个字,只是对方自己在唠叨而已。

  越接近城市的边缘,两侧的高楼大厦就越少,灯光疏落,人也稀少起来。在一条没有路灯的街边,客人忽然叫周影停下了车,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要去路边方便一下。

  周影好心地把车停在一个停工了的工地边上。

  那人匆匆忙忙地下了车,跑进了路边的阴影里,不一会儿他用手帕擦着手回来了,还抱歉地道:“多喝了点儿酒,真不好意思。”他一面拉开车门坐进来,忽然猛地把手帕捂在了周影的脸上。

  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手帕上传来,周影不知对方要干什么,一时间呆住了。

  这个人见周影不动了,立刻取出一条绳子,用极为熟练的手法把周影捆了起来,然后把他拖进了后备厢。直到后备厢关上,车子发动起来,周影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抢劫了。

  想想以前从来没被完整地抢劫过,现在可以增加一样做人的经验,周影便安静地在后备厢里呆了焉。他暗自庆幸着今天火儿没有跟来,不然自己就不能体验这个被抢的过程了,而且这样一来,火儿的零食也有了着落,真是一举两得。

  这时,周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孙剑打来的,心想被抢的过程中接电话似乎不符合人类的行为,就给孙剑回了个信息,告诉他过会儿再给他回电话,心里又称赞了一番人类的发明的确好用。

  车开了很久才停下来,周影算算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六点钟要回家吃早饭,迟到瑰儿会生气,然后还要陪她去鲜花市场进货,七点半要交车给朱兵,周影算计着一早上的行程,不知道抢劫还要持续多久,会不会耽误事,又担心自己买的礼物还放在车里,会不会被那个人吃了?

  后备厢打开了,满天星光透了进来,周影似乎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了,眨了眨眼。

  “你竟然醒了。”那个人有点儿意外,但还是把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周影拖出了后备厢,扔在草地上。

  周影静静地看着他。

  “胆子大还是吓傻了?”这人亲切地抚摸了一下周影的脸,“不用担心,我不抢你的车,也不要你的钱,咱们聊聊天怎么样?”他柔声对周影说,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你不打算抢劫?”周影有些失望。

  “不是,我干嘛在做那么下流恶劣的事!”这人有些愤慨地高声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吃吃地笑起来,趴在周影耳边小声说,“我啊,只是饿了。”他口中吐出的气弄得周影的耳朵很不舒服,便侧侧头看看他。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他面对着周影坐下,笑咪咪地问。

  “没有特别喜欢的。”周影向来不挑食。

  “喜欢吃肉吗?”这人又凑近一些。

  “我吃素。”

  “吃素!哈哈哈哈!”这个人象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吃素?人是吃肉的,什么肉都吃,一代一代都是靠吃肉活着,吃肉长大!”

  “电视上说现在提倡吃素。”周影一向为自己的饮食习惯符合人类的潮流而自豪。

  “谁说的!人是吃肉的!你爱吃什么肉?”这人俯下身子,把鼻子贴在周影脸上问。

  “我吃素。”看来这个人记忆力有问题,自己说了没三分钟他又问一遍。周影只好耐心地又回答了一次。

  “你说人肉好不好吃?”那个人伸出舌头舔舔周影的脸,灿烂地笑着问。

  “人肉……中等吧。”周影综合火儿、刘地、林睿平时的评论,自觉得中肯地回答。

  “吃过人肉吗?”这人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刀,在星光下闪着寒光。

  周影家的餐桌上虽然隔三差五有人肉出现,周影却真的没吃过,只好摇摇头,心想,很可惜,这俱找错了对象,他应该和刘地去探讨这个问题,刘地吃的人比较多。

  “我—吃—过—很好吃!我很喜欢!”这人用刀拍着周影的脸,带着迷恋的神情说道。

  “吃同类不太好。”周影评价道。虽然有些妖怪会吃自己的同类,但这些妖怪都会被其它妖怪视为没开化的野蛮妖族。人类一向自命很高,吃同类不太符合他们的地位。

  “那味道……香滑的血、美味的肝……小孩子嫩、女人香、男人嘛……劲道……”他一边用刀在周影的脸上蹭着一边评论道。

  “你肯定不是妖怪。”周影本来怀疑这是个伪装得比较好的妖怪,但现在看着不象。

  “你以为只有妖怪才吃人吗?不,你错了,人才吃人。世界上没有妖怪,只有人,人就是妖怪。人什么都吃,也吃人,弱肉强食。”他指指周影,又指指自己。

  “弱肉强食,这我知道,刘地和火儿都喜欢这个法则。”周影觉得妖怪比人类更明白这个法则。

  “你知道所以才不怕是吧?你知道自己该被我吃……可是你为什么不叫啊,惨叫着的人才好吃!你快给我叫啊!”说着他一刀向周影肩上刺了下去。

  周影淡淡地说:“说真的,我觉得食物大喊大叫的不太好。”

  那个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象刺在棉团上一样,陷入了周影的肩头。

  周影站了起来,身体扭曲了向下就摆脱了绳子,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快五点了,得赶快往回走了。”

  “你,你……”这人后退了几步,十分吃惊的样子。

  “我是妖怪。”周影向他解释,“我不吃人,可家里的孩子吃,我答应要带零食给他的。”

  “妖怪!妖怪!”这人似乎恢复了理智,大声惊叫起来。

  “你既然很喜欢吃人,就应该不介意被吃才对,妖怪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很少遇见有这样口味的人类,周影觉得这个人比较特殊。

  “救命……救命……”这人大叫着吃起来。只是他把车停在了极为偏僻的郊外,再大的喊声也很难被听见。

  “食物大叫大喊的不好。”周影又一次对他说。

  周影吃完早点,送瑰儿进货,和朱兵交班,哄火儿睡觉……完成了这一切后,才坐在阳光下修炼。这时手机上闪起了孙剑的电话号码,他才想起自己答应过给孙剑回电话的,这时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

  “你睡了没有?”孙剑无精打采的声音传过来。

  “没,我忘了给你回电话,对不起。”周影马上认错。

  “忘了就忘了吧,那会儿我也没空接。出来吃早饭吧,我有事告诉你。”

  “早饭?现在已经九点了。”

  “大哥,我刚下班!几点下班几点吃饭,天经地义!来胖胖粥店,我请。”孙剑打着呵欠挂上了电话。

  周影抓抓头,不知道一天吃两次早饭合不合适。

  当周影赶到指定地点时,孙剑正稀里呼噜地吃着,嘴里含着一口饭招呼着他:“坐,吃什么自己要。”

  “我吃过了。”

  “对啊,某人和女朋友同居,有人做饭、洗衣服,真幸福啊。嘿嘿嘿……”孙剑眉开眼笑地瞄着周影。

  “瑰儿住对门,不住不个房子就不叫同居。”周影认为应该这么解释。

  “对门……嘿嘿嘿,租两套房子多浪费,把那套退了吧。这社会多开放啊,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孙剑才不相信周影说的这一套。

  “你找我什么事?”

  “差点儿忘了正事。”孙剑点点头,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几个服务员也站得很远,这才说道,“昨天晚上,一个全国通缉的变态杀人狂已经到了本市。”

  “变态?”周影老在电视里听见这个词。

  “我从没听过那么变态的杀手……”回忆起昨天看的案卷,孙剑一阵反胃,扔下了筷子,小声对周影说,“他吃人肉。”

  “哦。”周影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看来吃人的人还真不少,自己家厨房里也有一个。

  “他先用麻醉剂把受害人弄昏,然后弄到没人的地方杀死,然后生吃……别提多恶心了。”孙剑又是一阵反胃。

  周影点着头道:“生吃东西对人类身体不好。”

  “周影!你是不是没神经啊,我在说变态杀人狂吃人的事!”孙剑最受不了周影那副处变不惊、千年不变的脸孔了。

  周影连忙掩饰:“那是你们警察的事,和我们老百姓距离挺远的,我当在听故事。”

  “立新市人口是不少,可是我老担心你那种态度,一点儿警戒心都没有,不管什么人都让他上车,半夜三更的,不管去多偏僻的地方你都拉,这多危险啊!万一上车的是劫匪,是杀人狂……”孙剑苦口婆心地对周影进行着安全教育。

  “我会小心的。”周影安慰他。

  “我跟你说,那个变态杀人狂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静,皮肤白皙,一般戴着眼镜……最近见这样的人别拉。不过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抓住他的,绝不能让他在我们立新市做下案子!”孙剑信誓旦旦地说。

  “中年、白皙、戴眼镜……”周影喃喃地重复。

  “对,记住了!小心点儿。”孙剑对他这一次的态度表示赞许,“我一定会抓住他的!”他咬紧了牙。

  周影小心翼翼地问:“孙剑,你很想抓他?”

  “不抓住这样的恶魔,我还算什么警察!不把他绳之以法,我誓不为人!”孙剑越说越激动,用拳头砸着桌子。

  “糟了,也不知道下锅了没有……”周影知道瑰儿有时候会把给火儿准备的食物炒熟了备用,喃喃自语着。

  孙剑打着哈欠回去执行公务了,周影则飞奔回家去看自己的厨房。

  中午刚到,刘地就溜达着进了屋子,仰躺在沙发上问道:“饭好了没有?”

  “我还没做。”周影看看时间,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便站了起来。

  “怎么是你做饭,瑰儿不回来吗?”刘地呻吟起来。

  “瑰儿去店里了,午饭不回来吃。”周影洗洗手,准备去做他最拿手的炖肉、炖菜。

  “那我走了,我宁愿去饭店吃。”刘地向门口晃去。

  “站住!”一声暴喝传来,火儿箭一般从厨房扑了出来,跳上周影的肩头冲着刘地大叫,“那个人哪儿去了?一定是你偷走了!”

  “谁稀罕,我昨天晚上刚吃过。”

  “影刚帮我抓回来的,还新鲜着呢。一定是你偷走了,快还给我!”火儿大叫大嚷,不依不饶。

  “火儿,那个人是我拿走了。”周影安慰他,“我给了孙剑。”

  “什么!你明明已经给我了,却又把他送给别人?你这等于是偷我的东西送人!你是怎么给我树立榜样的?你这样会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火儿最近学会的时髦词汇越来越多了,反正他知道周影有一半听不懂,先一股脑说出来把周影弄晕了再说。

  刘地耸耸肩:“你要是真以周影为榜样,那天下可就太平了。”

  “刘地,你对我的优秀品质有什么意见吗?”炎儿眯起眼问。

  “没有,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因为你根本没有可以称得上‘优秀’的品质。”刘地马上笑嘻嘻地回答。

  “死地狗!”火儿扇着翅膀,准备把愤怒发泄在刘地身上。

  “对长辈没大没小,这又是什么品质啊?我是周影的朋友,论理你得叫我叔叔吧?”刘地继续火上加油。

  “你死了我就不用叫了!”

  “哼哼,你没听过祸害留千年吗?我这样的大祸害,再活一千年都没问题。”

  眼见刘地和火儿又要开始饭前战斗,周影忙出来阻止,他刚买回来的电视机还没开箱呢,再摔了有些可惜。“对了,南羽说今天瑰儿生日,你们知不知道?”他及时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刘地十分失望地道:“南羽告诉你了啊。真没意思,本来想看看你忘记了瑰儿的生日,她会是什么表情。”

  “你心肠真坏!”火儿踢了他一脚,“影,我本来想提醒你的,可是后来忘掉了,不过我给瑰儿准备了礼物——我要买齐所有的材料,开盛大的宴会开庆祝,还要摆上鲜花!”

  “就是说瑰儿要为自己的生日宴会做饭,还要用自己店里的花来装饰?她也太可怜了吧!”刘地做深表同情状。

  “你是说瑰儿过生日让影帮她做饭,那她就不可怜了吗?”火儿反问。

  刘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刻,在厨房里,周影正把大块的肉和大片的白菜叶子分别扔进两口装满清水的锅里,然后放在火上煮。周影记起了瑰儿的嘱咐——做饭要加调味品,便又打开那些瓶子罐子,把糖、醋、胡椒粉之类的随便倒了些在锅里。

  “火儿,刘地,吃饭了。”

  “我走了,我找地方吃饭去。”刘地捂着嘴穿墙而去。

  “走了正好,乐得我自己吃。”火儿坐在锅上,挑起肉块吃。影做的饭味道虽然比不上瑰儿做的,可没有那么多怪规矩:什么吃饭前要洗手啊,什么不许上锅子啊,什么吃完不许在窗帘上擦嘴啊……所以火儿吃得还是很开心的。

  “影,别忘了吃完饭去买菜,准备给瑰儿过生日。”他边吃边吩咐周影。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周影才把几大包东西全搬进屋里。火儿清点了一下,足够五、六十道菜的原料了,这才放周影去修炼。

  周影刚坐到阳光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周影,是我。那个变态杀人狂抓住了,晚上咱们继续去抓劫车的。老地方,不见不散。”孙剑疲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哦。”周影算算,请林睿的鬼使顶着那具尸体在街上跑了也有好几个钟头了,孙剑总算抓住他了。

  “不过抓了个死的。”孙剑多少有点儿遗憾,“他拒捕,我一个同事开了枪,结果他吓得从天桥上摔下去了,被好几辆车碾压过去……呃……不说了,再说晚饭也吃不下了。我先回去补个觉,晚上见。”

  火儿一直伸着脖子听,眨眨眼回过了味儿:“那个人是我的,我一口还没吃呢!死警察,还给我!”他抢过电话就叫。幸亏孙剑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

  “影,你说吧,怎么赔偿我!”火儿在周影头上跳来跳去。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吃人,就是看不得自己的食物给了别人。周影把火儿从头上拿下来,他马上又跳上去,反正他知道周影最后非让步不可。果然,反复了十几次之后,周影说:“我今天晚上再给你抓一个。”

  “说定了,我晚上跟你一起去,看着你点儿。呼呼……下午觉都耽误了,现在开始睡。”火儿达到了目的,便收起翅膀,蜷在周影膝盖上呼呼大睡起来。

  周影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向西方的太阳,再次开始了修炼。

  “为了瑰儿的生日,干杯!”大家一起举杯庆祝,瑰儿兴奋得脸颊红红的,在大家轮番劝酒下大口喝着香槟。她在立新市的妖怪中人缘特别好,一听说她的生日,大家送来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礼物。要不是大多数妖怪害怕火儿和刘地不敢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周影家的小屋子还真装不下。

  现在宴会上只有周影、刘地、南羽、火儿、林睿和瑰儿请来的猫妖黑冰,这么寥寥几个人面对瑰儿做的一大桌子菜,大概要拼尽全力吃才能看出成效。

  “咦,这串项链很漂亮,终于看见适合女孩子的礼物了,这是谁送的?”刘地一点儿也不客气地乱翻着瑰儿收到的礼物,手里拎着一条项链问道。

  “是我,刘前辈。”黑冰恭敬地回答。它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上,用爪子捧着酒杯喝酒,比起又抢又闹的刘地和火儿,显得极有教养,“我请九师兄代的买的。”

  “唉,一大群妖怪还不如一只猫懂得送礼。”刘地感叹着,“瑰儿,我送你一样好东西。”他从背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包装,“最新潮的性感内衣,你可以穿给周影看。”

  瑰儿立刻涨红了脸,把一大块豆腐塞进了刘地嘴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偷眼看看南羽。

  “我的”林睿一边吃一边递了一张游戏光盘过来。

  不等瑰儿开口,火儿先叫了起来:“你买到了,让我先玩。瑰儿,你转送给我吧!”

  瑰儿嘟起嘴:“照我看,他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是吗?那我拿走了。”火儿一把将光盘夺了过去。

  “唉……”瑰儿用手推了推那一大堆礼物。说是生日礼物,其中有的也确实价值不菲,可是除了南羽的丝巾和黑冰的项链,没什么真能让瑰儿本人派上用场的,“这是什么?”瑰儿从礼物堆里挖出一个盒子,看着上面的字念道,“脑黄金……不会吧……谁送的这种东西,我有那么老吗?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黄金?谁送的?”

  “哈哈哈哈……瑰儿,你也需要防止衰老吗?”

  大家立刻笑成了一团。

  “是我放在那里的。”周影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

  屋里的笑声瞬间停止,接着暴发出更大的笑声。

  刘地把那盒脑黄金举到周影面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买的……哈哈哈……不愧是周影,哈哈哈……”

  “我看见广告上人类都在买。”周影还是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看来人类的广告真是做给你这种人看的,只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大家都买XXX,你就一定会跟着去买的。”刘地拍着周影的肩说。

  周影觉得这是夸奖——这不就说明自己更像人类了吗。

  瑰儿看看周影,一把从刘地手里把盒子抢回去:“还给我,是周影送给我的。”

  “你拿去有什么用啊?”

  “我吃。”

  “那是给老头儿老太太吃的。”

  “等我成了老太婆时再吃。”

  “那时早就臭了。”

  “不用你管!”瑰儿抱起盒子,珍而重之地放在柜子里,然后眯起眼睛笑着对周影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那就好。南羽不肯告诉我给你买什么才好,我想了半个晚上,本来还以为送菜刀更好。”

  “咕咚。”刘地张开手,仰天倒在了地上。

  瑰儿的生日宴会进行了一半,火儿和林睿就开始了与刘地争夺最后一块炸肉的例行战斗。由于有南羽和黑冰在场,瑰儿开始还表现出“有教养的家庭主妇”的形象,温和地阻止他们,但是当战火蔓延到她收到的礼物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卷起袖子,抓起锅子向刘地他们拍下去。

  南羽和黑冰聪明地躲进了卧室,周影却依旧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他那一份饭菜。不论是面对火儿的烈焰、刘地的爪子还是满天飞的杯子、盘子,他都稳如磐石,眼都不眨一下。

  “周前辈果然道行高深,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啊。”黑冰从门后探出头,无限崇拜地赞叹着。

  周影吃完了饭,从燃烧着的沙发上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就问火儿:“火儿,我要出去了,你来不来?”

  “不去,等我赢了再说!”

  “哦,南羽、黑冰,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好。”

  “多谢周前辈。”

  南羽和黑冰小心地绕过战场,向门口移动。

  瑰儿看到周影和南羽并肩走向门口,咬了咬嘴唇,不过她马上就转过身,抓起一个盘子砸向刘地。

  七点三十分,红色出租车停在了孙剑家楼下。

  “你迟到了。”孙剑站在路边,对着周影伸出手表。

  “我去了送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一个女的,一只猫。”

  车驶过了闹市,路边两名男子伸手拦车。

  “开过去,说不定是劫匪。”孙剑带着兴奋。

  等客人上了车,要求把车开向市郊时,周影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万家灯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在越来越习惯这种平静的人类生活了。

  “别动!我们可有枪!把钱拿出来!”身后的客人忽然厉声说道。

  周影回过头,平静地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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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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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一下新出场妖怪:

  白书天:

  种族:蛟龙

  性别:男

  年龄:约四百岁

  原形:银白色的蛟龙

  个性:骄傲自大,容易冲动,处事不够冷静。

  喜好:腾云驾雾

  职业:无

  简介:他是居住在临近城市里的妖怪,因为不堪忍受日益严惩的污染,他带领着一群追随者来

  到立新市夺取秘宝“清静宝珠”。身为蛟龙,他拥有令人生畏的力量,却缺乏领导才能,经常因为属下们的争执而苦恼。

  罗天:

  种族:灌灌

  性别:男

  年龄:四百岁

  原形:像鸠一样的飞禽

  个性:执著努力,性格比较软弱,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有时候有些冷漠自私。

  喜好:唱歌

  职业:偶像明星

  简介:灌灌一族的歌声天生就有迷惑别人的功效,是他们用来自保和觅食的手段,但是罗天自

  幼就很天真地希望别人倾听他的歌声。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四处游荡,直至来到人间

  界……

  泉先儿:

  种族:泉先

  性别:女

  年龄:不祥

  原形:半人半鱼

  个性:外柔内刚,有些执拗

  喜好:金钱、喝酒

  职业:采珠人、裁缝、导游等等等等……

  简介:由于人类对海洋的开发和污染,原本居住在立新市近海的泉先一族迁徙到了其他世界,

  只有好独自留了下来,为保住自己的家园做一些“奇怪”的努力。“泉先”其实是古代

  对鲛人的别称,因为某些原因,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使用了这样的化名。另外她的年龄和过去都不为人知,好也从来不会提起。

  厘荔:

  种族:苗民

  性别:女

  年龄:约二百岁

  原形:背生彩翼的神民

  个性:天真烂漫,但是很执著,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

  喜好:飞翔、罗天

  职业:信差(为妖怪、神民和修炼者服务)

  简介:在小时候,随伯父送信的厘荔认识了罗天,并且在他的指导下学会了用自己的翅膀飞行。长大之后,好接替了伯父做起了信差的工作,并且希望能和罗天一起周游,为了达到

  这个目的,好动了不少脑筋。

  引子

  天还没亮,大海在微风中平平静静的,好像在睡梦中一样。突然,几个“人影”从空中和水里出现,聚向海边的礁石。

  白书天站在最大的一块礁石上,四处眺望着海面,喃喃自语:“一座化工厂,一个海滨浴场,那边好像还有建筑工地,但是这里的海水和鱼类的样子还很正常,城市里的空气也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关于立新市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当最后一个“人影”从天上落下来时,大家都围了上去。片刻,一个沙哑嗓子的老者对白书天禀告说:“白先生,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有没有被他们发现?”白书天的声音透着一种威严。

  “大家是分头来的,时间也错开了,估计就算被看见一两个,他们也不会察觉我们的计划。妖怪在人类的城市间来来去去本来就很正常,而且听说立新市那些厉害的妖怪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还是那个老者的声音。

  白书天沉默片刻才说:“这件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一点好。大家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们四个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以免被这里的妖怪们注意上。我已经联系了一个海里的泉先妖怪开的旅行社,你们可以住到她那里去。”他沉默了片刻又加上一句,“能否拿到清净宝珠就看我们的了,家乡父老还在等我们回去。”

  白书天说完,那三个人应了一声后马上消失了,他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碧蓝的海水,迎着海面上跃出的朝阳微微闭上了双眼……

  一、泉先和地狼

  刘地拍着周影的肩膀叫道:“快点儿,快点儿,送我去酒巴,”

  周影猛地一踩油门,加快了速度,对于他来讲,快点儿把刘地送到目的地自己才能安心开车载客。火儿则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刘地。

  “打架,有人打架,好像还有孙剑哦!”刘地突然大叫。

  周影停住了车,打开车门,被打的孙剑抬头一看是周影的车,立刻从地上抱起一个人,一下子就冲上了车。叫道:“快去医院,快!”周影连忙发动汽车,后面一群人咒骂着挥舞拳头。

  孙剑长长出了口气,对周影说道,“谢谢了,不愧是兄弟。”然后又对着刘地点了点头。

  “喔,是你。”刘地认出了被孙剑救上车的人,“李文柯是吧?保护环境的斗士。”李文柯是环境保护的志愿者,他专门和那些制造污染的大型工厂对抗,他和他的伙伴也多次被工厂的工人围攻,电视台还做过他的专访,在立新市还算是个名人。

  “可不就是他么,这次是新园化工厂的工人。李文柯跑去强行采集海水样本,就与工人们发生了冲突,被一直追打到这里,幸亏碰上我,不然要受重伤的。”孙剑不停地絮叨着。

  李文柯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他们把污水直接排放到海里。一点净化措施也没有。现在那一带海水已经开始变质了。我们已经向有关部门提供了海水的样本,可惜他们的污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们几次去提取样本都被他们赶走了,唉,现在这种事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里海洋的污染和他们那点经济利益根本不能比,毫无环保意识!”他说着握紧了拳头。

  “放心,大多数人知道你是对的。”孙剑拍拍他的肩,“他们只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冲出来而已,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做得到你尽管开口!”

  李文柯感激地望着孙剑,下车时,向周影道了声谢便匆匆走开了。

  “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污染得没办法了,人类该怎么办啊……”李文柯走后,孙剑躺在座位上开始感慨。

  “是啊,连妖怪都没法子住了。”周影想。

  刘地撇了撇嘴:”横竖污染不到我头上,我下车了,酒吧到了。“

  泉先儿把脸贴在街道商店的橱窗上仔细地看着,看到什么都想称赞几句,但是不论东西是贵是贱,她一律不掏钱去买。刚刚接下个旅行团的生意,和那个领头的说好每天两万元。又有一笔收入要到帐了,泉先儿美滋滋地想着。

  “喂,小姐,一个人不寂寞吗?”一个男人把手搭上泉先儿的肩。

  会有人找妖怪搭讪吗?泉先儿暗地一笑,马上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张英俊、不怀好意的笑脸。

  “你……”泉先儿和刘地一齐指着对方,互相看着,忽然又一起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在街上也能遇上妖怪啊!缘分,缘分。”刘地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地。”

  泉先儿也大方地伸出手来说:“我叫泉先儿,很高兴认识你,刘地。”“泉先妖,好难碰到啊。你刚来立新市吧?来,一起喝一杯。”他搭着泉先儿的肩,把她扯进了旁边的酒吧。

  “请我喝酒,哈哈,有大鱼上钩了?”泉先儿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先生,您要的二十瓶酒。”服务员把酒端进来,花花绿绿放了一桌子。

  “全开了。”刘地一挥手。

  “等一下。”泉先儿忽然叫住他。

  “没关系,这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刘地拍着胸膛安慰她。

  “不是……反正你已经说好了要请客,能不能先把钱拿出来,免得你喝醉了又要让我来给钱。”泉先儿一向对钱非常敏感,“另外,谁要是喝醉了,钱包里的钱全都输给对方。”

  刘地哈哈一笑:“我喝醉?我会喝醉吗?哈哈,赌就赌了。”说着,把钱包“啪”地拍在桌上。

  周影打开吸尘器,开始清洁地板。他今天没去出车,在家里收拾屋子。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起来。“这时候还有谁来呢?”周影嘴里咕哝着,走过去开门。

  “山南路176号13号楼601。”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女子,正拿着一张纸对着门牌号。

  “是啊,这里就是。”周影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子,猜测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泉先儿。”泉先儿说着,从身后拖出了刘地,“我把这个给你们送回来。”

  周影被吓了一跳,刘地满身酒气,双目紧闭,不时还说句胡话、打个酒嗝。他四肢瘫痪,全靠泉先儿一只手提着才没倒下去。

  “这这……是……刘地?他怎么了?”

  “喝醉了呀。”泉先儿奇怪地看着周影,他不会连喝醉了都看不出来吧?

  “喝醉了?!”周影大吃一惊,以刘地的酒量,很难和喝醉扯上关系。

  看周影愣在那里,泉先儿有点不耐烦了,把刘地往他手里一塞说:“还给你了啊。”向周影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出居民楼,迎着夜空和清爽的风,泉先儿深吸了口气,想想今天运气还不错,有人请喝酒,就是钱包里的钱太少了,只赢了几百块……唉,不想这个了,明天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家里还有旅行团在等着呢,就算他们今天哪里也没去,今天的费用还是要收的。嘻嘻,又有两万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用力挥了挥手臂,精神十足地走向街道。

  “我喝醉了?”刘地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楼,他手按在桌子上,“狼”视耽耽地看着对面的周影、火儿和兴冲冲地跑来看热闹的林睿,一字一顿地问:“你们说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点头。

  “是的是的。”火儿得意地说,“影用凉水泡你都醒不了,还是我好心把水烧开你才醒过来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才对吧!”

  “刘地熟给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传!哈哈,输给了女人!”林睿高兴得不得了,几乎是没有用法术便飞着出去了。

  “耻辱啊……”刘地颓然地一屁股坐下,自从他学会喝酒以来一向纵横四海,独孤求败的啊,没想到输给了一个女人。

  “快说,快说,什么样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去了哪里?”

  “她很漂亮,不像变出来的。大概是原来的样貌。”周影用手指虚空画出来泉先儿的样子,“她自称叫泉先儿,好像是个泉先妖,不过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啊。”

  “泉先儿?”火儿和林睿对视,“这是什么妖怪?”

  “泉先是海里的妖怪,她们都是非常安份守已的良妖,从不修炼攻击性的法术,有让其他妖怪放松警惕的本能,其他的妖怪很难伤害她们这一族。”

  “对了,她好像很喜欢钱,”刘地想起泉先儿向他要钱包的样子。

  “泉先和钱有什么关系?”火儿问周影,周影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刘地一拍桌子,看着大家,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泉先作坐在咖啡馆里,摆弄着杯子。她不仅喜欢酒,茶、咖啡、果汁什么的她都喜欢,海妖天生有善饮的本能。(虫:可怜的刘地,不但破财还泡不到MM……多嘴一下)隔着玻璃窗看见自己要等的人来了,高兴得向他挥起了手。

  “对不起,泉小姐,我迟到了。”李文柯一边道歉一边向她走来。他的脸上明显带着伤痕,手上也缠着纱布,见泉先儿盯着自己的手苦笑着解释:“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泉先儿气乎乎地问。她第一次见李文柯的时候,他就因在海边提取工厂排放的污水,被七八个人围攻,是泉先儿掀起浪头把那些人卷到海里去才救了他,他们也是那样认识的。

  “不是,这次是另一个工厂的人。”李文柯语气平缓,他早就习惯这样的事了,“对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带来了,”泉先儿从身边拿起一个散发着腥气的黑色塑料袋子,递给了他,“不只有鱼,还有海藻和贝类,”

  李文柯打开了袋子,看了一眼里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气,兴奋地说:“这下子有证据告那些人了,他们一直说自己的工厂没有污染环境,那这些海洋生物怎么变成这样的!在这些证据面前,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会让他们的工厂停工吗?”泉先儿关切地问。

  “可能不行……”李文柯沮丧着说,“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排放超标的污水。”

  “超标……”泉先儿暗暗叹口气,看来对于人类来说,标准永远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样啊。

  “对了,你的酬劳。”李文柯掏出钱来。虽然认识不久,但他也知道泉先儿是个很喜欢钱的人。“谢谢你为我们找到这些,这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可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奇怪的女子似乎很轻松就能从海里找到大量受污染的动植物标本回来。

  泉先儿摇摇头。

  “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泉先儿眯着眼笑了。“是啊,但是,这个是免费的。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不管李文柯多么诧异,她摆摆手径直走了,“如果人类都像你这样,我就不用整天忙着挣钱了……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鹅和袋鼠啊……”泉先儿伸伸懒腰,家里还有“旅行团”的人在等着呢,哪有时间想别的事啊,她溜达着向街头走去。

  二、抢宝珠的妖

  刘地向周影无声地做了个手势,一个显出原形,一个化成青烟,穿过了面前的高墙。高墙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找满了杂草和树木,院子里有一座三层的西洋式小楼。欧式风格十足的小楼门口两边,却不伦不类地摆了两座石狮子。刘地看了那一雌一雄两只石狮子一眼,叹口气说:“找死的妖怪又来了,还变个石狮子来吓我。”

  刘地向周影摆摆手,示意他后退,自己向前走去,在离石狮子七步开外,刘地停了下来,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两只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尾动爪抬,也摆出了跃跃欲扑的姿态。刘地口中念得越急,它们动得也越快,但双方谁也没有贸然向对方出击。

  一条人影突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直扑刘地背心,在这一瞬间,两只石狮子也狂吼一声,一高一低,分别袭向刘地。刘地双手一合,地面震动,土石翻起,把石狮子包住,随后手指一画,他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两只不能动弹的石狮子落了下去,怒吼声在地缝中回荡着。

  刘地弹一下指,地面合拢,土石归位,连那几块本来就残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处,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

  刘地回过头,周影正收回影刀,在他脚下有一具六爪的妖怪的尸体。

  “周影站在我身后的时候偷袭我,你真是没有脑子。”刘地对着尸体抿抿嘴,抬步向台阶上走去,推开了门。

  屋子中像庭院一样,脏乱而萧索。残破的家具,灰尘遍布,斑驳的墙上霉痕处处,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阴气森森的。

  “扑哧!”刘地笑了出来。他一脚踢开一条椅子腿,“老王头,你要改行当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这样?”

  “呵呵呵呵,现在不是流行那个吗,我还不算老,赶赶潮流嘛。”随着不断的笑声,屋子变成了传统的中国厅房,三进三间,正堂外还有一座小园林。堂上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扶着龙头拐,拿着旱烟袋的老者。他热情地招呼着:“刘小子,周贤侄,来里面坐,老婆子,上可乐。”

  刘地把手一挥,说道:“不用麻烦了,我问你,他们困住你们多久了?”

  “十九天了……你再不来,我们两口子就……”王老头正色说。

  “十九天?胆子真不小!”刘地一拍桌子,“说,你向他们招了没!”

  “没有,我要是说出来了,早被他们灭口或者抓走,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没有就好。”刘地站起来向外走。“这里是你们俩住了上百年的地方,有地气保护,他们一时进不来。你们别轻举妄动,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当然,当然。”见刘地把事揽过去,王老头欢喜地向外送他们,“我们家里储存的事物用个十年八载没有问题,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宝珠’被他们拿去了。”

  “拿走了,真的拿走了?”刘地瞪圆了眼睛,“我先去找他们,回头找你算账!”刘地和周影一前一后走了,王老头抹把汗,和妻子对视着,脸上露出了担心之色。

  “他们到底要抢什么?”林睿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们是从北边城市过来的妖怪吗?这样大张旗鼓的,难道要向立新市的全体妖怪宣战!”刘地抓过一把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人类的工业城市,环境污染得连妖怪们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我们这里有‘清净宝珠’,就想要抢去。”

  “那怎么行!”林睿叫了起来,“王老头没交出去吧?”住在人类中的妖怪们最难忍受的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污染,立新市因为王老头有一颗“清净宝珠”,可以不时清洁一下水和空气,所以妖怪们住得还算舒服,万一被外来的妖怪抢了去,立新市的妖怪们怎么办。

  “他用我的一颗珠子骗了那帮家伙……”想到王老头用自己的东西骗对方,刘地还有点耿耿于怀,“‘清净宝珠’应该还在王老头手中,那些妖怪依旧团团包围着王老头家,估计他们也不信,而且传言那颗宝珠除了王老头,别的妖怪都不能使用,他们应该是想连王老头一起掳走。”

  “那怎么行!”林睿大声叫着,“我去把火儿叫回来,把鬼使们都找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用。”刘地抬手制止他继续嚷嚷下去,“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来的妖怪不少,居然围困了王老头半个多月我们才知道,可见他们平时隐藏得很好,大家乱成一团反而对他们有利。我和周影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另外再去找南羽护住王老头的家就够了。”

  周影明白,对于妖怪来说,在妖怪和人类谁才是城市的主人的问题上,一直存在着分歧。生活在人类当中的妖怪,和人类之间维持着极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也随时可能断裂。如果人类发现自己周围有妖怪,大概会毫不迟疑地把妖怪们看作敌人,但妖怪们并不是这样,为了可以平静的生活,他们有意或无意地努力维持着和人类之间的那种平衡,甚至不惜在某些时候挺身保护人类。

  那座城市里的妖怪们也是这样,他们生存的环境到了难以居住的地步,于是才会纠结大批的妖怪不远千里来到立新市,寻找可以清洁城市的法宝。而刘地的决定也一样,两个城市的妖怪大规模的相互冲突,无疑会给立新市的人类带来灾难,维持了几十年、上百年的人妖之间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强龙压不压得过地头蛇呢?”刘地眯着眼笑着,抓着下巴看着周影,“答案自古以来只有一个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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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泉先儿



  天还没亮,大海在微风中安安静静的。当不远处渔村的人类还没有开始一天的生活时,几个“人影”从空中和水中出现,聚集在海边的礁石上。

  当最后一条人影从天上落下来时,大家都向一个人围了上去,一个老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白先生,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有没有被他们发现?”从外表看来,这个“白先生”的年纪并不大,但是言行中却透出十分的威严。

  “大家是分头来的,时间也错开了,就算有一两个被看见,也不会引起这里妖怪的注意。我们在人类的城市间来来去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而且立新市那些厉害的家伙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还是那个老者在回答。

  白先生沉声道:“要做这样的大事,还是小心点好。大家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们四个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免得被这里的家伙注意上。”沉默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大家尽力而为,家乡父老还在等我们回去。”

  一个女子说:“这几天我找到了几处偏僻的旅馆,大家可以先去安身。”

  “不好,尽量不要住人类的地方,”另一个女子立刻表示反对,“我发现了一处废墟,我们可以去那里躲起来。”

  “那样的地方不是更惹人注意。”第一个女子反驳道。

  “总好过住在人类中。”

  “人类是最好的掩护。”

  ……

  说着说着,两个女子就吵了起来,其他人都不做声,大家都知道她们两个平时都对那个被尊称为“白先生”的白书天有意思,一有机会就争着在他面前出风头,彼此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事。大家知道内情,所以谁也不去劝解她们,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够了!”白书天怒喝一声,一掌打在身边的礁石上,将坚硬礁石打出了一个大坑,指着两个女子喝斥道,“什么时候了还吵!如果你们还不能以大局为重,就立刻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他一发火,两个女子顿时安静了。

  白书天叹了口气,挥手道:“大家先在附近躲起来,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通知你们。”

  人影纷纷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白书天身边只剩下了刚才点到名的那三个人。

  “徐老,你去找你的朋友打听吧,小心别露出马脚。沈兄弟和田兄弟,你们混到城市里,记得要装作刚刚搬来居住的样子,带上些铺盖什么的掩人耳目。”等他说完,那三个人向他行礼,然后就消失了。白书天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碧蓝的海水,迎着海面上跃出的朝阳慢慢闭上了双眼……

  ※※※

  几个趁着清晨出海的渔民已经回到了港口,就在船上卖起收获的鱼虾来,形成了一个很热闹的集市。很多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来买海蛎子什么的尝鲜,甚至还有人开着车从市区赶来。白书天在其中转悠着,还买了两条鱼提在手里,一副“我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他发现离海不远就有一座工厂,但是这里的海水和鱼类的样子还很正常,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关于立新市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唉,又盖了这么大的工厂,我从那里走亲眼看见废水哗哗地往海里排,再这么下去,这片海恐怕就快没有鱼喽……”

  白书天听到一个渔民正在谈论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在这艘船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渔民说:“说来也奇怪,连盖了好几座工厂,我们这里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海水很清,鱼虾也不少。”

  “这么大的海一时当然不碍事,天长日久就难说了,也许我们很快就没有饭碗啦……”

  “哈哈,到时候去工厂里找份差使吧,也许比打鱼挣得多。”

  “听说前两天城里的学生跑到政府门前,抗议这里的工厂破坏了自然环境。”

  “学生懂什么,开工厂能挣大钱,谁还管海变什么样!打鱼挣钱多还是人家的企业挣钱多?要是我有钱,也去盖家工厂!”

  “就凭你!下辈子吧!”

  白书天转身默默走开。

  看来每个城市里的人类都差不多,自己要找的东西又会在哪里呢?他想到城市里去,又不想用飞行的法术,正想向路人询问哪里可以坐车时,就看见一个女子迎面走来。

  这是个娇艳可人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十分妩媚的长裙,笑盈盈地向白书天打招呼:“嗨。”

  白书天警惕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对她根本无法有任何敌意。

  “你是刚来立新市的吗?”女子笑眯眯地问。

  “是啊。”白书天淡淡地回答。

  “路过、定居还是来旅行啊?”她继续问。

  “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女子睁大了眼睛,“定居的话,介绍住处两千元,不管你要什么环境保证让你满意;旅游的话,导游费一天一千五百元,包食宿,纪念品七折优惠;路过的话……你要不要买地图?”

  白书天看着这个女子,疑惑地问道:“你……是开旅行社的?”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开旅行社的。”女子满怀期待地笑着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啊?”

  白书天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说话。女子继续说着:“你需要什么呢?只要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就可以做到噢。对了,我叫泉先儿,你呢?”

  泉先?难怪自己对她一点也提不起防范之心。白书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向泉先儿伸出手:“我是白书天。如果是十人以上的旅行团你接待不接待?”

  “当然,有钱怎么不赚!费用按人头算。”泉先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四千六百元整,您点好。”珠宝店老板漫不经心地递过钱来,好像这笔交易可有可无似的,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最少可以从这笔交易中赚到一千五百元。

  泉先儿没有伸手去接钱,而是趴在柜台上,一直盯着对方看。

  珠宝店老板又取出了几张零钱加上去,并且故作感叹地说:“我们都合作这么多次了,连零头也不让我赚,您做生意可真有一套。”

  “那也没见你多给我零头。”泉先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没说出来。她仔细地把钱点了两遍:四千六百二十七元,一分不少。她这才把钱塞进口袋里,空着双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走出珠宝店,外面就是立新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天色将暮,一个个装饰精美的橱窗纷纷亮起了七彩的灯火,把里面的商品映得更加眩目。泉先儿最喜欢这条街,每次来这里她都一个橱窗一个橱窗地看,一直走到街的另一头。

  “哇,这件衣服真漂亮,赶快记下这个款式,回去自己做一件。”泉先儿看到新上市的夏装,“啧啧”赞叹起来,然后掏出纸笔,趴在玻璃上照着画,“一件衣服几百上千元,不如自己回去做来穿合算。”她画完了看中的衣服,在街上旋身打个转,长裙飞舞起来,卓然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也是照着看来的样子自己纺织,自己裁剪的。“怎么样?好看吧!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她注意到了路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想。如果她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在欣赏她的衣服,而是盯着她的身材流口水的话,心里大概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这件也不错,这件也很好,这件……”泉先儿一口气画了十几件衣服的样子,再看看还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衣服,也不可能全部画回去,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再去看展示其他商品的橱窗。

  “这盏灯好漂亮,像大贝壳一样……可惜家里不能用……”

  “这个手镯我戴一定很好看吧?”

  “这个皮包式样真特别。”

  “这个毛绒玩具太可爱了,好想抱着睡觉啊。”

  “这些小摆设真有趣。”

  ……

  她一路走一路贴在橱窗上看,看到什么都要称赞上几句,但是不论是贵是贱,上至几千元的手饰,下至几元的小饰物,她绝对不会掏钱去买。

  泉先儿用手牢牢按着钱包,就是怕自己会一时受不了诱惑胡乱花钱。可是现在看到的这件东西她实在太想要了,甚至忍不住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起来就快要穿过玻璃钻进橱窗里去了。

  搭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一个人呀?”泉先儿连头都没回。

  “小姐,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啊?我们陪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泉先儿压根没听见,仍然在紧盯那件东西看,直到搭讪的那个男子不耐烦了,把手放在她肩上,泉先儿这才回过头来,看眼前的三个男人,指着自己问:“你们在跟我说话?”

  “是呀,小姐,我们认识一下吧。”一个男人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式向泉儿抛眼色。另外两个不怀好意地挡在泉先儿身后,决心不让这个单身的“猎物”跑掉。

  泉先儿忽闪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姐,一个人逛街多寂寞呀,我们来陪你吧,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他们见泉先儿没有反抗,语言和动作也开始放肆起来。

  “嗯……”泉先儿考虑着,“可我还要回家,没有时间了。”家里还有那个所谓的旅行团在呢,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出来旅行过,可是自己收了钱总不能不管他们。

  “偶尔享受一下生活嘛,那么急着回家,是不是家里有人等着你呀,他能比我们几个帅吗?我们请你去喝一杯吧。”说着,那个男人把手搭在泉先儿肩上。

  泉先儿侧着头想了一阵子:“喝酒?你们出钱吗?”

  “当然了,只要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怎么可能不尽力满足美女的‘任何’要求呢?”

  “任何要求?好吧,我想喝酒,还想要那个。”泉先儿毫不客气地指向橱窗里那件自己看了半天东西。那是一件玻璃工艺品,造型是一位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只有巴掌大小,标价不过二十块钱而已。

  那几个男人虽然不知道泉先儿要这个东西干什么,但他们正为“猎物”到手而高兴,毫不犹豫就为她买了下来。泉先儿把装着雕像的盒子抱在怀里,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三个男人簇拥着她向一家夜总会走去,双方都在心里想着:“今天运气真不错啊!”

  周影看着顾客付钱下了车,回头迎上了两双失望的眼睛。孙剑叹了口气,摇头说:“又不是。”火儿也叹息着说:“可惜,不是宵夜啊。”

  孙剑最近接到了侦破抢劫出租车的案子,而周影作为他的朋友,又是个出租车司机,理所当然就被他拉来当诱饵了。孙剑雄心勃勃要破案,火儿则下定了决心,就算吃不好吃的东西也绝对不让这个讨厌的警察成功,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孙剑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

  “回闹市区吧,劫匪通常是从那里上车,以减少司机们的警惕。”孙剑知道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要看运气,所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周影很有耐心,对别人的事更不着急,反正现在警方每天给他补助,算算收入比平时还好。他慢慢掉转车头,向闹市区开去。

  看到胡同边上的群殴时,孙剑立刻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助手,不等周影停车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那帮人大喝一声:“警察!都不许动!”

  那帮人听到警察两个字一下子都停住了,等他们看清楚孙剑手里亮出的警员证后,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围殴的那个人躺在地上。

  孙剑走过去,把那个人搀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苦笑着回答:“没事,谢谢你,孙警官。”看来他认识孙剑。

  “哦,是你。”孙剑也认出了这个人,“李文柯是吧?这次又是怎么了?那些人是那里的?”

  孙剑记得这个男子叫李文柯,是个环境保护的志愿者,因为他专门和那些制造污染的大型工厂作对,所以曾被工厂的工人围攻过,当时那个案子就是孙剑负责的。李文柯这个人在立新市也算是个名人。他原本是政府公务员,一年前辞职开办了一家苗木场。他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只知道他把大部分时间和金钱都用在了宣传环保,以及和那些污染企业作对上。很多企业都把他视为眼中钉,但他身边有一大群支持者,而且据说还有一些企业在背后扶持,为他提供资金和人手。他今年刚刚被选为人大代表,在一次会议上拍案而起与一位认为应该先发展经济再治理环境的副市长争论,这件事经过电视转播,在立新市可以说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是……不,没什么了,反正我也没有事。”李文柯一边说,一边擦着脸上的血。

  “你又在‘管闲事’了?”孙剑拉他上车,示意周影送他去医院,“这次是哪里?”

  “新园化工厂。”李文柯低声说,“他们把污水直接排到海里,一点净化措施都没有,现在那一带的海水已经开始变质了。我们想向有关部门提供海水的样本,可是他们的污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们派去提取样本的人被他们赶走了几次。唉,如果没有很确凿的证据,这种事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里,海洋的污染和那点所谓的经济利益根本不能比,毫无环保意识!”说着,他握紧了拳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也许会让好多人少挣很多钱甚至失业,可是……总得有人做吧?难道真的任由他们这样胡搞下去?”

  “放心,大多数人知道你是对的。”孙剑拍拍他的肩,“他们只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站出来而已。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尽力帮你。”

  李文柯下车时,连周影也和他握了握手。

  车继续行驶,孙剑躺在座位上感慨道:“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污染得没有办法住了,人类该怎么办啊……”

  火儿不屑地说:“人类就去死吧!反正我们可以搬家!对不对,影?”

  周影不知道在回答谁的话:“是啊……”就算可以搬家,“背井离乡”这几个字谈何容易,只要可以将就着住下去,谁也不会想要远走他乡吧?

  “哎,周影,拉那两个人,不像好人的那两个!”孙剑的注意力回到了工作上面。

  “看起来不好吃的那两个!”火儿也开始继续他的破坏工作。

  鹿九缩在座位角落里,希望不会碰到身边那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更希望对面那个男“人”可以因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可惜依照惯例,这两个愿望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果然,身边的女郎看着他的样子,反而“咯咯”笑着,更加亲热地凑了上来,贴在他身上说:“干吗不理人家呀?来嘛,我们喝一杯。”一边还在他耳边吹着气。

  扑鼻的劣质香水味快让鹿九昏过去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躲,恨不得钻进墙里去。

  可惜,就算鹿九真的有本事钻进墙里去,也只能躲过身边的女郎,那个正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哈哈哈……”那种让鹿九一听到就浑身发冷的招牌笑声传来,刘地一屁股坐到鹿九身边,使劲拍着他的肩,“怎么样,美酒、美人全是我请客,我对你多好呀,你一定很庆幸交到了我这个朋友吧。”说着抓过了两瓶酒,一瓶塞给鹿九,一瓶自己拿着,“来,干瓶!”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鹿九看着手中价值数百元的名酒都快哭了,他们鹿蜀天生胆小,但是在认识刘地之前,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怕一瓶酒。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所以今生才会认识刘地这个“朋友”。

  每过十天半个月,不管鹿九躲到哪里,刘地都能把他揪出来喝酒,而且每次喝酒的下场都是醉到不醒“妖”事,然后头疼上好几天。鹿九的酒量即使在妖怪当中也算大的,可是就看着刘地那种以瓶代杯的喝法,他也不禁浑身发冷。

  “喝呀,别客气!”刘地卡着鹿九的脖子“劝酒”。

  “我真的……咕嘟……我喝不下……咕嘟……”无论鹿九怎么挣扎,都躲不过被刘地手里的酒瓶子。

  “你上次还喝了十一瓶呢,这次总得有点进步吧。来,再干。”刘地的酒量超群,在立新市的群妖中颇有独孤求败的感觉,所以他一直用心培养鹿九,希望他将来有一天可以和自己一较高下。

  见鹿九满脸惶恐、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刘地把酒瓶放回到桌子,长叹了一声。

  “鹿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刘地一脸严肃,双眉紧锁,语重心长地对鹿九说,“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不逼你,你能与时俱进吗?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我在酒量上一较高低,我就算输了也觉得心慰啊。唉,放眼天下,但求一败的心情,有谁可以理解啊……”他的双眼中闪现出苍桑和忧郁,仰天长叹道,“曲高和寡,天才是注定了如此的寂寞啊!鹿九啊,你真的不明白吗?”

  鹿九明白,他知道刘地说了这么一大串,目的只有一个——捉弄自己。立新市中至少有两个妖怪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一个是火儿,一个就是刘地,这是立新市中妖妖皆知的事实。

  鹿九承认,被火儿和刘地列入“朋友”(其实是日常的欺负对象)的名单后,自己在立新市的生存容易了很多,像他这么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生活,主要是因为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们没有一个敢和火儿抢“食堂”,敢和刘地抢“玩具”。但是鹿九还是怕火儿和刘地怕得要死。而且火儿的行为至少还有理智的周影可以约束,刘地却是天不管地不束,没有谁可以让他收敛。

  “我受伤的心灵啊……”刘地因为鹿九对自己的表演如此不支持,失望地感慨着知音难觅,一边又抱着对方灌起酒来。

  当第十二瓶酒被刘地强行倒进肚子里后,鹿九终于醉得不能动弹,摊着四肢昏倒在沙发上,一边还做着被刘地欺负的噩梦,不住地呻吟着。

  “唉,寂寞啊……”刘地还在装模作样地叹息着,可惜已经没有观众来看他表演了:鹿九和三个陪酒女郎都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空酒瓶子,服务生一边收拾,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这些酒有二分之一是刘地自己喝掉的,但他现在仍然十分清醒,还拍着那个吃惊地嘴都合不上的服务生要他“再来十瓶”。

  支开服务生,刘地心里开始盘算下面干点什么,是找着女人去约会呢?还是去跳舞?再不然去找别人欺负?这时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分辨出其中有女子的声音后,刘地立刻把头从包厢里伸了出去。

  两名服务员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泉先儿:“小姐,您不能这么走。”

  泉先儿不快地跺着脚,把那张高达五千余元的账单塞回服务员手里:“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他们要请客的。”

  “可是他们都喝醉了,小姐您看……”服务员为难地看着醉成烂泥的三个男人,又把账单递了过来。

  “难道你们这里喝醉了就可以不付钱啊?”泉先儿再次把账单推回去,就是不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去了。”

  “小姐……”

  “我要走了,让开啊。”泉先儿生气地嘟起嘴,本来以为今天运气不错,有人送东西还请喝酒,没想到最后会这样。

  “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请您把钱付了再走吧。”服务员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就是不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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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2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我帮他们付钱。”泉先儿决不退让。

  刘地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当他看清楚那边桌上的空酒瓶数目后,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厉害啊……”

  服务员也知道,夜总会里常常有男人带女子来喝酒玩乐,这些费用当然是由那些男人来支付的,因为吃喝之后他们还想要从那些女子身上得到别的东西。可是这次的情况确实特殊,使他不得不叫住了这个女子。那些男人原本应该是想把这个女子灌醉,然后好为所欲为,所以一上来就尽点了些烈酒。谁知道十几瓶酒下去,那几个男人都醉倒了,这个女子却一点事都没有,精神反而更好了,意犹未尽地这种酒也要一瓶尝尝,那种酒也要一瓶尝尝——她一下子就喝一瓶,自己却说这只是“尝尝”。

  这个女子喝了这么多酒,而且瓶瓶价格不菲,所以当她一抹嘴要走的时候,服务员过去拦住了她。酒是她一个喝掉的,那几个没占到什么便宜的男人肯不肯付钱还不一定——即使肯付,这么多钱他们付不付得起又是一回事呀。

  “小姐,如果您不付钱的话,请等我们老板来了再走。”服务员准备回避责任。

  泉先儿生气地踢了踢那几个男人。还说请自己喝个痛快呢,谁知道竟然这么没用,每人三瓶酒都没喝完就倒下去了,这下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付这笔钱?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喝这么多了,泉先儿双手捂着钱包,舍不得从里面取出一个钢镚儿出来。

  一只手搭上泉先儿的肩:“喂,小姐,一个人不寂寞吗?”

  又是这样的台词?泉先儿眼睛一亮,心想该不会又有人想请自己喝酒吧?转过头去,她看见了一张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英俊脸庞。

  “你……”泉先儿和刘地一齐指着对方,相互看着,忽然又一起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巧遇、巧遇,缘分、缘分。”刘地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地。”

  泉先儿也大方地伸出手来:“我叫泉先儿,很高兴认识你,刘地。”

  对“刘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你刚来立新市吧?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一起喝一杯。”他马上熟络地搭着泉先儿的肩,又对还等在一边的服务员说,“这里的帐一起结了,再去拿十瓶酒来。”

  “请我喝酒,还帮我付钱?”泉先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用力点着头,“好啊,好啊,我还有好几种没有尝过什么味呢。”马上又遇到请自己喝酒的了,今天运气果然不错。

  “先生,您要的十瓶酒。”服务生把十瓶不同的酒端进来,他和同事们已经在暗中打赌这一男一女两个“酒桶”还可以喝多少了。

  “全开了。”刘地一挥手。

  “等一下。”泉先儿忽然叫住他。

  “没关系,十瓶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刘地拍着胸膛安慰她。

  “不是……”泉先儿不好意思地说,“反正你已经说好要请客了,能不能先把钱拿出来再喝醉。”她要避免再次发生让她付钱的悲剧。

  刘地愕然良久,忽然大笑起来,掏出钱包拍在桌上,对服务生大声道:“再来十瓶!”

  瑰儿一只手抓着电熨斗熨衣服,一只手抓着摇控器选电视节目,嘴里还哼着歌,十分自得其乐。

  她一天到晚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给火儿和周影做饭,又要购物,洗衣服,打扫房间,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各种突发性事件,比如说火儿烧了哪里的房子必须伪装成火灾啦;林睿暴打了讨债公司的人要修改记忆弄出去丢掉啦;刘地抛弃的女妖怪上门来讨公道啦(也包括被刘地抢了女人的男妖怪上门来拼命);周影对人类行为不理解时及时进行解释啦;南羽杀了新鲜的妖怪要去替火儿拿回来啦……总之她觉得自己是这个城里最忙的妖怪。

  “当……”烤箱蜂鸣起来,瑰儿丢下熨斗正要去把自己烤的“妖排”端出来,门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忙死了,忙死了。”瑰儿嘴里咕哝着,冲过去开门。

  周影这个时候在工作,他是个守时的妖怪,决不会提前下班;火儿回来吃宵夜的话会走窗户;刘地从来不敲门(他眼中根本没有“门”这种物体存在);林睿要做好孩子,这个时间早按好孩子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了(他母亲在家的时候)……那么会是谁呢?南羽还是鹿九?瑰儿一边猜测着,连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

  “山南路167号十三号楼601,是这里吗?”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和瑰儿年纪相仿的陌生女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是啊,这里就是。”瑰儿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子,猜测着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泉先儿。”泉先儿从身后拖出刘地,向瑰儿递过来,“我把这个给你们送回来了。”刘地满身酒气,双目紧闭,还不时还说句胡话,打个酒嗝,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全靠泉先儿提着才没倒在地下。

  瑰儿被吓了一跳,疑惑道:“这、这……是……刘地?他怎么了?”

  “喝醉了呀。”泉先儿奇怪地看着瑰儿,心想她不会连喝醉了都看不出来吧?

  “刘地喝醉了!”瑰儿有一种慧星马上要撞击地球的感觉。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刘地是那种外表疯狂、内心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绝不会轻易喝醉,让自己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的——而且以他的酒量,也很难和喝醉扯上关系。

  “这是谁变成了刘地的样子吧?”瑰儿蹲下去研究。

  “你到底要不要啊?这里不是他家吗?”泉先儿怕刘地身上的酒气,一直伸着手离身拎着他,现在有点累了,催瑰儿快接过去。

  “这里才不是他家呢!”瑰儿立刻大叫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刘地一天到晚呆在这里,而且这家伙好像没有自己的“家”,除了和女人住酒店、住女人家里,就是睡在酒吧里,或者随便睡在哪里的地下,其他时候就是赖在这里了。

  看瑰儿在那里沉思起来,泉先儿有点不耐烦了,硬把刘地往瑰儿手里一塞,说:“还给你了啊。”

  “好吧,也不能不要他。”瑰儿不情愿地接过去,也学泉先儿的样子伸着手臂拎着,心想以前那些和刘地一起的女子都恨不得独占他,这个怎么不一样,真遗憾啊。

  出于礼貌,瑰儿无精打采地向泉先儿道谢:“谢谢你送他回来。”

  “不用客气。”泉先儿甩着手臂,笑着说,“给我钱吧。”

  “什么?”

  “给钱呀。”泉先儿向她伸出手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瑰儿看着手里的刘地,心想难道是他干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送他回来时付了出租车钱啊,还我十二元。”泉先儿大大方方地伸手要钱。

  瑰儿撇撇嘴:“要我花十二元买刘地?我才不愿意呢!我一分也不出,你把他拿回去随便丢哪儿吧。”

  “真小气。”泉先儿嘟起了嘴,“我好心送他回来呢。”

  瑰儿在心里说:“还不知道谁小气呢,十二元还想要回去,而且就算你好心送刘地回来十次,我都不会感激你。”她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泉先儿。

  “算了,算了,看在他请我喝了酒的份上。”泉先儿强忍着心痛,放弃了对十二元的追讨,向瑰儿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出居民楼,迎着夜空和凉爽的风,泉先儿深吸了口气,强自忍住因为那十二元而快流下来的眼泪。仔细想想,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不但有收入,而且有人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还有人请自己喝酒,除了那十二元……唉,不想这个了,明天要更努力才行!家里还有旅行团在等着呢,就算他们哪里也没去,今天的费用还是要收的,嘻嘻,又有两万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挥了挥手臂,精神十足地走了。

  “哎呀,刘地居然会喝成这样……”瑰儿提着刘地左看右看,花了二十分钟,终于确定了他不是在装醉。可是要把他放在哪里呢?床上?不行,火儿绝对不会允许刘地睡他的床;沙发?这倒是刘地日常睡的地方,可是今天瑰儿刚刚洗了沙发套;地板?刚刚擦过还打了蜡……犹豫一会之后,瑰儿拎着刘地扔进了浴缸。

  “不过那个叫泉先儿的女子很奇怪呀,不太像刘地的女朋友呢……”瑰儿一边继续干家务,一边想着。

  ※※※

  “我喝醉了?”刘地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楼。他将手按在桌子上,狼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瑰儿、周影、火儿以及兴冲冲地跑来看热闹的林睿,“你们说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点头。

  “砰!”刘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神变得凶狠无比,“你们敢再给我说一遍!”

  “你喝醉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刘地,怎么可能喝醉!”

  “你明明就是喝醉了。”瑰儿指出事实。

  刘地燃烧着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吓得躲到了周影身后,只露出头来坚持真理:“你明明就是喝醉了嘛!”

  “就是就是。”火儿得意地说,“用凉水泡你都醒不了,还是我好心把水烧开你才醒过来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吧!”

  “是又怎么样!你煮熟了还不一定好吃呢!”

  “死鸟!”

  “死狗!”

  刘地和火儿马上偏离了主题,摩拳擦掌准备打一架。

  “火儿,刘地。”周影马上站出来打圆场。屋子里已经够乱了:被刘地打破的浴缸的碎片和里面的水流了一地;看到刘地喝醉,林睿大笑着在墙上用爪子抓出的一条条痕迹;瑰儿用来打刘地的锅子翻倒在地上,原本装在锅子里的菜和油扬得到处都是……周影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周影,你来说,我真的喝醉了吗?”刘地还是不死心,抓着周影问。

  “是。”周影也觉得奇怪,他是第一次看到刘地喝醉。

  “耻辱啊……”刘地颓然地坐下,他知道周影不会骗他,也就是说他真的喝醉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灌醉的。自己自从学会喝酒以来,一向是纵横四海、独孤求败的啊,怎么会突然就被打败了呢?

  “快说、快说,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去了哪里?”

  “怎么找到她?”

  火儿和林睿围着瑰儿问个不停,他们太想看看那个“收拾”刘地的女子了。

  刘地的酒量就连火儿也对付不了,现在他在喝酒方面被打败,他们真是太高兴了,一个劲地催着瑰儿快说。

  “她很漂亮,不像变出来的,大概是原来的模样。”瑰儿用手指在虚空画出泉先儿的样子,“她自称叫泉先儿,不过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泉先儿?”火儿和林睿对视一眼,“这不算是个名字啊。”

  瑰儿想起泉先儿讨要那十二元的样子,道:“对了,她好像很喜欢钱。”

  “泉先和钱有什么关系?”火儿问林睿,林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她找出来看看,嘿嘿……”火儿磨擦着翅膀,越想刘地大醉的样子越得意。

  除了火儿以外,其他人都感到屋里的温度正在升高。

  刘地像火儿一样熊熊地燃烧着,看着大家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找到她的!”

  刚从珠宝店出来,泉先儿就看到刘地站在自己面前,马上迎上去:“嗨,刘地,你还记得我吗?”她对于请她喝酒的人都是很有好感记得很清楚的。

  刘地上下打量一下泉先儿。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认真看这个女子,毕竟只记住外貌对于他们来说没多大意义。果然如同瑰儿所说的,这个女子不但十分美丽,而且有一种非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对人类世界很熟悉的样子。

  刘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呀?”

  “记得记得。”泉先儿充满期待的点头。

  果然,刘地不负所望地说:“我请你喝一杯,有没有时间?”

  “有、有、有!”泉先儿马上一把抓住刘地的手臂,好像生怕他会跑掉,眼睛眯得都看不到了。运气真不错,她在心里暗自高兴。

  刘地满城里找了泉先儿四天,当然不会让她走掉,马上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上酒,先来十瓶。”刘地一坐下就大声吆喝着。

  泉先儿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满怀期待。当酒摆到桌上,刘地把它们一口气全打开时,她却阻止了刘地。

  “这么一点你就打退堂鼓了,十瓶算什么!”刘地“砰砰”,马上把桌上的酒全打开来。

  “不是啊。”泉先儿目光在刘地的口袋上扫来扫去。

  “你又想叫我先把钱付了对吧!”刘地一拍桌子,“上次我是一时大意,你以为这次我还会输给你吗!”

  泉先儿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连车钱也先给我?上次送你的时候,我花了十二元呢。”

  “啪!”刘地把装满钱的钱包掏出来扔在桌子上,“这样够了吧!今天如果我再输给你的话,我一个月不再碰酒!”他一字一句地下着战书。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泉先儿正拿着那个钱包在数钱,根本没听他说话,“三千七、三千八、四千……你真有钱啊!”她兴奋地叫着。

  刘地把钱包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再数也是我的钱!”泉先儿的视线跟着钱包移动,听了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对了,这不是自己的钱……不过可以用来喝酒。想到这里,她拿起酒瓶,把酒倒在杯子里,优雅地一饮而尽。

  “好,再干!”刘地抓起瓶子和她对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

  泉先儿虽然用杯子,但她喝酒的速度绝对不比刘地慢,两人你一瓶我一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喝了起来。

  ※※※

  “砰砰,砰砰。”

  瑰儿听到敲门声,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叫起来:“刘地又喝醉了!刘地又喝醉了!”一边叫着,一边打开了门。现在是早上七点,不但周影和火儿在家里,连林睿也背着个书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泉先儿又像那天一样把刘地拎了进来递给瑰儿,不解地看着一屋子妖怪,疑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他的手表是我拿给司机当车费了,可不是我偷走了——谁叫他身上没钱了。送他回来车钱理所应当由他来付吧。”大家这才时注意到,刘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块名牌表不见了。

  “表不是关键……”反正那是刘地的,这里没人心疼,瑰儿小心地指着刘地,“他又喝醉了?”

  泉先儿点点头,心想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用膝盖也可以判断出刘地现在喝醉了吧。

  “他是不是去和一群水缸妖怪喝酒了?”瑰儿又提出一个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疑问。

  “他是和我喝酒——谁是水缸!”泉先儿反应过来,不满地大声道,“喂,山鬼,别以为你比我瘦就可以叫我水缸!”

  “我身材本来就比你好!”瑰儿得意地抬起头。她的面孔是变幻的,身材可是天生的,在谁更漂亮的问题上,她和人类女子一样寸步不让。

  “反正是变出来的!”泉先儿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你才是变的!”

  “你……”

  “停!停!停!”林睿一下子跳到她们之间,“我还要去上学,没空听你们吵架!你只要告诉我,刘地到底是怎么喝醉的就行了。”他怀疑地看着泉先儿——多疑正是狐狸的天性。

  “他跟我喝酒喝醉了啊。”这群妖怪怎么纠缠不清?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要一问再问。

  大家异口同声道:“你?!”眼前这个女子仅仅是面颊泛红而已,说是她喝酒灌醉了刘地,可信度确实低了一点。

  “你们一共多少人?”

  “是不是你喝水他喝酒?这样赢刘地也很难了。”

  “你在他酒里下了药吧?”

  “刘地……是不是生病了?”

  大家七嘴八舌,连周影都不信泉先儿可以灌醉刘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们真奇怪,”泉先儿觉得这些妖怪大概是脑子有问题,心里有些毛毛的,决定走为上策。她恋恋不舍地看看刘地手上的戒指,心想:这个一定够回去的车钱。可怜,又要走回去了,自己当初怎么不学着飞呢?后悔啊,会飞可以省好多钱呢。

  瑰儿顺着泉先儿的目光,看到刘地手上的戒指,嘟起嘴说:“虽然你拿刘地的东西我没有意见,可你不是真的要把他洗劫一空吧。”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我走回去就是了!”泉先儿转身就走。

  周影忽然站起来:“我送你。”说着拿起了外衣。

  “真的?我可不给钱!”泉先儿不相信这个妖怪这么好心。

  “嗯。”周影率先走出门去。泉先儿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出门去。

  “喂,真的是个女人喝赢了刘地!”林睿捅捅火儿。

  “是啊,是啊。”火儿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只知道机械地点着头。

  “就算她是泉先也太夸张了。”林睿感叹着,“果然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是啊,是啊。”火儿还没回过神来。

  “我去上学了。等我回来,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刘地输给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传!哈哈,输给女人!”林睿兴高采烈地从窗口里飞了出去。

  “我也去宣传!”火儿终于清醒了过来,紧跟着林睿冲出了窗口,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城里所有的妖怪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瑰儿觉得周影会主动去送女性有点奇怪,侧着头想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去照顾醉成一团烂泥的刘地了。

  ※※※

  “原来你是出租车司机啊,我的运气真好。”泉先儿坐上车,一个劲奉承周影,“你是好心肠的妖怪,一定会生意兴隆的。你、你为什么开计价器?!我可没有钱啊!你说了不用我给钱的!”泉先儿见周影按下了计价器,拉开车门就想往外跳。

  “习惯了。”周影连忙把计价器关上,生怕她就那么从飞驶的车上跳出去,这会把周围的人类吓坏的。

  “吓死我了……”泉先儿吐口气靠回座位,一会又好奇地问道,“开出租车挣钱多不多?多的话我也去弄辆来开。”

  “不多。”

  “不多就算了。”

  周影一直保持着沉默,照泉先儿说的向海边开去,当车拐上了环城高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刘地是自己喝醉的?”

  泉先儿有些奇怪,道:“当然啊,我又没逼他喝。”

  “你是谁?”周影加重了语气。

  “我叫泉先儿啊——对了,我没向你自我介绍过自己,失礼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影。”

  泉先儿指着他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哦,你就是周影,刘地喝醉了后说过他自己没有家,要送就送他去你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对吧?”

  周影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盯着泉先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刘地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醉倒,更不说出‘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来!说,你有什么目的,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没说‘最好的朋友’这句,是我猜的。”泉先儿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颤抖着向座位里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酒是他请我喝的,我真的只拿了他的手表……呜呜呜,大不了我给你车钱,你别吃我……”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周影看着她,想分辨她是真害怕还是装出来的。

  泉先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脑海里浮现出坐出租车的单身女子被司机吃掉的画面,心想自己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呢,不能就这么被吃掉啊……她偷眼四瞄,见离海已经不远,趁周影不备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等周影停车下来,她已经跑到了海边,接着纵身跃了进去。周影只看见水花一闪,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海里。

  周影眉头紧锁,盯着大海看了一阵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

  “我又醉了?”这次刘地没有大呼小叫,淡淡地问周影。

  “嗯。”

  “那个泉先好酒量!”刘地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你居然也会喝醉。”

  “我的一世英名啊……”刘地答非所问,懒洋洋地躺回到沙发上,看他的神情倒不是怎么在乎。

  “那个泉先没有做什么吧?”

  “她能对我做什么!哦,她偷了我的手表。”刘地摸摸手腕。

  周影觉得刘地很反常,这让他有些不安,所以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刘地看。

  刘地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什么影响?”

  “她是个泉先啊,让其他生物放松警惕戒备是她们一族的本能,你没见瑰儿对她那么熟络——瑰儿会和陌生人讨论身材问题吗?还有火儿,你见过他不打算吃哪个第一次见到的妖怪吗?连我都不知不觉地在她面前喝醉了,你怎么会一点都没受到影响?难道因为你的反应慢半拍?真想不通。”刘地摇着手指。

  周影张大了嘴,他真不知道泉先有这种能力,喃喃道:“我以为她对你做了什么,所以……”

  刘地凑上去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把她吓跑了。”周影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创意。”刘地失望地摇摇头,跳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好了,该去干正经事了,告诉瑰儿,我晚上还来吃饭啊。”说着向周影挥挥手,穿过墙壁不见了。

  周影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心想下次见到那个泉先,要向人家道歉才行。

  ※※※

  泉先儿坐在咖啡馆里,摆弄着杯子。她不仅喜欢酒,茶、咖啡、果汁她都喜欢喝,只不过能让她自己掏钱来买饮品、不会有任何收入还要等待这么久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她隔着玻璃窗看见对方,高兴得向他挥起手来。

  “对不起泉小姐,我迟到了。”李文柯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手上也缠着纱布,见泉先儿盯着自己的手,他苦笑着解释道,“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泉先儿气呼呼小地问。她第一次见到李文柯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提取工厂排放的污水,正在被七八个人在海滩上围攻,是泉先儿掀起浪头把那些人卷到海里去,这才把他救下来。

  “不是,这次是另一个工厂的人。”李文柯满不在乎地说,看来他早就习惯这样的事了,“对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带来了。”泉先儿从身边拿出一个散发着腥气的黑色塑料袋子递给他,“不只有鱼,还有海藻和贝类。”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是目光中的愤怒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住。

  李文柯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气,兴奋地说:“这下有证据告那些垃圾了!他们一直说自己的工厂没有污染环境,那这些海洋生物怎么变成这样的。在这些证据面前,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会让他们的工厂停工吗?”泉先儿关切地问。

  “可能不行……”李文柯思索着说道,“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排放超标的污水。”

  “超标……”泉先儿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人类的标准永远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样啊。

  “对了,你的酬劳。”李文柯掏出钱来,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已经知道泉先儿是个很喜欢钱的人,“谢谢你为我们找到这些,这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这是她第二次了从海里找到受污染的动植物标本回来,为了这些可以阻止那些工厂污染大海的证据,他甚至愿意付自己的全部。

  泉先儿摇摇头。

  “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泉先儿眯着眼睛笑:“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也不管李文柯多么诧异,摆摆手径直走了。“如果人类都像你,也许我就不用整天忙着挣钱了……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鹅和袋鼠啊……”她伸了伸懒腰,想起家里还有“旅行团”的人在等着呢,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事啊。她还是没舍得坐车,顺着大街溜达着向海边走去。

  ※※※

  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恰巧碰见了出门购物的瑰儿。瑰儿请她回家喝茶,泉先儿一听有免费的茶喝,马上就跟着瑰儿去了。

  瑰儿给客人端上一杯茶,然后道:“周影要向你道歉。”

  “周影!不用了,不用了。”泉先儿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我。他太可怕了,我到昨天还做噩梦被他吃呢!”

  凭着天生的能力,泉先儿遇上的妖怪对她都不错,虽然这种能力对人类无效,但因为她的样子美丽动人,所以遇见的人类对她也很好。周影那种恶形恶状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她不禁心想,刘地那么和气大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对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刘地呢?他请客好大方啊……

  “周影吃素!”瑰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她最听不得人家说周影坏话。

  “反正我怕他怕得要死,我不要他道歉,别让他看见我就好了。”泉先儿勇于承认自己的胆小。

  瑰儿耸耸肩,这还是第一次有妖怪不怕刘地怕周影的。

  “谢谢你的茶,我要走了。”泉先儿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弄钱,起身向瑰儿告辞,“还得找地方赚钱去呢!”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呀?”

  “是啊,我看中了一样东西,要很多钱才买的起。”说着,泉先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和周影一样靠工作挣钱的妖怪。”瑰儿看着泉先儿消失在人流中,疑惑地想着。

  刘地向周影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个显出原形,一个化作青烟,从面前的高墙中穿了过去。高墙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生满了蔓草和杂树,一条被乱草和灰尘掩埋起来了的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一座三层的西洋式小楼。周影和刘地一前一后,向那座小楼走了过去。

  欧式风格十足的小楼门口两边,却不伦不类地摆了两尊石狮子。刘地看了那雕工精巧、气势雄伟的狮子一眼,叹了口气:“早知道带你们家火儿一起来。”

  “他和林睿还有好多妖怪一起,庆祝你被女人打败了的事去了。”周影如实告诉他。

  “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和他们一起去的!”刘地咬着牙诅咒一声,然后向周影摆摆手,示意他后退,自己则向前走去,在离石狮子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两只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尾动爪抬,摆出跃跃欲扑的姿态。

  一条人影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直扑刘地背心,在同一瞬间,两只石狮也狂吼一声向刘地扑来。刘地双手一合,只见地面震动,土石翻起,将石狮子团团包住。石狮向前冲的力量虽大,但还是经不住泥土源源不断地包上来,终于在距离刘地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动弹。刘地手指一划,脚下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两只不能动弹的石狮落了下去。

  刘地弹一下指,地面合拢,土石归位,连那几块残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这块地面上有过那样巨大的变化。

  刘地回过头,看到周影正收回影刀,脚下是一只六爪妖怪身首两分的尸体。

  “周影站在我身后的时候偷袭我,你真是没有脑子。”刘地对着尸体抿抿嘴,抬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和庭院中一样,一派脏乱萧索的样子。残破的家具上积满了灰尘,斑驳的墙上霉痕处处,残破的吊灯挂在塌落了一半的天花板上晃悠着,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窗户上厚厚的布帘虽然已经变了色,却依旧严严实实,使得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显得鬼气森森的。周围摆着几尊惨白的西式石膏塑像,和墙上油画中的人物一起冷冷地看着外来客。

  “噗嗤!”刘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踢开横在脚下的破椅子,“老王头,你要改行当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这样。”

  “呵呵,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我还不算老,赶赶潮流嘛。”随着苍老的笑声,屋子渐渐变成了传统的中国厅房,三进三间,正堂外还有一座小园林。堂上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身穿花T恤、左手扶龙头拐、右手执旱烟袋的老者,热情地招呼道:“刘小子,周贤侄,来里面坐。老婆子,上可乐。”

  一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从后堂走出来,一只手提着低胸晚礼服的长摆,一只手托着放了两罐可乐的红木镶银托盘,给刘地和周影上了饮料,还向刘地抛个媚眼。

  刘地向她竖竖大拇指:“大娘,你这个新造型不错。”

  “奴家才九百岁,别在那里大娘长大娘短的,折煞奴家了。”女郎莺啼燕语地娇嗔一句,坐在了老者膝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周影假装喝水,用瓶子挡住脸。每次看见这对木妖夫妻,他都会全身发冷,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王老头几百年前曾与周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了周影与周筥的关系后,就以长辈倚老卖老起来。周影这样的老实人也不会和他争执计较,只是每次遇见他们夫妻就远远躲开——要不是现在出了事,周影也不会到他们家里来。

  刘地把饮料喝光,随手把瓶子捏扁,接着进入正题:“他们困住你们多久了?”

  王老头收起了嬉笑,正色说:“十九天了……你再不发现,我们两口子就……”

  “十九天?胆子真不小!”刘地一拍桌子,“你向他们招了没!”

  “没有,我要是说出来了,早被他们灭口了,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没有就好。”刘地站起来向外走,“这里是你们俩住了上百年的地方,他们一时进不来。你们别妄动,外面的事交给我们吧。”

  “当然,当然。”见刘地把事揽过去,王老头喜滋滋地送他们到门外,“我们家里储存的东西再用个十年八载没问题,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可能被他们拿去了。”

  “什么‘那个’?”

  “就是跟他们要的东西很像的……那个……”王老头见刘地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小了下去。

  “你胆子比他们还大!”刘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没办法啊,当时他们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不先骗过他们我们就没命了,只有‘那个’跟它很像啊……”

  刘地放开了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先去找他们,回头找你算账!”和周影一前一后走了。王老头抹把汗,和妻子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

  “他们到底要抢什么?”瑰儿一边给刘地和周影摆吃的东西,一边问,“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吗?这样大张旗鼓,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难道他们要向立新市的全体妖怪宣战不成?”

  刘地抓过一把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人类的工业城市,环境污染得厉害,连妖怪们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我们这里有清净宝珠,就想要抢到他们那里去。”

  “那怎么行!”瑰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王老头没交出去吧?”住在人类中的妖怪们最难忍受的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污染,立新市因为王老头有一颗“清净宝珠”,可以不时清洁一下水和空气,所以妖怪们住得还算舒服,万一被外来的妖怪抢了去,立新市的妖怪们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用别的东西骗过去了……”对于王老头用自己的东西骗对方这件事,刘地还有点耿耿于怀,“清净宝珠应该还在王老头手中,可那些妖怪依旧团团包围着王老头家,估计他们也不信。而且除了王老头,别的妖怪也不能使用那颗宝珠,所以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连王老头一起掳走。”

  “那怎么行!”瑰儿只会说这句话了,“我去把火儿叫回来,再把小赤小纹找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用。”刘地抬手制止她嚷嚷下去,“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次围困了王老头半个多月,而我们竟然这两天才知道,可见他们平时隐藏得很好。如果我们乱成一团,反而对他们有利。我和周影两个去找他们下落,另外再去请南羽去护住王老头的家,这样就够了。”

  一直沉默的周影忽然说:“瑰儿,你平时出入小心些,我怕他们有更大的举动。”

  瑰儿正为南羽可以帮上忙自己却没什么用而懊恼,听到周影关心的话,立刻又高兴起来,哼着歌去收拾桌子了。

  刘地坐在桌子上,和周影面对面坐着,手中把玩着一个桔子,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教训他们,才不用一大群人去帮倒忙呢。”

  周影点点头表示明白。

  “强龙压不压的过地头蛇呢……”刘地眯着眼笑着,抓着下巴看着周影,“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对吧?”

  泉先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身边跟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中等身材,容貌平凡,跟在美丽娇媚的泉先儿身后,几乎没有什么视线会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目光中闪动着和外表不相衬的光芒。

  “这里是热闹的商业街,商店最多,走到头就是一个大广场——那里原来住着一个槐树精,不过现在她出门旅行了。”泉先儿正在充当导游的角色,“如果你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东边有条美食街;如果你喜欢吃人,西边不远就是‘红灯区’,那里捕食最容易。”她尽心地讲解着,似乎没注意她的顾客根本没在听。

  “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新,但也很贵;那边那家做裙子的手艺不错,当然比不上我。”对这座城市,泉先儿比较了解的也只是商业区附近,对于旅游景点,名胜古迹却是一无所知,因此她只好带着这个自称白书天的“顾客”一个劲地在商业街上转悠,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提出购物之外的旅游项目,自己已经装到口袋里的服务费可不想再拿出来。

  “对了。”忽然远远地看到了瑰儿,泉先儿灵机一动,对自己的顾客大声说道,“前面是我们立新市的奇景之一,一位住在城市里的山鬼。全世界只此一位,别处看不到噢!”

  “山鬼?”白书天喃喃自语。泉先儿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上午,这是他惟一听见的一个词。

  “我认识她,也可以介绍你认识她。不过她变的外表一点也不漂亮,你想看她的真面目就难了。”

  “我们回去。”白书天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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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28:24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泉先儿急忙跟上去,还在不停地唠叨着,“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是我服务不好,酬劳我是不会退的!”

  白书天根本不理她,心中思索着:山鬼是山林之“神”,为什么出现在城市中?难道和清净宝珠有什么关系?也许那个老头只是个幌子,这个山鬼才是关键……回去和大家仔细商量一下吧。他扫了一眼泉先儿,心想幸亏有了这个泉先,大家才可以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真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像人一样喜欢钱,只要给了她钱,她就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走这边。”泉先儿忽然拉着他转向另一个方向,见白书天诧异地看自己,低声说道,“你不希望撞见这城市里的妖怪们吧,刚才有个妖怪在前边走。”

  “你……知道了什么?”白书天声音阴沉下来。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寻仇也好,来生事也好,统统与我无关。你说你们是来旅游的,我就当你们是来旅游的——陆上妖怪的纠纷不关我们水族的事。对了,今天的食宿费一位一千二,你要付现金哦。”

  白书天冷笑一声。他这才明白,这个看起来眼里只有钱的泉先儿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不过,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大概会后悔莫及吧。

  ※※※

  “嗨,刘地!刘地!”泉先儿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刘地,挥动着手臂大叫起来,“刘地,我是泉先儿啊,还记不记得我!”看着刘地向自己走过来,她高兴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你在忙什么呀?要去哪里呀?”

  “闲逛,没什么事。”刘地摇摇摆摆地走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哦,我也没什么事。”泉先儿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瞄着路边的酒馆。

  刘地斜眼看着她:“要不要再请你喝酒?”

  “要!好,好!”泉先儿叫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哈哈哈,难得遇见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要喝个痛快!”刘地这几天的寻找并不顺利。按照王老头的说法,对方来的人手肯定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竟一个都没找到。

  对方一上来就对王老头下了手,而且围住了他的家不让他和外界通消息,可见是经过了周详的计划才行动的。一天找不到他们,自己提着的心就一天放不下来。“烦心的事不想了!上酒,上酒,咱们一醉方休!”刘地在酒店里坐下,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不要喝醉了……”泉先儿嘟起嘴,“你那么重,坐车还要花钱……”

  “我会连败给你三次么?”刘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这次肯定是你醉!”

  “你不用生气啊,我是说我很怕那个周影,万一送你回去的时候再遇见他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了我。”

  “那和我理解的有什么错?你还是认为我会喝醉!”

  泉先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服务生,再上十瓶酒,全开了!”刘地卷起了袖子。

  “好啊,好啊。”泉先儿用力点头,一边舔着嘴唇。

  ※※※

  “快来啊,狐狸!快来看啊!”一见泉先儿拎着刘地进来,火儿立刻怪叫着冲了上去,不出十秒,林睿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和火儿一起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盯着泉先儿,弄得泉先儿很不自在。眼前这可是个专吃妖怪的必方啊,而且据说他还是那个可怕周影的“养子”,她不禁害怕起来,急忙躲到了瑰儿身后。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火儿用翅膀拍着泉先儿肩,“我崇拜你。”

  “来,签个名,签个名。”林睿也拿了纸笔在旁边起哄。

  泉先儿不安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介绍介绍收拾刘地的经验嘛!”

  “对啊,对啊!你下了什么药把他弄这样的?”林睿还是不太信泉先儿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

  “喝酒。”泉先儿觉得眼前的必方和九尾狐一定跟刘地有深仇大恨,而刘地是自己的“酒友”……想到这里,她回答得更加小心了。

  “怎么个喝法,你喝一口他喝一瓶还是你喝水他喝酒?或者,你用了什么法术?”

  “为什么酒给他喝,让我喝水啊!”泉先儿大为不满。

  火儿和林睿对这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再打量一次泉先儿,他们不禁怀疑这个女子该不会根本不是泉先,而是水库变成的妖怪吧?

  瑰儿见泉先儿还不说要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不是又想要车钱吧?”

  “不用不用,我把他的金笔给那个司机了。”泉先儿说得很客气。刘地的名牌钢笔价值上千元,看来泉先儿用别人的钱物的时候还是挺大方的。

  瑰儿有些心疼,说道:“我看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下次你直接叫周影过去接他吧……”

  “不!”泉先儿怪叫一声,用力摇着头,“死也不要他的号码,死也不要!他会吃了我的!”看来她对周影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她在说谁?”火儿好奇地问,心想这个泉先连刘地都能赢,还会怕谁?

  “周影。”瑰儿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火儿和林睿双双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怕周影,哈哈哈哈,她怕周影,哈哈哈哈……”

  “他就是很可怕。”泉先儿嘟哝着。

  泉先一族不能使用强大的法术,他们之所以能和其他妖怪和平共处,完全是因为他们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们不对对方怀有敌意,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无法起伤害他们的念头,甚至无法不信任他们。

  周影是泉先儿遇见的第一个(也许是这世界上惟一的一个)不受这种能力干扰的妖怪,这让没有什么自卫能力的泉先儿十分不安。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该怎么防范,只好拼命躲着周影了。

  “糟了!”泉先儿跳起来,想到躲着周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在周影家里啊!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林睿慢悠悠地说:“周影现在不会回来的,他去南羽那里了。你出门坐车的时候,说不定正好碰到他回来,就可以坐到他的车了。”

  泉先儿使劲摇头:“我不坐车,走回去就行了。”

  “别吓唬人家。”瑰儿白了林睿一眼,“你放心坐车好了,城里有好几万辆出租车呢,不会那么巧的。”

  “我自己从来不坐车,太浪费钱了。”泉先儿笑眯眯地回答。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花啊?”

  “是啊,我不是说过我要攒钱买东西吗,还差很多啊,所以要节省。”她挥着手表示决心。

  “还差多少?也许我们可以帮忙。”瑰儿好心地问。

  “对,你教训了刘地,我们帮你。”林睿和火儿也支持。

  “那我给你看一下啊。”泉先儿神神秘秘地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来,紧紧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给瑰儿看。

  “一亿五千三百二十万六千六百五十元……”瑰儿头脑一晕向后倒去。

  火儿慌忙从后面用翅膀撑住瑰儿,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么多钱的话,可以卖多少故事书和零食?”他打量着泉先儿,心想这个泉先连飞都不会,从她那里抢东西应该不难,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法向他动手。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到处弄钱?”瑰儿难以相信地指着泉先儿。

  “我要买的东西很贵啊,还差好多呢……”说着,泉先儿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收起来。

  “你想买航天飞机吗,还是航空母舰?”火儿对这两样东西很好奇,满心希望地问。

  “才不是呢。我要买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东西。”泉先儿得意地说。

  “到底是什么呀?这么多钱了还差好多?”瑰儿崇拜地看着泉先儿——她应该是立新市最有钱的妖怪了。

  “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跟我抢着买。”泉先儿准备离开,火儿和林睿夹道欢送。

  “喂,站住……”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别想逃走……”刘地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滚下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泉先儿走来,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酒气。

  “输了想杀人灭口了。”林睿小声对火儿说。

  刘地醉眼朦胧地走过去,伸手搭住了泉先儿的肩,嬉皮笑脸地说道:“不错,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女子,有酒量,合我的胃口,怎么样,成没成亲啊?成了也没关系,甩了他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没成过亲。”

  “那更好办,我们现在就是情侣了。”刘地笑的十二分的不怀好意。

  “不是杀人灭口,他是想摧残人家的心灵。”林睿离开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接着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

  “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火儿不屑地说。在他心目中女妖怪分为两等:讨他喜欢的和不讨他喜欢的,讨他喜欢的当然是瑰儿、南羽,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周影(别小看火儿,他看的言情片可多了),另一种他不喜欢的则几乎都是喜欢刘地。他是挺喜欢这个泉先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她不可能喜欢刘地,应该去喜欢周影才对。

  火儿正在盘算着,就听见泉先说:“反正也没有结婚,没有情人,做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不行。”一下子从空中跌到了林睿头上。

  刘地亲密地搂住泉先儿的肩,一副“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得意样。

  “不过男朋友应该送定情信物给我才对吧?你拿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做你女朋友。”泉先儿说。

  “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刘地拍着胸口保证。

  “真的?”泉先儿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拉着刘地跑了出去。

  火儿好不容易站起来,望着泉先儿的背影,坚难地说:“她疯了……”

  瑰儿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说:“放心好了,她要的东西刘地肯定买不起,你们没看见吗?一亿多都还差得远。”

  ※※※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天空中不时掠过一两只海鸟。

  泉先儿在礁石上跳来跳去,一直跑到海边,刘地紧跟在她后面。

  “会飞真好,一下子就到家了。”泉先儿喜欢滋滋地称赞。

  “你自己为什么不学?”刘地想不到除了瑰儿竟还有不会飞的妖怪——就连瑰儿还会扑腾几下子,飞个十几米远呢。

  “我是水族,学不会。”泉先儿说得理直气壮。

  “龙也是水族,你见过不会飞的龙吗?”

  “龙?你也……”泉先儿差点说走了嘴,马上改口说,“已经到了,你说你会买给我,对吗?”

  “当然!”刘地东张西望,“你要买什么?渔船?游艇?还是快艇?”

  “当然不是,我要船来干什么用?”泉先儿伸开手臂画了个圈,“就是这个……”

  刘地莫名其妙:“哪个?”

  泉先儿指着前方:“往前看!”

  刘地还是没看到什么,疑惑道:“海水?没别的了。”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泉先儿睁大了眼,“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送给我,我就做你女朋友!”

  “海水?”刘地作了个捧水的手势。

  “海!”

  “海?”刘地有点明白了,“国有资产你也想霸占!要判刑的!”

  “我花钱买东西有什么不对!”

  “这种东西不能买卖吧……你以为人类会卖吗?”

  “当然能!”泉先儿指着远处,大声说道,“那边就是被‘买’下来成了海水浴场的,那边被‘买’了去做珍珠养殖场,那边有家工厂,整天排放污水,他们也出了钱——人类社会有什么用钱买不到?”

  “你攒了这么多钱,是要用来买这些的?”

  泉先儿毫不犹豫地说:“对啊,这里是我生长的故乡,一旦我把这里买下来,马上就把人类全赶走!”

  刘地好心提醒她:“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算你有钱,人类也不一定卖的。”

  “嘿嘿,我早打听明白了,人类的国家是由一部分人说了算的,只要他们说可以就行了。”泉先儿胸有成竹。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类改变政策?”刘地惊异于她大胆的设想,“法术的话,人类的法师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武力的话,你会用武力吗?难道……你要用美人计?”

  “我给他们钱。”泉先儿自信地说。

  “钱的话……”刘地抓着下巴,心想这倒是个可行的主意。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人类是会做很多不该做的事的。

  “他们开工厂是为了钱,开海水浴场是为了钱,开珍珠养殖场是为了钱……我给他们钱一定也可以做到让他们卖海。”泉先儿握着拳头说,“到时候这片海就改名叫泉先海,我的族人就会回来了。”

  “小心,如果人类知道了你是妖怪,恐怕马上就会毁约……对了,你的族人都不在这里了吗?”

  “开了海水浴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养殖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工厂后,剩下的几个也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了。”泉先儿在礁石上迎着风坐下来,托着腮说。

  “你们泉先一族很少和人类或者陆上的妖怪来往,我在这里住这么久了,也只看见过你一个,住处被人类打扰了马上搬走也像你们会做的事。那么,你为什么留下来了呢?”

  “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家!”泉先儿气呼呼地说。

  刘地坐在她旁边,微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族中的怪物。”

  泉先儿奇怪地反问道:“我‘也’是族中的怪物?”

  “还有我啊,我从来不住地下;瑰儿啊,她宁愿不修炼也不回山里去,因为那里没有浴室和明星;南羽啊,从来不吸活物的血的……立新市的怪物还真不少。”

  “呵呵,你也算怪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啊。”

  “因为你也是怪物,才会看我特别顺眼啊!”

  “呵呵,说的也是。”

  “看来我们成不了情人了——我买不起这片海啊……这样,我们以后做个酒友吧!”

  “酒友!你会常常请喝酒!好,好!”泉先儿伸出手,“一言为定!”刘地和她连击三掌,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哎,酒友,我跟你说。”泉先儿要回海里去时,刘地又叫住了她,“最近要小心陌生妖怪啊。”

  “我知道,我知道。”泉先儿随口答应着跃入了海中,却半点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认为不管什么妖怪都不会伤害自己——除了那个周影。

  刘地含笑看着她消失,自言自语地说:“只剩下水里了……”

  白书天拿着一颗光芒流转的大珠子,反复打量了一阵子,叹口气说:“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说着递给了身边一个男子,“你最擅长使用法宝了,再仔细看一次,这到底是不是清净宝珠。”

  男子摇摇头:“根本没什么奇特之处,这就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

  “也许那个老家伙骗了我们。”

  “当时我们太大意了,问出东西的下落就只防着他逃走,却没想到他会把房子封起来。”

  白书天恨恨地说:“也许是他捣了鬼,也许是这颗珠子只有他可以用。无论如何,咱们先围住他的屋子,看看他可以撑多久!”

  他们这群妖怪正围坐在海底的一艘沉船中。船舱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桌椅茶具,而且一点水都没有。海水被某种力量挡在了船外,荡漾着层层的水波。光线从海面射下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海底的珊瑚丛、鱼群、各色的贝壳和摇曳的水草,如梦如幻的景色让人仿佛置身在一座华丽的水晶宫中一样。

  这里原本是泉先一族的住处,后来他们纷纷离开了人间界,这里就只剩下泉先儿自己了。这次她为了接待白书天他们这个“旅行团”,就把他们安置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不但隐秘,而且深在海底,陆地上的妖怪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里来。这几天白书天他们虽然足不出户,但只要每天费用到手,泉先儿就一句都不多问。

  白书天暗中打听清楚立新市的清净宝珠是在一个名叫“王老头”的妖怪手中后,立刻带着手下趁其不备包围了王老头的住处,并且抓住了那对夫妻。王老头为求活命,马上就说出了宝珠藏在何处。白书天几经磨难从一座古墓中拿到了宝珠,却发现它和一颗普通夜明珠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法力。后来他从泉先儿口中知道清净宝珠只有王老头可以使用后,又打算回去准备把他们夫妻一起掳走。

  之前为了不让王老头夫妻去向立新市其他妖怪求助,白书天安排了手下日夜监视他们的住处,让王老头一步也没能走出家门。可是他们却没想到,王老头夫妻用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封住了房子,使他们再也没法进去。没法抓到王老头就没法知道这颗珠子是真是假,白书天他们只好围住王老头家,和他这样耗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书天他们也就越来越心焦。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害怕的就是被拖延下来。万一被这里的妖怪们知道了,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而且住在泉先儿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也是立新市的妖怪,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她肯定会立刻反过来对付他们。

  白书天和大伙商量了好一阵子,终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各执己见,乱成了一团。

  白书天领导这些妖怪靠的是自己强大的实力,却并没有什么出色的领导才能,甚至还不如刘地会软硬兼施,能让别的妖怪从心里害怕。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既想不出什么好的计划,也约束不了众人的口舌,心里不由烦起来,越听他们吵闹越难忍受,几乎就要发作出来。

  “白先生、白先生!”一个妖怪叫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不会避水法,硬是潜水冲了下来,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白书天面前,抓住白书天的手臂叫道,“白先生,不好了!那座房子被立新市的妖怪闯进去,庄兄弟和那对石狮子全被……”

  “什么!”白书天一下子站起来,“对方有多少?”

  “两个。”

  “只有两个?”

  “是两个,一个地狼,另一个……另一个看不出来……”周影毫无预兆突然出手时那既快又狠的一刀,比地狼强大的法术留给这个妖怪的印像更深,但他却分辨不出周影是什么种族的妖怪。

  “立新市的妖怪们开始行动了。”听完他的述说,白书天握紧了拳。

  “那个地狼应该是刘地,立新市的地头蛇,在这里说一不二的恶霸。”一个负责出去打听消息的妖怪说,“另一个的话……刘地肯在战斗时把后背放心对着的妖怪只有一个——周影,一个影魅。”

  “影魅?那种低级的东西也算妖怪?”立刻有妖怪笑出声来。

  “他大概是个异数,据说有几百年道行了。记得我上次说过这里有只必方吧,他就是这个影魅的养子,比刘地还横行霸道三分,这个影魅也不能小瞧,好像他家里还养了一只九尾狐和一个山鬼呢。”

  “必方、九尾狐、山鬼……听起来这个影魅像个饲养员。不管他本身的力量怎样,只他养的这些妖物也挺吓人的。”

  “白先生,您看我们能不能先回去,从长计议?”有的妖怪听到这里有必方、九尾狐、山鬼之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立刻有人反驳道:“懦夫!到了这一步了,我们怎么可以逃跑!”

  一个年长的妖怪耐心地说道:“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会逞英雄有什么用,意气用事反而会坏了大事。白先生,我也觉得不如我们先把这颗宝珠带回去,一来可以慢慢研究它的用处,二来休整一下,等这里的妖怪警惕放松了,我们再卷土重来。”

  白书天知道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但他是个直性子又死要面子的人,实在不愿意只带一颗不知真伪的珠子回去,所以沉吟着没有说话。这时其他妖怪又乱糟糟地争论起来,其中几个老成一些的都望着白书天,等他下命令,却不知道他自己心里也是在举棋不定。

  “大家别吵了,那个泉先回来了。”一个妖怪叫了出来。大家看向船外,果然见泉先儿摇头摆尾地从海面上游了下来,似乎还在哼着歌。她在水中的速度之快无“鱼”能及,不一会就到了船舱门口,轻轻飘了进来。

  “白先生,许先生,王小姐,田先生……”泉先儿笑盈盈地打着招呼,也亏她只听了一次就把这么多妖怪的姓名(当然大多是假的)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也没有叫错。她拿出一张收据,双手递给白书天,笑眯眯地等着他看清楚。

  “这是今天的费用。”白书天马上掏出二万元递过去。

  “谢谢惠顾。”泉先儿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这个“旅行团”的钱真好赚啊,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先生,您今天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看看海景,游游海沟,沉船探宝什么的?”她是因为钱挣得太容易,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殷勤几句,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围着白书天“先生”长“先生”短的,就有了别的意味在里面。

  “哼。”两个爱慕白书天的女子同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白书天一向冷傲自负,对于女性向来不屑一顾,这两个女妖怪在他身边献媚讨好、你争我斗了上百年,白书天连个笑脸都没给过她们,所以谁都不信这个贪财、无脑、风骚、讨厌的泉先会让他动心。

  泉先儿今天心情很好,一来收入不错,二来和刘地这个酒友聊得开心,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所以她的话也多起来,虽然周围根本没人在听,她还是说个不休:“前面有个珊瑚群很漂亮,南边有条沉船是明朝时候的,在东边那个礁石群里有上古时候龙斗的遗迹……”

  白书天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泉先,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贪钱财又喋喋不休的女人,正想制止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生出了一个念头。

  泉先儿正在吹嘘着海面上的夕阳看来多么好看,白书天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去看。”

  “什么?”泉先儿被打断了话头,眨着眼看着他。

  “我们去海面吧。”

  不会吧,夕阳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自己不多嘴就好了,这下得付出额外的劳动了。泉先儿心中叹息起来,不过脸上还是带着一副甜美的笑容:“那么请排好队,我召鲨鱼群来载大家上去,时间是二十分钟,地点是海面,大家可以听我讲解,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二十分钟后一定回来集合,我们先对一下表。”

  “不用了,就我们两个去。”白书天打断了她。

  “我们两个?他们不去看?”

  “我们都是水族,方便些,其他人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可妄动!”说完,他拉着泉先儿径直出了船舱。

  “她,她!”两个女妖见泉先儿和白书天并肩膀亲密的离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

  浮上水面之后,泉先儿和白书天都显出了原形。白书天是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水中翻腾而过,水中的生物们纷纷逃避。泉先儿甩动着淡粉色的尾巴,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讲解着:“如果现在往这边看的话可以看见一只海龟,哦,它现在游走了,是被您吓跑的……前面的海岛上有一处山崖,人类很喜欢在那里欣赏落日,如果您喜欢的话……”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白书天忽然问。

  “不可以。”泉先儿马上回答,一秒钟都没考虑。

  “我付钱。”白书天误会了她的意思,“一万,两万,不,我出一百万,你只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白书天刚才忽然想到,凭借那种奇特的本能,泉先儿一定可以轻易走进王老头家,这就是他找泉先儿单独出来的原因。

  泉先儿用尾巴拍着水,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一千万。”白书天还是想用钱打动泉先儿。

  “你……”泉先儿舔舔嘴唇,“请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而且……总之请你们离开立新市好吗?”

  白书天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泉先儿说,“我今天没有跟刘地说你们的事,因为他没有直接地问出来,可是如果他问起来的话,我是不会骗朋友的。你们还是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白书天没想到她会认识刘地,不禁吃了一惊,不过他立刻就冷静下来,冷冷地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谁管你们的事了,是你想利用我才对!”说完,泉先儿一头扎进水中,翻起几朵水花后不见了。

  白书天愣在了水面上,良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他知道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这样带走清净宝珠,然后故意在泉先儿那里留点线索的话,这里的妖怪们应该会跟踪到自己的城市去吧?到时候反客为主,或许还有胜算,他这么盘算着,缓缓向回游去。

  “砰!”

  白书天觉得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听到了一声人类的惊呼:“龙!一条龙!”

  这是一条小船,上面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很难被发现,。白书天心中有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不留神把它碰翻了。船上的人掉进了水里,却惊讶地几乎连游泳都忘了,指着白书天大叫着:“龙!龙!龙!活的!”

  白书天一甩尾,把那个人从水中击飞上了半空,那人在空中翻滚几圈又重重摔进了水中,顿时昏了过去,一直向海底沉下去。白书天一向不爱吃人,但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这个人类刚好在这时出现,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见那人还没“全死”,白书天在海面上一个翻身,猛地潜进水里,张开大口向他咬了下去,准备一口把他咬成两段。

  “住手!”

  随着一声惊叫,一条长线飘来拴住了白书天的脖子,把他拉开了半米。白书天一口将一簇珊瑚咬得粉啐,等他吐着粉末抬起头来时,正看见泉先儿抱着那个人类奋力向海面上游去。

  “李文珂,李文珂!”泉先儿一边游一边呼叫着怀里的人,对方的回应却只是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气泡。在海中遨游对泉先来说是件愉快的事,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泉先儿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带着李文珂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白书天眯起眼看着泉先儿的身影,因为她先向自己出手,所以她的特殊能力现在对自己无效了。一个泉先竟然敢向他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白书天心中的无名火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晃动身体向泉先儿扑过去。

  蛟龙暴怒,海上顿时波涛汹涌,同时天色骤变,狂风呼啸,乌云翻滚。泉先儿咬着牙冲开波浪,尽量把李文珂的头托在水面上,让他可以呼吸。她的手臂碰到了李文珂腰上挂的一个小壶,泉先儿知道,李文珂又是趁着夜色来海上提取水样了。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泉先儿有种想哭的感觉。

  白书天卷起的风浪一波一波地压下来,几道闪电过后,雷声轰鸣,大雨从天而降。泉先儿在波涛中挣扎着,忽然觉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海岸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远。

  “是你先向我挑衅的。”白书天在海面上高高竖起身体,昂着头,挺着身体,阴森森地说。

  李文珂的头在泉先儿手臂中垂了下去。泉先儿一下子哭了出来:“李文珂,你别死啊!别死啊!你不是要为了这片海去和那个工厂打管司吗?千万别死啊!”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李文珂身上,根本没听见白书天的吼叫。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波浪,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海上的风暴,手中的李文珂好像越来越重,要拉着她一起坠到海底去似的。

  记得很久以前,她看过一个人类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西方的泉先(西方这种地方也有泉先吗?)为了救一位人类的王子,把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人腿,最后变成了海中的泡沫终于救了对方的事(好像是这样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变成腿游得不就更慢了吗?变成泡沫?呜呜呜……这样连他的人都托不起来,那个故事是骗人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啊?至少先把他送到岸上去,到岸上去。泉先儿喃喃自语着,拼命地划着水。

  白书天看着泉先儿一会变成人类,一会儿又变成一团泡沫,不知道她在捣什么鬼,但还是在她接近岸边时向她扑了下去。

  泉先儿手一扬,一道银光从她手中向白书天射去。白书天挥爪挡开,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织布的银梭,上面穿着银色的丝线。泉先儿轻抖手腕,银梭便像长了眼睛一样回转过来,又向白书天射过来。

  “有点门道。”白书天随口称赞一句,不过泉先儿这些雕虫小技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指他吐出一口气,便将银梭吹入了海中。

  “海如我身,我如海心,疾!”泉先儿念念有词,猛地向白书天一指。海水突然沸腾,海浪层层叠叠地向白书天扑了上去,转眼间就把白书天庞大的身形卷入了海浪中。使出这个法术之后,泉先儿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李文珂抱到岸上,自己也跌倒在了他旁边。“不行,得送他去医院,去医院……”她一边咕哝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白书天从海浪的包围中冲出来,心中的烦躁已经化成了一种竭斯底里的愤怒。自己身为蛟龙,居然被一只泉先用水系法术困住了数分钟,这简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他长吼了一声,挟着疾风和闪电向泉先儿扑了下来。

  这一瞬间,吼叫声和雷击声几乎要撕破天地。

  泉先儿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白书天像凝固了一样停在了自己上方。发生了什么事?她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这才发现刘地站在自己身前。和一条龙相比,地狼的身躯显得很渺小,但刘地却一只手臂架住了白书天的两条前爪,另一只手托住了白书天的嘴。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泉先儿难以置信地问。

  “我猜就是这样!陆地上找不到,就是在水里!”就在刘地分神说话的一瞬间,白书天向他放出了一道闪电。

  刘地一挥手,地上的沙子升起来形成一道屏障,挡开了白书天的攻击。

  白书天和刘地同时念念有词,两个虚空划出的咒符同时飞向对方,在空中撞在一起,把沙滩炸了个大坑。

  “带那个人走!”刘地头也不回地吩咐泉先儿,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书天,身上气势越来越吓人。

  泉先儿咬着牙抱起李文珂,向前面的公路跑去,她不会飞行,只好寄希望于人类的车辆了。

  刘地也知道泉先儿不会飞,但他现在没有余力去帮助她。眼前这条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不得不用全部精神对抗。

  白书天身形暴缩,恢复了人形,但他身上的杀机一点也没有减少,一步步向刘地逼过去,眼睛中像有两团白色的火在跳动。

  “如果你能烧得像只必方一样的话,也许我会怕一下。”刘地耸耸肩,接着又装模作样的用手挡着额头看天,“刚才还又打雷又下雨呢,怎么一下子月亮就出来了?这天气也太出奇了——而且还只有这一带这样,不寻常,不寻常。”

  白书天皱起了眉头,心里明白因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躁,这次行动不得不终止了。刘地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这一闹,立新市的妖怪们很快就会来察看究竟,而且其中还有一只必方。好在清净宝珠还在手中,回去后还可以从长计议,白书天这么想着,举步要走时刘地缓缓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两个人冷着脸对峙了片刻,白书天忽然伸手,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刘地刺去。刘地向后滑出了数米,躲过这一击,随即挥爪向白书天抓来。

  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木然地看着窗外。瑰儿试图安慰他:“刘地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周影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仍旧是一言不发。

  瑰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五天了,刘地到底能去哪里?”

  火儿蜷在茶几上打着哈欠:“那个家伙不在多清静啊,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这次连林睿也没支持他的观点。

  林睿坐在沙发上,手中玩着杯子,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敌人,被灭口了?”

  “他会被灭口吗?”瑰儿反驳。

  “谁知道……”林睿咕哝一句,不说话了。

  平时别说刘地失踪个五天,就算他失踪五十天,大家也不会担心。可这一次不同,大家都知道他在查找那群外来妖怪的下落,也知道这些外来者存心不良。刘地行事相当谨慎,这次忽然一连五天都没有声息,让大家不由得担心起来。

  沉默了良久,周影忽然说:“我去找他。”

  “我也去,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林睿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好了。”火儿用一种施恩的口气懒洋洋地说,虽然嘴里不承认,不过他心里确实也不愿意刘地就这么不见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刚打开门,泉先儿就猛地冲了进来,差点撞进周影怀里,吓得她尖叫着跳向一旁,总算及时躲开了。周影看她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刘地!刘地和白书天打起来了!”泉先儿喘了口气叫出来。

  “什么?在哪里?”周影猛地转过身,抓住了泉先儿的肩膀。

  “白书天是谁?”

  “他在哪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白书天是别处来的妖怪,他是一条龙!我想……他就是那些想夺清净宝珠的妖怪的首领。”泉先儿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在哪里?”

  “在……”泉先儿把李文珂送进了人类的医院,李文珂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着,直到今天上午才清醒过来。泉先儿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知道他没事了,她总算松了口气以后,这才才想起刘地和白书天的战斗来。她本来以为他们之间早该分出胜负了,心里还在为刘地捏一把汗,谁知到了海边远远地一看,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在打。泉先儿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匆匆跑来周影这里报信了。

  “在哪里?”

  周影“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泉先儿闭上了眼,慌忙说出了一个地址。

  不等她说完,周影道了声谢,疾步冲了出去。火儿紧跟在周影后面,林睿叫着:“我也去!”现出原形跳到了火儿的背上,他们飞上天空,一黑一红两团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天边。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瑰儿自言自语着抓起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泉先儿好奇地问。

  瑰儿自信地冲她笑了笑。

  ※※※

  “白先生已经出去五天了,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耗着?”

  “白先生临走时交待过,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不可妄动!”

  “那要到什么时候!”

  泉先儿家里,那群和白书天一起来的妖怪之间又发生了争论,白书天出去了五天四夜毫无消息,和他一起走的泉先也没有回来,这让让他们十分不安。

  “不行,我要去找白先生!”

  “不能去,你敢不遵守白先生的命令吗!”

  “可是……”

  妖怪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出去寻找白书天下落,一派则要遵守白书天“不可妄动”的命令,一直等下去。

  “我受不了了!”一直爱慕白书天的那两个女妖怪中的一个忽然叫起来,“我去找他,有什么惩罚我也认了!你们爱来不来!”她冲出了船舱,其他妖怪都没有动,只有她的情敌追了上去,和她并肩向海面游去。

  ※※※

  刘地和白书天激斗了五天四夜,强大的法术和力量的碰撞几乎将脚下的荒岛几乎夷为平地。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法术了,只是逞着一口气肉搏,双方身上都是鲜血淋淋,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伤口。

  一阵激烈的搏斗之后,两人同时退后两步,各自调理着呼吸,嘴上也不闲着。

  “地狼,你很厉害啊,竟然和我打成平手。”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龙就了不起啊。”

  就在这时,海中跃出两名女子,各执兵器向刘地扑来。

  “白先生,我来了!”

  “敢和先生为敌!受死!”

  “你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赶来支援,白书天心中一喜,但他和刘地斗了这么多天,心中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她们下杀手,就听“铮,铮”两声脆响,两个女子刺向刘地的兵器都被挡开了。一个面目平凡的男子手中执刀,从空中落下来挡在刘地身前。

  “周影,你怎么来了。”这次轮到刘地惊喜了。

  “哈,三个食物,其中一个看起来可以吃好几顿!”火儿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周影肩头,林睿从他背上跳下来。

  “必方……”白书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前这只必方还是只幼兽,倒不是不能战胜的,可是自己现在是筋疲力尽了,只凭己方的两个女妖怪,连眼前的影魅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何况还加上必方和九尾狐。

  “白先生,白先生!”

  随着乱哄哄的喊叫,白书天的同伙匆匆从海中钻了出来。刚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一起离开沉船,一直找到了这里。在火儿“来了好多食物”的欢呼声中,双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眼看就要开打。

  “周影!刘地!”瑰儿的声音传来,大声叫着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立新市的妖怪,“我们来帮忙了!”

  “是谁想夺走我们的清净宝珠!”

  “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和你们拼了!”

  “打倒强盗!保卫家园!”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立新市的妖怪们大喊大叫着冲过来,人数上立刻占了上风。白书天他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看来这次不但行动失败,连性命也要丢在这里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看来是在瑰儿的召集下紧急集合的,公务员提着提包,养猪的还拎着饲料,偶像明星脸上画得白一块黑一块——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在演什么角色,职业流氓嘴里还叼着烟,开小店的手里抓着零钱,两个本来在决斗的妖怪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另一个的牙印……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眼看着就要向敌人发起进攻。

  白书天他们聚在一起,紧张地戒备着,心里都有了“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的念头。

  ※※※

  “哈哈哈哈哈哈……”刘地忽然大笑起来,一下在坐在地上,看着大家摇着头笑个不停。双方的妖怪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瑰儿扯扯火儿,低声道:“刘地是不是疯了?”

  火儿兴高采烈地说道:“哇,那我们得庆祝一下才行!”

  “你想得美!”刘地扔了块石头过来。

  “完了,没疯……”火儿失望地对瑰儿说。

  瑰儿小心地问:“刘地,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我在笑人类真是好厉害,随便破坏一下环境,就可以让我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刘地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掠过去,最后落在白书天的脸上,“你说对不对?”

  白书天冷着脸没有说话。

  “你们都明白吧,其实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人间界是人类的,咱们都是寄居在这里的螃蟹,说不定哪一天,这层壳子就要褪下来还给人家。所以说,咱们在这里为了人类做的事拼命算什么啊!”刘地的声音高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们输了,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白书天把剑扔在地上,“事情是我挑起的,我一己承担,请不要难为他们——他们也是被我胁迫,才不得不来到这里的。”

  “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她们,难怪能带着两个女朋友,果然有一套。”刘地毫不犹豫地把别人说得和他自己一样。

  听了刘地的话,白书天暗中松口气,知道刘地并没有动杀机,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抛弃住了半辈子的家园,你们不想,我们也不想啊……”刘地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别再来立新市。”旁边有几个立新市的妖怪们看起来不太甘心,可是也没谁敢违抗刘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里当然也有,火儿对着刘地的头就是一脚,“谁说要放他们走!至少要把这个、这个和那两个留下来给我吃!”

  “周影……”刘地呻吟一声,“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周影马上把火儿的嘴捂住了,火儿刚要挣扎,瑰儿适时地在旁边说:“要是你不听话,今后一个星期都没有妖排吃,只有青菜炖豆腐。”火儿这才十分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些吃不到嘴的食物。

  白书天看了刘地一眼,把那个珠子丢给他,然后带着他的人就要离开。

  “等一下。”刘地叫住了他们,“你们还不死心吧?放你们回去后,你们还会来吧?”

  白书天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刘地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那颗珠子捏了个粉碎,然后用嘴把粉末吹了出去。周围妖怪们同时发出了一阵凄厉地惊呼:“清净宝珠!”

  “这是我平时看书用的夜明珠,根本不是什么清净宝珠!”刘地冷笑道,“王老头一开始就是在骗你们的!我看,不和你们说清楚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死心。来吧,跟我走,我让你们看看所谓的清净宝珠。”他站起来,示意白书天他们跟他走,接着挥手制止也要跟上来的立新市的妖怪们说:“你们不要来。”他领着和白书天一起的那些妖怪离开了,只有周影跟在他身边。

  南羽从山边转出来,淡淡地看着刘地带来的这群妖怪。

  “让他们看看吧。”刘地说。

  南羽凝视了他们一会,退开了一步让他们过去。白书天手下的几个妖怪去袭击王老头夫妇时吃过她的大亏,现在看见她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后面是一个山谷,一条河从谷中奔流而出。,在河边的草地上,两株参天大树遮挡了半个天空,它们一株扎根在地上,一株扎根在水里,树身上冒出蒸腾的水汽,形成浓重的雾气,久久不散。

  白书天想近前看个清楚,却被刘地伸臂拦住,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刘地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立新市的清净宝珠。”

  “是他们……”水雾被风吹开了一些,白书天看见其中一棵树上的树疤结成一张人脸,正是他见过的王老头。

  “王老头最喜欢吹牛,明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在清洁这方水土,非要说他有什么法宝。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们两口子的力量都用在了这里,修行无法再有进步的话,你们想对付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白书天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两棵树正在不断地从空气中、水中吸取有毒的物质到自己身体中,再释放出干净的水和空气。白书天很清楚,对一个妖怪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牺牲

  “我们立新市的妖怪没有靠任何法宝,我们靠的是自己。他们夫妇不这么做,也许我就会这么做,也许刘地就会这么做,也许是别人……”南羽轻轻地说,“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他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人类。对,不得已时我们可以去别的空间一走了之,可是说来容易,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开这里。我想诸位也是一样吧?既然大家处境相似,与其彼此争斗,不如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听了南羽的话,白书天和他的同伴都不做声。当他们默默离去时,其中一个木妖握紧了拳,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看着他们走远,刘地才出了口气:“真是些麻烦的家伙啊,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他向周影招招手,“我们也走吧。王老头脸皮薄,被拆穿了牛皮可不得了,就让他以后还有牛可吹吧。”周影点点头,和南羽并肩跟着刘地向外走。

  “站住!不许跑!还钱来!”泉先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刘地,拽着他的领子大声叫道,“说!他们哪去了?那些赖账的家伙哪去了?”

  “你说的是白书天他们?”

  “就是他们!在哪里?别把他们想藏起来!”泉先儿气愤地大声道。

  “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没有付我今天的服务费就不见了!2万块啊!”泉先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没办法了,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回去了。”

  “逃跑了?!”

  “嗯,看来你的钱是讨不回来了。”

  “呜呜……”

  “就算你可怜兮兮地看我,我也不会替他们付钱的!”

  这时周影和南羽已经走远了,刘地怪叫道:“喂,你别指望我再请你喝酒,我永远都不会再和你一起喝了!”

  “为什么啊?刘地,我们是酒友啊,你再请我一次吧!”

  “我死也不和你一起喝,我宁愿戒酒!”

  “为什么啊?酒很好喝的,我们去喝一百年的特曲好不好?”

  “我绝对不去……”

  夕阳的映照下,两株老树的影子铺在了整个大地上,归鸟的鸣叫充满了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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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29: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为君歌一曲

  

  嘹亮的歌声随着晨雾在林间荡漾开来,使在这林间出没的小兽、妖怪们纷纷佇足,侧耳倾听起来。

  灌灌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微闭双眼,忘情地歌唱着,似乎自己也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之中。当他睁开眼停止了歌声之后,树下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妖怪和数不清的动物,他们都安静地俯在地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灌灌带着气愤的目光看着这些妖、兽,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抬脚重重地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妖怪踢倒,又抓起另一个妖怪当头就是一拳,大吼着:“滚,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家伙,全都给我滚!滚!”

  随着他的拳打脚踢、大吼大叫,那些本来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妖怪、野兽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野兽们先嚎叫着各自夹着尾巴逃走了,妖怪们有的也一溜烟地跑了,有的则怒视灌灌想和他争斗一番,可是看见灌灌那一副比他们还生气的样子,反而谁也不敢开口,仔细想想今天也是捡了一条命,各自擦着汗散了。

  “可恶,没有一个懂得艺术的!”灌灌自己还在那里叫嚷。

  灌灌的歌声可以迷惑生灵,使生灵们自己自己闻声而来俯首受吃,可是这个灌灌显然对歌声招来的这些“食物”十分不满,一直气呼呼地。他又飞回树上,自己生了半天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就是不信,我天生的好嗓声就没有人懂得欣赏。”他清清嗓子又开始歌唱,这次他没有加入法力,低声吟唱,所以声音传出的也不远,却不一会四周就有了动静,只听树动草响,附近觅食、居住的动物们纷纷跑了出来,它们这次不是向灌灌围过来,而是叫号着四散奔逃,一时间鬼哭狼嚎,好不热闹。接着一个怀抱正“哇哇”大哭的婴儿的妇人从山洞中冲出来,卡着腰站在树下向灌灌大吼起来:“死鸭子,你嚎什么嚎!老老实实地捕食我不怪你,反正你那一套我们胡家也不怕,可你这么鬼叫,吓坏了我的心肝宝贝,我可决不饶你!”说着俯身拾起石头大块向树上丢来,一边丢一边还骂个不停:“叫你再鬼叫,叫你再鬼叫!”

  灌灌在树枝上左右闪躲,口中分辩着:“我唱歌而已,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唱歌,你那也叫唱歌,你那是在哭丧,打死你个丧门星!打死你!”妇人一边骂着,她的洞里又跑出来几个半大孩子,也学着母亲的样向灌灌丢石头。灌灌见他们胡氏人多势众,不敢和他们争论,张开翅膀匆匆飞走了。

  这个灌灌心情郁闷,懒洋洋漫无目的的飞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山林的边缘,俯视而下已经可以看见人类的村庄。最近人类那里时兴什么“大炼钢铁”,因此砍掉了不少树木,好像有不少妖怪为了清静都迁到更里面的山里了,灌灌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桩上,心里想着,在这里唱歌该不会有谁出来反对了吧?

  他放声歌唱,沉醉其中,不一会就把周围的世界抛在了脑后,当身后的树丛中传来声呼时他都没回头。

  “你唱的真好听……”

  听到这句话,灌灌惊喜交加地回过头来,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却扬着嘴角笑着的人类少女……

  “罗天,我爱你……”

  “罗天,永远爱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

  “罗天,你是我们的一切……”

  “罗天……”

  四周嘈杂而混乱的声波一浪高过一浪。周影停下车后皱了皱眉,简直难以想象眼前这一群十几二十岁,平时看来又可爱又文静的少女们聚在一起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来。眼前攒动的人头中他根本看不见自己要找的目标,他跳上了一个稍高一点的石阶想张望一下,却马上被几个女孩子毫不客气地推到了一边,那个位置也理所当然被她们占去。周影看看周围,不论台阶、栏杆、还是树上、水池边沿上,只要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全都站满了一层一层的女孩子。就在他一回头的功夫,有几个女孩已经奋力想爬上他停在旁边的车顶、车盖来提升自己的高度。周影忙上前抢救爱车,也顾不上找人了,火儿只好自己冲向了黑压压的人群。

  不知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忽然又暴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呼来,花束、彩带什么的乱飞上空中,火儿差点被一个抛上来的背包当头打中。

  “吵死了!烦死了!”火儿叫嚷着,在人群上空用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飞行的高难度动作转了几圈才看见瑰儿的影子。

  瑰儿正和周围的人类女子们一样又叫又跳,手里还举着一个大标语牌,又眼死死盯在舞台上,根本没看见飞来的火儿。

  “瑰儿,立刻回家给我做饭!”火儿气势汹汹地叫着。

  “罗天,不要走,罗天,我们爱你……”舞台上的男子刚好唱完一曲,瑰儿和那群女孩子口中又暴发出欢呼,顺手一挥标语牌把火儿推了个跟头。

  “瑰儿,瑰儿……”,火儿生气的又叫又跳,却没有办法叫住瑰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其他人一起潮水般地向舞台涌去。

  “罗天,罗天,罗天……”整个公园里全是这样的喊叫声,而且还有更多的女孩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赶来,气势惊人,看着那些声嘶力竭叫着的女孩,就连火儿都感到胆怯,竟然不敢照常例一翅膀全打倒在地。

  “瑰儿,回去做饭!瑰儿……”

  “罗天,再唱一首,罗天,笑一笑……”

  不管火儿怎么努力,它的声音看来还是大不过这群人类女子,它终于放弃了瑰儿,抬头去看站在那个临时搭起的舞台上表演的是何方神圣,也幸亏它是飞在空中,才在那样层层叠叠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子。

  这个名叫罗天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了一身和周影差不多的打扮,普普通通,正随意地坐在舞台的台阶上,拿着麦克风在唱歌,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毫无笑容,对台下疯狂为他喊叫的女孩子们瞄都不瞄一眼。

  火儿飞近过去,上瞅瞅,下瞅瞅,气愤的一脚蹬在了他的头上:“死灌灌,敢担误瑰儿回家给我做饭,你活腻了!”罗天一个跟头从舞台上滚了下去。火儿不依不饶,还要追上去再打,却只见那些女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排山倒海般地向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罗天扑了上去,不一会就把他淹没了。火儿缩缩脖子,吐吐舌头,看这阵势那家伙多半死定了吧?早知道不如让自己吃了的好。

  “火儿……”瑰儿阴森森地声音从它身后传来。

  “你终于回魂了,快回家给我做饭。”火儿大模大样的吩咐。真是的,想吃个饭都这么麻烦。

  “火儿!你竟然敢打我们的罗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站在火儿背后的可不是瑰儿一个人,而是十几个和瑰儿年纪相仿的女妖怪,其中有几个火儿也认识,现在她们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向火儿包围过来。

  火儿怕倒不怕她们,只是这种气势太古怪了,不由向后退了半米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决不放过伤害罗天的人。”

  “对,我们和你拼了!”

  “火儿,从现在起一周内你都准备吃青菜吧!”

  看着这些平时躲它还来不及的妖怪们围上来,火儿也不由在她们的眼神下畏缩,竟然没有生出全部吃掉的念头,口中叫着:“影,她们威胁我!”一边一挥翅膀,整个舞台顿时垮了下去,连带把那几个女妖也压在了下面。火儿只用爪子勾住了瑰儿的衣领带着她向周影飞去,十分委屈地叫着:“影,我被她们欺负了……她们竟敢吓唬我!”

  瑰儿看见周影后一下子就清醒了,随手把写着‘罗天,我最爱的人’的大牌子正面冲下向地上一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又去哄火儿:“好火儿,好火儿,今天咱们吃全套妖怪大餐好不好?吃了饭我就给你念故事书。”

  “真的?”火儿斜眼看着她。

  “真的,真的!忘了做饭是我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了!”瑰儿举着手发誓。

  火儿“咂咂”嘴:“算了,我一向心胸宽大,不过你得讲两本事故书。”

  “好,好,三本都行。”现在的瑰儿真是有求必应,认错态度好极了。

  罗天瘫倒在沙发中张着嘴喘气。

  他现在里外衣服全破了,钮扣被拽的一个不剩,另外脖子上的项链,手腕上的手表,腰上的腰带,脚上的皮鞋、袜子等等物品也被洗劫一空,他脸上手臂、肩膀、背上……全身看的见的地方无不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有被撞的、碰的、扯的、抓的,踩的种种痕迹之外,还附带了几个完整、鲜红的唇印,看起来比刚打完杖下战场还要狼狈七分。

  罗天自己抓着手巾气呼呼地擦着脸上一处唇印,几个助理手忙脚乱地围在他身边,又是抹又是抹拭。

  罗天的许海洋许海洋的样子也挺狼狈,眼镜片少了一个,嘴角也青了一块,正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口中埋怨着:“罗天啊,你说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唱着就从台上滚下去?你是在对口型又不是真唱,至于那么投入吗!现在连舞台都垮了,公园方面一直吵叫我们赔他们损失,幸亏没有歌迷受伤,不然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哼。”罗天冷笑了声。他总不能跟许海洋说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而是被个什么妖怪一脚踢下去的吧?何况当时他假唱“假”的自己都快睡着了,根本没看见谁在踢他。

  “好好一张脸弄成这样,明天还有工作啊,这可怎么办?”许海洋看着罗天那张脸叹气。

  “你能不能少提我的脸!还有,你不能总让我去拍什么偶像剧,作什么产品代言,我是个歌手,你能不能塌塌实实让我唱歌?我是为什么才和你签约的?我是想发挥我在音乐上的才华,不是想做个小白脸偶像!”罗天自己也一肚子火气,把那些照顾他的人全赶开,自己用毛巾胡乱抹脸,弄的脸上的颜色更是五颜六色。

  “才华?还音乐上的才华?”许海洋仰着脸看着他,“你有这种东西吗?”

  “我怎么没有?”

  “我的罗大哥哎,你唱的那歌不经过处理我都听不了十分钟,你就别去用它毒害那些祖国的花朵了行不行?你说说,你明明这长相比嗓子漂亮上一百倍,干吗不好好利用呢,下个月有部新电影开拍,导演想请你去客串个角色呢。如果观众反应好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向大荧幕发展了,唱歌的事就别去想了吧。”许海毫不客气地说。

  罗天叹口气,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屋子里的工作人员们问:“我真的唱的歌那么差劲吗?”

  众人一致点头———倒不是不怕伤了他的自尊心,而是说得那么不切实际的梦想早点丢掉才不会浪费宝贵的生命,帮助他清醒过来也是尽朋友之谊。

  罗天抓过外衣,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虽然知道他受到的打击沉重,但是经许海洋还是在后面嘱咐:“别忘了明天下午要拍广告,中午前一定要回来。”

  罗天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了,无精打采地推门走了出去。

  许海洋在后面苦笑着摇头。罗天常常会自己跑出去,有时工作清闲他甚至会几天不见人影,公司里面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和这个圈子里的某些人不同,从来不乱来,也不借用自己的名气和长相干些龌龊的行经,最重要是他好象有本事把自己化妆的很好,还从来没有过他被那些崇拜者们当街捉住或被记者偷拍的事件,所以许海洋也乐得忙别的工作不用管他。

  “唉,累啊,大明星就是麻烦多……”许海洋一边这么咕哝,一边还是干劲十足地安排明天工作,处理今天的善后。对于他而言,能够“挖掘”出罗天简直就象捡到了宝贝一样,列何况罗天不仅是个可以使他成为一流经纪人的明星,还是一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为了朋友,份内份外的事许海洋也只好拼命多干一些了。

  偶像明星──罗天相貌英俊,气质一流,特别是站在闪光镜和摄像机前,他那一举手一投足简直就是天生的明星。罗天脑子聪明,多难的剧本他从来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他的演技现在还嫌稚嫩,被人称为偶像派,可是根据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导演们的看法,他是总有一天会成为巨星的。另外这个人还多才多艺,他会多种语言,七、八种古典、现代乐器,骑马打球、上山下海、南拳北腿,甚至飞机他都会开,武打片演出时连替身都可以省略。罗天这个人又出了名的脾气好,上至导演明星,下至一般工人从来没人能对他提出什么疑议,人缘好的一塌糊涂。他对金钱方面也很大方,从来不介意多分利润给许海洋和周围的工作人员,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讲,和他一起工作都是件十分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他没有那样“执着”地对音乐的追求的话,罗天几乎可以说是个完美的人了吧。

  许海洋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让一个五音中连一个半都找不全的人对唱歌有这样的梦想,算不算命运在捉弄人呢?罗天弹奏的乐曲虽然说不上高明,至少还有模有样的,可他唱的歌却差不多可以起到让聋子捂着耳朵逃走的效果。罗天的现场演出全是假唱,可是却很少受到这方面的指责——谁会假唱还跑调呢?所以在台上跑调的全是唱功不佳,而不是假唱,所以他频频受到的只是唱功不佳的指责而已,却不知道那已经是在录音室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处理的声音了。许海洋在心里暗暗感慨,也许罗天自己不明白,可是他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歌星的了。

  许海洋曾和罗天开玩笑:“幸亏你还有五音不全这毛病,不然这么完美还以为你是妖怪变的呢!”

  当时罗天惊愕地抬头看着他,一口茶水全喷在衣服上,如果许海洋知道当时罗天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许海洋完全知道自己的明星是个妖怪,依旧干劲十足地为他计划着日后发展的种种,而妖怪偶像走出门去,想的就是晚上捕个什么人吃来安慰自己一天的辛苦了。

  罗天一走出公司大门,还来不及找个没人的地方变成另外的样子,就被守在门口的几个女孩发觉了,一起向他尖叫着扑上来。

  “又是你们?”罗天无可奈何地说。

  这几个女孩是在罗天刚刚来到立新市并且开始演艺生涯时就老是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时候的罗天没有经验,对她们太亲切了一点,有时候她们赶去看罗天拍外景时,罗天还把自己的盒饭分给她们吃(他是肉食性妖怪,对白米饭实在难以下咽,到是这些白白嫩嫩的女孩子让他流口水,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去吃上一两个),罗天那和蔼的态度给了这些女孩子鼓励和其他的幻想,她们开始疯狂的追逐罗天,等罗天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些女孩也不知道里来的那么大的神通,她们不仅清楚的知道罗天的住址、公司地址,还清楚的知道罗天每一天的行程,几点工作、几点休息,在哪里吃饭,在哪里住宿……总之,只要她们有空,罗天只要一抬头就一定可以看见她们。

  罗天一来实在受不了这种纠缠,二来这些女孩子总在那里喊:“罗天好帅”“罗天好酷”“罗天演技一流”什么的,从来也没称赞过他的歌唱的好对他也一种打击。于是他听从了许海洋的建议,故意对这些女孩子冷冰冰的,不理睬她们。他想当然的觉得如果一个人没有出名时自己就追随他、捧着他,他也对自己十分和气,一是他出了名却对自己摆架子,爱答不理的话,自己一定拂袖而去不再注意他了,他就希望这几个女孩子也这么对待自己。谁知道女孩子们的想法和他完全不一样,她们反而追的更紧了,还一直安慰罗天:“我们知道是公司逼你这么做的,你一直都对我们很好,放心,我们都理解,我们永远爱你。”

  “罗天,你果然受伤了!”(罗天:不就是你们干的)

  “天啊,手都被抓破了!”(罗天:你们抓的)

  “来,这是治伤药和跌打酒,很有效的。”(罗天:猫哭耗子)

  “还有天气变冷了,我们给你织了毛衣,围巾和手套。”(罗天:我早换了过冬的羽毛了)

  “我给你做了早点。”(罗天:我想吃人)

  她们围着罗天一场叽叽喳喳,大约半个多钟头才让他脱身,正当罗天出了口气时,其中一个女孩又转了回来,眼睛中蓄着泪水,良久地凝视着罗天。

  罗天依稀是记得她的名字的,不安地问:“许黛,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罗天,我再也不能来见你了……”。许黛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罗天总算没这么欢呼出来,只是压抑着心里的高兴淡淡地问:“是吗?”

  “我妈逼我全力以赴复习准备考大学,再也不许我追星了,罗天,呜呜呜……”

  “学习重要,学习重要……”罗天太喜欢人类的高考制度了。

  “罗天,我永远爱你,别忘了我!”许黛突然搂住了罗天,用力在他脸上吻了几下,大哭着跑了。

  罗天咧嘴看着她的背影,用衣袖用力擦着脸,今天怎么尽碰上这种事!不过想想今后也许就永远摆脱了许黛这块膏药了,心情又稍稍好了起来。

  “说是在人类中生活,原来根本是在勾引人类女孩子吗!我们的罗天什么时候对人类感兴趣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罗天抬起头,上方的电线上正晃悠悠地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娇美可人,笑脸上露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穿着一身奇怪的服饰,肩膀和和长腿都裸露着,赤着脚,手臂和脚腕上了十几个各种种样的镯子,晃动间轻轻响动。她正笑着看罗天,同时悠闲地扇动着身后一双彩色的翅膀,罗天看着她呆了片刻才脱口问:“厘荔儿?你怎么到人间界来了?”

  “嘻嘻,我来送信啊。”厘荔拍了拍自己肩上背的一个大口袋,十分自豪地说,“我大伯前年受了点伤,不做这一行了,我接他的班。这是我第一次来人间界,接了一大笔生意呢!”

  罗天叹口气:“这种行当太危险了,你那点道行行不行?小心回头让人吃了,别人的信也泡了汤。”

  “乌鸦嘴!”厘荔一甩头。然后问:“你不尽点地主之谊,请我吃点什么?”

  经过了一天的混乱后,能够展开翅膀飞到云层上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身边还有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絮絮而说,对罗天而言真是件惬意的事。

  厘荔翻出一大堆信件向罗天核对着:“这个妖怪还在不在立新市?这个住哪里?这个死了没有?”罗天把自己能知道的,一一做了回答。

  妖怪、神民、修练者们遍居各界,彼此来往、通信都不是件很方便的事,给远方的亲威朋友送件五百岁大寿的贺礼,对方五百零一岁才收到那是常事。更何况有很多旅居的妖怪是行踪不定的,要找他们更是困难,于是一种类似信差的职业应运而生。

  做这个行业的一般是本来就喜欢东游西逛的妖怪,他们替别人送信一般先收足酬劳,等于是拿了别人的钱四处旅行,而且再残忍的妖怪对信差也会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因为信差身上不定带着什么来头的信件呢(曾有个妖怪该吃了夸父族雇的信差,被几十个夸父巨人每人一脚,踩的连一根毛都没留下)。从各方面来说信差都是个舒服的职业,唯一的要求就是信件的到达必须及时、准确,在规定的时间之内,不论上天入地都得把收件人找出来,不然失去了信誉,就再也接不到生意了。

  厘荔不是妖怪,她是一个苗族(异界神民的一支,不是人类的少数民族)的神民。苗民是瑞顼帝的后裔,在妖怪、神民中地位很高,几乎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所以大多数苗民自视很高,不太屑于和妖怪来往,更不屑于去干信差这种行当。厘荔与她的伯父也就是这个族里的怪胎了。

  罗天第一次见到厘荔时,她还是个小姑娘,翅膀上还生长着茸毛,连飞翔都不会,只能坐在她的伯父肩上。厘荔的伯父是个信差,为罗天带来了一封家书,而在罗天看信的时候,小厘荔从他身上一把拔了七根长翎毛,痛的罗天又蹦又跳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小丫头因为自己不会飞(苗民虽然天生有翅膀,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翅膀飞行,其中有百分之七十的人终其一生翅膀上只能生出茸毛,最多把翅膀当成平衡身体的拐杖用用而已),所以对所有翅膀可以飞的人或妖怪都无比嫉妒,一见到就非要拔对方的毛不可。

  后来罗天一直在各界游荡,厘荔的伯父也总能找到他,为他传递家书,一起出现的当然还有小厘荔,而罗天不管怎么防范,每次也总会被她拔去一些羽毛。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厘荔已经长出了真正的羽毛,正在跌跌撞撞的学飞行,每飞几步就会撞上树。那次之后,罗天来了人间界,就再也没过这两个苗人了。听别的信差说,厘荔的伯父在一次传信中受了重伤,心灰意冷,已经洗手不干了。罗天没想到今天会看见厘荔又干上了这一行。

  “你飞的已经很好了。”罗开看着她灵活的姿态,由衷的称赞。

  厘荔骄傲地翘着鼻子:“为了当个好信差,我可是拼命地练习飞行呢!到是你,在凡人中住久了吧?飞的这么慢了!”

  罗天耸耸肩。看着长大成人了的厘荔,他有种看到了自己故乡的妹妹已经长成人的感觉。厘荔还在说:“我这次没经过你的老家,所以没有你的信,你有信要带回去的话还可以,我可以算你半价。”

  “好啊。”罗天随口答应着,指着下面一座楼房说,“那里应该住着一个收信人,我们下去吧。”

  “火儿,好不好吃?要不要再加一道菜?”瑰儿笑嘻嘻地端着锅子问。

  “要,要!”火儿嘴塞得满满的,连忙答应着。

  “火儿,你想喝什么饮料?”

  “火儿,吃不吃点心?”

  因为被周影看见了那个“罗天,我最爱的人”的样子,瑰儿心虚之余态度好极了,对火儿简直是千依百顺,火儿的晚饭一直吃了三个钟头,还有新的菜式不停地端上来。仔细想想瑰儿跑出去追星也不错,自己还是赚到了。火儿心满意足地计划着晚上想吃什么饭,叫瑰儿念哪本故事书。

  “砰砰,砰砰砰。”

  窗户上传来了敲击声。

  瑰儿拉开窗帘,见外面飞着一个女孩子,正笑地十分甜美地问:“我是信差,请问您知道隔壁住的山鬼小姐去了哪?什么时间在家?”

  “啊,找我的。”瑰儿在周影家呆久了,用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隔壁的山鬼小姐”就是指自己,她忙在围裙上擦着手,打开窗户连声说:“快请进,进来喝杯水。”

  周影和火儿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当然也不会有信件麻烦信差来送(除非是发誓要为被吃的亲人报仇的恐吓信,不过也只有传信而已,没见过复仇者真的上门),但瑰儿在各界还有几个远房亲戚,彼此之间偶尔有书信往来,所以她对信差的工作也挺熟悉的。

  接过信一看,是母亲的一位远房堂姐写来的,太久没有联系,对方无非是问问瑰儿最近好不好?在人类中住的惯不惯一类的话,瑰儿翻出纸笔,准备顺便写一封信再请信差捎回去。

  “在人类中大家聚在一起住会方便很多吧?这家的主人是哪位?有没有什么信件寄出去?我保证准确迅速送达。”厘荔飞进来,一边好奇地张望,一边试图拓展业务。

  “信啊?说起来我还没写过信呢!我现在写一封,你帮我送给楼下狐狸。”火儿颇有兴趣地说。

  “火儿!不许乱写!要花钱的!”瑰儿大声警告。信差们收费时只收十界通用货币──黄金,而且周影用法术变的那种三五十年就会恢复原样的“黄金”火眼金精、见多识广的信差们是不会要的,瑰儿可不愿意为了从六楼往五楼送封信而出钱。

  “哼,我自己送!”火儿忿忿不平。

  “好了,只是送到楼下我不收你钱的,你写吧──不过以后有生意,记得找我呢。”厘荔象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火儿。

  “那我写两封!”火儿奋笔书。

  瑰儿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的目光在跟在厘荔后面飞进来的那个人身上凝固了,“罗,罗天,罗天……”

  “你好。”罗天听到有女子这么叫,马上直觉地露出了职业笑容,不过回头一想自己现在是来帮厘荔送信的,不用这样表演啊,笑容立刻又收了回去。

  “罗天,你,你怎么会来我家……你坐,坐,我给你倒水,你想吃什么吗?我帮你做?”瑰儿激动的全身发抖,声音发直。

  “不用,我们马上走。”罗天果断地拒绝。

  “你可不可以和我握握手?”

  “可以。”罗天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我买了所有有你报道的杂志,你可不要以帮我签个名?”

  “可以。”罗天在最上边一本杂志上飞快地写下了自己名字。

  当厘荔和罗天离开之后,瑰儿还处在一种离魂的状态,火儿问:“瑰儿,下一道菜呢?”瑰儿一下子跳过来,紧紧把它抱进怀里:“火儿,你看见了吗?罗天刚才来我们家了!他还给我签名!和我握手!喔喔喔,我太激动了!罗天好帅啊,喔喔喔……”

  “你耍赖皮!瑰儿大骗子,骗子!骗子!骗子!”火儿在屋子里来回飞行,夹着熊熊的火焰不停地大叫着,想引瑰儿抬起头来,结果瑰儿还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理都不理它。电视中正在播放一部充满俊男美女的偶像剧,其中最出众最吸引人目光的,当然就是饰演男主角的罗天。瑰儿双眼放光地盯着荧屏,不时还跟着剧情大笑几声,感叹几声。

  “瑰儿,念故事!快念!不讲信用!”火儿把一大撂故事书推到瑰儿怀里。

  瑰儿经过了短暂的清醒之后,因为见到了罗天本人而头脑又陷入了狂热,再次心里眼里只剩下罗天、罗天、罗天了,火儿一上来她就象赶苍蝇一样挥着手:“去去去,你自己又不是不识字。看来面对罗天,也只有周影可以让她醒过来了。

  “瑰儿,你自己答应的!”

  “走开,挡着我了!”

  “瑰儿你说话不算数!”

  “不算怎么样?你吃我啊!再叫明天没早饭!”

  “瑰儿,嘿嘿嘿……”火儿真的生气了,准备用最狠毒的方式报复,当瑰儿闻到东西烧糊的味道抬起头来时,只见火儿正抱一堆罗天的海报、CD、签名照片什么的凑在自己的翅膀上点燃,瑰儿尖叫着冲过去,那些东西早在火儿的火势下化作灰烬了。“哼,这就是某人说话不算数的下场。”火儿一点也不愧疚,得意洋洋地飞走了。

  “火儿,你等着瞧……”瑰儿的惨叫声在屋里回荡起来……

  罗天今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一早起来,就有一家报纸刊登了他和女人在街上拥吻的照片,还用显眼的标题说明他是在和未成年少女交往。罗天认的出那是许黛向他“告别”时的照片,看着那篇充满了暗示自己利用名气引诱少女欲行不轨的文章,罗天真的哭笑不得,那些偷拍的记者真的看不出来自己是在不情愿的被人硬搂着吗,自己再怎么不成器,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子(对于两百岁“高龄”的他来说,十几岁的人类少女确实是个小孩子)干什么吧……

  一个上午接了几百个要求就此事采访他的电话,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电视上又播出了那条新闻的后续内容:有个女孩子跑出来声称自己是他的情人,和他同居过很久,又被他成名后无情地抛弃了。

  人类还真是厉害,明明没影的事还能说的跟真的样。而厘荔就不停地在旁边添油加醋:“罗天,你的爱好奇怪,这人类长的这么难看你也喜欢!记得你以前总收到好多情书的啊,难道现在没有妖怪要你了。”

  罗天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好不容易把厘荔打发出去送信,一群歌迷又涌进了公司。她们都大声表示不相信媒体的造谣,百分之百的相信他。虽然被她们吵的头昏眼花,可是至少也算受到了一点安慰。可是接下来,许海洋的一拔攻击又到了。

  “罗天,你怎么给我搞出这种事来!你交女朋友,出去玩玩我都没意见,可你也不能冲未成年人下手啊!就算你有这爱好,也别被记者拍到啊……”

  “我没有!是她自己扑过来抱我!”

  “那你也不该让她抱。”

  “……”

  “现在怎么办?你最好开个记者会澄清一下,再不然……罗天?罗天人呢?”许海洋正说的口沫横飞,一回头罗天却不见了,“快把他给我找回来!这种时候他还敢乱跑!”

  罗天隐身走出公司大门,长吐了口气,仰天大叫:“我要吃了那个该死的记者!”

  由于火儿烧毁了瑰儿的“偶像”,其中还包括她刚弄来的那张亲笔签名,所以瑰儿与它陷入了冷战,不给它做饭,也不和它说话。火儿则因为是瑰儿先不守信用的,坚持要瑰儿先道歉。他们两个在家里彼此不答理,火儿老是故意弄坏瑰儿的宝贝毛茸玩具什么的,瑰儿就借口整理冰箱把火儿储存的妖怪肉全扔掉。

  “所以这个家就变成这样了?”刘地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里看周影做饭,他本来是跑来吃白食的,现在看来计划落空了,“瑰儿因此离家出走,跟那个歌星私奔了?”

  “不是,听说今天有见面会——和那个灌灌见面!”火儿气呼呼地说。

  “灌灌啊,他跑城里干什么来了?瑰儿被他的歌声迷惑了吧?”刘地抓着下巴形成了这样的思考:灌灌的歌声能迷人——他跑到立新市来唱歌——引诱了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立新市的女人和女妖本来是属于刘地的。“咔嚓”刘地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他眯起眼睛看着罗天的照片:“这个家伙也变的太帅了吧?他不知道这个城里的妖怪不允许比我帅吗?看来我得好好跟他谈谈才行。”

  “走,去揍他一顿。”火儿摩拳擦掌,它第一次和刘地意见相同。

  “小孩子别掺合,我会让他知道立新市的妖怪守则的。”刘地眯着眼打坏主意,“让他知道在这里生存就不能和刘地抢女人。”

  “还不能打搅火儿吃饭!”火儿振翅高呼。

  罗天坐在立新市最高的建筑顶上,看着下面的灯火发呆。

  他为了来人类当中当一名歌星,曾经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准备,他在好几个国家留过学,学习人类的各种技能,拥有从经济、考古到航天力学的十几个学位,以管弦乐、交响乐系到非洲土著的鼓他样样精通,他认为自己现在知识丰富,外形英俊,举止侍当,气质出尘……应该很符合人类对明星的要求了,为什么自己却无法获得成功呢?

  罗天现在确实拥有不小的名气,可是那不是他在努力争取的,他想听见有人说“罗天你唱的真好!”可是没有一个人那么说,即使是那些最为他疯狂的女孩子。为什么大家不接受自己的歌声,难道真的是曲高和寡?

  和人类相处好难啊,这样那样的事端莫名其妙地就会贴上来,就好象今天……罗天又长长叹了口气。

  不想这些了,想也没什么用,人类反正就是那个样子……

  他只是想唱歌,想唱歌……

  罗天仰望着星空,享受着拂过脸颊的夜风,放声高歌起来,许海洋最近总逼他假唱,他好久没有这样纵情歌唱了。他陶醉地歌唱,张开双手在天空中旋转,让歌声和心情一起随风飞扬。当他停止歌声,从空中落下时,发现这里站的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类外形的男子在几步外,正静静地看着他。

  罗天有点紧张地看着对方,因为对方肩头站着一只正在捂着耳朵打滚、嚎嚎的必方,在立新市中凭这个标记他就猜到对方是谁了。

  “罗天?”对方迟疑地询问。

  “是的,你是……周影?”

  周影笑了一下,表示罗天猜对了,他拿出纸笔问:“可不可以请你签个名?瑰儿好象很想要你的签名,为这个一直在火儿闹别扭呢。”

  周影好象没什么恶意,不过听说他这个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地:谁这么没大脑!周影那叫表情麻木!),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总是小心为妙。罗天小心地避开火儿(火儿正捂着耳朵在叫:“太难听了,我快死了,救命!”),接过纸笔,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小心地一步步后退,离开一段距离后快速飞走了。

  “受不了了,太难听了,太难听了……”火儿还在那里闭着眼叫。

  “火儿,他已经走了。”

  “走了?”火儿睁开眼看了一下才把翅膀放下来,出了口气说:“不亏是灌灌啊,这歌声太有杀伤力了,连我都受不了,太可怕了。”

  周影回忆着以前听过的灌灌的歌声,不解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看罗天那个签名,这字还真是草的可以,如果周影不知道他叫“罗天”,说不定会念成“三了”,也不知道他写的时候剩略了多少笔划。不过瑰儿偏偏十分喜欢这样的东西。为了这个还和火儿大打了一架,又花钱去买罗天的签名照片(那签名还是印上去的),自己帮她要这个回去,她大概就可以和火儿和好了吧?

  火儿把那个签名反来覆去看了半天,在烧掉和留下之间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咂咂嘴:“我拿去给瑰儿。”

  周影拍了拍火儿的头表示称赞。

  “对了,瑰儿说今天晚上去听那个家伙唱歌的,那个家伙怎么在这里?不过听不到比较幸运,他唱的太吓人了。”火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周影又摇摇头,现在他对自己的欣赏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刚才的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被大家誉为“鬼哭狼嚎”的刘地的歌声都比这位大名鼎鼎的明星强,看来自己距离真正的人类还相差很远啊,以后要多习惯一下这样的歌声才行。

  罗天飞回家中,连灯也没开就一头栽在床上,今天这一天下来心里好累啊,他自己也没些后悔自己的不善交际,不论在妖怪或者人灰之中,他连一个称的上朋友的对象都没有,现在心情不好也只有自己生闷气而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

  “唉……”他叹着气,把脸埋进枕头里,但不过几分钟,锐利地射在身上的目光又使他迅速翻身坐了起来。

  一个陌生男子坐在窗台上,冷冷地看着他。

  对于一个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长的妖怪来说,让别人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自己的休息地域是可以致命的错误,罗天戒备地坐起来问:“你是谁?”

  “刘地。”

  两个男子身高相仿,刘地却比罗天健壮不少,相形之下罗天文弱而不安,他紧张地看着这个立新市出了名的妖怪步步逼近。刘地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种眼神在罗天感觉中怎么都象一种在挑肥捡瘦的目光,基本上在城市中妖怪们相互捕食是没什么理由的,罗天暗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现在宣布,你违犯了立新市妖怪管理条例。”刘地弹个指响说。

  “什么?”

  “在这座城里住的妖怪是不允许变的比我帅,你不知道吗?当然也不是说你现在就比我帅,不过……”

  “我,我天生就这样,你要我怎么样?”罗天怀疑刘地正在构思吃掉自己的借口。

  “天生就跟我差不多帅,这更可恨了!-”刘地象老朋友一样拍拍罗天的肩问:“有没有酒?”

  “没有,我不喝酒。”难道他打定主意把自己当下酒菜了?

  “不懂享受生活……对了,火儿要揍你一顿。”刘地东拉西扯,也不知他到底想什么。

  “火儿?”

  “就是那只必方,你害得它和瑰儿吵了架,它正到处打听你住哪儿呢——我可没告诉它啊,难得周影有情敌出现,我乐得看热闹,来,说说你和瑰儿什么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刘地凑上来,一脸的不怀好意,“如果你肯对瑰儿下手,让我的朋友周影明白什么叫恋爱的话,我可以考虑在火儿的魔爪下保护你。”

  “周影……他刚刚为瑰儿要了我的签名。”罗天连忙辩解,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纠纷中去。

  刘地瞪大了眼:“周影为瑰儿要签名?真的!这家伙有进步了啊!这是你的功劳!我会给你记一功的!”

  罗天可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功绩。

  刘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天床上,一边吃着女孩子们送来的糖果一边向罗天招呼:“坐呀,咱们再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什么下一步?”罗天茫然。

  “你怎么勾引瑰儿啊。”刘地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要进一步地对周影施加压力!让他明白自己身处危险之中,随时有失去瑰儿的危险,然后让他明白爱情是不可能平白获得的,一定要付出自己的努力──能逼得他和你打大出手,争风吃醋当然就最好……”

  “我为什么要去和周影大打出手!”罗天尖叫──那等于把自己放在了烤架上等必方在烤一样。“而且我对那个瑰儿一点也没兴趣!”

  “你如果敢对瑰儿有意思不用周影,火儿就先把你烤来吃了。”刘地冲他翻翻白眼,“我只是要你假装一下,引起周影的危机感就行了,骗周影很容易的,我跟你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罗天双手捧着自己已经胀大了无数倍的头,一点也不想听。

  “……虽然瑰儿是开花店的,可是你送她鲜花的话她还是会很高兴的──周影根本不知道花这种东西天生就是用来送女人的。所以一开始你最好一天送一束花给瑰儿,接下来发展到月夜中抱着琴去她窗前唱歌,再然后……”刘地兴高采烈地说着他的计划,当然要去执行这些明显是在向周影和火儿挑衅的计划的人是罗天。

  “罗天,你有客人啊?我回来了,有没有东西吃!”又一个连窗户也不敲的“客人”飞进了屋子里,“我只剩一封信就完成立新市的工作了,你知不知道一个‘色狗刘地’的妖怪在哪里?大家都说他老在周影家,我去却没找到!”厘荔一边捧起杯子大口喝水一边嚷嚷。

  罗天闭上了眼。

  “谁是色狗!”刘地凑过去阴森森地问。

  “一个叫刘地的妖怪,你认识吗?”厘荔大大方方地问。

  对方是美女,所以不能咬她,不能咬……刘地一边忍着气一边问:“我就是刘地──谁说我是色狗的!”

  “唔,你就是。”厘荔能马上拿出职业笑容,掏出一封信说,“这里有你的信,请签收──你看,收信人写的就是‘色狗刘地收’,我没认错吧!”

  “咔嚓”,“咔嚓”,看清楚寄信人后,刘地把指节捏的直响。

  “那个吉吊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吧?”确定一下刘地的种族,厘荔不由怀疑起寄件人的身份来。

  “那个大王八(吉吊是种龙种龟身的妖怪,刘地并不是在骂人)!”刘地忿忿地咕哝着,但还是把朋友的来信小心地收了起来。他对朋友的回忆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就把心思用到了厘荔身上:“小姐贵姓啊?”

  “我叫厘荔。”

  “厘小姐,嗯,苗族吧?常来人间界吗?我怎么第一次见你。”

  “我第一次当信差啊,可是信全部送到了,我很厉害吧!”

  “当然,当然才貌双全,刚来人间界有很多事物没见过吧?有什么就问我,我在这里住几百年了。”

  “真的!那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可就多了……”

  “……”

  刘地和厘荔马上就聊的火热,而罗天缩在一边,连提醒一下厘荔刘地是个有名的色狼的力气都没有了,等到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刘地和厘荔已经从自己家里消失了之后,他才手脚并用地爬到柜子边,取出药膏向太阳穴上用力涂抹着。今天可是倒霉到了极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静地睡上一觉。谁知道药还没抹完门铃就响了起来。罗天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一边,实在不想再去开门了。谁知道门外的人十分支持,不停的一遍遍按门铃,过了一会又“呯呯”地拍门,弄出了极大的声音。罗天怕再惊动了邻居,只好呻吟一声,爬起来去开门。

  他先在猫眼往外张了一张,却不认识门外的人,害怕又是哪里的记者上门来,就不开,隔门问:“谁呀?”

  “开门!”门外的人火气不小,口气比他还冲。

  “你到底是谁?哪个电台、杂志社的?再纠缠我我可报警了!”罗天提高声音。

  “检察院的!”门外的是中年妇女,她拿出一个证件在猫眼上一晃。

  “天啊……就算要逮我也是派出所来啊……”罗天也豁出去了,索性打开了门。

  门外的这位中妇女五十出头,腰挺的笔直,带着不怒而威的庄严气质,虽然她比罗天矮上一个头,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着罗天,看得罗天心里直发毛。她看了一刻钟才缓步走进屋子里,四面扫了一下问:“你就是罗天?”

  “我就是罗天,您是……”罗天不知为什么被这个人看的心里发毛,小心地问。

  “我是许黛的妈妈!”妇女重重地把一份报纸扔在桌子上,怒视着罗天,那报纸上的一面登的正是罗天和许黛“拥吻”的照片。

  “等一下,许黛的妈妈,女士,检察官大人,冷静一点,请听我解释,我和许黛决对没什么,那里是这些记者随意捏造的。”

  “这照片也是造出来的吗?”对方的目光越发凌厉了。

  “不,不,其实您仔细看看,这是许黛她突然扑过来抱着我,我,我是无辜的啊。”

  她又抬起头来上下看看罗天,目光更加令人毛骨耸然;“你是说我女儿纠缠你?”

  罗天醒悟说错了话,忙改口:“她说要考大学,专心学习,来和我告别,——其实那是很平常的礼节,在欧美人不都这样的,您好别信那些记者造谣。”

  “现在的年轻人,开口什么欧美,什么时尚,什么流行,学人家为什么不学点好的,看看你们都学了些什么?下流、无耻、龌龊,冠上个什么明星的名号,就逃税吸毒,欺骗未成年少女什么也干……”她步步向罗天逼近,双手握成了拳头。

  “喂,你也不要平白扣罪名,我什么时候逃税、吸毒了?”罗天逃到桌子另一边抗议。

  “就是说话骗未成年少女是真的对吧!”她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到象要审问案子一样,“你竟敢对我女儿……我有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上法庭吧!”

  “我为什么也没做,怕你不成!”罗天也火了,总不能平白让人家这么污蔑。

  “说的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她依旧用那种吓人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罗天,摔门而去。

  “我怎么这么倒霉……”罗天发出一声呻吟,瘫倒在沙发上祈祷这个倒霉的晚上快点过去,却不知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罗天,糟了糟了。”罗天一进门,许海洋和几个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公司的律师便向他围了过来。罗天现在认为再有什么坏消息出现自己也可以接受的了,冷静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等他们说。

  “这个女孩……”许海洋把那张有他和许黛照片的报纸平放,“她的母亲打过来电话,威胁说要控告你引诱未成年少女。”

  “那个女人……”罗天呻吟一声,“她还跑到我家去了呢……反正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随她便吧。”

  “罗天。”许海洋陪着小心问:“你真的没有那样吧?”

  “我没有!”罗天咆哮。

  “没有就好,你别生气,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为人,实在是那个女人的来头实在不小,惹上她的话麻烦的很。我特意把孙律师请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我没有做亏心事,没有对她女儿怎么样,她要找麻烦让她去找那些胡说八道的报纸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罗天重重拍了桌子一掌,他真的生起气来,对付一两个人类还是很轻松的,大不了整个吃掉,让肉体上消灭他们。

  许海洋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见过好脾气的罗天这么大的火气,其实以前也遇见过更气人的事:敌对的公司捏造罗天有过犯罪前科,想出名的女艺人宣称有了罗天的孩子,某家报纸透露罗天之所以快速走红是和某位著名女导演有不正当关系什么的,每一次罗天都是一笑置之,因为他的镇定,所有的事件都顺利的解决了,有时反而对他的名气有很大的帮助。他现在对这件相对较小的事这么在意,难道是因为……,大家看罗天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怀疑。

  罗天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份了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的火气到不是为了这一件事,而是昨天所有的不顺利积压在一起,一下子激发了出来。不过这些事即使对眼前这些人类说,他们恐怕也不会了解,于是叹了口气:“我看这件事由她去闹,用不了多久连记者都会失去兴趣的。”

  “罗天,这个女人不简单呢。”许海洋担心的说,“她是咱们立新市的检察长。”

  “检察长?”罗天对于人类的官职、身份总是弄不很清楚。

  许海洋都误会他是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马上说:“就是她!记得咱们的前任市长吧,就是因为受贿栽在她手里的,那个女人出了名的厉害,多大的背景,只要有把柄被她抓住,没有她不敢办的案子,有多少大人物都被她送进牢房里了啊……”他一边叹息一边看着罗天摇头,一副“何况是你”的神情。

  听起来真的很可怕,罗天心里想着,这样的人类就算吃下去估计都不能消化吧?

  “总之想什么办法也不能让她真的起诉,孙律师,干脆我们先起诉那家报社怎么样?”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商量事情解决的办法,罗天即插不上嘴也出不了什么主意,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发呆。计算着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落幕。

  闹剧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顺利的演变成了风暴。把一干记者都扔给经纪人和工作人员应付,罗天自己从窗户跳了出来。

  这几天立新市的电视、电台、报刊全都在大肆进行青年人偶像崇拜问题的讨论,而且对于某些所谓偶像的品行提出了疑问和批评(这个“某些青春偶像”指谁就不用说了,那些报道的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那是谁)。这样的品行不端,毫无才能,又做出令人发指行为(罗天,我做什么了?不然吃过几个记者吗!)的人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偶像?现在的年轻人疯狂的崇拜、追捧他们,又会学到些什么?我们的社会应该怎样去引导年轻人建立正确的爱好?等等这一类问题吵的火热。

  而一些小报就不失时机的把罗天以前的那些真的、假的、半真不假的绯闻、“新”闻、轶闻全翻出来回锅一遍。罗天近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热闹无比,一团混乱,他想自己如果不是个妖怪而真的是个人类,说不定会神经错乱。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从确实厉害。

  她没有起诉罗天,大概因为这样对她自己的女儿也没好处,于是采用了别样的办法。

  各种各样的不利新闻在媒体传来传去,和罗天这样的名人有关的事几乎马上就从立新市传遍了全国,现在的罗天可是说已经成了一个娱乐圈的“样板”,不过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那群热情疯狂的崇拜者,还是依旧疯狂的支持他,坚决相信那些报道不是真的,用在各大网站发帖子,给电台报刊写抗议信,天天聚在门口喊“罗天!我们支持你!”之类的行为火上浇油,乱上添乱。

  虽然知道即使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事,这群头脑发热的女孩子还是依旧会坚信那不是自己干的,但这次对她们的行为,罗天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激。

  在人类当中的生活一团混乱不说,最近罗天和妖怪们的摩擦也在增加。

  这正常的妖怪们总是隐藏在人类当中,不显山不露水地过日子,罗天这样爱出风头的本来就是怪胎,再加上有些妖怪也许是在人类中住的久了,学了一身人类的毛病。有几个妖怪女子就抱着比人类女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势,天天追着罗天跑,她们某方面的热情当然远远大于人类,于是立新市的妖怪们之间也就开始风传罗天有多少多少情人了,他追女性的手段一点也不输给刘地了,想讨女性喜欢,还是变的帅一点可人类中唱歌跳舞当戏子了……种种这样的传言。

  为了自己的情人、女儿、姐妹……上门来要求决斗的妖怪一天好几个。

  又有些妖怪变成罗天样子在酒吧什么的地方勾引人类的女子。

  刘地最近三天两头出现在罗天附近,总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变成罗天的样子的妖怪被他吃了好几个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一劳永逸,把罗天这个“样板”吃掉。

  而厘荔明明已经送完了信,却偏偏还不走,对罗天现在的职业和所发生的事情感起兴趣来,现在她和整天跟着罗天的那群女妖打的火热,天天混在一起,现在她就和一群女妖一起聚在罗天家里。厘荔不但摆出主人的样子热怀地招呼她们,还用“大家都不是人类,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理由来打击罗天。

  她们乱翻罗天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拿走他的杯子,坐垫什么的当纪念品,还拍着胸脯表示,她们会帮他把那些乱说话的女人和记者统统吃掉的,不用担心,关于找女朋友,咱们高贵的妖怪怎么也不能看上人类啊,你看我们怎么样?

  罗天真想扑过去咬死几个算了。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干,因为瑰儿也掺和在这些妖怪里面。

  “喂,瑰儿虽然是我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但你可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喔,她是周影的女朋友──你不想被必方吃了吧?”一进门其中一个女妖怪就这么告过了。

  即使没有受到警告罗天也依旧记得在影魅和必方的监视下签的那个“给瑰儿”的签名,和刘地那个奇怪的计划,他可不原意自己找上更多的麻烦。

  屋子里路了半天,那些女妖怪们终于丢下了一句“我们明天再来玩”的可怕预言走了,厘荔似乎和瑰儿感情十分好,也跟着她走了,似乎是要去她家里吃饭,总算清静下来。罗天摸过杯子喝了几口冷水,仰面躺在了地板上。

  “起来!”一只脚踢上了他的肚子,“没见过你这么没礼貌的主人,客人来了自己还睡觉。”刘地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进来,自己动手在桌上柜里翻了起来,咕哝着:“你还不如周影,家里连瓶酒也没有,小荔呢?”他和厘荔之间的关系发展神速,已经开始彼此称呼“小荔”和“刘哥”了。

  “她跟那一群女的走了。”罗天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在家啊。”刘地马上失去呆下来的兴致了,把一大堆零食塞进自己口袋,走到窗口时才又回头问:“你和小荔是什么关系?”脸上明显有不怀好决的神情。

  “朋友……”罗天看着刘地的神色又马上改口,“我和她伯父是朋友。”他虽然担心厘荔落入“色”魔掌,可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和刘地作对,在立新市谁都知道和刘地抢女人会有什么下场,罗天最多敢对厘荔侧面提醒一下而已。

  “是吗?”刘地似乎将信将疑,上上下下看了罗天几眼,忽然又想到什么的说,“上次说的计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准备去约瑰儿出去玩?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罗天呻吟一声,无力地坐倒。

  罗天已经不记得自己确实切是什么时候就恋上唱歌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树枝上对着故乡莽莽的山林歌唱,并且因此不知道和家人吵了多少次。灌灌的唱声是天声的法术,是为了生存的一种手段。听到歌声却没有抵抗力的动物,人类,妖怪等灌灌得“食物”就会迷失心神,自动聚集到灌灌面前任由他挑选着吃。这就是灌灌们的生活方式,可罗天却有那么异想天开的念头,他不想去吃那些“食物”,反而希望对方认真地听完他的歌,并且为他鼓掌叫好,这种怪僻使罗天成了家族里的怪胎,引来了种种非议,可是父母良言苦心地相劝也好,兄弟姐妹的冷嘲热讽也好,总不能叫他改变。

  罗天曾经赌气不加入任何法力,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唱歌给别人听,结果总是以一场混乱结束。终于在一次他的歌唱扰乱了哥哥的捕食,两兄弟大打出手之后,他赌气离家出走,离开了故乡。

  之后的很多年,罗天一直在各界中游荡,却一直没有找到可以让他安心居住下来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无意来到了人间界。

  对于在各界中过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妖怪而言,人间界并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这是有太多为了保障人类而对妖怪们制定的规则,也因为人类的不断发展,让妖怪们失去了很多舒适的住处,罗天对于人类、特别是人间界的凡人是很不屑一顾的,他最初的打算也不过想在这里稍作停留,很快就会去有百鸟之国之称的少昊之国,可是却在那时,遇见了一个人类女孩。

  ……“你唱的真好听。”

  就是这句话把罗天一直留在了人间界。

  出现在罗天身后的少女身上脏兮兮的,神情中也带着疲倦,她显然把变成了人的类的罗天顺理成章的当成了自己的同类,径直走到了罗天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并且用手肘扰了罗天一下:“你的胆子真大啊,敢唱这些歌,不怕被拖出去挨批斗!”

  罗天耸耸肩,他不是很听的懂人类的意思,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就连身边这个长相平凡、举止粗俗的女孩子,他也不介意和对方聊聊天。

  “不许我们读书,不许我们说真话,甚至不许我们唱自己喜欢的歌、看自己喜欢的书,可是我们不会认输的对吗!”少女象个战士一样带着坚决的神色,“我不会让他们打败的,你也不会对吗?”

  罗天觉得她的内心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无畏,更象是在寻求支撑和肯定,所以就向她点点头。在他心里把这个少女当成了受了同类欺负的孩子,罗天知道,人类是特别善于欺压同类的。

  “再唱一首歌吧?这个时候,这里大概没人来。我好久没有好好的听过一首值得听的,不是由他们炮制出来的歌了。”

  罗天平生第一次得到了听过一次他听歌声的人主动要他再唱一首的邀请,这真是令他心花怒放,在他眼中这个人类女孩的形像也就立刻光彩夺目起来,他马上毫不推辞的引吭高歌,准备把自己会的曲子全唱上一遍。

  少女侧着头听着。

  她到不是听不出罗天听嗓子不问题,但是对于象她这样处境的青年们而言,敢干开口唱这样的歌曲,已经代表了一种勇气,而她就在罗天的歌声中感受着那股力量,心中有了拥有并肩战斗的伙伴的喜悦。

  罗天认为认识了那个女孩是件幸运、惬意的事,他现在天天变成人类到那个地方去等着,就是为了尽情的歌唱给她听。

  女孩不象罗天那样的无所事事,她有的时候甚至十几天才会出现一次,大部分时间她是单独出现,但偶尔与会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人类男子一起来,那个人类男子对罗天的歌声不太欣赏,在罗天唱歌的时候老是皱眉头。他们两人有时也给罗天唱几首歌,当然他们唱的人间界的歌曲和罗天平时唱的大不相同,就象他们不理解罗天为什么总唱些十句中不懂八句的古曲词一样,罗天也奇怪这些直白的歌曲的曲调古怪,不过罗天学习的很快,不久就把这些曲子记的滚瓜烂熟,还能模仿它们编几首新的出来。

  那个男子总是带着一种担忧,很少露出笑容。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他们偷偷的聚在一起并且唱这些歌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如果被其他人类发现了,甚至可能受到惩罚。

  罗天对这些人类的习俗不置可否。

  罗天现在对人类总算有了些好感,他们做的食物虽然不怎么可口,可是却能欣赏罗天的歌声,而且人间界居住起来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糟,渐渐的罗天已经满足于这种可以唱歌给别人听的生活了,他现在计划着要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听众队伍——到人类的村子中去唱。

  罗天知道人间界的人类是很怕妖怪的,见到妖怪的真面目不是四散奔逃,就是直接吓昏死过去,这样的情形大概会大大破坏自己演唱的气氛,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变成人类时变得更象,一点破绽也不能露。

  于是女孩他们不来听歌的时候,罗天就飞到人类的林子里四处乱看,努力观察人类的举止。

  附近几座人类的林子中都来了许多年青人,这些据说是“城里”来的青年在村子里过着显然他们并不习惯的生活,每天进行着他们并不熟练的劳动,并且把这种生活方式称之为“锻炼”。

  罗天虽然并没有找到她在哪里,却感觉的到,在那些青年人中,很多人有着象她那样的情绪,“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大声念什么‘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口号,这样的日子一定很无聊,他们劳动之余一定需要点娱乐吧?我可以去唱歌给他们听。”罗天对自己的计划更加信心十足。

  “你听说了吗?四队有个女孩跳井自杀了。”她今天来了之后一直在沉默着,好半天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罗天摇摇头,人类总是在死,这对他来说没什么稀奇,他也不喜欢吃死透了的食物。

  “她是最美的,那么动人,那么有才华……她才十九岁,还那么年轻……”她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也许接下来死的就会轮到我们了吧?这个世道总要毁了我们才甘心!”

  “别哭了……”罗天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别哭,我唱歌给你听。”

  女孩看看手中材质高级、绣工精巧的手帕,却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抹,随手用衣袖擦擦脸,手帕又还给他,嘴里说:“你这个人真奇怪,不但敢尽情唱这些歌,还敢用这样的手帕,也不怕人家看见给你扣个什么帽子。”

  “这个我有很多啊,你喜欢就送你。”凭罗天的相貌、性情,他不开口唱歌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的女妖青睐的,赠给他的这些小饰物、小针线也就多的数不清。罗天东西多了也就不去珍惜,随用随丢,半点也没把辛苦给他做的人的心意放在心上,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掏出好几条手帕、小香袋什么的递给她,有点讨好地问:“我们唱歌吧?”

  女孩怔怔地看看手上的东西,又看着罗天,才发现这个男子脸上、手上一丝劳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身上穿的和大家一样,衣领中却有什么闪着光,显然不是金的就是银的链子挂在脖子上,一只耳朵上穿着耳洞,看上面皮肤颜色,到象原本挂着耳钉,临时才拿下来的,“你这个人太怪了,你真的是下乡的学生吗?”

  罗天摸摸头撒谎:“是啊,是啊。”

  “你到底是啊个队的?平时从来没见你身上沾过土(罗天:避尘诀,小法术),又整天这样……小心下次斗的就是你!”

  “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哪里?哪里?”罗天有点紧张地问,他觉得自己变得已经很好了,正准备去村子里演唱呢,听她这么说好象还有什么破绽,便慌忙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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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4 13: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怎么看都象个没干过活的。”女孩心里也是认为劳动者最光荣的。

  “我不喜欢干活,我就喜欢唱歌。”罗天过惯了自由自在无人约束的日子,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你……太怪了。”女孩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好一个劲地说他怪。

  “怪?那到是,大家都这么说我,不过怪也有怪的好处,我怪你才能在这里听我唱歌(而不是被我吃掉)啊。”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罗天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再把话题联系到唱歌上去,却看见那男子远远跑过来,一边还在挥着手臂吆喝什么。女孩神色郑重,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两个在那里急切地说着,全是一些罗天听不懂的话,罗天侧头看着他们惊惶不定的神色,虽然不明白原委,可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果然轮到我们头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总之你不要承认,有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一个人承担。”男子喘着气果诀地说。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承担。”女孩苦笑了一下,神色反而镇定下来,一挥手说:“走,去看看他们要怎么摆布咱们,反正不论怎么样,咱们总在一起。”

  男子听了她的话也是一笑,下定了决心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大着胆子挽起她的手要一起走。

  “你……不听我唱歌了?”罗天轻轻地问。

  女孩这才想起罗天还在旁边,只好看着他苦笑一下:“谢谢你一直唱歌给我听,我真的希望还有机会来听……你要保重……”。

  看着他们手牵手的走远,罗天摸摸头苦笑一下,人类真奇怪,听她说的,好象真也不来了似的。

  罗天今天变成人类,自己对着河水照了半天,觉得完美极了,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人类的村子中来,村子中静悄悄的,到处都看不见人影,直到村里挂的大喇叭响起来,罗天才发现原来村里人和那些来“锻炼”的青年们全聚集在村子里的大场院里,罗天见所有的人都凑在一起,前面还有一个舞台,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

  场院中间搭了一座台子,台上有个身穿军装、臂套红袖套的青年正在用力挥着手,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神情亢奋,唾沫乱飞,罗天虽然很眼红那个位置,可也不好上去把人家拖下来,随便坐在了一个磨盘上等他说完。

  那个人一点也不体谅罗天的心情,连篇累赎地说着,不时还振臂高呼,大喊口号,全场人也都随他喊起来,罗天为了伪装成人类,也跟着举举胳膊动动嘴唇,心里却十二分的不耐烦。

  “把他们带上来!”那个人终于说到了最后,拍着桌子大吼。

  “完了吗?”罗天开心地穿过人群向台上挤过去,先清清嗓子,准备开唱。

  当罗天一脚踏上台子,却看见五六个青年推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也上台来,那两个人不但被绑的牢牢的,背上还插了一面白幡似的东西,写问着什么字,后面押送他们的人一直按着他们要他们低着头,其中一个人却倔强的摇着头,一定要把头昂起来。

  “咦?是你!”

  罗天认出是那个女孩,高兴地迎了上去,“好久没见你,还在猜你干什么去了呢?你干弄的这么奇怪?这是什么呀?”边说边顺手拨下那面幡丢到一边,“你今天会听我唱歌吧?”

  “你……”

  不仅女孩一时吓住,全场的人也都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着这个人的“可怕”举止。

  还是那个主持大会的青年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握住罗天听胳膊厉声问:“你干什么!”

  “你啰嗦了半天了,该换别人了!”罗天早就看他眼烦,随便把手臂一划,就把他扔下了台去,另外几个青年也想阻止他,但是几个普通人类再强壮,怎么可能是妖怪的对手,被罗天一个个推倒在地上。

  “现在我来为大家唱歌。”罗天先扯断了女孩他们身上的绳子,站在台子正中央宣布,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由有点紧张,清清喉咙,松松衣领,抓过那个青年丢在一边的喇叭高声唱了起来。

  一曲终了,罗天从陶醉中睁开眼,台下的听众全呆滞着,虽然没有预想中的掌声,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并没出现山林中妖怪惯有的奔逃景象,见大家听的这么认真,罗天反而羞涩起来,搔着头说:“大家想听什么歌尽管说,我都会唱,我再给大家演唱一首《四季歌》。”想起这首歌还是女孩教给他的,冲她微笑一下,才开口歌唱。

  这时台下的人总算醒过了神来,顿时议论纷纷,几个头头跺着脚吩咐:“快,快把这个疯子拖下来!”几个年轻人抡着胳膊向罗天扑了上来。

  罗天歌没唱完便被打断,心中当然脑火,按住那些冲上来的人就是一顿好打。

  “你疯了,还不快逃!”女孩好不容易和弄明白眼前的情形,颤着声音叫。

  “我为什么要逃,我又没做错事。”罗天一边对着一群红卫兵小将拳打脚踢,一面还铮铮有辞,“我只是想给大家唱歌而已,谁叫他们打断我!”

  “这个世道还能说谁对谁错吗!不是你疯了,就是这个社会疯了,还有什么话说。你快跑啊,他们拿枪来了!跑啊……”

  随着女孩凄厉的喊叫,“呯”的一声巨响,一颗子弹打中了罗天不远的地面。台下一个男人威风地端着枪,冲罗天瞄准着。

  “枪”人类用猎枪打鸟的声音立刻在罗天脑海中回荡起来,做为飞禽类的妖怪,他最恨的就是这种火器。他眯起眼,瞳孔的颜色渐渐改变,目光凶狠起来。当他张开翅膀飞到半空中时,口中响起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他现在的歌声是如此动听,在场所有的人从听到第一个音符开始目光就开始变得痴迷,缓缓地向他脚下围了过去。随着歌声的流转,人们的神色也开始迷乱,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等罗天停止歌唱,人们全跪在他脚下,等待他从中挑选最可口的来吃。

  “真想干脆吃了你!”罗天一脚下把那个拿枪的人踢倒,并且把枪踩成了碎片。

  他看看周围的人,叹口气,好好的演唱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现在这些人醒过来再看到自己多半会吓死。他一一把在场的人的记忆修改掉,最后在女孩面前呆了好久,不管怎么说,看来人类是可以接受自己的歌声的,以后就留在人间界唱歌给人类听吧。不过自己会的人类歌曲太少,看来要回去多学一点才行。他低声的向自己的第一个听众说了再见,满怀信心地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向人类的城市飞去。

  “是吗,他以前是那样的!那他现在真的变了好多啊!”瑰儿感叹着。

  “改变?有吗?我觉得他和原来一样啊。”厘荔一边往嘴里扔瑰儿做的点心一边说。她正在向一心好奇的瑰儿讲叙罗天过去的事,当她说到罗天原来是个内向、阴沉、喜怒无常,除了唱歌什么也管的人时,瑰儿连连说罗天现在不一样了,可厘荔想来想去,也没想出罗天有什么地方变了。

  “他是变了,你看他现在多么和蔼、大方,对人多亲切,关心别人,热心公益事业,而且多才多艺……”瑰儿眼中闪烁着光芒,掰着手指数罗天的优点。

  厘荔手托着腮又想了一回,摇摇头:“看不出来,罗天才不会去关心、帮助别人呢!他最讨厌麻烦!他从半死的人身上踩过去都不多看一眼的。”

  “才不对!罗天怎么可能那么冷血!”

  “他是很冷血啊!”厘荔自从看见过罗天当着快饿死的人大吃大喝眉头都不扬一下后,就认定了这一点了。

  “罗天明明是个善良、忠厚、可靠、上进的人!不许诬蔑他!”

  “我听你怎么象在说你们家周影啊,罗天善良可靠?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厘荔笑起来,“我认识他一百年了,相信我吧。”

  “人是会变的!而且说不定你一开始就误会他了!”瑰儿据理力争。

  她们两个说的高兴,火儿却越来越一肚子火气。上次和瑰儿的冷战因为周影为瑰儿要来的那张签名而宣告结束,这几天瑰儿一直表现不错,而火儿也难得地显示了谦让,只是好景不长,瑰儿认识了厘荔以后,对罗天的喜爱和对火儿的冷淡又有反弹的趋势。

  “喂,做饭!”火儿懒洋洋地听那没完没了的罗天,罗天,向瑰儿扔了个苹果过去。

  “别吵……刚才我们说哪儿了?对了,罗天为了慈善事业,向来不遗余力的。”瑰儿头都没回,继续和厘荔聊着。

  “做饭!几点了!”

  “吵死了,先吃饼干!”

  “我为什么要吃饼干!我凭什么要吃饼干!”

  “那就等会儿!”

  “不等!现在就要吃!”

  “那就自己去做!”

  “瑰儿!”火儿生气了,一下子扑了过来。

  “你别费心找了,这次我把东西藏的好好的,你找不到的!”瑰儿洋洋得意地说。

  火儿又蹦又跳,却无计可施,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你就知道那个灌灌!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瑰儿白了它一眼:“当然是罗天!乖乖等着,过一会就给你做饭!”

  “气死我了!我要告诉影,我要让你们聊不成!呱呱呱,吱吱吱……”火儿在瑰儿和厘荔上空大喊大叫着,一个劲地使性子。

  厘荔被它叫的慌忙捂住耳朵,皱起了眉头,所以她特别讨厌小孩子,又任性又吵闹。“火儿好孩子,来,看这个。”厘荔露出甜美的笑脸,向火儿伸出手,“看,这个是视肉脯,很好吃的哦,人间界是吃不到的。”

  火儿停止了吵闹,目光被厘荔手中那袋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吸引了过去。

  “好孩子,这个给你吃。”厘荔把肉脯向外一扔,火儿连忙扑上去接住,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窗外,厘荔冲过去猛地把窗户都关上,取出一张符重重贴上去,拍拍手得意地说:“赶出去了!”

  火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生气地拍着窗子:“竟敢骗我!看我不吃了你!”但是窗户纹丝不动,以它的法力,竟然闯不过那张符。

  “哼哼,这可是我那个修成正果的老爹给的符,别说是你,就算成年必方一时三刻也进不来!”厘荔得意洋洋地说。

  “瑰儿,给我开门!”火儿气极败坏地撞玻璃。

  瑰儿嘟着嘴,伸手去揭那张符咒,却被厘荔拦住了:“你不能这么娇惯小孩子啊,小时候不好好管教的话,长大了会惯坏的。”

  “可是也不能把它关在外面啊。”

  “让它反醒反醒!”

  “可是……”瑰儿正在犹豫,一回头却发现窗外的火儿不见了,她脸色大变,慌忙抓过电话来打周影的手机,大叫:“周影,不好了,火儿它……”

  罗天头疼欲裂,抱着脑袋坐在了地上,连在那里絮叨了半天的刘地最后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找到了!”随着一声暴喝,窗户“哗啦”一下子被撞碎,那只可怕的必方冲了进来,“罗天,嘿嘿嘿嘿嘿……”一连串的冷笑响起。

  “你,你,想干什么?”罗天一个劲地向后退缩。

  “干什么?”火儿摩擦着翅膀,火星四溅,“你是想烘烤呢,还是想干炸?”

  “我们无冤无仇……”

  “你敢勾引瑰儿,让她不给我做饭!色狼、骗子、小白脸!”火儿一口气把它从电视上听来的词全给罗天扣上了,边说边扑了上去,按住罗天一阵狂啄狂打。罗天奋力反抗,可他怎么是火儿的对手,不几招就被打倒在地,双手捂着头在地上翻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必方打死他实在死不瞑目。

  “死灌灌,敢和我做对!看我怎么收拾你!”火儿把一腔怒火全倒在了罗天头上,边打边嚷嚷着,大有把对方置于死地,先杀后烤的架式,罗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成为宵夜的命运降临。

  周影的出现救了他一命。

  “火儿,火儿,住手,你快打死他了,快住手!瑰儿会很生气,火儿……”周影死死地把还在撑着身体要扑上去的火儿抱在怀里,一边不停地哄着它。

  “周影……”罗天刚刚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刚才刘地的计划,又想起那个叫瑰儿的女妖怪是周影的女朋友,而且现在她整天跟着自己,这个周影不会也是来找自己算帐的吧?

  周影好不容易抚了火儿,转头问鼻青脸肿的罗天:“你还好吧?”

  罗天胡乱点点头。

  周影一笑:“瑰儿打电话说火儿气冲冲地来找你了,要我快来救你,幸亏赶的及。火儿太任性了(火儿:谁任性!谁任性!放开我!)”

  “没关系,我没事。”罗天一边抹着嘴角的血一边说,“一点事也没有。”

  周影向他点点头,拽着不情愿的火儿走了(火儿:让我烤他!让我烤他!)。罗天自己取出药抹了几下,自己也无法抑止地忽然苦笑不止。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何苦跑到人间界来?他不能不怀念在故乡时,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兄弟姐妹众多,大家天天在打架、吵闹,但是一旦有谁心情不好或者受伤生病,大家总是围在一起照顾、安慰。现在的罗天真的想回到那种生活中去,而且父母年纪也大了,几次捎信来,也总是希望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早点安顿下来,成家立室好让他们安心。可是来到人类中,心情唱歌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罗天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为了这个梦想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拼命的学习人类的知识,百般的适应人类那种并不适合妖怪的生活方式,甚至收起翅膀不再随意飞翔……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就得不到回报呢?

  “罗天,罗天!你没事吧?”厘荔大呼小叫地,和瑰儿一前一后地飞进来,“天啊,你受伤了!怎么样?痛不痛?”她们两个一起大惊小怪起来,围着罗天叽叽喳喳个没完。厘荔越想越生气,卷起袖子说:“都怪那只死必方,我去为罗天报仇!”

  “怎么可以怪火儿!是你把它关在窗外它才生气的!”瑰儿这种时刻,到是站在火儿一边说话。

  “我关它它干吗打罗天!这根本是两回事!”

  “你和罗天住在一起,当然就是一回事。”

  “瑰儿,你究竟帮谁?”

  “我是讲道理!”

  “……”

  罗天双手捂着头,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窗口,厘荔忙叫:“罗天,你干什么?”

  “我出去吹吹风……”罗天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们陪你!”

  “不用……求求你们谁也别来陪我……求你们了……“罗天咕哝着,从窗口用倒栽葱半也不潇洒的动作翻滚了出去。

  “罗天好可怜,看起来伤的挺重的……”瑰儿喃喃地说。

  “还不都是你们家火儿害的!”

  “怎么可以全怪火儿!你明明也有错!”

  “你还怪我!”

  “本来就怪!”

  “……”

  罗天不会卜算,不过他猜也猜的到,自己最近几天一定是大凶的运数,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根本是一分钟的安生日子也不让他过。

  罗天一路胡思乱想着,慢慢地顺着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溜达,他现在真想不出自己可以到哪里去,回家的话总有一群记者堵在门口,不把百叶窗关的严不透风就会有人偷拍。到处飞一飞散散心吧,又怕遇见某些妖怪,他也厌倦了莫名其妙的打架了。

  他在立新市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现在遇到烦闷的时候也找不到人陪他说说话。看来今天还是要变成另一人类的样子,在街上闲逛到天明了。

  罗天习惯地坐在高楼上,张开口轻轻唱歌,一首接一首,他把自己会的歌不停地唱着,唱到什么时候都行,只要开始唱歌,他就可以忘了痛,忘了难过,忘了烦恼,不管在什么世界生存,对他来说只要可以唱歌就行了。随着歌声,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从高处看去,整个城市灯火流转,异样的美丽。不管在人类中往了多少年,罗天依旧保有喜欢从高处鸟瞰大地的习惯,有时候他也想回到那种在山林间自由飞翔、自由来去的生活,但来到人类当中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一切并不能尽如人意,但他还是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不管现在的生活有多少烦恼,与在山林中时,一个妖怪都不愿意听他唱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罗天还有要举行个人演唱会的梦想,还想去全世界巡回演唱,他是个一向努力惯了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他深呼吸几次,站了起来,明天还要拍电视,今天去找个猎物,吃了早点休息吧。

  手机响起,罗天看是许海洋的号码,随手接了起来。

  “罗天你在啊里?”对方焦急地叫。

  “吹风。”罗天踩着摩天大楼的护栏走来走去,迎着夜风信口说。

  “出事了!你快回来!”

  “什么?”罗天现在真怕听见“出事”这个词。

  “总之,你快回来,回来我们再商量!”

  “好,我马上回去。”罗天挂上电话,叹口气,看来自己今天流年不利,不但又挨打又挨骂,到现在还得空着肚子去接受新的问题。他落到了地面后东张西望,如果飞着回去虽然节省时间,但是到时候走着进去太不合理,也许会被怀疑,今天诸事不顺,还是小心些好,即然出来的时候没开车,干脆叫出租车吧。

  罗天向着远远驶来的“出租”灯火扬起了手。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罗天、周影和正往嘴里塞着什么的火儿全愣住了。

  “请问你去哪里?”周影只是停了一下,马上一如往常地问。

  周影都这么问了,罗天也没法不上车,他害怕自己拦车不坐会被当成戏弄他们,那样下场可就惨了。他小心地斜着身体坐进车里,报出了要去的地方。

  周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跟不熟的人更是难得开口,罗天心提得老高,想的全是万一他们要对自己动手自己要怎么抵抗,怎么逃走。火儿又不知躺在后座上吃什么,香味扑鼻,钻进罗天空空的胃里,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灌灌,你饿了啊?”火儿忽然过来,用翅膀拍着他的头问。

  罗天现在自己不被吃就庆幸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喏,我把这个给你。”火儿递过一条不知是什么妖怪的腿来,打着饱嗝说:“记住,我可好心分东西给你吃了,如果你敢再把我刚才打过你的事告诉瑰儿,哼、哼……”它本来是从不和别人分享食物的,可是刚才打了罗天,又怕瑰儿借此为理由更加抗拒做饭。吃人灭口吧,又怕瑰儿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干的,于是想来想去,准备采用林睿惯用的恐吓战术。

  罗天捧着那条腿,不知怎么就在幻想中看到了自己的下场,手都发抖了。

  “你不吃?是不是不想跟我和好啊?”火儿瞪起眼睛问。

  “不,不,我吃。”罗天马上拿起来,使劲咬了一口。瑰儿的烹调手段确实高明的没话说,罗天虽然十分的不敢吃火儿给的东西,但吃了一口还是忍不住三口两口的大嚼起来,越吃越快,不一会就把这条腊腿吞了下去。

  “嗯……”火儿满意的点着头,“仔细想想你也挺不错的,可以哄瑰儿给我弄吃的,也可以用来气刘地——下一小你就去帮我把刘地骗的女人全骗过来,气死他——想想你比那个只会养猪的鹿九有用多了,我怎么才想到……”它冷静下来之后经过一番盘算,确定了对罗天全新的着法,心目中已经把他和鹿九一样,列为自己欺负的对象了。

  罗天听了它的话反而放了心,看来这只必方孩子气十足,对自己到真的没有动杀机,他大口吃着,看他吃的香甜,周影随手把瑰儿在车上准备的茶水倒了一杯给他。罗天确实饿坏了,现在一放下心来,也就开怀大嚼,狼吞虎咽地连吃带喝,不一会就把火儿给的食物和一壶茶水全解决掉,意犹未尽地出口气,火儿立刻跳到后座它剩下的零食上警告说:“别看了,我不会再给你了!”

  罗天怎么敢再向它要。他慌忙把手里的水壶还给周影响到并道了谢。

  “瑰儿老准备茶水,火儿不喜欢,我也从来不喝,你喜欢就多喝点。”周影客气地说。

  “已经喝光了,已经喝光了。”罗天不好意思地解释,“整天唱歌,就特别爱喝水。”

  火儿热情地用翅膀拍着罗天的肩说:“你唱歌竟然不为了弄食物,我以前吃过的灌灌全是用唱歌的办法抓猎物的——他们唱的也比你好听。”

  “我是在唱歌,我不想吃他们,想让他们认真听我唱。”

  “认真听你唱?那要好高的修行才行吧?”火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我明白了,你这样唱歌的比普通灌灌还厉害,一次可以打到更多食物,你现在在修炼这种本事!”

  罗天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到了,车费十一元,谢谢。”周影打断了罗天的沮丧,当罗天重着头拖着步子付钱下车之后,周影又冲他点点头,说声:“加油。”

  罗天一下车火儿就急着讨论起来:“我还以为那些大明星们都很有钱呢,原来连饭都吃不上,挺可怜的……唉,还不如去学鹿九养猪呢,至少能吃饱。”

  周影想了想那种整天被别人包围着又唱又跳,还要被着迷的女人(瑰儿等)纠缠,被生气的男人(刘地等)打,却吃不饱的生活也确实可怜,罗天身为一个妖怪却要在人类中过这种生活,一定是因为他很喜欢“唱歌”的缘故,心里对罗天倒多了几分佩服。

  “出了什么事?”

  罗天走进公司,迎面先看见几名警察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不由愣了一下问。

  许海洋一脸慌张地凑过来说:“罗天出了些事,这几位警官有事问你。”

  “什么事?”罗天对人类的警察并不害怕,可是想到“出事”等于“麻烦”这个公式,头又开始“嗡嗡”叫了起来。他按着太阳穴在警察对面坐下,等着他们讯问。

  “罗先生,按照程序本来我们是该请您回去问话的,可是考虑到您特殊身份,为了不给您添更多麻烦,我们才到这里来,您能明白吧?希望您能好好与我们合作。”

  罗天苦笑,他才不信这套,他们真有证据早抓自己了,还管给不给自己添麻烦?不过许海洋在旁边拼命向他使眼色,罗天知道为了不让自己进警局,许海洋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不忍心让他的好心白费,胡乱点头:“我知道的当然如实反应。”

  “好,你看看认不认识这几个人?”一照片扔在桌上。

  罗天用手指拨动着那些照片,上面是几个男性人类,在他看来,个个都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看了一阵子他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个似乎是个记者,其他的没印象了。”

  “他们们全是记者,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几天有没有看见过他们?”

  罗天这几天都快烦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注意那些整天粘在自己后面的记者,听他这么问马上摇了摇头。

  “这几个记者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事……”警察婉转地说,(罗天暗暗在心里加上一句:“是在‘制造’我的事吧。)“但是他们失踪了。”警察这么说时,紧紧盯着罗天的眼睛。

  “失踪?”

  “对从前天开始,首先是他,然后是他,然后……”警员用手中的照片一一示例,“他们一天一天,全都失踪了。”

  在世间失踪几个人类还不是正常的事,所以罗天耸耸肩,不当回事地问:“那又怎么样?”

  “他们的同事和家人说,和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时,他们都说正在跟踪访问你或者准备去跟踪访问你。”

  “跟踪访问?别加那个访问,直接说跟踪就行了。”罗天愤愤地说。

  “但是他们在‘跟踪访问’你的过程中都失踪了。”警员强调重点。

  “和我有什么关系,少这么几个记者,我的窗户外面也清静不了多少,值得高兴。”

  “高兴?你是说他们失踪了你很高兴!”警察抓他话。

  罗天却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是很高兴,如果有人天天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还偷窥你的私生活,他消失了你高不高兴?”

  “他们不只是从你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彻底失去了音讯。我们接到报案已经多方寻找,可是一个都没找到。并且在你住所不远的巷子里,我产找到了一个手机,是其中一个失踪者的,上面沾满了鲜血。”

  “喔……”罗天明白那个倒霉的家伙哪去了,这几天进出自己家的妖怪不少,大概不知谁饿了,或者谁不小心叫记者看到了、拍到了,一气之下就吃人灭口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些警察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你听了这些好象一点也不吃惊!”

  “事不关已,我为什么要吃惊?”

  “罗先生,你这几天真的没有看见过这几个人?”

  “没有,其实有我也忘了,我早就习惯当他们不存在了,不然早就气死了。”罗天感叹着自己的忍耐力,怎么自己没先下手,叫别人吃了去了?要吃应该自己吃才对啊。

  “罗先生,你这几天一般在做什么?”

  “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最多出去吹吹风。”罗天如实说。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在公司证人很多,在家里的话就没‘人’能证明了。”罗天终于明白了,这些警察怀疑是他吃了,不对,是怀疑是他杀了那些记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反正没吃过,所以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

  “罗先生,这几个人是在你的住所附近失踪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尽量提供一些线索。”

  罗天连连摇头:“那不只是我的住所,那大楼里住了几百上千人呢。”

  “可他们失踪前在观察你。”

  “对啊,是他们在跟踪我,又不是我在跟踪他们,你叫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罗天开始失去耐心了。

  警察们又问了几句,终于告辞而去,不过以他们临走时的态度来看,罗天可以肯定自己的门外不但会有跟踪的记者,接下来又要多几个跟踪的警察了。

  “唉……倒霉的事全凑一块了!”罗天长吁一声,抬头却看见许海洋正直直地看着他,“干吗?你看我干吗?”

  “罗天,不是你被跟烦了,一气之下杀了他们吧?”许海洋半开玩笑的问。

  罗天抓了个杯子丢向他:“你也来给我搅和!喂,赶快帮忙给我找套房子,我要搬家,再住下去受不了了!”

  “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早帮你准备好,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东西,我找人帮你搬。”

  “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明天下午吧,我真在这里住够了。”

  许海洋拍拍他的肩:“别太钻牛角尖了,你一向不是挺冷静吗,事情总会过去的,这也是红的代价。”

  罗天点点头:“我知道。”

  许海洋笑说:“别只嘴上知道,看看你那张苦瓜脸。”

  罗天苦笑。现在他忽然发现,呆在这些熟悉的人类中比呆在妖怪中间更让他舒服,不管许海洋算不算一个朋友,他至少是真心在帮自己,关心自己。

  “罗天,你说那些记者怎么会不见了吧?”许海洋开始开发想像力,“会不会是相互看不顺眼,自相残杀死光了?不对,那样也该有尸体啊,还是……”

  “大概被妖怪吃了吧……”罗天笑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小巷中,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在努力拖拽手中的猎物,嘴里还在咕哝着:“看起来皮挺厚,一副难吃的样子!这次怕是卖不出去了,谁买这种东西吃啊。”

  “卖不掉不如送给我。”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了还不下来帮忙!”厘荔白了那个趴在电线上的男子一眼。

  “送给我就帮。”

  “好,送你,不过不许在这里吃!不许留下痕迹!”厘荔放开那个沉重的人体,甩着发酸的手臂。

  “唔,这个相机不错,归我了!“刘地一只手就轻松地把那个人捡了起来,把对方的相机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难怪这一阵老是有人类被卖给妖怪吃,原来是你干的,你不是信差吗?准备开肉铺了?”

  “谁说的,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厘荔嘟着嘴说。

  刘地嘻嘻一笑:“不是看他们不顺眼,是看罗天不顺眼吧?你这摆明了是在害他。”

  “我害罗天,别开玩笑了!”厘荔叫起来。

  “那是什么?”刘地看着她,“反正我知道,四处挑拨女孩子来他家里你干的,抓了跟踪他的记者来卖掉也是你干的,让警察怀疑他也是你干的。”

  “那又怎么样!“厘荔知道这个刘地一肚子心眼,戒备地看着他。

  “做我女朋友就不告诉罗天。”刘地果然不怀好意。

  “你想!”厘荔让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快速掌握立新市的情况,做他的女朋友?那厘荔宁愿出家,白了刘地一眼,她展翅飞去。

  “等一等,别走啊,还可以商量一下怎么打折,你不就想让罗天离开人间界跟你回去吗,这种事请教我准没错,喂,做我女朋友不用终身制的……”刘地大嚷小叫地追了上去。

  即使搬了家,恶运依旧紧紧跟着罗天。

  记者依旧在门外徘徊,警察一点也不掩饰地监视着他,女孩子们和女妖怪们依旧可以准确找到他的住址,许黛的那个母亲在电视、报刊上几次露面,对“这种人”的存在表示了极大的愤概,只差没加上一句“除之而后快”,各种媒体对他的报道天天都出新花样──没一条是正面的,妖怪们的骚扰依旧,至少火儿的一日七餐菜单现在由他每日向瑰儿呈报,瑰儿炒糊一根菜叶火儿都把责任推到他头上来……更重要的是记者们的失踪还在持续,一天一个,不多不少。在他搬家之后失踪案还围绕着他发生,警察几乎认定了他是凶手了,瞪大了眼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把他逮捕归案。

  罗天所在工作全部取消,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看着外面发呆。

  “别老叹气啊,我陪你出去玩玩台,去游乐场?”厘荔托着腮坐在他旁边。

  “不去……”

  “去看电影?”

  “不去……”

  “去玩游戏?”

  “不去……”

  “去……”

  “不去……”

  “我还没说去干什么呢!”

  “不去……”

  “……”

  厘担心地上下打量罗天,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抱住了脸:“不是生病还这么不正常,你的情况很严重了!”

  “不去……”

  “天啊……罗天,看着我,我们一起离开人间界怎么样?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信差,走到哪里唱到哪里,别人不听不要紧,我听啊!”

  罗天眼睛一亮,一下子抓住厘荔:“你觉得我的歌好听吗?”

  “……反正我会听的……就算……就算听一辈子也没关系……”厘荔把目光移向窗外。

  “唉……”罗天叹口气,也开始看着窗外。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在人类当中连飞翔的自由也没有──有翅膀就是为了飞翔──这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吗。罗天,我们离开人间界,去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的地方好不好?”

  “我想唱歌。”

  “歌在哪里都可以唱啊!”

  “可是这里有人会说我唱的好听。”

  “那些女孩子?她们说的话你也当真!”厘荔有点急。

  “不是她们……”罗天闭上眼,那个声音又人记忆中轻轻响起“你唱的真真好听……”

  “罗天,你该不会,该不会……”厘荔扭着手指,想鼓起勇气问一个问题,这时罗天却突然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啊?罗天,我还有话……”不等她说完,罗天已经飞出了窗口。

  厘荔坐在伯父的肩头上,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罗天比自己矮很多,可是他那长着韧羽毛的有力翅膀使厘荔看了觉得刺眼,就好象在讽刺她自己那只长着细绒毛的小翅膀一样。所以趁着罗天在看信,她瞄准了罗天最长最漂亮的羽毛,狠狠地抓下去。

  “啊……”

  罗天捂着翅膀跳起来。

  厘荔手里抓着好几根长翎──其中一根上还沾着血丝──得意地笑了起来。

  罗天握着拳头望着她,可是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小女孩生气,何况她那个令人怀疑有夸父血统的伯父就站在旁边笑嘻嘻地解释着:“小孩子不懂事,她是看你的羽毛太漂亮了!”──撒谎,瞎子都看的出她是故意的!

  厘荔兴高采烈地找了浆糊,把羽毛往自己翅膀上沾,沾的原本毛茸茸很可爱的翅膀一片狼籍,自己还很得意地走来走去。罗天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手点着厘荔的头说:“小东西,你想飞去学个飞行的法术不更快些!”

  “我要自己飞!”厘荔奋力鼓动着小翅膀。

  “哈哈哈……”罗天看她那个样子,笑得打滚。

  “你以为你有羽毛了不起吗!”厘荔尖叫着向罗天扑过来,伸出“魔爪”又去拔他的羽毛,罗天当然不用几下就把她丢到了一边,但是他灵机一动,附在厘荔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可以飞起来的办法怎么样?”

  “真的!是什么?是什么?厘荔立刻收住了泪水,也打消了要向伯父告状,说这个灌灌欺负自己的打算,紧张地盯着罗天问。

  “你每天拍打一千次翅膀,时间长了就会飞。”罗天一本正经的说。

  “一天一千次就够了!让我拍两千次都可以!”厘荔惊喜的连连点头。

  从那天起厘荔每天坚持拍打翅膀,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对罗天产生怀疑时,她翅膀上的茸毛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长出了稀疏的羽毛来。

  “罗天,你看!我会飞了!我在飞!”厘荔兴奋地喊着,却一头撞在了树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有的羽毛虽然不足以使她飞起来,可是十几年间天天做的拍翅膀运动还是让她的翅膀十分有力,飞个一两丈不成问题了。“罗天,这都是你的功劳!”厘荔抱着自己的肩,把头贴在翅膀上,得意的不得了。

  “会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几个妖怪不会飞?”罗天坐在一边,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泼别人冷水。

  “可是我是用自己的翅膀在飞!用自己的翅膀!”厘荔趴在罗天耳边强调这个个字,“我就是比他们了不起!”

  “是吗……”罗天懒洋洋的不想理她,刚才他唱歌时又受到了大家的冷遇,正在沮丧之中。

  “我会飞了!我会飞了!罗天,唱歌啊!唱歌庆祝一下啊!”厘荔在旁边继续“飞行”。

  “你想听我唱歌?!”罗天又惊又喜。

  “不想听!可是你喜欢唱歌,我喜欢飞行凑在一起才有趣啊!”厘荔诚实极了。又开始建议,“我想好了,将来我也要象伯父那样做个信差,你要不要来和我合伙,我们可以到处飞也可以

  到处唱歌,自由自在的,多好!”

  到处飞,到处唱歌……是不错……罗天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动心而已,当他再看见厘荔还在不停撞树的飞姿,便又笑起来,拍拍她的小脑瓜:“等你能当一个信差再说吧!”

  现在我是一个信差了,他却“毁约”!

  厘荔气呼呼地把桌上的水果乱丢。

  人间界有什么好?人类有什么好?厘荔不认为罗天会喜欢人间的热闹,也不认为他会迷恋人类的女性。妖怪?那些女妖当中瑰儿应该是最美丽的(虽然她现在外表平平,可是从所见过的山鬼男女的美艳想象,她的本来面目也必定是足以颠倒众生的),可是瑰儿有了周影那个怪里怪气的男人了,似乎短期内不会移情别恋,而罗天对她更象是在害怕……

  厘荔掰着手指头把罗天身边比较接近的所有女性无论人、妖全排列一了遍,依旧毫无头绪,自己的头反而痛了起来。

  不想那么多了,先去看看罗天干什么去了要紧……

  “罗天?罗天是你吗?”在小路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呼叫。

  罗天的眼力可比人类要好的多,一看见对方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

  “罗天,真的是你!”对方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搬了家,在你我的老房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我在这里转了好几个钟头了,可是进不去,刚想从后面管道爬上去,又担心爬不到十二楼,没想到一下子竟看到了你……”她又哭又说,张开手向罗天跑过来。

  罗天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罗天,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我一看到那篇报道就想出来为你澄清的,可是我妈妈把我关在家里,根本不准我出门。”那个女孩越哭越厉害,拉着罗天不放手。

  “许……许黛是吧?”罗天想起了她的名字,“你已经惹了够多的麻烦了,还想怎么样?”他最近的遭遇全因这个女孩所起,对她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啊里去。

  许黛哭的唏哩哗啦的,死死拽住罗天的衣袖:“大家已经全在骂我给你惹麻烦了,罗天,你老千万不能不理我啊,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别闹了!”罗天用力甩开她,“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本来就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你这么纠缠我干什么,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你离我远点,这对大家都好!”

  “罗天……”许黛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罗天,“可是我爱你啊……”

  罗天差点趴在地上。

  人类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群人一起拼命喊:“罗天我爱你”也就罢了,罗天相信那样的话语里决对没有多少“爱”的成份在里面,可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竟然当面对自己说“我爱你”。

  对于妖怪们而言,即使纠缠的再紧,一句“我喜欢你”了已经是表达的极致敬了,看来不管在人类中住了多么久,自己也好,其他妖怪也好,想赶上人类的程度还差的远啊。

  罗天的脑子被许黛弄的迷迷糊糊的,他用力想挣脱开许黛,许黛就是拉着他不放,非要他原谅自己,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拉扯着。

  “你们在干什么?”

  一暴喝传来。

  “妈……”许黛抬起头一看,怯怯地叫。

  许黛的母亲双目怒视着他们,大步走了过来:“我说你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又来跟这种人鬼混!”说着伸手指着罗天,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如果你再缠着我的女儿我就不客气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罗天一直是很怕这个女人的,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可就是莫名的畏惧她,被她一瞪就心虚。可是现在她说出了那么难听的话,罗天真的有点生气,他重重一拳打在墙上,厉声说:“算了,不要太得寸进尺,你们人类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卸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女儿,究竟是谁纠缠谁!”

  许黛的母亲没有听出罗天话中那明显的漏洞,向女儿说:“你听听这个男人,还在推卸,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妈……”许黛怯生生地叫。

  “别说了,跟我回去。”

  “妈,本来就是我在缠着罗天。”许黛轻轻地说。

  “什么!”她的母亲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是我一直缠着罗天,从天一出道我就喜欢他,所以我一直缠着他,那天是我因为你要把我关起来全力复习考大学才来跟他告别,是我趁他不注意抱住他的!今天也是我想来向他道歉。罗天根本什么也没做,是你们在冤枉了他!”许黛鼓足了勇气向她母亲叫起来,罗天心里到很佩服她,敢向那个女人大喊大叫,是要有不小的胆量的。

  “什么,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来……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干了这种事还撒谎。”她一扬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你肯听我说话吗?你除了把我关起来,数落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外,还会什么?我敢跟你说吗?我说了你能相信我吗?”许黛的口气比她还要冲,看来这两个人不愧是母女。

  “你做了这种好事还敢顶嘴!”母亲被气的浑身发抖。

  “我做了什么?我又没有做不好的事,我只是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你才多大就敢谈恋爱(罗天:谁跟她谈恋爱啊,不关我的事吧。)还喜欢这种人!你简直……”

  “妈。”许黛一扬头,“你喜欢我爸爸的时候不也象我这么大吗?那时候不是姥姥姥爷也反对你们在一起吗?即使爸爸坐了牢,你不也顶住压力,一直等到他出狱结婚吗?我一直好崇拜你,觉得你是世界上爱的最勇敢的女人,可为什么你却不允许你的女儿象你一样恋爱。”

  “我和你爸爸是相互了解之后才相爱的,你对这个男人知道多少!”

  “我就知道我爱他!”

  “我不许你这么小就淡恋爱!不许你喜欢娱乐圈的人!”

  “娱乐圈怎么了,总比囚犯强!”

  “你,你竟然拿你爸爸和他比!”

  “为什么不能比,我喜欢他!”

  “你敢再说一遍喜欢这种人!”

  “我喜欢,我喜欢,喜欢!”许黛直视着母亲,寸步不让的说。她那种坚定勇敢的神情到让罗天十分怀念,不过他可受不了再这么被卷进她们的家庭纠纷中去了(这次“家庭纠纷”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啊),当许黛的母亲再看向他时,他快高举双手表态:“我对令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喜欢比我小太多的女人(小了几百岁呢,说话有代沟啊)”

  许黛没想到他当场就这么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几眼,便转身向她母亲大吼:“一定是你威胁他了,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去住学校宿舍,你不用来接我!”说完哭声着跑出小巷,跳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罗天看看那个气的脸色煞白的母亲,发现她正在流泪,不由有点可怜她——自己要是有这样女儿也得气死。他好心安慰说:“其实这些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你越说她们她们越是不会听,顺其自然的过上一阵子她们就明白自己多幼稚了,到那时候不用说她们一句,她们早把什么偶像明星忘的一干二净,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黛的母亲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人反而会这样来安慰自己,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想拭泪,却发现拿出的不是平常用的那一条,便又放了回去,拿另一条抹了眼泪,深呼吸后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神气,向外走去。

  罗天出口气,这场风波算过去了吧?

  他目光略过那女人掉落在地上的一样东西,顺手拎了起来,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是一条精工绣制的手帕,那绢的质地,那染色的原料,那压边的纯金丝线,那都不是人类的产品,那帕子上用细致的手法绣出的那只似鸠非鸠的飞禽,那羽毛、双眼、爪子……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肖像吗。罗天皱起眉头,依稀记起以前,一个胡家的姑娘为自己绣过这样一条手帕,后来自己把它弄到哪里去了呢?好象是在那时候……

  “那是我的。”许黛的母亲转了回来,看着他手中的手帕。

  “它是我的呀!”罗天肯定地说。

  “那是我先生以前送给我的,请还给我。”

  罗天抬头看着她,虽然她的年龄、外貌变化了很多,虽然她的神情变的那么严厉骄傲,可是……“李婷?是你吗?我们还有许立帆一起在唱歌,在那个小村外面的树林里,我还给了你两个荷包,一个扇坠……一大堆东西呢。”他一下子子看见自己找了很久的人,高兴的有点语无伦次。

  李婷看着他,眼中闪出惊愕,罗天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奇怪,毕竟她在这城市里也算是名人,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丈夫姓名的?难道是听许黛说起过?他现在胡言乱语的又是什么?自己可不记得在这件事之前认识他。

  “我找了你们很久啊,一回到中国就在找,许立帆现在好吗?他还是老板着一张脸吗?对了,你女儿叫许黛,你们结婚了啊!也是,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吗,你们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想当年许立帆还偷偷警告过我,不许我和你太好呢。”说着他热情地拍着李婷的肩,“什么时候叫他一起再聚聚吧,我再唱歌给你们听,还记得那时候咱们都喜欢的歌吗?”

  李婷推开他的手,一把夺回自己的手帕,害怕地摇摇头:“你,你的精神不太正常吧?”说完慌张地向灯火通明的大街走去。

  “李婷,你仔细看看我,我的样子没变啊——当然这是有原因的,我以后再向你解释——你看看我应该认的出来啊,难道你连罗天这名字也想不起来吗?”罗天追上去,张开双手拦在她前面。

  “我从来不认识你,也不认识罗天这个名字!”李婷这样的女强人面对一个疑似疯子的人,不由还是有点怕了。

  “怎么会……我长的很显眼啊,名字也不多见……”一向对自己长相很有信心的罗天有点受到打击。对了在那时候……罗天猛得想起分别的那一天(就是他在村子里大闹了一场不得不逃走的那一天),他为了消除村人们对他的记忆而用了一个法术,当时李婷和许立帆也在场,难道连他们也中那个法术?自己当时十分生气,说不定真的没有控制好法术的范围,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十年前就把自己忘了,可自己还辛辛苦苦找过他们。

  “李婷,你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行,让我唱支歌给你听,李婷,这是你教我的歌,虽然我一直在到处学音乐,可是你教给我的歌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听一听也许就记起我是谁了。”罗天拦在李婷面前,认真地唱起了当年他们三个人都很喜欢的歌,他相信听完这首歌,李婷一定全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歌声的……

  李婷停在那里,张大眼睛看着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罗天。

  “李婷,你记起来了对吗?”罗天看她在发呆,欢喜地问。

  李婷用力晃晃头,又用手指使劲拍拍耳朵,看着罗天颤声问:“你,你是歌星?”

  “是啊。”罗天对此很自豪。

  “天,现在什么样的人也能当歌星,这样的歌声怎么有人听的下去。”李婷露出做了恶梦一样的神情。

  “怎么会,明明是你说我的歌唱的好,以前你一直这么说!”罗天急了。

  “我说你唱的好?”李婷冷笑一下,“我虽然没有什么艺术修养,可是判断力还是有一点的,不至于迟钝的连这样的声音都说好吧?你这样的嗓子,还是只凭长相在做明星吧,不唱歌的话也算造福大众了,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李婷象打寒颤似的搂着自己的肩膀。

  “我的歌最难听……”罗天身体摇晃了一下,“你以前明明……”

  “我以前说过你唱的好听的话,一定是为了安慰你吧,不过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种磉音了,听了根本好几天都不会忘的。”李婷决定不再和这个半疯子纠缠下去,“这次的事是我女儿不好,我应该向你道歉,其他事我会解决的。”说完走向一直等她的车,乘上去了。

  “我的歌最难听……”

  “我的歌最难听……”

  罗天刚从见到李婷的喜悦中坠入深渊,在那里象梦游一样的喃喃自语着。

  “咔嚓”。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失落。

  罗天的目光穿过黑暗,清楚的看到了一个正匆匆离开的人影。

  “呵呵呵!这下可是大收获!”记者一上车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但和未成年少女有不正常关系,而且和她那个名人妈妈也扯扯不清,这个罗天真是最丰富的消息来源啊,这个月的奖金又到手了。”他得意的拍了一下相机,正想开车却发现车前站了一个人,不,不对,是车头上站了一个人。

  “罗天,你想干什么?”见他只有一个人,记者先把胶卷贴身藏好,推开车门大步冲过去,能再闹一出“罗天欧打记者”的新闻自己才是赚到了呢。

  罗天站在车头下,低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下来,踩坏了你赔吗!”

  “你跟踪我?”

  “我是记者,有新闻报道的权力!怕记者跟就别做见不得人的事啊。”他故意想要激怒罗天。

  “只会一味的捏造,从来不管什么是真实,人类就是这样,恶劣、自私、虚伪,居然一直都是在骗我,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人类果然只配做食物而已,根本不能信任,我讨厌人类,讨厌………”

  “什么人类,人类的,难道你……不是人……”记者忽然发现罗天不是站在他的车头上,面是悬空挡住了他的车,在罗天的背上,一双宽大的翅膀正在缓缓地拍打着空气,他的眼睛象猫一样,发出诡异的光茫,正死死盯着自己,“妖怪,妖怪啊……”

  不等他一声惨叫叫完,罗天已经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掏出那个胶卷,轻轻捏成了粉末。记者见罗天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凶恶,好象随时准备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样,不由吓的拼命挣扎,用力蹬动双腿,他的行为更加激怒了罗天,手握的更紧了。

  “喂,帅哥,没有你这样当街打食的吧!”一个轻浮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来过往的车辆都象没有看见这惊人的一幕一样在旁边穿梭着,现在有一辆出租车却在旁边停了下来。刘地半个身子从车窗中探出来,正向罗天挥着手:“帅哥,我好几天没吃人了,分一半怎么样?”

  罗天看看刘地,看看驾车的周影,手一松把记者扔在地上。

  “不要了?那归我。”罗天一抬头,火儿正飞在他头顶上,罗天刚才一直神情愰惚,居然没发现这么危险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火儿上下把记者闻了一遍,呸了一声,放弃了这个不好吃的人类,回到周影口袋里的火柴盒里又睡觉去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没去骗女孩子,我告诉你,现在瑰儿一个人在家里呢。”刘地不怀好意地说。

  罗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着刘地上了“贼船”——不,是周影的出租车,然后被拉到了一个灯红酒绿、喧闹的不得了的地方——除了拍戏,罗天还真没进过这种场合。不过似乎别的妖怪很喜欢这里,除了刘地、周影外,罗天还看见了好几个显然不是人类的男男女女,正和人类厮混在一块。

  “来,一人先五瓶。”刘地张罗着,在罗天和周影面前一边放了五瓶白酒。

  罗天摇摇头,为了保护嗓子他可一向不抽烟不喝酒,周影也不解地问:“刘地,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还在工作呢。”

  “工作要紧还是瑰儿要紧!”刘地一拍桌子,“现在引诱瑰儿的情敌就在面前,你没有感到怒发冲冠、热血沸腾吗?我这是好心为你们两个提供一个不用见血的决斗舞台啊,来,喝,看谁先喝死!”

  周影和罗天对视一眼,一起站起来向外走去。

  “今天你们不决斗,谁也别想走。”刘地耍赖的叫起来。

  “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不会再见瑰儿了,你们放心吧。”罗天头丧气地说。

  “离开!”刘地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为什么离开?我的计划!我让周影学习争风吃醋的剧本还没开演呢!还有厘荔,你是不是准备拐着她一起走!”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许跟厘荔儿一起走。”罗天心情郁闷,连和他争辨的力气都没有。

  周影什么表示都没有,有的妖怪走了,有的妖怪来了,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也许罗天走了不用几天,他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但刘地却硬搬着他的脖子给罗天看:“你看周影一听你要走,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为什么让他高兴?”

  “人类全是骗子,我再也不想呆在他们之中了。我要回家去,再也不唱歌了!”罗天咬着嘴唇说。

  “什么!”火儿一下子从周影口袋里伸出头,“你不唱歌了?太好了,万岁!!!”它欢呼着在空中高速地飞行了几圈,然后拍着罗天说:“如果你不再乱唱那种可怕的声音的话,我批准你在立新市继续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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