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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艾琳

《都市妖奇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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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1: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故事之水中新娘(下)
作者:可蕊



  
  道士一入座便取了一块银子扔在桌上,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只管上。”然后向不明所以的秦毅单刀直入地问:“施主可知道家中有妖怪?”秦毅不解地摇头。道士先是扬了扬手,秦毅只觉得耳边一片寂静,酒楼上喧闹的声音竟然全部消失了,看向四周之间其它食客竟是只张嘴不出声,道士这时才一拍桌子:“你的连襟便是只妖怪!他迷惑你妻子的姐姐为时已久你可知道!”

  秦毅目瞪口呆。

  道士伸指在秦毅面前的杯子酒面上一点,波纹荡漾,显现出的画面正是那夜泥鳅变回原形扑向道士的一幕,秦毅看着那条巨蛇一样的泥鳅,吓得从椅子跌倒了地上。道士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施主如果不早作打算,不但尊夫人的姐姐难逃毒手,就连你们一家大小也迟早成了他得腹中美食啊!”

  自从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回到家中后秦毅就一直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芊芊皱着眉头一直看着他来回兜圈子,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门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帐目上出了差错?姐姐姐夫对你这么信任,你可不能把人家的钱财弄的糊里糊涂!”

  “不是那回事!”秦毅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不明白。”

  “那是你出去几天就勾搭上相好的,现在还在掂记着那个狐狸精对不对!”芊芊故作怒意地嗔道。

  “更不是了,你想到哪儿去了!”秦毅又急躁地走了几圈。

  “那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别在那里转的人家心烦!”

  秦毅在妻子的一再逼问下终于将出门之后遇见道士的事合盘托出,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取出一个小瓷瓶说:“那位道士说了,姐夫他绝不是人,只要让他喝了这里面的药,他立刻就会显出原形。”

  “姐夫是妖怪?那个野道士疯了吧!”芊芊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唬的秦毅连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别让人听见了!可是那道长说的言之凿凿,他,他确有法术,不象个说谎之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另有图谋,也许他是想用这种药把姐夫毒死,到时候杀人凶手可是你!”芊芊伸手夺过那瓷瓶就要向窗外丢,“好好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你又不安份,快趁早扔了它吧!”

  “等一下。”秦毅又抢了回去,他反复思忖着,想想那道士的话,再想想泥鳅日常的一举一动,难以取舍,最后想到茵茵的一颦一笑,一股热血冲上了脑中。他与茵茵自幼订亲,又是近邻,所以从来言笑不避,田间地头辛苦劳作之余,心里总是以将来娶她作为目标加倍干活。后来晴天霹雳,茵茵被族人村长选中送进了河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去送死,心灰之余才娶了她的亲妹子为妻。这许多年来虽然夫妻和睦,但是深夜梦回总是想着茵茵流泪。谁曾想多年之后又会与茵茵重聚,看到她这么多年来不但未显苍老,反而更加秀美的容颜,秦毅总是羞愧难言,从来不敢跟她多说话,可是如果正如道士所言,茵茵的丈夫正是当年那河里的妖怪,正是他兴妖作怪为害一方,正是他害得无数少女成了水下冤魂,正是他贪图茵茵的美色迷惑与她,霸占她作了妻子,如果没有这妖怪,今天自己与茵茵不早就结为了夫妻。

  不,不能让他再害茵茵了!

  秦毅咬咬牙,举起了那个瓶子:“张道长说了,这东西只对妖怪有效,对凡人是无害的!我先来喝上一口,只要我没有事,就可以给他喝,他是妖怪就可除了他,他不是妖怪也没有什么妨碍。”说完举起瓶子向口中倒去,芊芊大惊,冲上去抢夺:“你疯了你!快放下!”秦毅已经把瓶里的东西倒了一半在口中吞咽下去。

  秦毅看泥鳅一点也不怀疑地拿起了自己放了药的杯子,不由一颗心提的老高,手也开始发抖,把自己手中的颤地“叮叮”微响,他怕泥鳅发现,慌忙把杯子放下去。泥鳅什么都没有发现,你一句我一句地与秦毅聊着生意上的事,说了一会随手把杯子举起来喝了一口,秦毅心开始跳到嗓子眼,泥鳅手中的茶水已经喝了大半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秦毅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了,不知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也许他心底深处竟是希望茵茵的丈夫是个妖怪吧。

  “砰!”泥鳅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落在地上,他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抓着衣领叫唤起来,四周的仆人丫环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时乱成了一团,有的上来搀扶泥鳅,有的叫着去请大夫,有的冲向后院去告诉夫人。

  秦毅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叫:“他是妖怪,他真的是妖怪!”知道自己应该爬起来就逃走,可是屁股象长在了椅子上一样,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茵茵在一大帮丫头的簇拥下匆匆赶来,见泥鳅这样吓得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他大哭起来,一边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啊!快去!”

  秦毅见茵茵抱着泥鳅,怕这个妖怪会凶性大发伤到她,一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将茵茵拉到了一边,小声告诉她:“茵茵别碰他,他,他是个妖怪啊!”

  “放开我!”茵茵被泥鳅的惨叫吓得心乱如麻,脱口而出:“他是妖怪关你何事!”甩开秦毅的手冲回泥鳅身边,又紧紧抱住他,“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们妖怪也会生病吗?”

  秦毅听这话,茵茵竟是知道这个人是妖怪的,一时愣在那里。

  “我好难过,我好难过……”泥鳅腹痛如搅,大汗淋漓,叫痛不已。茵茵痛哭不止,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你这妖怪也有今天!”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一名道士从空落到了院中,潇洒地挥动着手中的拂尘拾阶而上,走进了厅堂。

  “是你!”泥鳅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道士,“你为什么害我!”

  “哈哈哈哈,看你这妖怪还怎么与我斗!”道士狂笑着,从袖子中取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指向泥鳅,一道白光向泥鳅射去,泥鳅强忍着巨痛闪躲了一下,但是不等第二下再打来他就撞上了桌子,倒在地上,茵茵慌忙扑到他身上才挡开了那道要把泥鳅吸入葫芦的白光。此时泥鳅的力量已尽,在茵茵的怀中慢慢幻出了原形,周围的仆人看到后开始大叫着四处奔逃。

  有了茵茵的保护道士一时无法把泥鳅收伏心中着急,向秦毅大喝一声:“拉开她!”

  秦毅正看着泥鳅的原形瑟瑟发抖,听了道士的喝斥打了个激灵,看看茵茵,再看看道士,一咬牙扑过去双手抱着茵茵,硬是把她拖离了泥鳅,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泥鳅在一道白光中消失不见,道士哈哈大笑着把葫芦用塞子盖好,还用力晃了几下,扔进了衣袖中。

  茵茵扑过去拉住道士的衣襟大哭:“放了我相公,放了我相公!”

  道士冷笑一声:“谁叫你们一毛不拔,这下知道道爷的厉害了吧!”

  “钱,你要钱好办。”茵茵匆匆跑进后院,不一回拿了一个匣子来,“我家的商号地契都在这里,全给你,全给你,放了我相公。

  道士两眼放光,一把夺过匣子塞进怀里:“就当是给本道爷降妖除魔的报酬吧,哈哈哈哈……”说完向外走去。茵茵慌忙去拉他,但是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道士大笑不止,破空而去。

  秦毅呆在原地,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茵茵追到院中,天空茫茫哪里还有道士的踪影,她呆立半天回头指着秦毅,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我们夫妇对你不薄,你为何害我们!”

  秦毅被她看的步步后退:“我,我,他,他……他真的是妖怪啊!”

  茵茵仰天大哭,身子晃了几晃,昏倒在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泥鳅苦苦哀求着,奋力拍打着葫芦的壁,这个小葫芦里面在泥鳅看来只有两步见方又十分低矮,就连泥鳅这样的身材短小的人也只能缩着头站在里面。他就这样跪在里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开始的时候他还不住地哭泣、哀求,到后来却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坐在地上,把头放在膝盖上,不时用手拍打着葫芦壁。

  时光的流逝在这个葫芦中半点也察觉不出来,泥鳅无法想像已经过了多久,正当他渐渐对于出去失去了希望之后,突然上方传来了一道刺眼的光线。“求求你放我出去!我没害过人,求你放了我吧。”泥鳅看见葫芦口被打开,那个道士露出了一张脸来,马上向他苦苦哀求起来。道士嘴角露出笑容,静静地听着他的哀告,等到泥鳅哀求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地说:“放了你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道长,大仙,我再也不去骗人了,我回去后就带着妻子去山里住,我的家财全给你……”

  “那倒也不必。”道士抚着山羊胡说:“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替我干几件事情,事成之后我自然放了你。”

  “我干!我干!你叫我干什么都行!”泥鳅忙不迭地点头。

  道士缓缓地说:“这座城里的首富姓许,家财万贯。还有个美貌的女儿。他家的花园里有一个大池塘,小姐的綉楼就在池塘旁边……”泥鳅认真地听着,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用意。道士说:“如果有一只妖怪住到池塘中兴风作浪,并且把小姐掳走的话……”

  泥鳅张大眼睛吃惊地问:“什么妖怪竟然这么大胆!道长你可是要我帮你去抓住它!好,我义不容辞!”

  “嘿嘿嘿嘿,那个妖怪就是你啊!”

  “我!”泥鳅大惊失色,吓得朴通跪了下去:“仙长你明察,我可从严不敢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仙长您明察!您明察!”

  “如果我让你去呢!”道士奸笑着问。

  “道长……”泥鳅被弄糊涂了。

  “我要你去那家的池塘里兴风作怪,然后把那个小姐迷惑之后送到我这里来,然后等我去作法收妖时你乖乖让我捉住明白了吗?”

  泥鳅张着嘴呆了半天才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叫我去帮你骗人!”

  “我不是叫你‘帮’我骗人!而是命令你去这么做!”道士露出了真实的嘴脸,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肯帮我会有什么下场你明白吗!”然后又缓下语气:“只要你帮了我,我就会放你走,想想看你家里还有娇妻等你回去,还有万贯家财等着你去享用……”

  泥鳅自从被抓之后时时刻刻想的就是茵茵,他何尝不想答应道士的要求,可是“不可害人”这四个字是从他刚刚自一条普通泥鳅变成妖怪后师傅就天天在耳边严厉叮嘱的,已经牢牢刻在了他的心里,即使现在他是背师潜逃在外,也不敢生出一丝一毫违背这条纪律的念头。道士还在那里一时威胁一时诱惑的说着,泥鳅明明看见自由就在眼前,自己却偏偏不能去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真得不能去做,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道士起的冷哼一声,重重塞上了葫芦。

  此后道士又曾经两次打开过葫芦,提出的要求大同小异,泥鳅也都是坚持不肯屈从,后来道士大约对他死了心,再也没有找过他。

  时光过的快或是慢泥鳅已经没有概念了,他昏昏沉沉地呆在葫芦中,对于出去几乎已经不抱希望,有好几次他想扑到出口向道士哀求,愿意帮他去做那些事情,可是心底最后的那道关他终究跨不过去,也许就此要老死在这里面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时时折磨着他,令他无比的绝望。

  随着一道亮光射入,葫芦的盖子又一次被打开来。泥鳅的心先是一阵激动的狂跳,但接着便黯然地低下了头,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答应去帮道士做种种恶行的,既然这样,他也息了对方放他出去之心。

  葫芦猛地晃动,泥鳅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实实在在地跌在了地上。他面对着刺眼的阳光揉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从葫芦中放出来了。接着又是几声响动,又有好几个妖怪跌在了他的身边,一个个东张西望,显然与他一样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些了吗?”一个清爽的女声从上方传来。泥鳅抬头看去,发现自己现在一个庭院中,见一名女道士正站在台阶上,向着捉自己并把自己关了这么久的那个道士发问,那个道士此刻也和妖怪们一样踡跪在台阶下,灰头土脸一副可怜相,连连摆手说:“没有了,没有了。”

  女道士走下台阶,一一指着那些妖怪们说:“狐妖,你诱惑良家妇女,并帮张道士害人诈财,念你已被他关了十载有余,我饶你不死,打掉你百年道行,回深山好好修炼去吧。”她说着一道符咒打在一个狐妖身上,狐妖嚎叫着就地翻滚,显出了原型,向着女道士连连顿首,一溜烟地跑了。

  “花妖,你与人类女子原本是两情相悦,但不该为了结成伴侣骚扰她的家人,被张道士抓获之后又为了脱身多次助他为恶。念你为恶不深,又是情形所迫且饶了你。只是那个女子现已嫁人生子,你须发誓再不去打扰她,可做得到?”花妖连连表示从命,女道士挥手让他离去。

  她如此一一地发落着这些妖怪们,终于到了泥鳅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这么多被困的妖怪之中,唯有你没有帮张道士干过一星半点坏事,你的事我已知道,你的妻子多半还在家中等你团聚,快快回家去吧。”

  泥鳅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要放我走?你也是道士不想抓我吗?”

  “我是道士为何要抓你?”女道士好笑。

  “因为,因为……道士……捉妖……”泥鳅喏喏地说不出所以然,在他想法中道士捉妖与猫捉老鼠一样,那是天经地义地事情。见女道士无意为难便试探着问:“那,那,我走了……”

  “好好去吧,记住以后切不可害人!”

  泥鳅站起了,不觉望了那个张道士一眼,女道士在旁说:“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道门败类而来。他凭借法术操纵妖物四处敲诈钱财,辱人妇女,已经害死多人,今天是他恶贯满盈的日子了。”泥鳅听出她淡淡的声音中的那抹杀机,不由打了个寒颤,匆忙飞到窜逃也似的走了。

  他在空中飞行,凉凉的夜风吹过脸颊,头上繁星万点,脚下茫茫大地,直到此刻他才真的相信自己自由了,终于可以回家去了,终于可以见到久违的妻子了!泥鳅越想越兴奋,在空中欢乐地大喊大叫,翻着跟头,又唱又跳地折腾了好半天才认准方向,拼命地飞去。

  泥鳅落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房屋心中激动的几乎迈不动步子,颤动着嘴唇叫:“茵茵,茵茵,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终于快步向前奔去。他径直推门闯了进去,引起屋里一片女子的尖叫声。几个丫环婆子拦在面前责问:“你这汉子是何人?怎么就这么闯进来!这是我家主母的住处,你还不快快出去!”

  “茵茵,我回来了!”泥鳅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她们冲进了里屋。等他进了屋不由与坐在正位上的女子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不是茵茵。那个女人认出泥鳅后大叫起来:“妖怪!妖怪!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泥鳅仔细端详了半天才认出这个女人来:几年来的富裕生活和华丽打扮虽然使她改变了许多,但眉目间与茵茵的相似还是让脱口问:“芊芊?你是芊芊?你姐姐呢?”

  芊芊一个劲地大叫大喊,根本不回答他。

  泥鳅等不及她回答了,自己跑出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了起来。不住地叫着:“茵茵,茵茵,你到哪里去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跑了大半个宅子迎头与得到仆人们报信匆匆赶来的秦毅碰了个正着。泥鳅一把揪住他大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年为什么害我!茵茵到哪里去了?”

  秦毅看着泥鳅喏喏地说不出话来,凭心而论他当年并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过于担心茵茵与自己家人才对泥鳅下了药。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事后人们纷纷猜测他是为了夺人财产才干出了这些事情,而这些年下来他们一家盘据着泥鳅的宅子,花用着泥鳅的金银,心里不由也开始心虚,仿佛自己确实做了亏心事一样。现在蓦然看见泥鳅站在面前,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茵茵呢?茵茵在哪里?”泥鳅抓住他大吼。

  秦毅见泥鳅面色不善,一下子又想起了他妖怪的身份,吓得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转身就逃。

  泥鳅心提得越来越高,扑上去揪住秦毅乱晃:“茵茵去了哪?你们把她怎么了?给我说明白!”

  “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啊……”秦毅吓得放声大哭,“她自己乘我们不注意跑出门去,跳进了那条河里淹死的,不是我们害她啊……”从秦毅吓的结结巴巴的叙述中得知,当年茵茵苦苦等待他不见回来,终日以泪洗面,渐渐的就开始疯癫起来,总说丈夫在河里等她,有一天夜里趁看护的婆子睡着她跑出家门,跳进了那条曾经要把她当做河神新娘扔下去的河里。

  泥鳅头一晕,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泥鳅抱着茵茵的墓碑号啕大哭,周围远远的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的议论他到底是不是妖怪的问题,还有些小孩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得死去活来,不停的刮着脸羞他。秦毅带着十几个家丁站在最远处,想上前来劝慰又不敢来,忽然发现泥鳅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吓得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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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你害死茵茵,我要你偿命!”

  随着泥鳅的嘶吼不远处的河水忽然开始开了锅似的翻腾,狂风大作,天上不多时就推起了乌云,大浪在狂风闪电中一个接一个地向岸边扑来,碗口粗的大树都被拦腰拆断。不一回一道夹杂着树木、石块、动物尸体、各种杂物的洪流就涌向了村子。村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个个目瞪口呆,直到现在才省悟到灭顶之灾就在眼前,纷纷呼号奔逃起来。

  泥鳅就站在波浪中推动波浪前进,他的目标是那个村子最华丽的宅子,那是他亲自督促建造,亲自选配一砖一瓦,准备与茵茵一起生活直至终老的家,可是现在却成了别人的房子,而就是这些人害了自己,又害死茵茵的。泥鳅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心中的那股怨气催逼着他要向前冲去,夹着洪水冲向那一切,把它们统统淹没在水中,让自己再也看不见,只有那样心中才会平静一些。

  村里最靠近路边的房子已经被水吞入,晃动几下就散落在了浪花之中,水流继续向其他的房屋,向奔逃中的人群扑去。秦毅气喘吁吁地跑着,如果是以前做为庄稼汉的他一定会跑的更快一些,可是富家翁做久了,腿脚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利落。他知道泥鳅是冲自己来的,心是的恐惧更是难以言渝,这时一个孩子在他身边跌倒,大哭的声音让他一阵心惊。浪头越来越近,大概无路可逃了吧?他几乎是机械地回头抱起了那个孩子,又拖泥带水地跑了起来。反正帮这个孩子自己沈不掉,不帮这个孩子自己也逃不掉,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不伸一把手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

  就要抓住他了!泥鳅心中的怒火越发涌动起来。要把他在波涛里弄碎,让他去喂鱼虾!

  “相公,相公……死泥鳅!你在看哪呢?”一个温柔带嗔的声音响了起来。

  泥鳅抬起头看去,揉揉眼睛,用力甩甩头上的水再看,竟然是茵茵笑盈盈地站在眼前。“茵茵,你没有死!”泥鳅张开双臂扑了过去。谁知却扑了个空,茵茵象一阵烟气一样飘散,半天才重新凝结出形体。“你还是那么笨!”茵茵笑着责备,“活人怎么能站在半空中,怎么能在浪头里和你说话!”

  泥鳅眼泪掉了下来:自己眼前的妻子果然只是个鬼魂。他边哭边絮絮地诉说着别离之情,好半天才说完自己的思念,对妻子说:“茵茵,反正人间我们都住不得了,你跟我去河里吧。”妻子是人类也好,是鬼魂也好他并不在意,一个妖怪和一个鬼魂的夫妇也未必不合适。再过上几年茵茵也许可以修炼成形,那时候也许两夫妇可以过得比过去还逍遥。

  茵茵却摇摇头打断了他对未来的设想:“我不能跟你走了。”

  “为什么?”

  茵茵看向身后,一黑一白两个无常正显现出形体来:“我死之后早就应该被带去阴曹地府了。是我苦苦哀求他们才准许我留下来等等见你一面,我们见过之后我就该跟他们走了。”

  “你跟他们去哪里?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走?”泥鳅哭了起来。

  “人难逃生死轮回,我也是个人啊。”茵茵也流着泪:“其实我十年前就该被扔进河里淹死了,因为你的出现我逃过了一劫,也让他们找了我十年,多赚到了十年光阴,赚到了夫妻恩爱,我还不够吗?我知足了!唯独舍不下你这个呆子,没有我看着你你还不知道要做多少傻事……看看你弄得这里鸡飞狗跳得,还不快快把水给我收了!”

  “不够!当然不够!我觉得不不够,我们说过要白头到老的!”泥鳅大叫,“你那里也不许去!谁也别想带你走!不然我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你还是这么呆!你不过是只小泥鳅,斗得过阴曹地府,斗得过天道轮回!”茵茵听到身后的无常在不耐烦地晃动着手中的铁链,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一点也不后悔嫁给了你这个妖怪,十年夫妻胜过百载。相公,我死而无憾,所以你也别再去难为他们了。你好好修炼,有一日得成正果,我这个做妻子的说不定还可以沾上光。如果有来生……我,我愿意做只母泥鳅,跟着你在泥里安家……”

  “茵茵……”泥鳅大哭着去挡住那两个无常,“你们别想带走我妻子。”

  “小小妖怪也敢跟我们斗!”无常一脚就把他踢了个跟头,“要不是你妻子忠贞之心实在可怜可敬我们岂肯为了你浪费时间。走,该去地府报道了。”说着拉起茵茵就走。

  泥鳅想都不想一道法术就打了过去,只见无常挥动一下铁链,接着泥鳅头一晕便从空中栽了下去,耳边只听见茵茵在反复嘱咐:“好好修炼,有一天得成正果……不要与天道相抗……不可伤人自误……不可伤人……”等他再飞起来天空茫茫,早不见了茵茵的身影……

  “啊…………”泥鳅抱着头在天空中嚎哭乱叫起来。

  泥鳅躺在水底一动不想动,他每天回忆着茵茵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任由时光静静地,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可是心底却好象开了一个大洞一样,疼得让他难以忍受。他记得茵茵最后的嘱咐:修成正果,也想照她说的努力修炼,可是就是不想去动,一动也不想去动。

  岸上的人类不时会扔一些猪羊鲜品下来,泥鳅知道那是秦毅夫妇送来的,但他不想去吃,他宁愿吃河里的小鱼小虾,水草贝壳,甚至吃淤泥,他不想吃人类的东西。

  过了许多年,岸上不再扔东西下来,泥鳅有些高兴他们终于把自己忘了,可是又是几年之后,正在泥中睡觉的泥鳅忽然被一阵鼓乐声惊醒。仰望岸上河面上正一片热闹,吹吹打打了半天之后,水波晃动,一顶大红花轿被扔进了水中。

  花轿沉入水中,轿帘在水中飘荡,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臂伸出了轿门,无力地张动抓握着……泥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喉头哽咽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美丽的新娘穿过水波来到自己面前……不对,她不是茵茵,只有茵茵才是那么美丽的水中新娘,她不是!泥鳅喉咙中发出一串呜咽,手一挥,一串水波卷起那顶轿子,将它连人一起扬回了岸上,岸上鼓乐顿止,传来一片喧哗之声。

  泥鳅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这么执着,自从那天他把轿子扔上岸去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类吹吹打打地前来,在河面上撒着纸钱之类的东西,折腾一阵子后就会有一顶轿子被扔下来。开始泥鳅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它扔回岸上,可是几次三番之后他终于厌倦了,在那顶花轿落入水中之后看都不看一眼就转向游走,任由那顶大红花轿缓缓沉入了水底。

  泥鳅一头钻入了泥中,人类的事由他们去吧,他再也不想与人类有什么交往了。

  睡觉,醒来,吃点水草,想念茵茵,再昏昏入睡……泥鳅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然而这一瞬,一阵水波的劲荡却将他心神唤过来。

  泥鳅被这股熟悉的法力弄得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掌把他打翻在水草丛中,泥鳅头昏脑胀地抬起头惊恐地叫:“师傅……师傅?您怎么在这里!”

  “你这畜牲!”中年男子模样的狐妖气的浑身发抖,重重踢了泥鳅一脚,“你竟敢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开始就让那条大鱼吃了你!真是气死我了!”说着又冲上来要打骂,他身后的一个人拉住了他:“胡道友且别生气,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处置他不迟。”

  “原来是您。”泥鳅看着这位为自己说情的人正是当日把自己从关了多年的葫芦中放出来的女道士,心里激动,扑过去连连磕头:“多谢道长当日的救命之恩,多谢道长。”

  女道士淡淡一笑:“我记得当日那些妖怪中只有你心意坚定,从没为那个张道士做帮凶,为什么如今自由了反而为非作恶起来了呢?”

  “我?我一直住在这里……唉,我妻子已经不在了,我无家可归,可是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还说没干坏事!”老狐又冲上来给他一脚,“我一辈子教过的徒弟、子侄不下二十人,个个品行端正,没想到最后收的这个关门弟子却背师逃走,祸害人间,我直是要被活活气死!干脆我亲手把你这畜牲打回原形,丢到河里喂鱼虾。”

  泥鳅吓得缩着头:“我真没有干坏事。”

  老狐一下一下打过来,口中骂个不休,女道士连拉带劝好不容易把他劝到一边,又向抱头滚动的泥鳅问:“那些女子呢?”

  “什么女子?”泥鳅不解。

  老狐在旁边大喝一声:“你这淫徒,就是那些历年被送来的河神新娘。”

  “那些人类轿子里的女人……”泥鳅摇摇头,“她们早就淹死了吧?”

  “畜生!”老狐一掌当头打下,泥鳅只感到一阵巨痛从骨髓中扯着身体疼了出来,他在地上打着滚,把水草滚的满身,等到疼痛稍止,他想拨开脸上的水草时却发现没有了双手——他居然已经被打回了原形,早已习惯人身的泥鳅大惊失色,吓得大叫起来。

  “你害死了这么多无辜女子,只是打回原形已经算便宜了你,还叫唤什么!”老狐气呼呼地说,“我要把你镇在河底,让你永世不得脱生!”

  “我做错了什么?我,我几时害过人!”泥鳅声嘶力竭地叫。

  “你,你,还说自己没害人!”

  “那些女人是人类自己扔下来的,我三番五次给她们送回岸上,他们偏偏还要扔下来,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泥鳅委屈地叫。听他这么一说老狐与女道士都沉默下来,这里近年来盛行为河神娶亲的风俗,据说是这条河中的水神性好女色,每年给他选送的少女必须美丽、端庄,不然就会被水送回岸上,之后不是大旱就是大涝,灾祸不断。因此这附近近年来受害的少女不计其数。他们原来就是为此来为百姓除害的,但是听泥鳅这么一说,人是人类自己送进河里的话他又有什么罪过。

  “花言巧语,你这么说全是人类自己的错,你反而无辜了!那曾经在村子里大闹,发水冲村的难道不是你!”

  “是我!他们霸占我财产,害死我妻子,陷害我失去自由,难道我不能气愤!何况我及时收手,又没有伤到他们一个人!为什么只许人类害人,我就不能报复。他们有事你们来管,我可怜的妻子无辜惨死怎么不见你们来!”泥鳅心里压抑已久,一时竟忘记了害怕侃侃而谈。

  老狐与女道士相视,倒不知怎么处置泥鳅好,老狐也明白泥鳅在这件事上没什么错,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处罚徒弟处罚错了,冷笑一声说:“你住在这里却眼看着人类淹死不救也是过错,你也还顶嘴!”

  “我到底有什么过错?人类自己把人丢进水里,我有什么义务要帮他们,我又不欠人类什么!我根本不想和他们再有来往。”

  “令徒说的没错,”女道士扬头看着水面说,“即使这条河里没有妖怪,人类说不依旧会进行这些淫邪祭祀,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类趁机发财,趁机霸人女子,这些又和妖怪有什么关系!”

  老狐沉默半天,一甩衣袖冷冷的说:“什么令徒,我再也没这样的徒弟了。”竟径直穿水而出,破空而去,扔下泥鳅不管了。

  泥鳅本来以为再劫难逃,没想到师父会飘然而去,一时愣在那里,过了半晌他望向女道士,等待她怎么处置自己。

  “看来这只老狐只是把你逐出师门,不打算处罚你了,恭喜恭喜,我本来还担心这个老东西脾气古怪,不知道会干什么。”女道士笑盈盈地说。

  “那你呢,要把我怎么样?”

  “这件事错不在你,我怎能把你如何。”女道士见泥鳅神情呆滞,想到他被老狐打去了上百年的道行,心里为他担忧,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泥鳅听她说不再难为自己了,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但是听到她问自己有什么打算心里又是一片茫然,呆呆地想了半天后说:“回去睡觉。”

  女道士坐在水底,静静地听完了泥鳅的诉说。泥鳅这是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这半辈子,在绊绊磕磕地诉说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竟然是这么浑浑噩噩,一无所有,只有茵茵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自己却也失去了……茵茵,呜呜呜呜……他哽咽着哭了起来。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女道士柔声安慰他,“既然这样,你不打算实现尊夫人的遗愿了吗?”

  “我这样的笨蛋怎么可能修成正果,那不过是茵茵在安慰我,要我好好活下去编的理由罢了。”泥鳅苦笑着,“即便修成了正果,天地茫茫,我又去哪里找我的茵茵呢……茵茵都不在了,我修不修正果又如何呢……”

  “你真的忍心不去完成她最后的要求吗?”

  “……”泥鳅沉默着,最后摇摇头,“我这样的妖怪想再修成人身都不知道要多少年,没什么正果,算了,我还是回去做只泥鳅吧。”

  女道士沉吟片刻,她也知道一个妖怪如果不想去走捷径,想修炼出一点成果有多难,她想来想去,下定了决心问:“你可愿跟我学道?”

  泥鳅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个女道士与自己眼高于顶的前任师傅是朋友的话,必然也不是平常人,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轻易收自己为徒?可是他对于修行本来就不热心,有昆仑山老狐那样的师傅他都可以逃走,可见他并不在乎什么名师。何况对方是个人类,有了张道士那一次教训,他对人类的道士可是心有余悸。

  “我还是回去睡觉。”说完不等女道士开口泥鳅就钻进了淤泥中。

  女道士又呆立了半晌才飞身而去。

  水波轻动唤醒了睡梦中的泥鳅,他睁开眼,见那个女道士已经站在了面前,自那一日起已过了三十余年,每年的这一天女道士都会来到泥鳅面前,只是问他一个问题:“你可愿跟我修道?”泥鳅每次都会不理睬她,再次回去睡觉,只是第二年她又会来。

  “你可愿跟我修道?”——果然又是这句,泥鳅苦涩地一笑:“你是个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这个妖怪?”

  女道士淡然一笑:“你真这么以为?仔细看看,我何尝是个人类。”

  泥鳅怀疑地张大了嘴,上下的看了半天才问:“你是,你是……我,我可以拜你为师吗?”说着跪了下去。

  “道长喝茶。”中年书生又为白道士斟上杯水问:“那么这位泥鳅先生后来如何了?”

  “后来他就一直修行,再后来就……”白道士喃喃地不知怎么说下去,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后来不过也是从此浪迹天涯,刻苦修炼罢了。故事中的事何必苦苦追问结果?”随着声音,一名青年道士沿着道路大步出现在他们身边,白道士忙站起来说:“师弟,你来了。”

  白道士这个师弟身材修长,五官英俊,与白道士颇为不同,说起话来也是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一边喝茶一边与摊主交谈片刻,听说这里是要用故事换茶水后一笑:“那我也要依规矩讲一个故事吗?”

  “道长云游四海,一定知道许多奇闻,可否说来听听?”

  “好,”青年道士想了想说,“我就来讲一个狐儿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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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2: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故事之狐儿 (一)

  
  月光把简陋的茅屋涂上一层银色,金银花的香气在院落里浮动,使空气闻起来都甜丝丝的。小院中一边是菜园,一边是葡萄架。茅屋透过爬山虎的密密叶片,闪着一点灯光。爬山虎早就已经攻占了茅屋全部的墙壁,最近正试探着向窗口伸出绿色的手腕。重重的影子在月光中投到窗前的书桌上,在书生的脸上、手中的书上晃动着。

  炎热的夏夜中,一丝半缕微风令人觉得加倍地可喜,此时风自爬满了瓜蔓和喇叭花的竹篱外送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媚丫头,你又要去招惹那个书呆子了吗?”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嗯”了一声。书生手按着窗台向往张望,却只有满地花影晃入眼帘。

  书生再次拿起书本,却没有办法重新把精力集中到那些文字之间了,因为在他捧着书本时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情况发生,扰乱他的心神。

  柳媚趴在窗台上,脸对着脸把书生打量了半天,见他看书的认真劲儿就忍不住想到捣乱。她跳到葡萄架上,随手折了一串青葡萄向窗下那人投去,“啪”,葡萄沿着书本滚到桌子上。书生捏在手指间时已经变成了一串紫莹莹熟透了的葡萄。柳媚看着书生捧着葡萄张惶四顾的样子笑了起来。

  几分钟后,吃掉打扰他看书的葡萄的书生再次捧起了书,柳媚又拈起一片树叶托在洁白的手心中,轻轻一口气把它吹向那盏油灯下小小的火光,终于“波”的一声,灯火被这只奋不顾身的小虫扑灭了。书生点起灯,光再次亮起后,柳媚再次依法炮制。灯火儿数次明灭之后,窗里的人似乎厌倦了,屋子一直沉没在黑暗中没了动静,柳媚吐吐舌头:“这样就生气了。”她笑着提起裙摆向门口掩去,想看看书生在黑暗的屋子里干什么。她刚到门口门边募得打开,书生站在门前张开手中的画卷让她欣赏。

  卷上画的那名女子娟秀娇媚,脸庞上两个深深的酒窝装着无尽的笑意,手里拈着花枝立在院落里,正是柳媚的画像。柳媚凝视着书生绽放出娇艳的笑容,不论有多么好的画技来描绘,又怎么能在纸上记录下她全部的美丽。

  书生向柳媚伸出手,两人轻轻相挽一起走进了茅屋。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至,秋过冬来,柳媚夜夜来伴书生许余夜读已经半年有余。自从有了这位少女,原本冷清寂寞的茅舍中总是充满了温馨与欢笑。

  这一夜大雪初霁,月光朗朗,月照雪色雪映月光,照得天地一片明亮之色,世界如同浸在一大块水晶之中一般。柳媚点了一盆炭火放在屋中,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屋里竟暖和的令人冒汗。许余于是开了窗子就这对着雪光月色读书,到别有一番情趣,令他几看都想抛下书来对月吟上几句诗,作上一副画。

  “茶。”柳媚端来茶具,放在他的手边。

  “还是媚儿最知我的心意。”书生抛书端茶笑了起来。柳媚在桌子上舒纸磨墨,笑吟吟地看着他。书生喝了几口茶,提笔开始描绘眼前的美景。

  “你要娶亲了是吗?”柳媚坐在他身边,手中把玩着一张红纸柬忽然问。

  书生手抖了一下,一滴墨迹晕开在纸上的明月中:“你知道了。”

  “你不想让我知道吗?”柳媚把写着女方生辰的纸柬放回桌子上。

  “那到不是。”书生一笑,“男婚女嫁天经地义,迟早的事。”

  柳媚轻吁了口气:“是呀……迟早的事……”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柳媚才又说:“我姐姐早就约我回去昆仑山修炼,我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向你告辞好,现在看来,我也该去了。”

  “什么,你要走!”书生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惊慌起来,“你为何,为何……”

  “也没什么缘故,就是觉得该去了。”柳媚依旧笑盈盈的说。

  书生抓住她的手急道:“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

  柳媚眉头颦了一下,斜着头又问:“她呢?她也不在乎吗?”

  “她只是,只是……媚儿,只有你才是我的红颜知己啊。”书生怕她会消失了一样牢牢抱住她,“媚儿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啊,只有你一个!你要我把心剥出来给你看吗!她,她不过是……”

  “她是你的妻,是你的终身之侣,是你未来子女的母亲。”柳媚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正色对他说,“你即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怎么忍心让她的丈夫被人分享!”

  “可,你,你不是人啊!”书生情急之下脱口说。

  柳媚凝视着他,片刻之后柳媚嫣然笑说:“你知道就好,我这异类算什么呢,别了,许郎,别了……”她在书生额上轻轻一吻,不等他再说什么,身影已经象雾气一样消散,书生呼喊着,她的影子扑去,却只抱了个空。“媚儿,你回来,你不要走……你真的不明白我心意吗……”书生跑到院中凄厉地呼叫着,在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柳媚就站在院中那株女贞上望着他,半晌才喃喃吐出一句:“是你不明白啊……你不明白啊……”这次她飞上空中,没有再回头。

  妇人把怀里的衣物往床上一扔,气哼哼地向躺着的男子说:“那个死小鬼又嚎开了,你去看看!”

  男子侧耳听听,果然隐隐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他懒洋洋地说:“他多半是饿了,你去喂喂他就不哭了。”

  “喂喂喂,一天喂了几遍了!还要给他换尿布、洗衣服……没完没了!你说你有事没事的弄这么个祸害到家里来干什么!”妇人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男子叹口气说:“好歹也是我堂弟的孩子,他们两口子死了之后不是你不许他舅舅抱去,非得留下来的吗”

  “让他们抱去,他们是真的想要孩子吗?他们是为了那点财产,哼凭什么便宜了他们。”

  “即然抱回来了,总得好好把他养大吧。万一出点什么事,会被邻居们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有什么闲话好说!那三间破房子两亩荒地,够把孩子养大吗?我们得填赔上多少啊,夭折的孩子多了,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妇人发了一顿脾气,终于还是气呼呼地走出门去。

  一个小婴儿被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床上,正声斯力竭地哭着,小脸憋的通红。时值深秋,孩子被包裹成这样虽然免了挨凉,可是更方便了蚊虫叮咬,多时不换的尿布臭气招来了苍蝇围着嗡嗡作响,加上已经大半天水米没有沾牙,难怪他哭得这么厉害。妇人被他的哭的心烦,走过去重重打了他一掌,孩子吃疼哽了一下,继而哭的更加厉害了。妇人大声咒骂了几句,还是无奈地去厨房弄些吃的给他。

  妇人悻悻地端着半碗冷饭踏进门,正庆幸孩子终于住了声,却惊讶地发现了个艳丽的女子坐在床边把孩子抱在怀中哄着,手中拿了一个奇怪的珠子,放在孩子的嘴中让他吸吮。见妇人进来,抬头对她一笑。女子烂丽的笑脸让妇人也有了瞬间的失神,但她马上就拉下脸来冲上去指着她大叫“你是什么人?到我家里干什么?”

  女子笑吟吟地冲着婴儿摇头:“行了行了小家伙,别这么贪心,肚子不饿就好了,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她把那个珠子收回来放进了自己口中,婴儿立刻抗议地大哭起来。“好了,小家伙,好了,唔唔唔,不哭了,吃饱饱,睡觉了……”她站起来边走边拍,耐心地哄劝着。妇人见她对自己不加理睬了大怒,但是看着她华贵的衣饰,娇艳的身影,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扔下那个碗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妇人便拉着那个男子又冲了进来,男子手中还牵着一条大狼狗,狼狗一见女子,凶恶的大叫了起来。

  女子刚刚把婴儿哄睡着又被狗吠声惊醒,再次大哭起来。

  女子路出一丝不悦,抿着嘴瞪了狼狗一眼,那条小牛犊似的大狗叫声嘎然而止,呜呜咽咽几声,夹着尾巴从男人胯下钻出门去,男人怎么拉也拉不住。女子又哄了婴儿几句,才笑盈盈地娇声问:“有什么事么?”

  “你,你是谁?跑到我们家中干什么!”男子跨在门槛上鼓着勇气叫,随时准备转身逃出去。

  女子笑的极为娇艳:“我叫柳媚,你们不认得吗?我只是来看看这孩子的,你们不必理我。”妇人拽着男子颤声说:“就,就,就是她,和你堂弟相好的那,那个狐狸精,我隔着窗子见,见过她?”

  柳媚打开孩子的被子想给他换上自己带来的小衣服,却看见小孩子的脸上、背上都是被尿湿的衣被浸出的疹子,鲜红可怕的样子。她的笑容冷了下来,眼中一片凄伤,半晌才用手指指着孩子的皮肤叹息:“你们要这个孩子死吗?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难道你们就半点不可怜他?”

  “我们管他吃管得住还不够吗?你还得让我们当她是祖宗供着不成!”妇人虽然也害怕,可是嘴上一点也不示弱。

  柳媚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沉思,良久以后才说道:“罢了,这个孩子留在你们这里用不了多久怕就活不下去,不如让我带走他罢。”

  “你带他走?”听到可以推掉这个累赘男子正要高兴的答应,妇人却抢先一步喊:“一个男孩儿值十两银子呢,你说带就带走!想要孩子留下钱来!”

  柳媚俏脸一沉再没半点笑意,冷冰冰地说:“我要带他走你拦得住吗?”她原本笑盈盈的样子给了妇人贪便宜的勇气,现在冷若冰霜的面孔却令对方不寒而栗,畏缩着不再说话。柳媚温柔的脱掉孩子身上原来的衣物,给他穿戴一新后抱着向门外走去。走到门槛外忽然回头笑说:“看在你照顾他几天的份上,给你些报答。”

  妇人眼中刚刚射出贪婪的目光,忽然发出一声惨呼——只见一条长长的牛尾巴从她的臀部伸了出来,活泼的摇摆着。“你这狐狸精!不,狐仙……狐仙……您回来……您大人有大量……”在夫妇二人的哀号声中,柳媚莲步轻迈,走到院落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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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故事之狐儿 (二)
作者:可蕊



  秋夜风寒,伏在树杈间的道全努力缩着脖子,心里盼望着这场战斗能快点开始快点开始,早点结束,好能离开这个地方。他偷眼看看自己的两个师兄:道真站在假山后的阴影中,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看见他的身子站的笔直,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道志贴在屋子的后墙的夹道中,东张西望,似乎也没有把寒冷放在心上。他们选的位置倒好,偏偏把我放在这个不挡风的鬼地方。道真在心里咕哝着,对两位师兄一肚子抱怨。

  庭院中十分安静,无星无月的夜中,院中的山树池塘亭台楼阁都如同剪影般的不真实,只有那扇亮着灯光的窗口走出的色能带来一种温馨的暖意。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男子正在做着手势说着什么,那个女子身体笑得乱颤,用手中的手帕作势要打他。不一会儿灯便被熄灭,整个院落陷入了黑暗中。

  道全正在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这一人一妖在里面干什么好事了,却看见道真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向屋子走去。道志也抽出了背上的桃木剑走向前。道全见自己落了后,慌忙从树上向院子里跃去,手忙脚乱之中衣服不知何时被树枝勾住,竟然以一个狗吃屎般的姿态跌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和一声痛呼,在原本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估计几里地外都能听得见。

  道真与道志对视一眼,马上改变了原来小心翼翼的动作,双双跃到正房门前,各自扬剑凝视着房门,当道全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从地上爬起来时,正看到一团黑影破门而出,与他的两个师兄斗在了一起。道全也抽出来自己的剑,张着手围着战成一团的两人一妖打转,却找不到任何下手的余地,只能不住地出声提醒:“大师兄小心!”“二师兄在你后面。”“打,打,加把劲。”“快啊,快啊,他快不行了。”

  在道全的大呼小叫声中,争斗已经慢慢到了尾声,道真与道志虽然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但是凭着两人全力还是把对方制服在地。那个身上贴满了咒符的男子在地上滚动着,终于嚎叫一声显出了原形——一只兔子大小的刺猬。

  道志上前狠狠给了它一脚:“畜牲,才有几年道行就敢出来害人,这下看见往哪里逃。”却被刺儿扎上了鞋底,不得不脱下鞋来在地上摔打着。

  这时的院落里早已是灯火通明,听到声音后过来查看的家丁们把这个小院包围得水泄不通,见争斗结束,早已有人跑去把员外叫了出来。就连那位刚刚还在与妖怪缠绵的小姐也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站在屋门口,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向院子里看着,直到有两个大胆的丫头上前把她扶了屋里。

  道志一脚把地上的刺猬踢到员外面前,呵呵笑着说:“半夜三更的打扰员外的好梦了,您看,迷住你女儿的就是这个东西。”

  眼见妖怪滚了过来,员外与他身边的家丁们一哄而散,远远地逃到另一边才站住。员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说:“三位道长,你们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这个妖怪……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员外对于妖怪被捉的事情不但不怎么关心,反而对这三个道士大喊大叫起来。

  道志冷笑着说:“怎么,员外以为白天把我们赶走就可以打消我们除妖伏魔的决心吗?不过很奇怪啊,员外,您的女儿明明被妖怪迷住不是一天半天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为她医治,反而要把我们找上门来除妖的道士赶走呢?难道你一心一意要招这个妖怪做乘龙快婿?”

  道全用剑拔弄那个妖怪漫不经心地说:“啧啧,那么说来员外可真有眼光,你看人家这个女婿选的……不过我怎么听说你的小姐下个月就要出嫁,嫁到临县的田员外家去呢?你这到底是选了几个女婿呀?”

  员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周围的家丁们也各自拿着兵器盯着三个道士,目光中尽是蠢蠢欲动。

  “哈哈哈,你们知道怕妖怪,对我们这些能除妖的道士反而不怕了!”道真大声笑着,忽然挥剑砍向身边的小树,鸡蛋粗细的小树应声而断,他手中的桃木剑居然无恙。他冷眼瞄着众人,不住地把弄着手中的剑,似乎在问“谁敢上前。”家丁们全被他吓住了,犹豫不决地看向员外。

  “多,多谢几位道长救了小女,来,来,请大厅用顿酒菜,小可另外还有谢礼,请请请。”员外想了一下也改变了主意,脸上堆满了笑容,居然邀请起他们来。

  道志摆摆手:“酒菜就不用了,倒是有什么谢礼尽管拿来,我们是来者不拒的。”

  “来人,去帐房取一百两银子给三位道长。”

  “慢!”道志打断了的员外的话笑嘻嘻地问:“一百两银子,我没听错吧?员外,据我所知,仅仅是田家给令媛的聘礼可就是一座庄子、两个铺面外加二千两银子啊,更别说两家联姻之后你们每年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生意有多少了?这么要紧的婚事,难道在您眼里就值一百两银子?万一我们三兄弟有哪个一不小心说出去,让田员外家人听见了,人家知道你这么不重视这桩婚事,该有多寒心啊,您说是不是?”

  员外的脸沉了下来,这个道士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自己不给他们一笔他们满意的价钱的话,自家女儿被妖怪迷惑的事情便会传到外人的耳中,最严重的后果是,事情会传到未来的亲家耳中。

  自家的生意正是要靠田家大力支持的时候,所以才会有了这桩家龄相差了二十余岁的婚事,如若对方知道自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婚事告吹还在其次,自家的生意岂不是要出大乱子。本来在女儿刚刚开始被妖怪纠缠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女儿为了反抗这桩她不情愿的婚事,不愿嫁给大她二十岁的田员外故意出来的把戏,除了严厉约束家人不得向外说外,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的迷惑之态竟然渐渐趋于疯癫,再怎么看也不象是她自己在演戏了,而且一到夜里她便早早关了房门独自呆在卧室里,外面的人叫听见里面传来男女调笑相戏的声音。本来把那些妖怪迷人的事情都当作村野乡谈,谁知道竟然会在女儿就要出嫁的当口上谈到自己的身上来。

  员外派了丫头婆子夜里去跟女儿作伴,可是一入夜这些人便昏昏睡去,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就会发现彼此的头发系在一起,被扔在院里的花丛中。受了几次这样的惊吓和寒夜中的风霜雨露侵袭,丫头婆子们大都病倒,少数的几个身体强健的,也已经在意志上被打倒,再也不肯在晚上踏入小姐屋里去了。

  员外到了这时才真正为女儿的事着起急来。

  只是此时他女儿受的迷惑已深,那妖怪也摸熟了门路,已经是赶也赶不走了。心急的员外暗中几次请了僧人道士前来趋赶,也不知道是妖怪道行高深还是请来的那些高人各个虚有其表,反正几次三番的做法不但没有效果,那妖怪反而越来越嚣张,大白天也在闺房中出出入入起来。而且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外面也渐渐开始有了小姐被妖怪缠身的流言。员外为了保住这门亲事,急忙又重新开始封锁消息,也不管女儿是不是被妖怪迷住了,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嫁过了门了事。

  谁知几天前忽然有三个道士找上了门来,扬言听说府上有妖怪作怪,他们特地前来除妖。员外此时最听不得的就里这个,不但指责几个道士不守清规,为了骗钱胡说八道坏了自己女儿的清誉,而且指使家丁亮出兵器,放出恶狗,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摸上门来,而且还真的有本事抓住了这个妖怪。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员外阴沉着脸问。

  道志微笑着说:“贫道的道观年久失修,听说员外您一向乐善好施,不如施舍给贫道一千两纹银,让我们回去修建三清大殿如何?”

  “一千两!”听到他狮子大开口,员外象针扎到一样窜了起来。

  “再不然两千两?”道志笑容可掬地跟他“讨价还价”。

  员外见他们不肯甘休,心一横恶狠狠地咆哮:“你们这是敲诈!我,我要拉你们去见官,说这里有妖怪,谁看见了!弄只刺猬来就说是妖怪,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上了官府的大堂还敢不敢这样公然行骗!”

  “哈哈哈哈……”道真仰天长笑,忽然伸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地向那只刺猬一指,那个刺猬立刻又变成了一名男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吓得不少家丁失声惊叫。

  “员外,我们既然能降伏他,自然也可以放他自由离去,您这样过了河就抽板,不太好吧。”道志再次笑嘻嘻地上前交涉。“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他留下,就这么一走了之呢?也许这只刺猬妖怪经过今晚这次大难却不会迁怒于您家人,反而会因此认识到自己纠缠小姐的不对,过几天便去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他去了,天下的妖怪知道您乐善好施,不许道士上门的美名,会纷纷上门来投奔您也不一定,今天来只老虎,明天来条鲤鱼,后来来只麻雀……哈哈哈哈,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那么多女儿,不然一股脑儿都招了女婿才好。”

  员外的脸色由红变黑,又由黑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黄,一时间五色齐出,缤纷之极,听这道士的言下之意,如果自己今天不受他们的威胁,此时就会把这个妖怪放掉,他们有道术护身,当然不怕这个手下败将再去报复,自己这一大家人势必便会成为这妖怪出气的对象。可想而知接下来这妖怪的报复手段必然会比迷惑女儿对厉害上百倍,而且这道士最后那几句话,又似乎在隐约说明自己家接下来的日子必将妖风大盛。自记者肖门小户的有没有妖怪会慕名而来尚未可知,但这几位法力高强的道长则肯定会“邀请”一些妖怪不时前来自己家中小住,只是这些妖怪大爷们住下来什么时候会走?走之前会干点什么就难说了。

  他愕了良久,终于说:“千两白银我确实拿不出来,五百两如何?”

  “员外真是生意场上的高手,这拦腰砍价的本事果然高明,不过两千两一下子砍到五百两,这也太小气了吧?”

  “明明是一千两,什么时候成了两千两?”

  “好吧,咱们初次打交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员外这就拿出银两,打发我们几个讨人厌的道士上路吧。”道志举手施礼说。

  员外眼里出火似的看了他片刻,一咬牙说:“给道长们拿银子来。”

  一千两白银份量不轻,体积也不小,员外忍着肉疼令人抬出那个小箱子时,心中还在暗暗咒骂:看你们怎么抬着这个箱子上路?路上被强盗抢了去才好。他有意有为他们准备银票,道士们似乎也不打算索要轻便好带的银票,只见道志上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眼看那个装满银子的箱子便在他手中缩小,直到变成指甲大小,被他拿来轻轻丢在了袖中。向员外躬手作别,几个道士有说有笑地扬长而去。

  走在旷野中,薄薄的雾气之后已渐渐透出晨光。三个道士踏着晨露走在原野中,虽然一夜没睡,但是他们三个都精神奕奕的,正把大锭的银子拿在手中相互的传看着。

  “这可是以前两银子啊,哈哈哈哈,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道全毫无顾忌地狂笑着,把银子紧紧抱在怀里,一幅恨不能吞到肚子里去的神情。

  “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活像一辈子没见过银子!”道志劈手从他怀里夺过银子,跟着轻轻一脚向道全踢去,“学学你二师兄,从来不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道真冷冷的打断他说:“我是不把银子放在眼里,那种东西放在口袋里就行了。你最好不要忘记了应该分给我的那份,不然我可不在师傅面前帮你圆谎。”

  “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啊!”道志说着,取出大约二百两银子递了过去。然后又拿了一锭银子(也就五十两)递给道全,“给你的,拿着吧。”

  “为什么我只有这么点!”道全不满地抗议起来。

  “你还有脸问?”道志在他的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自己说说,今天的事你出什么力了?你帮什么忙了?不但没按照我说的去做,还提前惊动了那个畜牲。我跟你二师兄忙着打妖怪的时候你还在旁边看热闹!给你这些就是看在你第一次出来,不叫你空手回去的好意了。怎么?嫌少不要是不是?正好……”

  “不不不,师兄,我哪能嫌少啊。”道全急忙把银子揣了起来。

  “你们两个记着啊,师傅那里别给我说漏了嘴,不然小心你们的舌头!”道志有恶狠狠地加上一句叮嘱,“道真我放心,就是你这个家伙嘴没有把门的。”说这又给了道全后脑勺一下。

  “师兄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的,嘿嘿嘿嘿,只要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您想着您的小师弟点就行了。”

  “算你懂事。走,回去了!”

  道全一路都在悄悄打量两位师兄,他入门最晚,这次是第一次被师傅允许跟着两位师兄出门办事。在济南府两位师兄除妖的本事令他大开眼界,那条蛇精害人无数,曾经吃掉了好几个前去降伏的道士僧人,可是在两位师兄的手下还不是俯首就戮。从头观战到尾的道全对两位师兄的敬佩大增。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道术已经不错,没想到在真正的妖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两位师兄却这么得厉害。

  平时在他看来大师兄道志为人有些轻浮,用在修行上的时间比用在俗物上的要少得多,最喜欢的事情是管理道观的银钱出入,常常自己在屋里关了门算帐数钱闹到半夜,乐此不疲。二师兄平时只会修行练剑,少言寡语,对道全这个新来的小师兄很少加以理睬。可是到了正事上大师兄沉着干练,二师兄果断英勇,那只蛇精在他们的手中连一百个回合都没熬过去。

  两位师兄除妖时的表现令道全佩服不已,但是更令他佩服的却是师兄们的随机应变。

  在小镇上听到那家闹妖怪的事情,主动上门却被告知没有妖怪后,道全都以为师兄们打算回去了。没想到大师兄不但没有轻信那家人的谎言,反而一举就降伏了妖怪,而且还凭着抓住主人家的小辫子弄到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至于平时言语不多,看起来那么严肃的二师兄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与大师兄配合的那么好,如果不是有他几次适时的恐吓,今天的银子到手的也不会那么容易。看起来跟着两位师兄,将来大有前途呢。道全摸着怀里的银子喜滋滋的暗想。

  道全本来是个穷秀才家的次子。他的父母种地治产、经商买卖样样不会,却一连生了七八个孩子,仅仅靠着父亲平时教书和母亲日夜纺织的那点收入,根本不够一家人糊口的,于是道全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挖点野菜,干点零活,偷点东西,讨几口饭,总之为了对付从小到大便紧紧跟着自己的饥饿,他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以致于他自己回想起来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为什么离开了自己的家的。记忆中他从八、九岁时便开始四处流浪,一直混到十七、八岁。只身在飘流的孩子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历尽了风霜。谁知道时来运转,他在前年的时候因为饥寒交迫昏倒在一家道观门口,却被道观里的道士救了起来。那家道观里只有一老两少的三个道士,可是他们吃香喝辣的看起来过得十分的舒适,道全看到之后为了混口饭吃就想索性做了道士。

  那家道观的老道士性子有些古板,硬是说什么他与道门无缘不肯收他,可是他看准了做倒是是个不错的职业,硬是赖在道观里不肯走。幸亏他小时候跟父亲学了些字读过几本书,加上在世间闯荡了这么多年,人比较机灵,学了不少溜须拍马的招数,手脚也很勤快,每天抢着干些杂活,跑前跑后的忙个不停,居然把老道的大弟子道志哄的高兴,时不时的在师傅面前为他说好话,又说起他的身世可怜,无家可归,如果不收留他不是等于没有救他一遭。

  老道士心肠不错,天长日久被大徒弟说动了心,居然真的收下他作了关门弟子。只是他对这个小徒弟的资质很是看不上眼,全当作观里多了个干活的杂役而已,很少指点教导他。倒是大师兄很愿意教他,而且时时督促他修行。所以对然大师兄对自己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还喜戏弄自己,但是道全心里对大师兄十分的感激。二师兄道真不太好相处,平日里很是看不起他这个天资不好的师弟,话也不怎么跟他说,更别提指点他一二了。

  道全看道真平时对大师兄也是爱理不理的,心里自动把这种情形当作了两为师兄之间的明争暗斗。在他的脑海中什么为了师傅的绝学啊,为了将来的观主宝座啊,为了师傅的独门法宝啊……种种的假设在他的构思中被设计出来。既然两位师兄之间有矛盾,他这个关门弟子自然是坚定的站在大师兄一边的。所以他对二师兄道真也是不冷不淡,跟他划清了界限。没想到这次出门却看到了和他想的截然不同的情形,两位师兄之间不但没有争斗,反而关系很好。二师兄对大师兄的话几乎言听计从,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却把道全弄得一头雾水。

  “老三啊,”三个道士赶了几天路,眼看自家的道观就在眼前,道志忽然开口招呼道全,“把那个葫芦拿来。”道全马上从腰间拿出那个装着刺猬妖怪的葫芦递上去。道志把葫芦拿在手上抛动着说:“这个家伙要怎么处置呢?如果带回观里,师傅马上就会知道咱们三个偷偷摸摸在外面干了好事。”

  “这种害人的畜牲杀了便是,还用的着费力气想吗。”道真冷冷地说话让旁边的道全打了个冷颤。

  道志似乎有所不忍地说:“这个孽畜虽然可恶,但是还没到该死的地步,就这么杀了他他多年的修行就毁于一旦了,也实在可怜可惜。唉,没办法,他死总比咱们哥仨挨师傅教训好。”说着他把葫芦倒过头来在底上一拍,一只巨大的刺猬便从里面滚到了地上。他一落地便连连磕头求饶:“几位仙长,饶了小的吧,行行好饶了小的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个葫芦不是炼制来专门捉妖怪用的,而是道志顺手从别人家院墙上摘来的,里面关着的妖怪依旧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才道士们商量着要杀掉这个刺猬妖怪的话他全部听在耳中,所以一出来就拼命的求饶,希望对方能够给自己一条生路。

  道志根本不为所动,想道真示意:“二师弟手脚麻利,还是你来动手。”

  刺猬一把搂住道志的腿哀求:“仙长,你发发慈悲啊,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儿女需要养活啊,您要是杀了我我们一大家子怎么办……欧嗬嗬嗬嗬……”

  “都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了还出去勾引良家妇女,该死!”道真说着亮出了桃木剑。

  “道长啊,道长啊……嗬嗬嗬嗬……我辛辛苦苦修炼到今天不容易啊……嗬嗬嗬……饶命啊……我真的再不敢了……”刺猬眼见死到临头,放声大哭起来。道真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妖怪,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哀求手软,挺剑就要向他的心口刺下去。

  “等一下!”道全脱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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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其他作品——月亮的眼睛里
作者:可蕊



  
  林小羽看了一眼,头脑中一片混乱,无力的坐了下去,旁边大家又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

  “小羽,小羽,快上课了!你又睡着了!”直到张楠楠叫着拉她才回过神来。

  “楠楠,那个人呢?那个严韦行!”

  “严韦行?”张楠楠四处张望,“前面不远,门口那里。”

  林小羽顾不上别的,快步冲到门口那群男生中,一把抓住了严韦行,硬把他拉出食堂大门。

  “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严韦行听着身后朋友们一片哄笑声,甩开她的手问。

  “你会捉鬼?”

  “啊!”

  “你会捉鬼对吗!救救我!我遇见鬼了!”林小羽抓住他的手不放。

  严韦行上下打量她一番说:“你气色很好啊,那个鬼跟你这么多天了,一点也没损害你的阳气,可见它对你没有恶意,你怕什么?你自己不是也能看见吗?”

  “好几天……你果然看的见,它在哪里?在哪里?”林小羽四周看着。

  “现在没有了,昨天我还看见在你后面,一个大眼珠子。”严韦行用手比划一下。

  “啊……”林小羽一把抱住严韦行,放声大叫起来,“鬼啊,鬼啊……”

  “别叫了,所有人都在看我们!”严韦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孩抱住,其尴尬可想而知,更何况许星子还在不远处向这边看着呢。

  “救命啊,我真的遇见鬼了,你不能见死不救……”林小羽索性哭了起来,“昨天晚上那件凶杀案是真的,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见那个人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的──那个大眼球就在他周围转,然后……呜呜呜……救命……”

  严韦行听的一头雾水,忙问:“你说明白点,你在案发现场?”

  “不是我在,是我觉得的我在……呜呜呜……”林小羽自己也说不明白,哭的更厉害了。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严韦行看看林小羽,在盘算着丢下她回教室去好不好。

  “星子说你是高手,说你是驱鬼世家的传人,本事很大,你一定要救救我……”

  严韦行本来已经推开她的手了,这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说我什么?”

  “她?”林小羽眨眨眼。

  “许,许星子啊。”严韦行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问。

  “星星?她说你很风趣,很有内涵,很深藏不露……”

  严韦行大喜过望:“真的吗?她真的这么说我?”

  “什么吗?星星那家伙居然以为你喜欢我。”林小羽看着他的表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伸手抹抹眼泪说,“浪费我的感情,喂,你其实喜欢星星对不对?”她一转眼之间眼眶里连半滴泪水都不剩了,反而挂上了一种“狡猾”的笑容。

  严韦行看着她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刚才根本就是在假哭,看起来这个自己一向把她当做“许星子的朋友”存在的女孩,完全不象她外表那么甜美可爱,而是一肚子的鬼心眼才对。

  “喂,你是捉鬼道士,现在我遇见鬼了你可不能看着不管。”林小羽现在可一点也没有求人的表情了,理所当然要求说。

  “我不会捉鬼,根本帮不了你的忙,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捉鬼专业户,而且还可以打折。”

  “不想帮我?”

  “我没那本事。”

  “嘿嘿,我可是星星的好朋友喔,如果我跟星星说我喜欢某人,星星那么讲义气的人是决对不会跟朋友抢的喔……”林小羽眯着眼睛说。

  严韦行有点慌乱地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有我帮忙,某人追求星星事半功倍,比如她喜欢什么了,讨厌什么了,什么时候心情好了……相反,有我在里面捣乱的话,哼哼哼……”

  严韦行在心里暗骂一声:“狐狸!”

  林小羽看着他,忽闪着大眼睛又装可怜说:“我现在这么可怜,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我死了星星会哭的。”

  反正她的意思就是她可以帮自己追求许星子,而自己就必须在她遇到的这次事件中帮她的忙,给她当保镖就是了。严韦行本来不想答应,他最不愿意和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扯上关系了,可是想到许星子的音貌笑容,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林小羽也不过是个多少有异能的人的预知梦而已,准备回家问问长辈,讨个办法封住她这种能力了事,也没当成多难的事。而且心里还在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喜欢上这个女孩。

  严韦行想了想,向她伸出手:“成交!”

  林小羽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她一只手抓着手机,一只手抓着一大把护身符,嘟着嘴坐在床沿上。严韦行和她讲好了,下午放学回家问过长辈后立刻打电话给她,可她等到这么晚了还是不见有回音,她也不敢睡觉,只好等着,反来覆去的看着手里那一大堆护身符,难道那个家伙准备用这些不知有用没用的东西对自己敷衍了事?

  林小羽手里拿的这一堆护身符有七八个,有玉伟、木佛,有的是用红绳系着一个小布裹,有的是系着一块石头,还有的干脆是一枚不知什么动物的牙齿。这些全是严韦行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给林小羽的,据他自己说全是长辈给的,他从小就都带着了。

  “有用吗?”

  当林小羽疑惑地这么问的时候严韦行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从小就挂着:我家祖传的佛像、外公符咒,还有这个,据说是妖怪的牙……总知这么多,也指不定哪个就有用,先借给你吧。”

  “佛教的、道教的……还有妖怪的,这么掺合在一起,本来有用也变没用了……”林小羽看着它们苦笑,不过有毛不算秃,好歹也算护身符,她把它们全挂到脖子上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机还是没有响。

  这个严韦行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林小羽现在有了这样的疑问。

  她本来是觉得严韦行这个人在学校中风评不错,加上有“装神弄鬼”的深厚家底,和爱好古怪的许星子到是不错的一对。不过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个骗子,林小羽就算自己落个言而无信,也决不会让自己的好朋友做这种人的女朋友。

  林小羽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渐渐到忘了害怕,这时一直趴在她腿上的狮子球忽然跳起来,躬起背,发出“嘶嘶”的怒声。林小羽顺着它的视线一抬头,见那个眼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子当中。

  眼珠直向林小羽转过来,而猫的毛竖立着伸爪就去抓对方,这只平时连老鼠都害怕的宠物猫,这个时候到出奇的勇敢。林小羽觉得那个眼球太诡异了,怕自己的宝见猫受到什么伤害,伸手把它捉回来抱在怀里,盯着那个眼珠问:“你到底要干什么?昨天是你杀了人对不对?”

  眼珠直视着她,目光越来越深沉,却什么也不说。

  “对了,我今天可有护身符!”林小羽亮出那一大把护身符,“你别过来啊!过来会倒霉的!”

  眼珠向她飘过来,一点也不把那些护身符放在眼里的样子,林小羽已经退到了床边,实在没处再躲了,抡起那些护身符向眼珠打了下去。其中一枚护身符正好甩在眼珠上,发出了一篷火花,立刻燃烧了起来,那个眼珠发出了一声嚎叫,血从眼角淌下,剧烈的转动着。它似乎被激怒了,气势汹汹地扑向林小羽,整个眼睛都泛成了红色。

  “刚才是意外,你别生气啊!护身符是严韦行给我的,你去找他吧!”林小羽眼看着那眼珠湿湿粘粘地又贴上了自己的脸,吓的大喊大叫,再用护身符去打,却一点效用也没有。眼前的事物又开始扭曲、转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林小羽只来的及按下了接听键便被吸入了那个旋涡,失去了知觉。

  “唔……”林小羽挣扎着睁开眼,却看到一个男人正在自己身边,笨拙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等他抬起脸一看正是严韦行,“你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林小羽厉声问。

  “这是你房间吗?”严韦行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四下看看反问。

  林小羽也跳起来,发现自己果然是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墙上还挂了几张半裸的女人图,怎么看也不象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天啊,这不是又和昨天晚上一样了吗……”林小羽一把抓住严韦行语无伦次地叫,“你快想办法啊!不然呆会又会死人!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谋杀!”

  “冷静点,冷静点,这里根本没人!”严韦行连忙说。

  看看屋子里果然并没有人,那个大眼珠也不见了,林小羽才稍稍松了口气,问:“你怎么才来啊?我怎么被弄到这里来的?你又怎么跟来的?我们现在……也是鬼魂了吧?”林小羽发现自己又能飘在空中并且穿透物体了,不由苦着脸。

  “灵魂出壳……该我倒霉,偏在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严韦行喃喃自语着。他找到自己一个长辈,花了很长时间翻古书才弄明白林小羽的情形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和长辈一起来到林小羽家楼下,本来想打个电话叫她出来,谁知道事情这么凑巧,一下子就被扯了进来。“我的护身符呢?”

  “在这里,根本没什么用!”林小羽口中说着没用,还的却不怎么情愿。

  “没用……那怎么少了一个!”严韦行用手一点数目,偏偏少了今天陪他前来的舅舅给的那一个,不由着急起来。

  林小羽看着他的神色问:“我拿去打那个眼珠了──少的那个很得要吗?是不是唯一有用的一个?”

  严韦行摇摇头叹口气。他本来想利用那个护身符里的符咒和舅舅联系,请他把自己和林小羽唤回去的,现在没戏了。他知道在深夜之中,脱离身体的灵魂如果在外面飘荡没有什么法术护持的话是很危险的,而且又不知道自己身体在何处,站在窗口眺望着外面的灯光,却不敢随便带林小羽出去。

  “喂,你别停下看风景啊,我们怎么办?”林小羽跟在她后面叫。

  严韦行摊摊手:“等我舅舅来救咱们。”

  “又要等,我等了一个晚上了……”林小羽没什么耐心,不一会就自己在屋子里乱转起来。严韦行看着她直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女孩是害怕不害怕,一般女性遇见这种事,不是哭叫也该昏倒了。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找上你吗?”严韦行索性坐下说。

  “因为我能看见它?”

  “不是,因为你的体质很特殊。”严韦行向她报告调查结果,“你的身体对于鬼魂来说,可以起到一个……播放和接收的效果。”

  “什么?”

  “就是说你象一个电台或者什么信号中转站一样,鬼魂可以通过你输入一些问题,比如找什么东西,什么人之类的,然后你就会自动搜索,给它一个答案,所以鬼魂才喜欢来找你,明白了吗?”

  林小羽伸手摸摸头,好象没长出天线之类的东西来,“明是明白了,可是你这么讲……怎么一点灵异事件的味道都没有,到好象是在讲什么机械构造。”

  “差不多的意思就行了,你以为那书上大段的古文我能背过不成?我背过了你也听不懂啊,反正你是很特殊、很珍奇的人,鬼魂们一般会小心使用,不会随便伤害你的,不过你没有正式修炼过,也没有高人给你开天眼,所以平时只有体温升高的时候可以和鬼魂勾通,而且自己也不能控制这种能力。我舅舅说了,只要你拜他为师,修炼上三年五载就可以随时使用这种能力。而且收放自如,到时候那些有求于你的鬼魂就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你叫他们去帮你杀人放火、偷东西、写作业……总之干什么都行,怎么样要不要拜个师傅?”严韦行对这件事到是很热心地在耸勇林小羽,如果能收到林小羽这块“奇材”作徒弟,他舅舅大概就不会总想要培训他了。

  林小羽双手抱着肩叫起来:“别说了,恶心死了!我才不想天天看见那种东西!”

  “别那种东西那种东西的,人总有一死,死了之后不就……”严韦行正要康概激昂地给林小羽讲道理人鬼平等的道理,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原来那只大眼珠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正在她眼前转着,眼珠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他。

  严韦行慢慢绕着圈子,偷偷从口袋里取出舅舅给的一张符准备丢过去,这时站在他对面那个眼睛背后的林小羽也发出了一声尖叫:“它,它后面也是眼睛!”

  严韦行还真的不清楚一个大眼睛后面应该是什么,可是趁着它被林小羽的尖叫吸引的这个机会,伸手把符咒拍在了眼珠上。

  阵阵凄厉地尖叫从眼睛中传出来,接着又是一声象布料撕破一样的声音,眼珠此时飞速转动的象车轮一样,直向严韦行压下去。严韦行用手去挡,右手竟然陷进了眼珠里,就好象被粘在了里面,他越挣扎便越陷进去,不一会连整个身体也被向里拉了下去。严韦行知道碰上了厉鬼,现在它想把自己的魂魄吞下去,一时也没了主意,一边后悔不肯好好学习法术,一边奋力挣扎。

  “放开他!放手……不,放眼!”林小羽尖叫着,脱下自己的鞋子向眼珠上敲打起来。

  眼珠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声音,但是对它而言林小羽还有利用价值,它不想现在伤害林小羽,于是把怒全部冲向了严韦行,吞食他的速度更快了。

  林小羽忙用手拉住严韦行,一边用力往回拉他一边还用鞋子不停地敲对方。那个大眼珠接应不暇,竟然被她把严韦行慢慢拖了出来。

  “呼,天啊。”

  两个人坐在地板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喘着粗气。

  “接下来怎么办?”

  “逃!”严韦看那个眼珠又开始转动起来,也顾不上外面危不危险了,拉起林小羽向墙壁冲去。他认为自己现在是魂魄之体,一定会轻易地穿墙而过的,谁知“砰”的一声,两个人重重撞在了墙上,一起捂着鼻子叫起痛来。

  眼珠从面滚过来,把他俩逼在了墙边。

  “它过来了,打它!打它!”林小羽使劲给严韦行鼓劲,并且自己把两只鞋子都举在手里对着它。严韦行不由暗暗叹气,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她不去学装神弄鬼……不对,不去学法术修炼真是可惜了。

  “他们在哪里?”眼睛几乎贴在了林小羽的脸上,问题从林小羽和严韦行的脑子中呼了起来。

  “什么他们?”

  “他们在哪里?”声音又大了一些,逼问的更紧了。

  “哼。”林小羽索性一抱手臂,“这是求人应该有人态度吗?知道也不告诉你。”

  “其他人在哪里?”

  严韦行忽然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找他们?想把他们怎么样?”

  “死!死!死!”眼珠发出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可怕的声音,紧紧贴在了他们两个脸上。

  “你这么想杀死他们,是你和他们有仇吗?”严韦行忍住那眼珠的湿粘带来的恶心又问。

  “死!死!”声音尖锐地刮动着两人的脑子,使他们不由都甩着头闭上了眼。

  “他们在哪里?”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我不当你杀人的帮凶!”林小羽大声叫起来。

  正在他们纠缠之间,房门突然开了,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口中不知咕哝着什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眼珠一下子停止了向林小羽他们的逼迫,反而向那个人滚动过去。

  “糟了!它要杀他!象昨天那个人一样!它要杀他!”林小羽紧紧抓住严韦行的手叫。

  严韦行不知该怎么办,咬咬牙又摸出一张符向那个眼珠冲过去。这时刚才进来的青年已经看见了那正在自己眼前打转的眼珠,发出惊怕的叫喊声来。

  林小羽再也受不了有人在自己眼前死掉了,也双手执着鞋子冲到严韦行身边,一起去打那个眼珠。眼珠被他们激怒,扔下青年来对付他们,它怒火烧的眼珠发红,严韦行和林小羽的身体在它注视下一动也不能动,任由它把两人撞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林小羽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眼珠又冲了过来,吓得忙一闭眼。严韦行双手抱住她向旁边一滚才没被扑中。但接着眼珠又把他们甩了起来,撞上了天花板,又狠狠摔在地上。

  忽然一道光线从窗中射入了屋里,正好照在严韦行身上。

  “舅舅!”严韦行欢呼一声。

  光线停在严韦行身上,就好象钩鱼一样,扯着他向窗外飞去,严韦行忙一把拽住了林小羽,把她也拉了起来。

  “那个人怎么办?”林小羽大声问。

  严韦行到佩服她这一点,自己都在生死关头了还顾得上牵挂不相识的人,这个女孩也许不象她外表那么任性讨厌。但他只来的及说:“我舅舅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回去再……”就在笼罩自己的光茫中失去了知觉。

  林小羽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脸朝下趴在自己的床前,狮子珠正反复用舌头舔她的手。“狮子珠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吓到你?”林小羽先抱起猫来亲了一下才想起另一个人,四下望望自言自语:“严韦行怎么样了?”

  手机及时响了起来。

  “喂,林小羽吗?我是严韦行,我在你楼下自己的身体里了!你也没事吧?我现在和舅舅一起去救人,你呆在屋里别出来,舅舅在你们家附近施了法术,可以保护你的。明天学校见!”

  林小羽拿着电话冲到窗口,看见楼下一辆载了两个人的摩托车正飞驶而去。

  “唉……”林小羽叹口气坐回床上,把玩着手机,不知道严韦行那个舅舅水平怎么样,救不救的了那个人。

  一下课林小羽就冲到严韦行班级的外面,在一片不怀好意地口哨声中把严韦行拉到了操场上。

  “昨天怎么样?救了他吗?”林小羽劈头就问。

  严韦行昨天经历了一场灵魂出壳,又沾染了鬼气,虽然回家服了一堆丹药,今天还是一副原气大伤、萎靡不振的样子,到佩服林小羽那完全没事神情。听了她的话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没救他?他死了?”林小羽想起前一个死者的样子,打了个寒颤。

  严韦行又摇摇头。

  “没死?得救了?”

  严韦行说:“死是没死,残废是免不了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把自己一只眼睛挖出来了。”

  “呕……”林小羽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舅舅想和你谈谈,你有空吗?”严韦行用手按着太阳穴问。他实在一点精神也没有,而且被太阳一照就头昏,这是和鬼魂过度接触的一般症状,真不知道林小羽怎么会一连见了那么多次那只鬼,怎么还可以这样活蹦乱跳的,真不愧是舅舅口中的奇材啊。

  “行!行!我见,什么时候?”

  “中午放学吧,我舅舅是个老师,他也有课的。”

  “老师?你舅舅不是神棍吗?”林小羽话一出口,马上在严韦行的目光下扭开了头。

  “我们家没有神棍!大家都有正当职业!”严韦行冲着她的耳朵大叫。

  “喔。”林小羽声咕哝,“兼职神棍”。

  严韦行的舅舅韦志立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戴一副黑边眼镜,一脸严肃,板板正正的西装肩头还沾着些粉笔屑,只从外表一看到和林小羽他们的教务主任差不多。一见面严韦行向他解释老师拖堂下课晚了的时候他马上来一句:“学生,学习重要!老师多讲是为你们好!”──果然是个教务主任!林小羽在心里说。

  “舅舅,她就是林小羽。”

  “韦老师好。”对他的印象可一点也不妨碍林小羽摆出伪装给陌生人错误的好感。

  “林小姐,你祖上是干什么的?”韦志立盯着林小羽上下看了十几分钟才问。

  林小羽舔舔嘴唇:“我姥爷姥姥是农民,爸爸是孤儿。”

  韦立志又伸手捏捏林小羽的手臂叹息:“奇材啊,奇材啊,若不是祖上积德,教代累修,怎么可能出这样的奇材,百年难得一见啊!上能通天地,下能通鬼神,稍加修炼的活,无所不通,神通不可限量,降妖除魔更是反手之间。”

  林小羽和严韦行相互看看,一起小声咕哝:“一百年难得一见就这么个神棍啊。”

  韦立志又叽哩咕啦地说了十多分钟,见林小羽完全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又为自己不能收取这个徒弟惋惜了一阵子,才开口说到了正题。

  “昨天晚上的那间屋子住的是一个大学生,他的一只眼睛完全被挖了出来,性命虽然保住了,眼下却毁了。唉,都怪我找到你们太晚。”他摇着头,颇为自责。

  “也幸亏你去救他啊,不然他一点死掉了,还有我和严韦行,说不定我们也死掉了。”林小羽忙安慰他。

  “唉,我们赶回去那个鬼物早走了,只看见他家人在抢救伤者而已。”

  严韦行在旁边补充说:“所以我舅舅认为那个鬼物一开始就不是想杀害他,只是要他的眼睛而已,不然它是有足够的时间下手的。”

  “为什么它前天毫不犹豫的杀了上一个人,可昨天晚上明明那么生气却放过了那个人?是不是被我们打的受了伤?”林小羽对自己的鞋子攻击十分有信心地问。

  严韦行耸耸肩没说话。

  韦立志向林小羽问:“你说过曾经在幻觉中看见一个女子被人用车撞死对不对?”

  “而且是故意的!那不是车辆,是谋杀!”林小羽激动地叫了起来,现在想起那个梦还令她震惊和气愤。

  “这就对了。”韦立志点着头说,“刚才韦行他小叔打电话给我,说是察出那一死一份两个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点了。”

  严韦行在林小羽旁边加注释:“我叔叔是个侦探,”想想又加上一句,“我们家族唯一一个不务正业的人。”

  “不是‘唯一’一个吧……”林小羽用眼瞄了一下韦立志──什么人找人么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祖宗留下的话真是至理明言,韦家和严家会结成亲家简直是有历史的必然性的,她到是要佩服严韦行,能在这种家庭环境中保持正常的状态,太不容易了。

  两个受害人一个是大公司的老板,一个是普通的大学生,彼此即不是亲威也不是朋友,双方的远亲近邻也没什么交集,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在两个月前,都在医院接受过一次器官移植手术:大老板接受的是心脏器官移植;大学生按受的是眼角膜移植。

  “共同处是接受了器官移植……”严韦行自言自语,“只有死人的器官才可以移植给别人吧?”

  林小羽盯着他。

  “一个移植了心脑,一个移植了眼角膜。所以一个被挖了心,一个被挖了眼……”严韦行说。

  林小羽忽然叫起来:“我记起来了,那个鬼说过,他们拿走了它的心,它的眼什么的话!”

  严韦行现在反过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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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56: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个人蓦然一起叫起来:“那个捐器官的人!那个人就是鬼魂!快,快查她还捐过什么器官,捐给谁了!”

  韦立志摊摊手:“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可是器官捐献的资料都是保密的,不通过医院的内部的人不可能查出来。而且捐献遗体和器官都是当事人生前自己的愿望,难道她死了之后又反悔了?要讨回自己捐出去的东西?”

  “她是死于谋杀,心理大概……”严韦行正叹息着,忽然停下来,瞪着眼睛说,“如果是谋杀她的人接受了她的器官呢?如果有人为了她的器官而杀了她,她会报复就……”

  “一定要赶快察出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还捐没捐过其它器官,不然她还会去一一找那些接受捐献的人的!”韦立志一下子站起来,“韦行送林小心姐回去,林小姐,记住,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别出门,也别开窗,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处理。”说完他匆匆地走了。

  林小羽和严韦行相互看着,过了好久林小羽才看看手表:“到点了,回去上课吧?”

  “喔,”严韦行咬着嘴唇,“我看我还是先去打听一下家里的亲威朋友,朋友的亲威,亲威的朋友……之中有没有最近做过器官移植的吧。”

  林小羽想了想:“我也去打听。”

  两个人马上抓起书包,决定了一起逃学。

  “唉……”林小羽坐在桌前,看着那张纸叹息,纸上记载了那个女子简单的生平。

  她叫黄明珠,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四岁,是一名普通的纺织女工,这是个一生坷坎可怜的女子,自幼父母双上,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去世后不得不放弃求学的机会进了一家工厂作工。刚刚可以凭工作养活自己,又被诊断患了绝症──恶性脑瘤。

  当医生宣布了她最多还有半年寿命之后,这个善良的女子签字了一份死后捐献器官的文件,她愿意把自己有用的器官全部捐献出来,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却没有想到她的这一举动,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使她连最后的半年生命都没有享受到。

  林小羽不知是第几遍看这张纸片了,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这么好的女子,本来就仅剩半年寿命了,那个无耻的家伙为了早一些得到她捐赠的心脏,竟然半点人性都没有的夺走了她最后的那点光阴,不管换成谁知道了真像都会发狂吧?而且林小羽知道,一开始黄明珠来找自己,本非出于恶意,她那时候只是想看看那些接受了她的器官的人,想知道他们什么样,过的好不好,是林小羽特殊的“波长”让她看见了事情的真相。

  善良的本意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鬼魂而言,她的心里此刻恐怕只剩下报复。

  林小羽看着窗外。

  剩下的两名受捐赠者已经找到了,严韦行的那帮家人分别埋伏在那里,等待黄明珠出现,那个“教导主任”说过,虽然是为了报仇,可是黄明珠已经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是不能被放过的鬼魂,那么他们准备怎么对付她?

  那根本不是她的错,是那个害她的人不好!也是因为自己不对──如果自己没让她看到真相的话,如果她没有通过自己找到那些人的话,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林小羽下一子站起来,冲到了窗边。

  今天她的家被做了严密的防御以确保那个鬼魂进不来,窗外一片城市的夜色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天空那轮月亮柔和地亮着,让林小羽想起了第一次看见的黄明珠的眼睛,那时她的神情那么忧伤,却并没有仇恨。

  她抓过电话拔了起来。

  “喂,严韦行吗?你在哪?……什么,在看电视?那件事呢!你不管了?……有长辈出面轮不到你管?可是……喂,你说你家那些长辈会把她怎么样?……让我放心,保证永无后患!!”林小羽放下了电话,“永无后患”,那不就是指……自己听了这样的话还怎么放得下心!

  “不行,那不是她的错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林小羽咬着嘴唇想了一阵子,快速地穿上鞋,抓过外套向门口走去。她的猫在床上“喵喵”地叫了几声。

  “别叫,我马上回来。”林小羽拍拍猫头,趁父母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家门。

  要在那些“神棍”做出“永无后患”的事之前找到黄明珠,现在林小羽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可是当她跑到街上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两个接受捐赠人的地址。

  如果自己可以在发烧时无意中把鬼魂召来(想到这一点林小羽就难受),那么如果自己刻意去叫一个鬼魂她会不会来?林小羽这么想着,转身跑回了住的大厦,不过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上了顶楼的平台。

  站在栏杆上上,迎着风,林小羽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在心里默念:“黄明珠,来这里,我有话对你说。”反复这么念着,最后简直成了在大声呼叫。

  过了很久,什么回应也没有。

  林小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本事,她叹着气转过身,却一头撞在一样湿湿粘粘的东西上。

  “啊……”林小羽双手捂住脸,对着这诡异的大眼珠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叫了一分钟之后才醒悟过是自己把它叫来的。

  “黄明珠?”林小羽努力在脸上堆出自己最和善、可爱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叫了对方生前的名字。

  眼珠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点感情都不带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黄明珠?”

  眼珠突然发出了一声象撕开厚布一样的声响,并且向林小羽逼近了几步,把林小羽吓得连忙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栏杆。

  “冷静点,别激动,我没有恶意──想想看我怎么也算帮过你的忙对吧?”

  林小羽的这句话似乎得到了对方的认同,它安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快速的转动,并且向后退开了一点。

  林小羽偷偷松了口气。她尽量用平和的口气对对方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要报仇,你死的确实很冤枉,那个混蛋也确实该死,可是你已经杀了他了啊,你知道吗?其实你的仇已经报了。”

  眼珠听了这些话没有什么反应,让林小羽误以为自己的话生效了,于是接着说:“你应该明白,其他的人是无辜的,他们接受了你的器官,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个卑鄙的阴谋,他们全在心里一辈子感激那个为他们捐献器官、给了他们新生的人,并且一生为你祈祷,你连他们也憎恨在内,其实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也是违背了你自己最初的善良意愿的啊。放弃仇恨好吗?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你再去伤害别人,更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那些‘神棍’们要对付你了。你斗不过他们的,你明白吗?如果你再去找剩下的那两个人,就会被他们攻击,甚至消灭掉的。”

  “你们想害我!”凄厉的声音一下子从林小羽脑子里直接响起来,眼珠又猛地逼近她,几乎贴在了她脸上,“你们想再害我一次!害我的人全都该死!”

  “没人想害你……不,至少我并不想害你,我是在帮你啊,你感觉不到吗?”林小羽吓得闭上了眼,慌忙地叫起来。

  “死!”“死!”“死!”

  随着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林小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吸了起来,她心里似乎能明白对方是想把自己从大厦顶上抛下去。“不要杀我!救世救命啊!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救命……我没有害过你啊,你为什么要害我!好心不得好报!呜呜呜,我这样岂不是死的比你还冤!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林小羽吓得双手乱抓,语无论次的哭叫起来。

  正当她的身体被举到了栏杆的高度,眼珠忽然巨震了一下,把她重重扔在了地上,并且滑离了她的身边。林小羽被摔得浑身都疼,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严韦行正站在不远处,亮着一个武术架式对着那个眼珠。

  “呜呜呜,你怎么来了?”林小羽死里逃生,泪如雨下。

  “我接了你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觉得你不对劲,所以赶过来看看……幸亏我家住的近!”严韦行跑得气喘吁吁地,一边向林小羽解释,一边威胁那个眼珠,“别过来,等我把法宝拿出来你就完了,现在先别过来。”

  大眼珠似乎有所畏惧,真的没有马上扑过去,而是围着严韦行慢慢绕圈子,严韦行也缓缓移动着脚步,始终面对着它,并且用手在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林小羽躲到了严韦行身后,一边随着他移动步子一边建议:“我们逃跑吧?”

  “不能不管它!不然再想找它就难了。”严韦行义正辞严地说。

  “可是你根本打不过它!你那点水平我见过了!”林小羽半点不留情尖刻地说。

  “找到了!”严韦行欢呼一声,一下子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一颗念珠,向林小羽不无炫耀地说:“我今天带了这个──专门用来收拾它这样的鬼魂的!百发百中!”

  林小羽不相信地问:“真的假的。”

  严韦行一昂头:“你没看见它在害怕吗?哼哼哼哼,这下你死定了……”说着他一边得意的奸笑,一边向那个眼珠扬起了手。

  “等一下!”林小羽忽然一把抓住了严韦行的手,严韦行没有防备,那个珠子竟然被她夺了过去,“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杀了她!”

  “白痴!谁想杀她了!”严韦行气地脱口骂了她一句,可是那个眼珠抓住了这个机会,猛扑了上来,严韦行被它撞飞了出去,重重撞上了栏杆。

  林小羽见它又转向了自己,举着手中的珠子说:“你别乱来,这个在我手里呢!我是真的想帮你,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你听我说,为了你自己,不能再伤人了!不然……”

  那个珠子握在林小羽手中显然对它没有什么威胁力,眼珠根本不听林小羽的话,再次吸住林小羽,把她举了起来。

  “放开她!”严韦行大吼一声,冲过来把一道什么符咒贴上了眼珠──象林小羽预料的一样,那咒符什么用也没有,但是准确地起到了激怒对方的作用,眼珠放开林小羽又一次扑向了严韦行。这次它的动作无比的敏捷,不等林小羽从地上站起来,随着严韦行的一声惨叫,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厦的护栏之外。

  “严韦行!严韦行!”

  林小羽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她没想到会眼睁睁地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就这么一下子,严韦行就……

  “不……你怎么可以杀他!你怎么可以杀他!”林小羽错乱地冲向那个眼珠,这件事是自己不好,如果自己没“利诱”严韦行来帮忙,如果自己听话今天晚上不出门乖乖地早睡觉,如果自己刚才不从他手中抢了这个“法宝”……“是我害了你……严韦行,对不起……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她举起那个珠子准备向眼珠。

  “笨蛋,你知道怎么用吗!把它还给我!”严韦行又气又急地声音传来。

  林小羽仔细一看,才发现严韦行双手抓住了栏杆,竟然没掉下去,现在正十分狼狈地悬吊在外面,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和一双手,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没死……太好了……你快爬上来呀!快爬……”

  “先把那东西给我!”严韦行不敢向身下看,一边奋力向上爬一边气极败坏地叫。

  林小羽手脚并用地向他那边“跑”去。

  眼珠急速转动,变成了血红色,发出“啪啪”的声音,向林小羽追来,林小羽见它追的越近心里越急,心里越急跑的越慢,一时不小心竟跌了一跤,念珠脱手向前滚去。她见眼珠越过自己追向了念珠,急地大叫:“严韦行,过去了,你要接住啊!”

  严韦行刚刚好不容易探上了半个身体,见状连忙一伸手,抢先把珠子抓在手中,失去了一只手的支撑他的身体立刻又向下坠去,但是他用一只手吊着身体,一边还是念出了一大串咒文同时把珠子抛向了那个大眼珠。

  长长的尖叫刺激着脑海,使林小羽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

  随着一道光茫收敛,叫嘎然而止,眼珠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小念珠在地上打着转。

  林小羽坐在地上,用手捂住嘴,呆呆地看着。

  “小姐啊,你先拉我上去行不行……”严韦行又气又急地叫。

  林小羽忙跑过去,双手拉住严韦行用力往上拔。

  “用力!”

  “我没力气了……”

  “你想害死我啊!抓紧!”

  “呜呜呜……”

  “天啊,你放手吧!我自己说不定可以爬上去,你反而会把我弄下去。”

  林小羽现在手脚都在发抖,根本无力拉动严韦行这么一个大汉,而严韦行自己的力气其实也耗的差不多了,正当他们两个拼命挣扎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严韦行另一只手腕。

  “谢谢,谢谢!”林小羽见那是只成年男子的大手,以为是楼里的人听见动静前来帮忙了连声道谢,却发现严韦行向上看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抬头一看,抓住严韦行的竟然是一只齐腕断掉的手掌。

  “啊……”林小羽尖叫着,松开了严韦行一下子坐倒在地。

  严韦行身体向下坠了一下,马上又停住了──那只断手并没有放开他,而且在旁边渐渐出现了一个没有头、缺少一只手的一具残躯,他和那只断手交替用力,竟然一点点地把严韦行拔了上来。

  严韦行一下子坐倒在林小羽身边,大口喘着气,呆呆地看着这些残缺的肢体。

  断手爬上了残躯的肩头,五个手指快速地敲击着,十分得得意地样子。

  “是它……它找到自己的身体了……”严韦行恍然大悟,见林小羽还在发愣又补充说:“卡拉OK那个……”

  “喔……”

  “它大概是来感谢你的。”

  “喔,是吗……”

  就好象要证明林小羽的怀疑一样,断手又从肩上跳下来,在地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大字:“我的头在哪里?”

  “哈……”林小羽苦笑起来,“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发信号找吧……”

  那个残破的人体面对林小羽站了一会,竟然转身跨过护栏,一步步迈进了夜空中走了。

  林小羽先是苦笑着,马上又捂住脸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严韦行筋疲力尽地捡起那个珠子装进了口袋:“别哭了,不是没事了吗……”

  “呜呜呜……可我害怕……”

  “刚才还不怕现在才怕……”

  “后怕……”

  “什么啊……”严韦行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

  “她死了吗?”林小羽又小声问。

  “谁?”

  “黄明珠。”

  “她不早死了。”

  “我说她的鬼魂!”

  “鬼魂怎么会死。”

  “那么你是把她消灭了?”

  “消灭?没有,你不是看见我把它装在这里面了吗?”严韦行拍拍口袋。

  “装在里面会怎么样?”

  “超渡它啊,也许要用十几二十年来消除它的杀机和冤气呢,不过那是我舅舅他们的事了。”

  “就是说她没消失对不对!她还存在!之后呢?她会怎么样?”

  “放它投胎转世,再入轮回啊……不然还能怎么样?”严韦行看着林小羽还呆在那里不动,也懒得再管她了,向她挥挥手,一步一步走向了楼下。

  “投胎转世,再入轮回……那我不是白担心……”林小羽哭着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地面,终于又大哭了起来……

  严韦行把手偷偷抽出口袋,看看那两张电影票,再看看正走出校门的许星子──根据林小羽的情报,这部电影是许星子期待已久的(恐怖片),但是林小羽和张楠楠都死也不肯陪她去看,自己现在邀请她的话,她多半会答应的。

  “许星子……许……”严韦行反复练习几遍怎么才能招呼地自然,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许星子到先看见他了,向他挥着手叫:“嗨,严大帅哥,是不是在等人?”

  “对,对,等人!”严韦行大喜若狂。

  “嘿嘿嘿,小羽在作值日生喔……”许星子一点也不客气地用肘撞他一下,“你要等很久。”

  “我,我不是……不是……”

  “还不好意思!你这家伙运气真好,竟然能追上我们小羽……”许星子向他挤着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自从前几天那件事后(严韦行、林小羽逃学约会的事件)他们俩是一对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学校,别人听了严韦行还不在乎,可是传到了许星子耳朵里还了得,他正想解释,远远地却传来了林小羽的叫声。

  “严韦行!你别跑!严韦行!星星,给我抓住他!”

  许星子马上一把拽住了严韦行。

  林小羽远远跑过来,喘着气拍着胸口:“严韦行,你躲我干什么,我有事问你!”

  严韦行皱起眉头,说真的,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真不愿意再和这个女孩朝面,尤其是在许星子面前。

  “你过来……”林小羽拉着他往角落里去。

  “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的!别人在看!”

  许星子马上心领神会:“我没看,我没看,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当我不存在就是了,呵呵呵……”说着马上跳出了校门。

  “哎,许……”严韦行眼睁睁看她走了。回头怒视林小羽,“你干吗!”

  “我干吗?我们约好的是你帮我解决这件事我就帮你追星星吧?”

  “对啊,现在你……”

  “现在事情解决了吗?”林小羽一肚子火气地问,“那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个……”她从自己肩上,书包里,身后,弄出一堆各式鬼魂,“以前只有发烧才看到,现在大白天也有,死缠着我不放!你给我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怎么知道……”

  “我不管,这是你的责任!你给我解决不了,就永远别想追到我们星星……”林小羽抓住他的衣领,竭斯底里地大叫。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九寨沟……”林小羽一边作梦还在一边咕哝着。

  “唉……”严韦行叹口气,一般来说她口口声声,“我不管”的时候,就代表所有的一切的切麻烦都给严韦行处理了。“好了宝贝,我会带你去九寨沟的,我保证。”他吻了一下林小羽的额头,移动一下手臂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林小羽在梦中似乎听见了他的保证,嘴角露出了笑容。

  就是从那一次开始,自己死活是和她绑在一起了,严韦行轻笑着,自己学道术,当医生全是为了她,“不过我很幸福……”他在林小羽身边说。然后手指虚空划了几个咒符,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弹出卧室,双手抱住妻子,闭上双眼,准备让自己疲劳地身心也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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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6 17:41:08 | 显示全部楼层
其他作品——舞蹈者

  
  据说,这条龙已经在那个山顶住了三百年,由于它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刻都会在山顶与天空之间翩翩飞舞,所以人们都称它为「舞蹈者」。

  「快看!真的是飞龙在跳舞!」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阳台上,手臂撑着护拦尽力向外倾着身体,手指着天空兴奋地大叫,在他身后,一位文雅的淑女跳上了一张椅子,而另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则毫不示弱地踩着栏杆,抱着柱子站在了阳台栏杆上面……这些早就等在这里的人挤满了阳台,激动地对着远处的天空指指点点,并且发出一些好无意义的感叹。

  和这些远方来的旅客激动的态度成对比的是那些本地人:街上的行人、商贩、旅店里的服务员,他们都依旧平静,其中很多人看都没有去看那只龙一眼,有几个街头的顽童甚至对着旅店阳台上的人们做鬼脸、大笑,有的还丢石子过来恶作剧,把他们当做比跳舞的飞龙更有趣的事物。

  「再奇怪的事──就算飞龙跳舞,天天看,看上十天半个月也就烦了,我们这个镇上的人从小就每天看这只龙在这个时候跳舞,所以都见怪不怪了。」旅店的老板吓唬了一下那几个顽童,陪着笑向客人们解释。

  好在客人们的注意力全被那条龙吸引了,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个顽童无礼的举动,其中一个女子痴迷地看着天空问:「太美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景象!可是它真的是在跳舞吗?它又为什么天天在那里跳舞呢?」

  在西方的天际,层层叠叠的苍山的最高处,夕阳正缓缓没入群山背后,就在夕阳的正前方,一只红色的飞龙正在盘旋飞舞。它伸着比身体宽大数倍的双翼,用极其优雅的动作在天与地,夕阳与山峦之间,做着每天都要重复的举动,火红的鳞甲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生辉。也许像刚才那个女子所问的,它或者并不是在「跳舞」,可是看到它那种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停忽疾的飞行方式,会被看到它的人类冠上「舞蹈者」的名字就一点也不过分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夕阳完全沉入了大山背后,舞蹈者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想再看到它,要等到明天的黄昏。

  「真希望明天不要下雨。」旅客们意犹未尽地回到旅店里面,讨论的全是关于舞蹈者的事,「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亲眼看见飞龙,而且还看见它在舞蹈。」他们大部分都有这种做梦般的心情。必竟飞龙不是平常可以看到的生物,而跳舞的飞龙,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一只吧。

  旅店老板天天在招待远方的客人,其中有一多半是专程来看舞蹈者的,所以他对于操作的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不等客人们坐好,茶点已经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老板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在大家面前坐下来,清一下喉咙准备开始「说书」。

  「……大约三百年前吧,那时这里还没有城镇,只是一个不到两百人的小村庄,靠种玉米和酿酒为生,有一天傍晚,一个在地里忙碌的农夫无意中一抬头,在他视线的尽头,群山之中,舞蹈者不知何时处现在那里跳着舞。当时村人们可都吓坏了,虽然红色的飞龙出现的地方是在群山的最里面,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这只邪恶的红龙不会飞到村子里抢掠和杀戳啊。所以村民们商议着搬家的,逃走的,报告领主的,向国王求救的……一时乱成了一团。可是那天夕阳沉没之后,龙也跟着不见了,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天长日久,人们逐渐对这只奇怪的龙的存在习以为常,而且这时『飞龙跳舞』的事已经不胫而走,闻名而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舞蹈者这个名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流传下来的,至今已经300年了,它还是每天重复这样的舞蹈……」

  「那么老板,你知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跳舞?」一个性急地客人打断老板的话问,其它客人也一至附合着。

  「呵呵,有人说它是一只崇拜夕阳的龙,每天跳舞是为了向夕阳致敬,不过呢,其实舞蹈者是天天在跳舞,风雨无阻的,有时候在狂风暴雨中,闪电照亮它的身影的一瞬间那才叫美呢,我看它跳舞和夕阳没什么关系;也有人说它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地盘,为了向敌人示威,可是这附近可没其它的飞龙啊,就是守护地盘也不用天天这样重复吧;也有人说它是受到了诅咒,不得不每天跳舞,这才是胡扯呢!它是只拥有强大魔力的飞龙,谁都知道,一只飞龙可以被杀死,但是决不可能会被诅咒的……」

  「那么它究竟是为什么啊?」旅客们异口同声地问,用期待地目光看着老板。

  老板摊摊手,干脆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大家失望地叫起来。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更是按着腰上的匕首说:「已经三百年了,明明有一只飞龙在那里为什么会没有人愿意去弄清楚原因呢!没有人想知道真相吗?」

  「呵呵,小伙子,怎么没有。」老板为他端上一杯酒说,「有,还不少呢。想去成为屠龙英雄的,想去找到龙穴寻宝的,想弄清楚真相的……很多。不过,」他狡黠地笑着,「一个也没回来。」

  「哇。」人们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可是一只红龙,最邪恶的一种龙!当年的七国战争中唯一没有被龙骑士征服的就只有红龙。而且那还是一只正当壮年、处于力量巅峰的龙。」老板竖起手指强调,「它虽然三百年来一直没有作恶,并不代表它不邪恶凶残!它只要拍拍翅膀飞到这里,随便用几个魔法,我们这个镇子和我们这些人一下子就变成灰烬和尸体了。」他说着,满意地从听众们的脸上看到惶恐。他继续摇头叹息着说:「如果舞蹈者是一只友善的银龙或者青铜龙,我们也许可以去讯问一下它为什么要舞蹈,可是命运注定了它不是。我们人类应该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它舞蹈,我们欣赏,这就足够了,这就是我们和舞蹈者之间应有的距离……奢望更多的人是会受到惩罚的……」老板装模作样地用严肃而忧伤地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结束了他和舞蹈者的舞蹈一样每天例行的演讲,背着手踱到窗边,留下那些旅客独自去讨论了。

  在窗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由于他一直没有出声,旅店老板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对方后才笑着打招呼说:「伊达先生,您怎么自己站在这里啊?我叫人给您拿些饮品来。」

  这个名叫伊达的客人是名年轻文弱的男子,他的皮肤白皙到看起来没有什么血色,四肢也可以说是挺瘦弱,但是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目光炯炯的眼睛。他已经在这家旅店住了六、七天,只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提到姓氏,由于他的举止和气质,已经有人在传说他是某公爵的独生子,一个侍女还说在他的行李中看到了公爵的徽章,也有人说他是某位大魔导师的徒弟,因为他们看见伊达在读一封封面上有大魔导师全名和印章的书信,总知伊达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为旅店里的人提供了丰富的话题了。伊达本身是个和气的人,嘴角总是挂着抹笑容,听了老板的建议,先笑着道了谢才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

  「伊达先生怎么不过去和大家聊天呢?独自坐着多无聊。」过来送饮料的侍女笑着邀请。

  伊达作了个手势笑说:「我不太善谈这样的话题。」

  「呵呵,是啊,他们只在说龙的事。」老板接过话头,那些客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关于舞蹈者的话题,可是伊达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客人,他不是为了看舞蹈者才来这里的。舞蹈者的存在使这个城镇成了著名的「观龙地」,每年涌入这里看舞蹈者的人的钱币装满了这里各行各业居民的钱袋。其中那些即使不是专程前来的人,路过这里也总会停留一下看看这条著名的龙。像伊达这样住了这么多天但是对舞蹈者没有一点兴趣的客人太少了,老板不由也对他产生了好奇。「伊达先生,您好像还没有看过舞蹈者,对它不感兴趣吗?」老板试探着问。

  「啊,不是,我也看了,只是没和大家挤在一起,在自己房间窗口看的。」伊达不好意思的说。他怕自己不注重舞蹈者这个「特产」会让当地人不高兴。

  「那么伊达先生不是为了看舞蹈者才来的了?」老板趁着伊达好说话继续「进攻」,他的职业使他总想从客人身上挖掘出一些故事来才高兴。

  「不是,我路过。」伊达如实回答,「本来要去国都的,没想到在这里病倒了,只好住下来打挠了这么多天,不过明天我父亲派人来送我,我就告辞了。」

  「难怪看您气色不是很好,原来是生病了,我去帮您找大夫。」

  伊达连忙阻止了老板的张罗说:「不用了,我自己配了一些魔法药剂吃,已经没事了。」

  「魔法……原来您真是位魔法师,我还听他们说您是曼德烈大魔导师的徒弟呢。」老板进一步试探。

  「是啊,曼德烈大魔导师是我的恩师。」伊达说师父的名字时把手按在胸口,十分地恭敬。

  「真的。」老板难以置信号称大陆第一魔法师的弟子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旅店里,他不是个骗子吧?又问:「那您的光临真是是小店蓬荜生辉,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姓氏?」

  「法兰,我叫伊达·杜·法兰。」伊达随口说。

  「您真是法兰公爵的儿子?」老板叫出来。

  「嗯……对了,我来投宿的那天身体很虚弱,所以没有在薄子上等记自己的姓氏,原来这几天一直没有让您知道的全名,太失礼了。」说着向老板点一下头。

  「法兰公爵的儿子,曼德烈大魔导师的弟子……」老板摆着头,心里有几分不相信。

  伊达·杜·法兰靠在窗口看着远处的山,没有留意老板的反应,他心里在想着的是这趟从一开始就不顺利的旅途:先是跟随自己的老仆人生病,不得不把他派人送回家去,接着是自己的旅伴精灵明尔受到家族的召唤返回了绿森林,然后妹妹又跟着表哥蒙得王子「私奔」了……一来二去,原本几十个人的队伍剩下了自己一个,偏偏又因为受魔法侵病倒在这里……老师说过,凡事有失必有得,那么自己这次的「得」就是看见了大名鼎鼎的舞蹈者吧?

  伊达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他的腿虽然已经解除了石化术,但是行走站立还是不太方便,所以他靠在栏杆上,旅店的老板心里已经把他当作了三分之二个骗子,注视着他,不明白他在太阳落山,舞蹈者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又盯着那座山干什么。

  伊达·杜·法兰没有留意任何人的目光,他看着远山,已经陷入了沉思。

  伊达从草丛中爬起来四周看看,攻击他的那只长尾齿虎已经不见了。他从地上捡回包裹,拍拍草叶继续走,一边还轻松的吹起了口哨。论理他不是那种应该独身走在这种深山老林中,自己一手拎着行李还要一只手用短刀开路的人,但是现在这样,反而让他轻松自在一些。

  「子爵大人,公爵和夫人把您托给我照顾,我就是死也要把您安全送到国都,咳咳咳咳……我绝对不会丢下您的,咳咳咳咳……如果您不能平安到达大法师身边,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咳咳咳咳……」当病卧在床的老仆人战抖着抓着他的手这么说时,伊达马上下了命令,让人把他快马驾鞭送回家去──把他带在身边自己才会不能按时到达呢。

  「伊达吾友,因为命运的安排,世事总是颇多波澜,我今天受到故乡的召唤,不得不忍痛与吾友分别……(以下剩略5000字)」 ──直到明尔依依惜别而去,伊达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从他的话里找到重点,他究竟为什么回去的?

  「哥哥,我爱蒙德,我要和他结婚。」

  「……」

  「就算你不允许也没用!就算你回去告诉父亲也没用!我爱他,我和他生生死死都不会分开了!哥哥,你从小最疼爱我,你从来不拒绝我的要求的,你就允许我和他在一起吧!我求求好不好!」

  「……可是你才九岁啊……」

  「爱情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来……蒙德是皇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又是我们的表兄,而且文武全才,脾气也不错,也配做我的妹夫……」

  「哥哥,谢谢你,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不,救命啊,伊达,你不能不帮我,我是你表哥……伊达,救命……」

  就这样妹妹和表哥蒙德私奔了,不过伊达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妹妹为什么要用刀子抵着蒙德的脖子私奔。蒙德的侍从一拥而去追他们的王子,原本人数不少的队伍,一下子剩下了伊达一个人。

  原来耳边没有老仆人的啰嗦,没有妹妹不时的尖叫,没有明尔的吟颂,没有蒙德的大嗓门和那些无论何时都全幅披挂的侍从们「叮叮铮铮」的盔甲声的生活是这样的,有生的二十二年来,伊达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宁静。他在那队侍从的人马从视线中消失的第一时间钻进了山林,发足飞奔,以免被父亲新派来的仆人或者什么的找到。「终于自由了!」伊达的心中兴奋地想着。虽然他终究还是要到父亲安排的目的地去,但是至少这次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而不是走父亲安排好的,有官员沿途接送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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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6 17:4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啦啦啦,要去最危险的密林。」

  像个流浪魔法师的样子。

  我是多么了不起……

  啦啦啦啦……

  伊达哼着曲子,选择了与国都之间最近的路线(就是直线)向前大步迈进。

  伊达在感到危险的一瞬间里念出了防御的咒文,即使如此,当滚滚的火焰从身边卷过去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炙热──这也许是心理作用,因为他的法术很有效,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烧焦,但是前后左右上下全是火焰时,人心里难免是会觉得热的──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附近到处都有烧焦的植物的原因了,不是一场山火,而是一只龙。

  一只暗红色的龙站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很久没有吃到人类了……」红龙闷声闷气地说着向他一步步追过来。

  伊达慌忙掏出魔杖挥动着,把自己的防御加固。

  「一个人类的法师。」红龙的口水滴了下来,「我很多年没吃过了,你看起来很好吃。」但是不管它对眼前的「食物」多么满意,伊达的防护魔法在他自己身边形成了一个圆罩,它还是没法咬到他。

  伊达以为红龙马上会用火焰,用各种魔法用力量来攻击自己的防护了,谁知道红龙没有这样,它在伊达不远的地方趴下来,把头枕在爪子上,用一种讥讽的眼光看着伊达。看来它知道伊达这种魔法不能移动,而且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它在等法术消失,耗尽精力的法师俯首受吃。

  伊达回忆着自己上次使用这个法术时坚持了多久,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自己为了不让父亲抓到国都去,用从书上看来的这个魔法把自己包围起来,当时是三天还是五天?伊达只记得当时自己实在饿坏了,父亲安排的法师们用了各种办法都打不破的防护,被赶来的师父在眼前摆了一条鸡腿就乖乖投降了。事隔多年,自己应该有了一些进步吧?那这么这次能顶多久?能不能坚持到这只龙睡着?还是赶快趁机想想,还有什么法术可以从龙的爪下逃生?

  红龙惊讶的看到护罩中法师一下子坐在地上,从行李中抓出一本又大又厚的书快速翻了起来。

  「想在我面前现学现卖?」红龙不屑地冷笑,鼻子中喷出一大团火星和黑烟。凭着过去的经验,红龙知道对方最多坚持到三个钟头,它无聊地等待,数起地上的蚂蚁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伊达还在翻书,那个护罩里毫无变化,红龙的不屑渐渐变成了惊讶。

  「我知道了!」伊达忽然扔下书欢呼一声,并且向前迎着红龙走来,在就要一脚踏出防护罩时及时醒悟,又退了回去,仍然兴奋地指着红龙大叫:「我知道了!」

  红龙警惕地盯着他,看他知道了什么法术对付自己。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有名的舞蹈者!」伊达宣布他的发现。

  「谁是舞蹈者!」红龙咆哮。

  「你呀!你不是那只每天黄昏在山上跳舞的龙吗?这附近不会有其它的龙了吧?」伊达向红龙行了个礼,「很荣幸见到你,龙族第一的舞者。」

  「谁是舞者!」红龙大吼着冲过来,用身体撞他的防护,「你这条虫子,给我闭嘴!我最恨听到这个词!你们人类就是喜欢给别人乱起外号,我才不叫什么舞蹈者呢!」

  伊达捡起那本书,隔着防护指给红龙看:「你看这里写着呢,『舞蹈者是一只真心崇拜艺术女神的龙,它每天在黄昏(艺术女神诞生的时间)舞蹈,经此表示对女神的崇敬』 ──书上还记你是一万年来最有艺术修养的龙,你的舞蹈给了无数艺术家灵感……」

  「呜哇哇哇……」红龙愤怒地大叫起来,向着伊达的防护罩和天空喷火,用力践踏周围的树木……良久才平息,向着伊达磨着牙叫:「见鬼去吧!你们的艺术女神,如果我看见她一定把她踩扁!我为什么要为她跳舞!为什么!」

  「那么您是为什么跳舞呢?」伊达把书一丢——尽书不如不读书,书也有错的时候,看来这只龙为了别的原因跳舞的。

  「我没有跳舞!我也不叫舞蹈者!」红龙气得发狂了,用力拍打伊达的防护。

  「那么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跳……在飞舞?我会帮你把真相告诉世人的。」伊达摸出纸笔,等着记下事情的真相,这是千载难得的机会,回去自己也写本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舞蹈者为何而舞》。

  「你休想知道我的名字!」红龙咆哮着,「我知道你们这些魔法师最狡猾,知道了我的真名就可以找到我的巢穴,然后趁我不在偷我的宝物了!卑鄙,下流,爬虫!」

  「喔,那么说你的巢穴不在这里。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住了三百年?龙不是都会牢牢守着自己的巢穴的吗?」伊达一边记一边问。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该死的人类,无耻、阴险、可恶……」红龙被这个「食物」的态度气坏了,一连串的咒骂从它嘴里涌出来,吼叫声震的树枝「哗哗」作响,不过叫骂了十几分钟后,红龙忽然抬头看看天色,狡黠地笑起来,对着伊达说:「时间快到了,魔法师,你就等着看我为什么『跳舞』吧。哈哈哈哈,虽然吃不到口有点可惜,哈哈哈哈……」它说完甩着尾巴向密林中走去。

  「它要去『跳舞』了吗?」伊达抬头看看天色,发现不知不觉中四周已经暗了下来,夕阳也已经被山峰挡住看不见了。黄昏已来临,又到了舞蹈者的时刻了,伊达想了想,撤除了防护,悄悄跟在红龙的后面。

  「呜……噢……」随着一声长吼,红龙飞腾到了空中,巨大的翅膀卷起来一阵狂风。

  伊达用手挡着扑面的灰尘和树枝、树叶,一瞬间觉察到,舞蹈者根本不是在跳舞,而是用战斗的姿态在空中穿梭。

  一条黑影忽然向伊达扑来。

  一直在心底小心戒备着的伊达马上一抬手魔杖一挥,一道闪电迎上去。谁知道那条黑影竟然穿过闪电,直扑到伊达的脸前,伊达慌忙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才躲了过去。

  「这是什么!」伊达看着这些飞舞着的东西惊叫起来。

  那是一只人的巴掌大,样貌丑陋,看起来有点像长了翅膀的留条腿的壁虎的东西,身体灰白,一双眼睛也是泛着白灰色,一点生气都没有。树林的上空现在到处是这种东西,它们从前面的山壁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向空中飞去,而红龙就在空中用爪子、牙齿、尾巴……疯狂攻击这些它们。

  「原来这就是舞蹈者所谓的舞蹈……」伊达喃喃自语。

  此刻的舞蹈者在空中这样战斗,如果从遥远的地方看来,看不到那些小怪物的人们是会很容易把它的行为理解为舞蹈的。

  红龙一甩头,几个小怪物被它咬碎,又一仰尾巴,几个小怪物在山岩上撞的稀烂,这些怪物一死马上化作飞烟不见了,但是它们还在不断的增加,红龙也不断加快着攻击的速度,怪物们好象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一味地向空中上升,红龙只要等在那里它们就会自己送上门去,但是也有一些会脱离开队伍,这时的红龙就显得手忙脚乱,即要追上去把它们杀死为止,又要防止更多的怪物逃过它的攻击。

  「龙为什么不用魔法攻击?」

  伊达马上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又一只怪物飞下来扑向他,伊达使用魔法攻击时,魔法又失效了,伊达抽出剑来抵挡,用他那家传削铁如泥的宝剑,连砍了十几下才把那个怪物砍死了。

  对这种怪物只能用物理攻击,伊达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且它们的身体超乎寻常的坚固,恐怕也只有飞龙才可以轻易地将它们杀死。可是这些究竟是什么?红龙又为什么攻击它们?如果这场攻击就是人们传说中的舞蹈的话,红龙应该是每天和它们战斗已经坚持了三百年,这又是为了什么?

  空中,龙和小怪物的战斗继续着,伊达则站在树林中四处张望,树丛中的一些影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拔开树丛,看到了一个手执魔杖的法师和一匹马──他们一动不动的站着,早已变成了石像,身上甚至已经爬满了蔓藤。「石化魔法?这不是飞龙的魔法。」伊达大惊失色。

  「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你马上也会变成那样子!哈哈哈哈」红龙在空中看见他发现了那些石像,得意的狂笑起来,「怎么样,还不如刚才让我吃了吧!哈哈哈哈……」

  伊达深吸了口气,听了红龙的话他也看出来了,这些石像还「活」着,他们虽然变成了石像,但是灵魂依旧停留在躯壳中,可以所可以看,可以感受和思考,却不能动,不能言,不能死……

  如此残忍的魔法,是谁施加在这些生物身上的!

  伊达抬头愤怒地看向红龙时,自己看到了答案:一只从空中飞过的鸟被一只飞舞的怪物撞上,怪物紧紧附在了鸟的身上,和鸟迅速合为一体,当怪物的身体完全消失时,鸟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它再也不能拍动翅膀,从空中跌下来,「咕咚」一声落在了草丛中。

  环顾四周,这样的石像还真不少,鸟类、小动物、甚至还有一只山狮,但是人类就只有那个法师和一个靠在树上,举着剑张着嘴的武士,大概到这里来的人在变成石像之前已经被红龙吃了,伊达说不上这算不算一种幸运。

  一只小怪物落下来,刚刚来到树梢,便被一跃而起的伊达砍落,它刚挣扎着飞起来,伊达冲上去又是几剑,它化作一阵烟气消失了。本来要冲下来追击的红龙看到这一切,停在了空中继续进攻。

  伊达是个魔法师,虽然对武术也有自信,但是他的体力必竟无法像一只飞龙那么好,更何况这些怪物的石化魔法虽然对飞龙无效,对他可是有效的,所以即使他只对付那几只偶尔飞到林子里的怪物,不一会儿也满身大汗了。红龙不去管他,它知道法师的防护对这些小怪物不起作用,它正兴奋地等待着这个人类变成石像呢。它都想好了,要把这个新石像摆到西边的河滩上去,每次到那里喝水时都踩上他几脚。

  伊达也在等待。

  他看出现在的红龙并没有尽全力,也知道那些小怪物和生物同化的办法只是一种吸收能量的办法,它们是在为谁吸收能量?伊达等待着,他知道一定还有什么要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伊达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少怪物,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臂发麻,都快抬不起来了,从山壁上那道着不见的信道中飞出来的怪物已经越来越少。

  红龙突然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要来了!」伊达在心中提醒自己。

  一个头从石壁中出现了,接着是半个身体,一对翅膀──这个看起来和石壁溶会成一体的东西和那些小怪物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几千倍,几乎比红龙还要大,它奋力向前,似乎想从石壁中挣脱出来。

  红龙吼叫着,从半空扑下来,当头向它抓下去。怪物不甘示弱,张口向红龙就咬,它们都是身躯庞大,力大无穷的怪兽,偏偏各自掸长的魔法又对对方没有作用,所以就用蛮力角斗着,一个想从山壁中出来,一个想把对方脖子拧断然后塞回去。红龙占了可以自如飞行的便宜,所以压着对方打,但那怪物却可以从口中伸出一条很长的舌头来,专门袭击红龙的双眼。它们这样的战斗天天发生,已经过了几百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全神贯注地对打,连吼叫声都渐渐平息了。

  「石龙怪……」伊达手心直冒冷汗,他终于记起这个怪物是什么了。

  石龙怪是另一个空间的生物,历史上唯一的一次记载是在二千年前,一只这样的怪物被邪神召唤到人间,那次的战斗,人类、精灵、矮人……各个种族一共牺牲了六万名士兵、一百多名圣骑士、二十多位大法师五只飞龙才将它毁灭,期间有三个国家因为它的经过灭亡,这种怪物不会被魔法伤害,也不太怕物理攻击,又拥有将生灵石化吸收其能量的魔法,其实也只有同样不畏魔法,强大的飞龙才可以和它抗衡了。

  为了不让这个怪物来到世间,舞蹈者在这里独自抵挡了它三百年。

  伊达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不论舞蹈者本身是多么邪恶的红龙,也不论是为什么才和这只石龙怪战斗的,可是伊达知道,如果这只石龙怪脱离了那个石壁上的空间裂隙来到世间的话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其实一只飞龙单打独斗的话应该不是石龙怪的对手,当年的战役也是牺牲了好几只飞龙才成功的,现在这只石龙怪一半身体在人间,一半身体在异界,能量无法自如运用,又卡住了不能移动,舞蹈者才能和它打成平手。伊达简直不敢想象舞蹈者万一失败了的后果。

  石龙怪发现了下面站的伊达,它伸长了舌头向伊达卷来,它喜欢吃这个世界的生物,特别是人,如果可以多吃一些人的话,也许下一次就可以打败这只龙完全进入这个有丰富的人类资源可吃的世界了。

  伊达向后一跃,躲过了那条长到可怕程度的舌头。他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收回宝剑重新拿出了魔杖。

  「愚蠢的人类,连我们飞龙的魔法都对它没用,你以为你可以吗!」红龙嘲笑起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伊达随口说出了老师的口头语,「我的老师说过,什么事都要试试看才知道结果的。」

  「人类……」飞龙不屑地说。

  石龙怪的双眼中发出两道光茫,连红龙也忙不迭的躲闪开,随着石龙怪的头部移动,两道光线在地上缓缓划过,被光线碰上的,就连飞在空中的小昆虫都立刻被石化,而树木则被纷纷摧折。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伊达嘀咕说,「又能石化又能攻击。」

  石龙怪最终的目标是伊达,第一次光线扫来,伊达敏捷的闪开了,第二次刚好红龙飞过来攻击,石龙怪的目光偏离了伊达,第三次它认为目标元处可躲的时候,伊达用魔杖在身前一挥,划出了一团黑暗,光线到达那里便被黑暗吸收、消失了。

  「和我想的一样,不能用魔法攻击并不代表不能用魔法来防守。」伊达说着,猛地一挥魔杖,大念出了几句咒语,「再试试这个怎么样!」

  地上被石龙怪和红龙弄折的树干树枝忽然全飞上了空中,几个旋转这后纷纷向石龙怪射过去。这些木块当然伤害不到石龙怪坚硬的躯体,但是却被红龙趁机在身上抓了十几下。

  「这样也可以!」伊达兴奋地叫,「不直接用魔法的话也可以攻击!」

  「那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红龙和石龙怪战斗了三百多年,这个人类一下子插进来让它很生气,它承认这个人类比起以前它见过的那些强大,但是自己和石龙怪的战斗关他什么事,不用他帮忙自己照样可以把它赶回去。

  「舞蹈者,借一点你的火焰!」伊达不知死活地向红龙叫。

  「谁是舞蹈者!」红龙想也不想,一口火焰向伊达喷过去。

  「×××××」伊达面对火焰站着,大声念诵咒语,那团火焰忽然分开,像一双翅膀一样的把他托了起来,「不亏是龙的火焰,我从来没有用火舞术飞的这么高过。」伊达升上空中后,激动的称赞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红龙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自己拚命和石龙怪战斗,这个人类则拚命在旁边捣乱。

  「干这个!」伊达大吼一声,魔杖搅起了一阵疾风,风势过后,红龙看见就连石龙怪坚硬的皮肤也被风刀割出了无数小伤口,自己可不能输给一个人类!红龙这么想着,跳到石龙怪的身上又撕又咬,随着石龙怪的一声惨叫,红龙从它脖子上扯下一块肉来。

  石龙怪和红龙斗了三百年,虽然每天都不能进入人间,但是从来没有受了这么「重」的伤,它的伤口暴露在人间的空气中,快速的干涸风化,在身体上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缺口,石龙怪奋怒地吼叫着,向外挣扎着身子。它知道自己的力量比一百只飞龙,一万个人类都强,偏偏因为卡在空间隙缝中不能发挥百分之一。

  「呜噢噢噢……」石龙怪咆哮着,更快地飞舞爪子,吐出长舌,并且目光追逐伊达。红龙也发出不比它小的吼声,和它近身撕打着。

  「石龙怪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强大,不是!」伊达定地说着。他大喝一声:「滚回你的空间去吧!」又向石龙怪使出一个魔法。

  石龙怪正这时用目光追上了伊达。

  红龙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类这次竟然没有闪躲,任由光线爬上他的脚,他的腿。红龙不解地眨眨眼,不知道这个像兔子一样敏捷的人类怎么一下子不会动了。不过时间快到了,红龙看了一下天边的余辉,空间的裂缝打开的时间有限,这只怪物马上就要滚回那个世界去了,那个人类还是留给自己来吃的好。这么想着,红龙一下飞到了石龙怪和伊达之间,用身体隔断了石龙怪的目光。飞龙虽然不会被这种魔法伤害,但是目光还是让它的前爪一阵巨痛,它大吼一声,一爪向石龙怪的头拍了下去。

  「舞蹈者。」伊达的声音清晰地从它身后传来,「是人类打开了这个禁忌的空间,你却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花费了三百年的时间,请看着,这是我──一个人类给你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报答!」说完,天空忽然重新变的明亮了,随着伊达不断念出的咒文,红龙和石龙怪的面前出现了一团光团,然后里面的一条身影渐渐清晰,一名长着翅膀的「人类」手执剑出现,向石龙怪挥剑劈了过去。

  「光神之剑!」

  随着红龙叫出这个终极魔法的惊呼,白炽的光茫笼罩了一切,石龙怪发出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数分钟后,光茫消失了,红龙看到石龙怪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它的双眼被刺瞎了,伤口正在快速风化。「呜噢噢噢……」石龙怪嚎叫着,消失在了石壁中。

  红龙看看天,又看看石壁,这是三百年年来第一次,时间还没有到石龙怪便回到了那个世界。这个人类竟然会用传说中的魔法,他究竟是什么人?红龙转过身,石龙怪消失后接下来轮到邪恶的红龙和人类法师之间的传统战役了。

  「扑通。」龙的火焰消失了,伊达从空中跌了下去。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毫无防范的掉下去,摔的连连咳嗽,一时爬不起来。等他好不容易坐起来,抬头就看见了红龙巨大的头。

  伊达的膝盖以下已经被石化了,魔杖也摔的脱了手,他和红龙大眼对小眼地看着,一时谁也不动。

  「劳驾,你能不能把魔杖帮我捡回来?」伊达终于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红龙舔舔嘴唇,它现在只要一张口就可以把这个人咬成两段。不过几分钟后,它尾巴一挥,把魔杖从草丛中振到了伊达脚下。

  伊达用魔杖点着自己的腿念念有辞,不一会他化成石块的双腿就恢复了原样。

  这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红龙又在心里肯定一次。它在等待伊达来进攻,堂堂正正地和这个魔法师比试一次,然后吃掉他。

  伊达试了一下自己的腿,虽然外表恢复了,但还像两块石头,不能自由的行动,他接着摀住胸口咳了几下,吐出一口血来,看来自己跌的那下伤的也不轻。「劳驾,我想仔细看看那里,可是腿不能动。」伊达指着石龙怪出没的地方向红龙合掌请求,「劳驾帮忙。」

  「可恶!」红龙呼了几口气,但是还是用爪子勾起他的衣领,带着他飞了上去。「唔,唔,原来是这样……唔,这里的话……那么……唔唔……」伊达一边对着那面光秃秃的石壁不住点头,一边「唔」个不停。

  红龙很想把他扔下去。

  「是什么人打开了这个空间呢?」伊达喃喃自语,「幸亏只打开了一半,不然即使你……」红龙一下子把他拎到自己脸前,恶狠狠的看着他,「当然,全打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伊达马上改口。

  「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吗?」红龙不怀好意的问。也不等伊达说想,便带着他飞到了一个林间空地上。那里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像,一个老年魔法师,手中还拿着魔杖。

  红龙把伊达扔在地上,用爪子拍着石像说:「就是这个家伙打开了那个空间。埃斯·莫罗,知道他吗,你们人类的大法师、无暇的圣人。」

  「埃斯·莫罗,这个名字我知道。」伊达迅速又摸出一本书,翻到一页看着说:「三百年前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刚正不阿、疾恶如仇、公正无私、大义凛然……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啊……总之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而且人品很好,有圣者的称号。后来他选择了离开俗世隐居,据说他很有可能还活着呢。」

  「圣者!哈哈哈哈哈!人类的圣者就是这样的嘴脸。」红龙一脚把石像踢倒,狠狠地才了好几下,「他还『活着』倒是真的啊,哈哈哈哈,你看他这样算不算活着!这个你们人类的圣者欺骗我说要与我合作称霸世界,利用我给他除掉敌人,帮他抢掠需要用的东西,然后却又想打开这个空间,用石龙怪把我除掉。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上人类的当真的相信他是在打开通往幽冥界的信道。只是在他把空间打开一半的时候在他身后一推,他就在自己召来的石龙怪目光下变成这样了,狡猾、低劣、无耻的法师,要欺骗我,下场怎么样的……我要永远把它当作玩具来收藏,他的灵魂永远是我的了!」它一边说一边用爪子、火焰、牙齿对付着石像,石龙怪制成的石像是很坚固的,正好成了它这么多年来泄愤的玩具。

  红龙没听见伊达的动静,以为他被自己凶残的手段吓呆了,一回头却看见他正拖着一块半人的石头向那个石像砸来。

  「舞蹈者,你惩罚了欺骗你的法师后,为什么还要和石龙怪搏斗呢?」伊达和红龙一起对那个石像拳打脚踢了半天后都坐下来喘口气,伊达趁机问。

  「忘了。」红龙闷声闷气地回答。

  伊达知道,没有红龙每消灭那些石龙怪派出的小怪物,用不了多久它们吸取的能量就足够让石龙怪凭自己的力量冲到世间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只邪恶的红龙守护了世界三百年。

  「我想,关闭空间的方式虽然比打开更难,但是也许我可以找到那个办法,把这个空间裂隙关闭。」伊达对红龙说。

  「你是个很强大的魔法师。」红龙不吝于称赞强者,「你到底是谁?我不知道除了五千年前的大法师克拉纳以外还有人类可以用光神之剑的法术。」

  「我是伊达·杜·法兰,一出生他们就说我是克拉纳的转世……」伊达苦笑着说,「所以我从小就在学习魔法,但是我自己一点也不想做个大法师,你知道吗,我要成为一个文学家。」不知道为什么,伊达竟然对着这只邪恶的红龙说出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说过的愿望。

  「文学家?」红龙的脑子里没有关于这种人味道的记忆。

  「就是记叙故事,写书的人!」伊达眼睛发亮地说,「这么一想的话,我能遇上你太幸运了,我决定了,等我找到了关闭空间的办法,使你不用每天战斗之后我就要写你的故事,书名就叫《舞蹈的真相》。到时候如果你可以在新书发售的那天来书场上空使几个魔法,大喊几声『书里的龙就是我!』『书里写的全是真的』我就可以一举成名了!」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起来。

  「哼。关闭空间那么容易?还是没有完成形成了扭曲的空间,连我都做不到。」红龙白他一眼,「不过如果有那一天,我就要去吃人,抢掠,称霸世界……哈哈哈。」它也越说越兴奋,站起来踱着步。

  「真的那样,我会杀了你的──你说过,我是个很强大的魔法师!」

  「是我会吃了你才对!」

  「也许……舞蹈者……」

  「我不叫舞蹈者!」

  「那你叫什么?」

  「你休想知道我的真名!卑鄙的法师!」

  「舞蹈者,你究竟为什么对付石龙怪呢?你不是要称霸世界吗?」

  「世界全被石化了的话我还称霸个鬼啊!」

  「也对……」

  「反正这个世界迟早是我的——包括你在内——我怎么能让那种丑陋的怪物来分享我的食物!」红龙对于石龙怪厌恶的理由之一就是石龙怪竟然比它吃的还多。

  伊达的伤势和疲倦使他靠在红龙身上睡着了,红龙厌恶地推推他,但是明天还要战斗,虽然对手瞎了一只眼,可是还是休息一下补充体力吧,「这个魔法师和世界迟早是我的,什么时候吃也可以……」它这么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伊达先生……不,不,法兰子爵……」旅店的老板小心翼翼地呼唤这个刚才还被他当作骗子的青年,他一连叫了十几声,伊达才回过神来。

  「喔,老板,怎么了?」他还是有礼貌的笑着说话。

  「门外……公爵大人……王子……卫兵……」老板一时话都说不顺了。

  伊达向门外看去,一大队人马拥在旅店门口,自己的妹妹,蒙德(他手指上套上了和妹妹一样的戒指,看来已经向命运屈服了)和他的侍从,自己父亲的亲卫队。

  「大家怎么都来了啊。」伊达慢悠悠地问。

  妹妹刺耳的尖叫着扑上来,扣着他的脖子问他生了什么病,蒙德用他那双可以空手撕裂山狮的、国内第一力士的手臂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问他会不会死,队伍里的医生一边两个,开始为他作全身检查,士兵们盔甲铮然,开始肃清闲杂人等……耳边在一瞬间又充满了熟悉的声响。

  伊达任由身边繁乱着,目光移向远山,自己要尽快赶到老师身边,寻找关闭空间的咒语和材料,然后解放舞蹈者,然后写书出版、成名……前途太美好了,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啊。

  「舞蹈者,你等着吧……」伊达喃喃地说着,带着笑容被几名仆人驾上了马车,车队向着国都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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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6 17:4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自由人探案:黑夜里的跟踪者   

  
  “谁知道酱油在哪里?”肖群从厨房里伸出头来用如果谁知道就有奖的口气问。

  客厅沙发上懒洋洋的王杰和康扬明一起摇头:“不知道。”。

  厨房里传来一阵“兵兵砰砰”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五分钟肖群的头又伸了出来:“谁知道味精在哪里?”

  “不知道……”王杰和康扬明又一起摇头。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肖群忿忿地嘟囔着,继续去和锅碗瓢盆奋斗。

  “老肖,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饭做出来啊?”康扬明瘫倒在沙发上呻吟着,“你已经弄了快3个小时了!”

  肖群在厨房里吼叫:“心急你来做啊!”

  “是你说自己会做饭我们才放大卫走的啊……”康扬明快要哭了,“这才第一天,大卫要去一个礼拜啊……”

  王杰冷静地说:“不要紧,估计外面的饭店还有没关门的,我们去买来吃。”

  “我就快做好了。”肖群大声说。

  “算了吧你,一个小时前你就这么说……再说你就算做好了能不能吃还是个迷呢。”康扬明嘟囔着站起来,他是个行动派的,决定了要出去买就马上动身。

  “我想吃葱油饼。”王杰把摩托车的钥匙扔给他。

  “给我带几个包子。”肖群也从厨房里跑出来。

  “你吃自己做的就行了!”康扬明向这个一分钟前还自称会做饭的家伙挥挥拳头,径直出门去了。

  “唉……”肖群从厨房里出来,一下子趴在沙发上长叹一声,“命苦啊……”

  王杰闻着厨房里传出的刺鼻的气味平静地告诉他事实:“这个话应该由我和小康来说。”。

  这是这个晚上发生在他们家里的一幕,能够让这三个名侦探这么可怜的原因就是——陆青卫出远门去了。

  陆青卫的祖父前段时间离开陆青卫父亲的家自己搬到了乡下,原本因为陆青卫和他父亲、继母之间的冷淡关系没有理由老是叫他去陪伴的祖父这下有了机会,开始隔三差五的要孙子去陪自己。陆青卫对祖父一向言听计从,这次一听说祖父“身体不适”,马上又扔下一切跑回老家去了。可以想象这样一来可怜的就成了王杰他们三个,原本由陆青卫一手包办的家务和三餐就要由他们三个人分担,而这三个人的共同特点就是——都不会干任何家务,在被陆青卫收留以前,他们三个过的都是惨不忍睹的日子,而现在陆青卫只离开了短短七个小时,当时的生涯好象又回到了他们的眼前:沙发上和柜子上已经出现了脏袜子和外衣,地板上的泥点子可以告诉你外面在下雨,两个摩托车的头盔亲密的一起靠在地上,今天没有人强行把它们分拆开放到架子上了,厨房里飘出可怕的气味,以至于肖群出来后王杰根本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

  “唉……”肖群和王杰一起叹气,等着康扬明买饭回来吧,不说卫生不卫生的事,至少要先保证自己在陆青卫回来之前不饿死啊。

  康扬明买到了食物,看看手表已经是九点多了,他先把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塞进自己嘴里,想着:也不知道家里那两个饿死了没有?

  十月的夜晚已经微有寒意,康扬明还是只穿着短袖的T恤,毫不在乎地骑着摩托车飞驶,他一边还在心里嘀咕着,自己怎么就飞车飞不出王杰那种玩命的速度呢,难道因为自己不是警察?一边已经进入了荷花塘小区的范围。

  荷花塘小区位于城市的边缘,是一处相对来说很安静的居民区,这也就是陆青卫明明有一套位于市中心商业区更好的房子却要租出去,自己住在这里的缘故。但是因为是建设比较早的小区,这里的各项设施当然不象新建的现代化居民区那样健全,在安全管理方面也比较混乱。虽然这里的居民每个月都要交纳各种管理费和保安费,但是这个小区究竟有没有保安恐怕就谁也说不上来。至少康扬明在陆青卫这里已经住了快两年了,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象保安的人物出现过,也没有见过有什么安全措施。因为这个小区的房屋大多数已经被原房主出租,现在的住入者以外地人居多,这一部分人对于小区的安全措施要求不高,所以这里的保安状况也就理所当然的一直得不到改善下来。

  因为住进了大批的外地人,其中就难免良莠不齐,有形形色色的人物,这其中的一些人本身就是小区的不安全因素。随着小区里各种事件的发生率越来越高,这里原来的住户便纷纷把房子出租搬离这里,因为“乱”名在外,本市知情的人不愿意来这里租房子,住进来的还是一些外来户,这样一来二去形成了恶性循环,荷花塘小区就和“治安混乱区”划上了等号。

  陆青卫家里住的四个男人个个人高马大、年轻力壮,其中还有一个刑警和一个全省武术冠军,他们当然不把这里的混乱当回事(其实依照其中的康扬明和肖群的个性,不去增加混乱就不错了),但是这个小区最近频频发生的事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不安。

  进入九月以来,荷花塘小区连续发生女性孤身夜行时遭遇强暴的事件,其中一名高中女生因为羞恨交加,竟然在案发后不久自杀身亡。而到十月份为止,向警方报案的女性已经增加到了七名,据估计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没有报案的受害者恐怕还超过这个数目。根据受害者提供的情况,犯人是一个中等身材、本地口音的青年男子,一般在夜里十一点后围绕着荷花塘小区作案。作案时一般先用一条涂有麻醉剂一类药物的手绢将被害者麻醉,使其不能呼救挣扎然后进行侵犯。这个犯人十分大胆,在警方开始加紧调查之后他竟然又在警方的眼皮低下作案数次。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和不安,警方也因此饱受倒各方的指责,荷花塘以及附近居住的女性更事人人自危,入夜后这附近几乎看不见一个独自行走的女子了。

  康扬明刚拐入通往荷花塘小区的一条小路上,就看到了一名单身女性正骑着自行车走在自己前面,他不由惊讶于这个女子的大胆,但是当他的摩托车经过女子身边,在路灯下看到对方侧面时,康扬明又为她的眼熟吃了一惊:她认出了这个女子是王杰的同事,刑警支队的一名刑警范舒。因为常常参与各种案件的关系,康扬明经常出入刑警队和王杰的同事们混的很熟,范舒平时也是和他彼此说笑惯了的,但是现在她却仿佛没有看到康扬明,低着头赶路。康扬明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警方为了捉拿犯人而利用女警设的圈套,他知道这附近一定还有别的警察在埋伏,怕自己妨碍了他们工作,加快了车速赶到范舒前面,在前面出现岔路时康扬明拐上了离家较远一些但是和范舒路线不同的那条路。

  这条不是康扬明走惯的路。

  路的两边分别是两家工厂,高高的院墙把一条本来就不宽敞的小街夹在中间,使之显得更加狭窄,路面坑坑洼洼,仅有的几盏路灯又昏暗朦胧,在夜里走起来使让人格外不舒服。此时路上只有康扬明一个人,他边走边想着王杰和肖群现在饿成什么样了,又想陆青卫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明天上课的内容,自己那几个伙伴为新写的谱子写好词没有……想着这些琐事,到是没有把路况的好坏放在心上。

  “救命啊……放手……救命啊……”

  远处传来一阵女子挣扎呼救的声音,但是马上就中断了。

  “该不会……”康扬明来不及细想,加足油门往前冲去。

  借着朦胧的灯光,康扬明看见路角又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听到康扬明摩托车的声音后一下子跳起来,向着和康扬明相反的方向跑了。康扬明刚要去追,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呻吟着向他呼救:“救命……救……”是先救人还是去追犯人?康扬明跺跺脚,跳下摩托车来到呼救的女子身边,眼看着那个犯人跑进了黑暗中。

  “不怎么样?小姐?小姐?!”

  那女子一动不动,康扬明伸手扶她,手指触到了一片拈湿,“血……”康扬明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康扬明坐在医院急救室外的长椅上。

  他此时最懊悔的事就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有在身上带上手机。如果当时他有一只电话来求救的话,就可以为那个女子争取更多的抢救时间。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却还亮着,康扬明看见护士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次去取血浆,他却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着急。现在看起来,当时犯人是想用老办法袭击这名女子,可是他惯用的有麻醉剂的手绢却没能一下子准确地捂住女子的口鼻使她昏迷。女子开始挣扎、呼救,犯人听到她的叫声慌了神,为了阻止她,竟然掏出匕首向她连捅了三刀,然后扔下她落荒而逃。

  康扬明扔了自己的摩托,抱着女子跑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正在执行任务的警员们,女子被用警车送进了医院,因为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抢救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康扬明焦急地在医院走廊上走来走去,一个熟识的警员过来劝他:“回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康扬明摇摇头:“不让我知道结果回去我也睡不着。”

  “喝点水。”另一名警员走过来递给康扬明一瓶水,叹息说:“刚才他们有消息回来,没逮到那个混蛋,让他跑了。”

  康扬明没说话,他把犯人逃走归责于自己当时没抓住他,狠狠地拧开瓶盖,把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去。

  熟知他性格的那个警员在旁边安慰他:“幸亏你当时先选了救人,不然那个女人就铁定没命了――你救了她一命。”这样的话让康扬明苦笑了一下,更加担心地看着急救室。

  急救室的灯熄灭,医护人员结束了抢救,那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没事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醒。”医生笑着对焦急地女子家人和警员们说,“多亏送来的及时,如果再晚十分钟可就危险了。”

  女子的家人护送着她进了病房,不一会又一拥而上,对康扬明百般感激起来。女子得救确实让康扬明松了一口气,可是犯人终于还是逃脱的事实还是让他高兴不起来,他好不容易从感谢着他的人中脱身出来,站在医院外的台阶上长叹一口气:“如果不快点抓住那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

  康扬明步行找回了自己的摩托车,等他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王杰和肖群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对了,晚饭……”康扬明拿出那袋早已凉透了的食物,不好意思地递给这两个已经被自己忘到九宵云外的朋友。

  “回来了就好,幸亏不是车祸。再不回来我们要报警了。”肖群打着哈欠站起来向卧室里走。

  “出门也不带电话,真是的……”王杰摇头头也准备去睡觉,“明天早饭你想办法吧,我们肯定起不来了。”

  康扬明把食物往桌上一放:“明天早上热热还能吃啊,你们爱吃不爱。”

  陆青卫不在家,他的小书店便由其他三个人轮流当职,今天是周六,所以三个人都有空。上午王杰值班,相貌英俊的他只要在店里,女性顾客就会骤然增多,生意也相对好得很;下午是伶牙利齿的肖群,就见他连蒙带骗,连平时积压的书籍、杂志都卖了不少,可想而知,如果他们俩开店,生意绝对比陆青卫好得多。

  到了晚上,康扬明准时接班,店里的生意也立刻和平常一样恢复了冷清。康扬明乐得清闲地抱了一把吉它在那里弹,恨不能客人再少一点,他自得其乐地写完了一首曲子,才发现外面夜已经深了,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三十分。难怪平时喧闹的小区花园现在也这么安静,抬头看看,居民楼的每扇窗口都已熄了灯。

  把散乱的书整理回架子上,抓过扫帚胡乱扫几下地,康扬明准备拉下卷帘门关店。

  最初从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时,康扬明并没有在意,文心书坊的位置离小区的一个入口不远,进进出出的人总是会从门前经过,可是接下来却又听见了停车声和向人奔跑而来的声音。

  “难道这么晚了了还有顾客上门?”康扬明诧异地向门外看去。

  不等他打开门,一个人影已经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死死抓住了康扬明的手臂,颤抖地声音叫着:“救命,我被跟踪了!”这人是个装扮入时的年青女子,秀美的面孔上充满的惊愕和慌乱反面为她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她仰头看着康扬明,正瑟瑟发抖。

  康扬明迅速关上了店里的灯,靠到窗边向外看去。

  小区里路灯那淡黄色的光线使周围的景像朦朦胧胧地,由于小区布局设计的关系,从文心书坊的门口看出去,仅能看到一段六十米左右的的人行道和道路对面的小花园。人行道上空荡荡地没有任何人,小花园中茂密的树丛却令人很难分辨是否有什么人躲在里面,有几次康扬明甚至认为自己已经看见了一个躲在树后的人,可仔细再看,那不过是树的影子而已。

  身边传来了那个女子的低泣声。

  康扬明觉得这样关着灯和一个年青女子单独相处似乎不太妥当,便又打开了灯。

  女子捂着脸呜咽着,头也不抬一下,看来她真的吓坏了,康扬明心里想,幸亏自己没有早早的关门,不然这么晚了叫她到哪里去求救呢,她也是被那个连续跟踪袭击女性的犯人选为了目标吧?

  “小姐,你有没有看清跟踪你的人的长相?”康扬明急切地问。

  “……”

  “或者他有什么特征?”

  “……”女子只是摇着头哭泣,一句话也不肯说。

  康扬明对着一名和自己年龄相仿又在哭泣的女子,实在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只好提议:“不如我帮你叫警察吧?”

  “不!”女子受了惊吓似地起来,“千万不用!不用那么麻烦!”

  康扬明苦笑着想:只是把已经睡了的王杰从被窝里拖出来,其实一点也不麻烦。他想王杰平时那么受女性青睐,应付这样的事件应该比自己高明得多。不过那个女子情绪十分慌乱,坚持不肯报警,康扬明只好又建议:“不然你打电话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我会陪你等到他们来的。”

  “不,我一个人住……啊,我是说我不想让家人担心,我不想惊动别人……”女子惶恐地搓着手,“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不打挠你了。”

  康扬明皱皱眉头,这个女子显然在怕自己,不过也不怪人家,一个单身女子深夜被人发现跟踪,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求救,对方又是个扎着马尾辫,胳膊上纹身,耳朵上戴耳环的男人,任谁也会心里害怕、提防的,他叹口气,自己这么老实的人,怎么总被误会不是好人呢。感叹之余他还是快步追上对方说:“我看不如我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虽然住在同一个居民区中,可以从文心书坊步行到女子住的楼前也花了十几分钟。

  女子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推着摩托车垂着头快步向前走,康扬明跟在她后面三、四步的距离,一边走一边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小区中一片安静,只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女子把车推入了楼下的公用车棚,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康扬明说了声“谢谢”,便逃跑似地冲进了楼中。康扬明又站了一会,看着楼梯间的灯火一直向上,直到灯火在五楼熄灭,他才万状慢悠悠地步子向回走。

  秋季的夜有着别样的静美。

  康扬明甩着手做了几次呼吸,他们四个人平时只有陆青卫有晨跑、晚上散步的习惯,其他三个人都一样,是决不会仅仅为了散步出门的。康扬明在小径上跳跃几步,为他平时从来不去注意的色深深着迷。没有月亮的天空中缀满了繁星,当康扬明抬头看时,天空就愈加显得深远,在这样淡淡的夜色中,小区的一景一物都有了一种神秘的美感,康扬明随手摘下几片松针放在嘴里嚼着,夜风中递送着草木的味道,一首曲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啦啦啦,咪咪咪……”康扬明一边走一边用手打拍子,构思着一首新乐曲。他现在认为,偶尔在夜里出门散散步也不错。

  有时候朋友们会调侃康扬明,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康扬明一向以自己敏捷的身手和发达的运动神经而引为为豪,而这一次,也是因为他敏捷的反应能力才躲过了一劫。

  当康扬明感到危险时,他自幼就习惯于武术训练的身体在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判断的时候就自然的后退了半步,并且向右侧转过了身子。

  “砰!”的一声枪响。

  虽然及时避开了头部,康扬明的左肩还是被气枪擦过,顿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同时花园中的树丛中有人“啊”了一声,一条人影越过草坪,向花园拐角处奔去。康扬明从冬青隔离带上一跃而过紧紧追赶,但是对方趁着夜幕转过一座居民楼,当康扬明跑过去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康扬明用手捂住胳膊,血已经顺着手指流了下来。他当时正全神贯注地构思一首曲子,而对方袭击他的时候是瞄准了头部,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的话,后果真是很难设想。

  康扬明肩膀上缠着绷带,蜷在沙发上,王杰和肖群抱着臂站在他面前严厉地斥责着,“回去!”“不去!”康扬明坚决地摇头。“才呆了两个小时就从医院跑出来!你是小孩子啊!还要我们看着你!”肖群提高了声音。王杰也着急地说:“你小心点,一旦感染了,也许会送命,会截肢的!”“死也不住院!是朋友就别逼我,我会狗急跳墙的!”康扬明死死抓住沙发,象怕别人会抱他去医院似的。

  “这么大人了还晕针,真受不了--刚才医生给他打针,针头都夹在肌肉里拔不出来!”肖群放弃了管他,一边向自己的卧室走一边说:“今天我有稿子要连夜赶,你们别打挠我啊!”他是个总把工作一攒再攒,到最后不得不加班的人,大家早就习惯了谁也懒得理他。

  王杰帮康扬明点上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你是觉得那个袭击你的人就是跟踪那个女人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他们认识,他是刻意在跟着她的。”

  “对,而且我认为昨天晚上那个人和一系列跟踪、袭击女性案子的犯人不是同一个人。”康扬明随手往地上弹着烟灰说,“第一他有汽枪,以往那个犯人犯罪过程中用的武器是匕首;第二如果是那个惯犯,他袭击我有什么意义?一般来说那种犯人先把作案目标是随机的,在他跟踪的女子寻求到男性的保护之后都会放弃这个目标才对,干嘛要对我开枪?他不怕因此让自己险入危险之中吗?”

  王杰开始还比较规矩地往烟灰缸里弹着烟灰,现在也往沙发上一躺,不输给康扬明地到处乱丢起烟蒂来,“那个连续袭击女性的犯人在警方已经作了种种布置的情况下不仅没有被擒获归案,还能在警方眼皮底下又做了好几起案子(说到这里王杰的脸红了一下,他也是个警察,即使案子不是他负责的,他会感到耻辱),说明他是一个谨慎狡猾的人,他确实不应该有袭击你的举动……难道……你这个人特别招人讨厌?”

  “你去死!”康扬明把烟蒂丢向王杰,“所以我才说他是刻意在跟踪那个女子,我的出现妨碍了他,才会一怒之下袭击我们--他们一定认识,至少那个男人是认识那个女人的!”康扬明咬牙切齿地说,他可不是个挨了打会回头忘了的人。

  “这种时候还顶风做案,跟踪女性,他不怕成了那个惯犯的替罪羊吗?”王杰若有所思地说,“你的鼻子……不是,耳朵那么灵,你护送那个女人的时候他还能一直跟到楼下,可见他确实是不用跟踪也知道那个女人住在哪里,真是有点奇怪啊……”

  “也许那个女人知道什么,当时她的态度也挺怪的!”康扬明又点了一支烟。

  王杰叹口气,康扬明这个人一旦性子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他,加上他又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那个人开的这一枪差点打死他,他当然不会善罢干休。

  康扬明自言自语地说着:“她住在十七号楼502,可能是XX电信的接话员……明天我就从她那里查起……”

  王杰奇怪地问:“她不是什么都没说吗?就算看见她进了哪一户,你怎么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工作的?”

  “她一直在说普通话啊……明明是本地人,却一直在说普通话,说明她平日的工作是需要讲普通话的,久而久之就带进生活中成了习惯。她一身时尚的打扮,手里提着一个印有‘XX电信’字样、式样难看的袋子,她这样的时髦女郎是不会没有几只各式各样的时装包的吧?只能解释是为了工作需要--我还看到她车上载了一大包东西,以形状的大小来看里面应该是衣服。大概是上班时她是穿统一的制服,下班后才换了衣服吧--又要穿制服,又要用统一的袋子,又讲普通话,我才猜她是XX电信接话员的。”

  王杰眯起眼睛:“什么时候都对女性观察的这么仔细,某人也不怕没有女朋友……”

  “滚吧!你!”康扬明抓过一只拖鞋扔了过去,王杰“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今天肖群加班,康扬明受伤,替陆青卫看店的工作当然就由他来负责了。

  “唉……”只剩下自己在屋里,康扬明长叹了口气,随手打开了电视……

  不到上午十点,窝在家“养伤”的康扬明就接到了王杰打回来的电话。昨天康扬明在王杰面前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他对那个女子的分析,其目的不用直言,已经决定了王杰今天上的午第一件工作。

  “她叫霍思梅,和你猜测的一样,XX公司的职员,不过有一件事你错了……”王杰在电话那边“嗤嗤”地笑着。

  “什么?”康扬明一直在睡懒觉,现在还没有从被窝中爬出来,头脑中迷迷糊糊地问。

  “你不是说她是个时髦的女子吗?可我从她的同事那里打听来的,却是她平时是个朴素的女子,甚至很少化妆。”

  康扬明“嗯”了一声,他回忆着自己遇见过的那个女子的样子,不由不太相信地问:“你没找错人吧?”

  “我?找错人?”王杰又笑了起来。

  康扬明摇摇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没道理,王杰调查,收集情况可是刑警队都出名的一把好手,多复杂的大案、多少一团乱麻似的情况到了他手里都井井有条,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他又怎么可能找错了人。康扬明坐了起来,清醒了一点。

  “总之……”王杰接着往下一口气地说,“霍思梅,二十三岁,去年十一月开始在XX电信工作,同事和单位方面对她不论工作还是人品方面的评价都很好。她现在离开了父母家,和两个同事一起分担费用租了房子住。平时交际很简单,来往的不是同事就是老同学,下班后她一般直接回家,偶尔才会和同事们一起出去消遣一下,也没听说她最近跟什么人有纠纷。而且她现在并没有男朋友,也不会有情感纠纷。不过她本周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三点至晚十一点,上午不在,所以我还没看见她本人。”

  “……”

  “怎么不出声,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康扬明打着哈欠回答。

  “不管你了。我还有工作,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记得,关键时刻不行就报警。”王杰考虑到对方有枪,又叮嘱一声才挂上电话。

  因为肖群曾一时口快声称他会做饭,所以王杰和康明扬大方不客气地把一日三餐的工作全推给了他。肖群坚持了两天,第三天王杰和康扬明一进门,就只看到桌子上放了两个大份方便面,几根红肠,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上书“晚餐”两个大字,肖群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小人!卑鄙!自己出去吃饭也不叫上我们!”康扬明和王杰一边咒骂,一边只好自己动手烧水煮面,凑合着填饱了肚子。

  一吃完饭,康扬明也不见了踪影,王杰只好又坐到了书店里,帮陆青卫招呼起客人来。

  因为王杰的人缘佳、脾气好,加上他有一副英俊的外表,当他在店里值班时客人就会增加数倍:年轻的女孩子假装在选书却用眼角不停偷看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调皮的小孩子缠着他要听破案的故事并且求他下次把手枪带来给他们看;热心地邻里大婶关注于他有没有女朋友,打算找什么样的,需不需要帮忙介绍一下之类的话题;成熟的中年人想着结交一位刑警朋友或许是有益的事,于是和他亲热地交谈着……王杰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在陌生人面前保持礼貌的人,总是带着微笑和他们相处。

  但是今天晚上不到十点钟,王杰就一反常态地打发走了客人,关了店门,他自己却依旧坐在店里,也不开灯,就着窗口昏暗的灯光看书。

  大约十一点左右,王杰站起来走到门边,静静等待着。

  二十分钟后,王杰等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早上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过她本人,可是当她一转到书店前的道路上,王杰还是马上认出了她就是他调查过的那个女子--霍思梅。她还是骑着一辆女式摩托,当经过“文心书房”门口时,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向书店这边望了望才继续向前走。

  王杰依旧站在门后,没有移动。

  又过了半分钟,另一辆摩托车出现在他视野内,看到这辆车,王杰苦笑着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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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6 17:45:39 | 显示全部楼层
康扬明骑着他那辆大摩托,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单手扶着车把,慢悠悠地跟着霍思梅,来到书店门口他也慢了一下向书店门口挥了挥手,仿佛知道王杰在那里一样。

  王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过去,迅速出门跟了上去,三人各自相距着一段距离,王杰对于这件事的插手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康扬明现在因此受了伤,万一再遇见那个袭击他的人,他一时性起把人家打死了怎么办?他可是有过试图把杀害他学生的犯人扔进老虎笼里的前科的人。

  康扬明和王杰一前一后跟在霍思梅身后,三个人各自相距着一段距离。

  等步行的王杰到达时,康扬明已经把车停在了楼的阴影中,摘了头盔向前张望着。王杰来到他身后时他摇摇头:“没异常。”王杰从他身边伸头去看,霍思梅正在停车,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身后有人跟踪,锁好车后直接上楼去了。

  康扬明和王杰对视一眼。

  康扬明耸耸肩说:“我从她下班一出单位大门就跟上她了,什么事也没有。”

  “她就一直没发现你在跟踪他?”

  “她一路上甚至没回头看过一眼。”

  “哦……”王杰对这个女子的行为有些不解,明明曾经因为夜里独行被跟踪过而上门找康扬明求救,事情没过几天,她却完全忘了一样,毫不警惕地照常走夜路,真是让人想不通。

  “奇怪的女人……你看见没,她今天没有特地换上时装,就穿着工作服回来的。”康扬明仗着自己手臂有伤这个理由,大方地把车交给王杰推着,自己跟在旁边边往回走边说。

  “也许她嫌换来换去麻烦。”王杰对这一点不以为然。

  康扬明凝视他片刻摇摇头:“……难怪你二十四岁了还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

  王杰气呼呼地看着他,四个人中除去肖群一直对死去的恋人念念不忘,短期内无意再谈感情以外,陆青卫和康扬明都有热恋中的女友:罗书和于可蕊,一个是名牌大学高材生,一个是著名青春偶像,反正陆青卫和康扬明有意无意,隔三差五总是要把她们提出来自我陶醉兼炫耀一番。这样的情形对肖群而言无所谓,反正什么恋情也比不上他心里珍藏的那份珍贵,可对王杰来说就成了沉重的打击。象王杰这个年龄的青年人来说,不可能怀着对爱情的渴求,更何况王杰是个相貌相当英俊,工作稳定,能力出众,人品优秀而且手中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的青年,明明就连陆青卫那种“自闭症前期患者”和康扬明这个“闲散暴力分子”都有出色的女子喜欢,可是偏偏命运就是捉弄王杰,从高中时代开始,追他的女孩上三位数,他追过的女孩也有两位数,却一次恋爱都没有成功尝试过,不能不说是运气就偏偏在捉弄他,可想而知朋友们都多么高兴拿这件事来刺激他取乐。

  “唉……感情的事真是一点勉强不来……”王杰回想一下陆青卫和康扬明各自交到女朋友的原因、经过,也生不起气来了,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长得这么英俊,脾气又这么好,平时围着你的女人没有一打也有八、九个,偏偏就你交不到女朋友……”康扬明也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还想对王杰加深刺激的力度。

  王杰伸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看他这么温的的人这么对朋友,已经表示他很“生气”了。康扬明马上转变了话题:“现在我觉得那个女人越来越古怪了。”

  “我到觉得没什么,反正和犯罪无关,不关我的事。“王杰还是有点赌气地说。

  “我犯罪无关?我挨的这一枪呢?”

  “也许你挨枪根本和她无关--你平时得罪人多,找你报仇的吧!“王杰逮到机会马上揭康扬明的伤疤。

  “报复我?那他至少得用导弹才行,用汽枪……哼哼,笑话!“康扬明冷笑一声,信心十足地说。

  王杰苦笑着摇摇头,一瞬间他回忆起第一次看见康扬明时的情景:那里的康扬明竟然甩开了三个强壮的刑警扑向杀害她女友的凶手,企图把对方丢下五楼,而且如果不是当时陆青卫一句话阻止了他,虽然在场有无数警员,康扬明的行动无疑还是会成功的,那时的康扬明倒真的象是一辆坦克。现在的康扬明有了新的感情,那位不幸的初恋情人已经被他收藏进了记忆的最深处,有一天,在感情中尝尽了痛苦的肖群也会珍藏往事,重新开始,只有自己……该不会老天爷根本忘了安排自己的那根红线吧?

  康扬明当然不知道王杰心里在想和眼前完全不相干的事,还在顺着自己的心思往下说:“王杰,不如你去套套她的话--根据我的经验,你和女性打交道得到真实情报的可能是百分之九十……”

  “算了吧你……我平时工作忙着呢,你喜欢自己去折腾吧,别扯上我。”两人边走边说,这时已经进了家门,王杰走向自己的房间,无精打采地说。

  “真没求索精神。”康扬明也开始打哈欠。他是铁了心要把事情弄清楚,盘算着明天的计划,也爬上了自己的床。

  肖群扬言加班,康扬明则说去学校上课,都是从一大早就没了人影,平时总是工作繁忙的王杰今天却偏偏没什么事,只好晚上又乖乖地在店里值班,不由他不怀疑那两个人的动机。拜他的好人缘所赐,店里当然十分热闹,当差不多十点康扬明哼着小曲进门来时,店里还有几个女子围在王杰身边“叽叽喳喳”说话。康扬明伸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善意地说:“快下雨了。”

  他到不是在吓唬那几个女子,而是现在外面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经翻滚了大团的乌云,风也越刮越大,还在不停地把云彩吹过来,堆积地越来越厚,重重地从天空压向大地,不停从门、窗的缝隙中钻进来的风声“呜呜”鸣叫,发出如同有人尖利地哭泣的声音。

  那几个女子看天气变成这样,也有些担心,又等不到王杰主动表示送她们回去(王杰:送她们回去?我有病啊!),只好一一告辞了。王杰有礼貌地把她们一一送出了门,一回头,却看见康扬明靠在墙上看着天,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口中嘟哝着:“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他那副古怪的表情配上台词让王杰皱起了眉头,用手里的杂志拍他一下骂:“你唯恐天下不乱啊!”

  “嘿嘿嘿嘿……”康扬明抓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不用问王杰也知道他今天的所谓“去学校上课”一定是跑去查霍思梅那件事了,而且现在八成有了结果才会笑的那么阴险。于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一声:“你找到打你的人了?”

  “嘿嘿嘿嘿嘿嘿……”康扬明又是一连串奸笑。

  王杰耸耸肩开始打扫书店,决定不去理他了,康扬明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态和那个待在那里,直到王杰不耐烦地说:“关门了,还站里干嘛,把你关在店里不管了!”他才做了个手势,“马上来了,别着急,别着急。”

  王杰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外隐隐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车声到门口停了下来,接着是一个人向店里跑来的声音。

  康扬明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向门口扬了扬下巴,王杰心中诧异,伸手拉开了店门,而那个狂奔过来的女子差一点就扑进了王杰的怀里,王杰忙扶住了她。

  虽然没当面打过交道,这个女子的样子王杰却是熟知的。

  霍思梅面色苍白,长发有一半披在了脸上,牙齿用力咬着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反而快咬出血来了。她穿了一件长袖的粉绿色长裙,现在衣服的袖子被撕下了一半,垂在胳膊上,裸露的肩头还有几道鲜红的抓痕,她几乎是抱着王杰撕声叫着:“有人跟着我,还拉我的衣服,我拼命跑……”说着便哭了起来。

  王杰急忙放开她冲向门口,门外只有她的车停放在路边,放眼能及的地方不见半个人影。王杰转身回来,霍思梅还在哭泣,康扬明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墙上。

  “请问你还记不记得对方的相貌特征?穿什么样的衣服?”出于职业习惯,王杰一口气地问了起来,但霍思梅抹着眼泪只是摇头。“那么对方有没有出声?是什么口音?身材大概是什么样?有没有凶器?有什么交通工具?”霍思梅还是只会摇头。

  “能不能详细告诉我遇袭的过程?还有……”王杰继续问。

  “可是我好害怕……我害怕……”霍思梅喃喃自语地说着,又快哭出来了。

  康扬明忽然插嘴说:“王杰,我看不如你先送她回去吧吧,他情绪这么不稳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王杰犹豫地说:“我去送她?”

  康扬明把手一摊:“难道要她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回去?我可是受伤了,你不会叫我去吧?”他扬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臂。

  受伤?昨天跟踪人家还跟踪的热火朝天的呢!王杰横了他一眼。不过身为一个刑警,责任心也不容许他推卸责任,向霍思梅问:“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自己还能骑车吗?”

  霍思梅咬着嘴唇,低头看着地面,半响才点了点头。

  王杰捡起来她摔在地上的皮包递过去说:“你尽管放心向前走,我会跟在你后面的。”虽然他也可以骑车载霍思梅回去,可是由于经常受到女性的莫名纠缠,弄得王杰在这方面特别小心敏感,和这种妙龄女子更是会刻意地保持一定距离。

  霍思梅还是十分惊慌不定,迟疑了一会才拿过自己的包,慢慢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王杰,似乎是害怕他不跟上自己。

  王杰当然是紧紧跟着她,还没忘了回头吩咐康扬明一句:“你关店。”

  康扬明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就好好去珍惜这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吧,其它事交给我了!”

  霍思梅一直保持着沉默,双眼紧盯着脚下走路,王杰落后她半步紧紧跟着,由于那个跟踪者上次袭击了康扬明,今晚又袭击了霍思梅,所以不由王杰不十二分的警惕,想到对方手中至少有一杆汽枪,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把配枪从队里带回来。但是两个人一直走到霍思梅住的楼下依旧平平安安,什么事也没发生。

  “谢谢你。”霍思梅停好车后,一边用手梳理散乱的长发,一边怯生生地向王杰道谢,并且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上楼来坐坐,喝杯茶再走吧。”这一路走来,她情绪平利了不少,已经可以冷静地说话,并对王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王杰笑着摇头,他是一个最在乎这类小节的人,怎么可能深更半夜跟一个年轻女子到她家里去坐坐,只是在霍思梅上楼之前反复叮嘱:“请回家后锁好门窗,一有异常立刻拔打110报警。另外既然你两次三番的被人跟踪,还受到了袭击,我劝你还是去报警的好,如果需要我们的证明,你可以到市刑警支队刑侦二科找我--王杰,也可以去育智中学找康扬明,他是那里的音乐老师。”

  “嗯。”霍思梅低头答应。不过看她的态度,王杰以为她是不会去报警的,也许就象康扬明所说的,她心里根本很清楚跟踪她袭击她的人是谁,只是不具讲出来而已。霍思梅又向王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转身上楼去了,王杰一直站在楼下,看着楼梯间的灯从一楼到五楼的亮起又熄灭,然后霍思梅家里也亮了灯,这才往回走去。

  康扬明就是在送霍思梅之后回去的路上受到袭击的,王杰往回走着,心里倒盼望那个人现在会出现来攻击自己,那么说不定反而可以趁机抓住他。不过事情当然不会那么顺他的心意,一路上他连野狗野猫都没遇见一只,平平安安地走回了家。

  进了家门屋里静悄悄地,只有康扬明的卧室透出灯光,王杰推门进去,见康扬明正在电脑前忙活着,回头就是一句:“也不敲门,没礼貌。”

  “礼貌……”王杰苦笑,大家一般都一致认为,这个家里最不知道‘礼貌’二字怎生写的人就是康扬明了。他凑过去一看,康扬明正在给于可蕊发E--mail,也不知写了什么,反正是一脸的傻笑,“她还在广州?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康扬明笑的一脸古怪,随手关了电脑转过身来。

  王杰满腹疑惑在他身边坐下问:“小康,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康扬明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王杰的话题已经不在于可蕊身上了,于是“嘿嘿”的笑着说:“能有什么看法,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王杰责备地说:“小康!”

  康扬明举起手说:“好了,好了,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得给你个答案好不好?”

  “你果然早就弄明白一切了,那你还不采取措施,让那个女人今天晚上又被袭击!”王杰就知道康扬明这几天的调查不会徒劳无功,不由有点生气。

  康扬明脸上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说:“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明天就真相大白了……都这么晚了,去睡觉吧,去睡吧……”不等王杰再开口,他就推着王杰推出了自己的卧室,一下子关上了房门。

  王杰回头再叫他,见她已经利索地关上了灯,只好叹口气,也回房去休息了。

  第二天王杰心里倒是一直牵挂的那件事的,只是手头忽然接了一件案子,一忙起来饭都来不及吃,其他的事情自然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至到深夜,把那个花了一天时间才逮到的杀人凶手送上了囚车,他才松了一口气,记起来康扬明的事来,连忙掏出了电话拨打。

  “不用着急,十一点前回来就行了。”康扬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我看以你的车速,不用二十分钟就到家了。”说完“哈哈”笑起来,对于王杰飞车的速度朋友们虽然佩服,但是偶尔还是有几句微词的。王杰一笑,不以为然,放下电话就驾着摩托车向回家的方向呼啸而去。

  等他到家下车,康扬明抬头看了看表,果然是只用了二十分钟,一点也不差,不由冲着进门来王杰吹了个口哨:“怎么样,没被交警逮住吧?”

  “都几点了哪还有交警,你当我们警察不是肉做的,不用休息的!”王杰往椅子上一坐,他这一天忙下来,确实累坏了,还是没忘了问一声:“那件事怎么样了?”

  “她十一点才下班,等着,今天一定可以抓住那个人的。”说着康扬明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

  王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维护那个“嫌犯”不让他被康扬明打死。想着他扫了康扬明一眼,却发现他并没有象平常一样在咬牙切齿地计划“报仇”,而是用一种看陌生人一样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杰。

  王杰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上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莫名其妙地问:“你干嘛?不认识我啊?”

  康扬明“嗤嗤”地笑了起来:“王杰,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长得这么英俊,你怎么不去做明星呢?简直是少女们的一大损失啊!”

  “你有毛病啊!”王杰叫了起来。

  康扬明调皮地吐吐舌头。

  王杰和康扬明在这一丛冬青后面已经躲了半个小时,他们两个这样的大个子缩在一簇冬青后面,也幸亏是夜里,白天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王杰本来以为还是象前两次一样在店里等,可康扬明却把他拉了出来,说是要提前“埋伏”。

  直到十一点三十分才看到霍思梅骑着摩托车跚跚而来。

  王杰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半伏的身体向前倾出,作好了随时扑出去的准备。双目紧紧盯着霍思梅的身后。

  霍思梅来到“文心书坊”门口时停了一下,看着一团漆黑的书店窗口发了一会呆,才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又过了几半分钟,康扬明低声说:“来了。”

  王杰顺着路的方向看到远远驶来的,却是一辆自行车,黑暗中可以分辨出骑车的是一个男人,他边努力蹬车边一直盯着前面霍思梅,只是由于交通工具的差别,与其说他是在跟踪霍思梅,不如说他是在拼命追赶骑摩托车的霍思梅来的恰当。

  王杰问:“就是他?”

  “就是他!”

  康扬明不等王杰再说话,已经大喊一声,一跃而上,那个骑车的人被这条突然出现的大汉吓了一跳,几乎什么反应都没做出就被康扬明拎着衣服下了车来,王杰快步冲过来时,他的双臂已经被康扬明用一只手扭到了背后,同时大喝着:“别动!王杰,告诉他他被捕了!”--他到还记得自己不是警察,没有权力逮捕人。

  王杰苦笑一下,但还是上前一步,取出证件在那个正想叫喊“抢劫”的人面前一亮:“我是刑警,有件事想向你讯问一下。”

  那个男人本来以为自己遭遇了抢劫,正在拼命扭动身体,并企图大声呼救,看到王杰的证件和他那一身没来得及换下的警服之后就象一时傻了一样不再动了。

  在前面的霍思梅被身后这一连串声响惊动了,已经停了下来,向这边小心地张望着。

  “霍小姐……”王杰高声音叫,“请你过来看一下,跟踪你、袭击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霍思梅犹豫着,过了好一会才把车停在路边,慢慢走过来,她随便向那个正被王杰捏着下巴抬起脸来的男子一看,却大吃一惊地叫:“何海山!怎么是你!”

  王杰眉头一扬:“怎么,你果然认识他!”

  霍思梅结结巴巴地说:“他是我同事,可是,可是,他,他……”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完全混乱地看着王杰。

  “是他袭击你的?”

  “袭击她!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叫何海山的男人失声了起来,努力想挣脱王杰站起来。王杰觉得有自己和康扬明在场谅他也跑不了,便放开了手。

  霍思梅这时才想起什么,看着何海山大声质问:“你竟然跟踪我!你竟然……”

  何海山有些畏缩地看着她说:“我,我只是想……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跟踪我!竟然跟踪我!”霍思梅尖叫着,一个年轻女子知道自己深夜被人跟踪,对方还是平时熟悉的同事,会这样的激动也是难免。

  “我没有……不是,我,我……”

  王杰也对那个何海山大喊一声:“不但跟踪她,还敢动手袭击,你不懂得这是违法的吗?”

  何海山几乎是蹦了起来,双手乱舞着叫:“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干坏事!”

  “哼。”一直没有开口的康扬明这时忽然冷笑了一声:“没干坏事?你没袭击她是不错,可我肩上这一枪是你打的吧!这就不叫坏事?这就不犯法啊!我的伤口可还疼呢!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控告你的话,你会判几年!”

  何海山看看康扬明肩上的绷带,先是一愕,接着脸色变得煞白,手也开始发抖。

  康扬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现在当事人也到齐了,大家一起去店里坐坐,把事情弄清楚怎么样?”

  王杰打开了店门,让大家都进去坐下,目光不再盯在何海山身上,反而恶狠狠地盯着康扬明,等着这个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家伙解释一切。霍思梅一直气呼呼地看着何海山,也在王杰身边坐了下来。何海山也想坐下,但被霍思梅的目光看着,一直畏缩在墙角。康扬明则大大方方地坐在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还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屋里沉默了一阵子。王杰清清嗓子:“说吧,你们准备谁先交待。”话是这么说,他可是一直康扬明。

  何海山却受到了刺激,又叫起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做证。”康扬明举起起了手,“我来证明这位何海山先生对霍思梅小姐并没有恶意。正象霍小姐说的,何先生是她的同事,这几天他跟在霍小姐后面,其实目的很简单--他只是因为听说最近这一带有女性连遭袭击,所以在偷偷保护自己的意中人而已。何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何海山的头低地更低了,脸也红了起来。,一边还在偷眼看着霍思梅,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霍思梅脸上的怒气一点也没消失,反而有加重的痕迹。女性在这方面本来就更敏感一些,何海山的好感她多半早有觉察了,只是并不领情,更不欣赏他的方式。

  “何先生从听说那件轰动一时的系列事件后,就一直在暗中保护霍小姐,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上了一把汽枪……”康扬明说着向自己的肩头努努嘴,“四天前--也就是霍小姐来书店向我求救的那一天晚上,何先生暗中保护霍小姐时,注意到霍小姐一举一动有些不一样,那天,从来不过份打扮的霍小姐突然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入时美丽,在回家的路上又走的特别慢,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何先生对自己的意中人的这种反常马上就察觉不对,所以当她看到霍小姐匆忙进了这家店里,又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出来时,心中马上想到的就是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王杰插嘴说:“霍小姐不是因为有人跟踪她才进来求救的吗?”

  “有人跟踪……”康扬明耸耸肩,“可何先生不知道她是来‘求救’啊,他就是觉得意中人飞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我陪霍小姐回家之后,越想越不甘心,拿起汽枪就给了我一枪……”

  “砰!”何海山忙乱之中撞上了书架,弄掉了好几本书,“没想打你!枪是我借来的,我第一次开枪,我本来想打向天空吓吓你,我不知道会打中!”

  康扬明这次表现的倒不象平时那种有仇必报,挨打必还手的样子,笑嘻嘻地接着说:“我猜也是,当我被打中时,听到打我的人惊呼了一声,当时我就想,对方也许并不是刻意想打中我的。说真的,何先生你也不象枪法那么好,在夜里都可以瞄那么准的人。”

  何海山尴尬地笑笑,不过听出康扬明并没有什么恶意,自己也许可以躲过坐牢,悄悄松了口气。

  王杰又说:“如果那天晚上,何是把想暗中保护她的何先生错当成有人在跟踪她的话,昨天晚上袭击霍小姐的又是什么人?我看总不可能是何先生吧?”

  何海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我从那天不小心开枪打中人后,就不敢再跟着他了,直到今天听说她受到袭击,才又……”

  康扬明点头说:“霍小姐走夜路遇袭那消息是我故意去你们单位散播的,为的就是让你今天晚上再来,好把大家聚在一起--当然如果你是个没有勇气人,听到危险不敢来的话,我的计划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本来十分不安的何海山听了他这句话,不由挺直了身体,好象受到了赞扬一样。而王杰却暗暗好笑,这种言语上的小花招本来是肖群惯用的,没想到现在康扬明也会用这一手。其实这个何海山喜欢别人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追求,反而偷偷摸摸地跟踪人家,发现人家可能已经有了男朋友不敢正面去竞争,反而用枪去打情敌。这种的性格和人品,确实是不怎么样,而且也应该是康扬明最讨厌的那一种人才对,可是康扬明直到现在还保持着良好的心情,仿佛不是在解决案子,而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马上就会发生一样。这种预感令王杰有点不安。

  康扬明清清喉咙说:“你们想想,何先生那天发现霍小姐一反常态地刻意装扮了之后却跑来向我求救,她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打扮?在霍小姐跑来求救的第二天晚上,我们两个为了把事情弄清楚都跟踪过霍小姐(霍思梅听了这句话,脸色变白),结果不但什么跟踪者也没看见,而且霍小姐却表现的镇定自然,一路上连回头看一看,警惕一下四周的举动都没有。那么一个女子前一天晚上刚刚被人跟踪,并且惊慌害怕到去向陌生人求救,她为什么会那么大胆坦然地又一个人独自走同路,并且边最起码的警惕都没有呢?为什么?”他看着不安地扭动着手指地霍思梅说:“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根本就不曾有人跟踪过她呢?”

  霍思梅一下子站起来:“你凭什么这样乱说,我不想听了,我要回去了!”

  “我乱说了吗?王杰,你怎么看?”

  随着康扬明的视线,霍思梅的目光也落在王杰身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王杰苦笑一下:“霍小姐,你这么做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帮你。”

  “我……”霍思梅咬住嘴唇,低下头看着地面。

  康扬明笑着拍打王杰的背说:“霍小姐,说出来又何妨?你那天晚上刻意地打扮了一番,不就是为了来这里见他吗?”

  “什么!”王杰和何海山一起大叫,霍思梅却几乎哭了出来,想夺门而逃,只是康扬明一只手撑住了门,让她无法脱身。

  “霍小姐住在这个小区中,偶尔发现了大卫(陆青卫)这间小书店,她大概有时会来买书和杂志什么的--我在租书的顾客名单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我想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大多是周末或者下班以后来店里,于是有时候就会遇见一个英俊帅气、礼貌文雅的年青人……”康扬明边说边“嘿嘿”地笑着,用手指着王杰,被王杰生气地拍开了他的手。

  “霍小姐呆了几次之后,就对这个青年留心起来,这个青年不但人长的英俊,礼貌周全,而且对霍小姐也特别的温柔、和气……”

  “等一下,我根本不认识她!什么特别的温柔和气!”王杰不满地大叫起来。

  “呵呵,我说是你了吗?英俊、帅气、有礼就是你啊,你怎么不猜是我,是大卫、是老肖呢……”康扬明眯着眼睛笑得更开心了。

  “我……我就知道你没有安什么好心!”王杰气地又重重坐了下去。

  霍思梅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眶里涌上了泪水。

  康扬明依旧笑着说:“说起来这就是你的毛病啊,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能引诱女人的脸,所以对陌生女人应该保持一定的冷淡才地,你偏偏不,对谁都那么热情,结果在那种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和幻想的年青女孩心目中,你这种表现自然就成了你对她也有特别的感情了,明白了吧!”

  “我明白什么!”王杰气鼓鼓地板着脸,把心中十分的不悦一点也不保留地表现在了脸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康扬明看着王杰的表情,觉得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心里真是满意极了,不枉费自己挨了这一枪,又忙活了一场。“霍小姐既然一心认定了自己心仪的对象也同样对自己有感情,就开始想要与对方进一步接近了。对方一直没采取什么行动,她心里虽然着急,可又不好自己去主动表白。正在患得患失之间,忽然想起附近连续有女性被人跟踪袭击的事件,而且她又见过王杰身着警装,知道他的职业,于是霍小姐就构思着利用这个传闻事件,给他提供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样的事无疑可以进一步促进两人的关系的。于是那天晚上,霍小姐先进来‘调查’了一番,确认了当时是他在店里,到了晚上就精心装扮了自己一番,装作有人跟踪自己,冲进店里来求救了。”

  康扬明遗憾地一摊手:“可惜当天我们三个人轮班,结果在店里的人是我,实在不好意思。”

  “哼。”王杰冷笑。看来那天临时有任务把看店的活扔给了康扬明,反而是自己运气好,不然一件麻烦又沾上了身。

  康扬明接着说:“可以想像当霍小姐发现她找错了‘求救’对象时,心里有多么吃惊了,可是话已经出口,她也只好继续把戏演下去,由我送她回了家--我就因此挨了何先生的一枪。”

  霍思梅一直低着头,最多偷眼看一下王杰的反应,似乎对康扬明因为送她而受了伤这件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王杰自己虽然也在生气,心里了有些明白康扬明为什么用这么让她尴尬的方式揭开一切了--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点代价才对,即使只是恶作剧,伤害到别人也应该说一句“对不起”而不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怪康扬明要故意让她难堪一下,只是自己莫名其妙被卷进这一切闹剧,未免太无辜了一些,于是问:“那么昨晚所谓的袭击?”

  “唉,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康扬明叹口气,“如果我不是当时把何先生推论成跟踪霍小姐的人,托王杰去调查霍小姐的事的话,霍小姐鼓足勇气做了这件事却弄错了对象,羞惭极了,后面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不过我挨了一枪,不去调查也不对是吧?我没报警你们已经运气不错了。”

  “就是说昨天的事也是一场闹剧。”王杰苦笑着摇摇头。

  “霍小姐从同事口中得知了王杰曾去单位打听她的事,她心又充满了希望,认为王杰果然是关心她,对她有情义的,所以到了昨天晚上,她看到王杰确实在店里以后,就撕破了衣服,弄乱头发,再次到店里来求救了。可是霍小姐你忽略了几点,我们当时清楚地听到你的车是由远处直接驶过来的。而且并没有第二辆车同行,你虽然不是在到达书店这段时间内遇袭的,那么你至少应该已经把对方甩开很大一段距离了,明明是有是时间直接回家去的,为什么还多此一举来书店里求救?难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们两个这样陌生的男人?那时你没有戴头盔,头发却有一半披在脸上,骑车时头发再乱也会被吹到脑后的,所以一看就知道,那是下车之后才弄乱的……总之从那时起我就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王杰看了这些疑点反而更认定了你认识跟踪、袭击你的那个人,在替对方掩饰什么,哈哈,所以我才要他送你回去,其实我就是为了让你看一下他对你的态度,也是他对大多数女性的态度,他就是那种人,对你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没有。”

  霍思梅眼眶更红了,她已经看出王杰对她一点特别的感觉也没有,可是心里总还有一丝幻想的,可是现在在康扬明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的盼望。

  “然后我今天又去她的单位四处散布霍小姐被人袭击的事,果然,听了这件事的何先生因为误伤了人而沉寂数天的‘护花使者’今天又来执勤,于是我们的当事人就都到齐了,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

  康扬明说完,屋子里一片沉默。

  霍思梅忽然哽咽一声,推开门掩面狂奔了出去,何海山想追出去,可是又担心地看看王杰与康扬明。

  “我不会告你的,这事弄明白了就算了,快去追你的心上人吧!”康扬明笑着挥挥手。

  何海山感激地答应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外人一走,王杰立刻交握着着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向康扬明逼了过来。

  “你干什么?我是伤员!”康扬明叫着向后退。

  “那你就高兴吧,可以多放几天伤假了!”

  “救命!”

  “还跑!你往哪里跑!”

  两个人在屋里打闹了一番,康扬明被王杰踢了好几脚,才“逃脱”了他的“毒手”,王杰也就解了气,却又有些责备地说:“小康,人家毕竟是女子,刚才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看吧看吧,我说这是你的毛病不是!”康扬明叫了起来,“你再这么下去,以后这样的麻烦更多!”

  王杰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长了副惹麻烦的样子?

  “再说我这也是为她好……”康扬明叹了口气,正正经经地说:“你想她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凭见过你的那几面就‘爱’上你?如果你是个生有外表个性恶劣的人呢?如果你是个惯于玩弄女人的人呢?再或者你万一已经有了妻子、女朋友呢?就算这些都不是,她就可以这样戏弄别人?感情的事不是玩游戏,也不是用点心机就可以赢得爱情的。我希望她也好,何海山也好,经过了这一番难堪多少记住教训,这样对他们自己也好,对他们将来的伴侣也好,都是件好事。”

  王杰点着头,他对于霍思梅和何海山两个人的行为,也是很不以为然的,也许康扬明这么做,能让他们认真想一想自己的行为。

  “对了小康,昨天你给于小姐发邮件写了什么?”王杰又想起一件事,阴森森地问。

  “什么于小姐,叫她名字就行,别那么见外。”康扬明一提到女友就眉开眼笑。

  “你给我说重点!”

  “其实呢,说了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也很难理解的--有这么有趣的事发生,我做为男朋友的义务当然是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开心了。”

  “康扬明!这么丢人的事你还给我到处宣扬!”

  “哈哈哈哈哈哈英俊的大人梦中情人,少女杀手--王杰的故事,我是这么写的,哈哈哈哈哈哈……”

  “康扬明你给我站住,不打你我就不算个警察!”

  “哈哈哈……”

  “别跑!死吧你!”

  两个人从店里一直追打回屋子,肖群的卧室“砰”地打开,肖群一脸铁青伸出头来:“谁三更半夜打挠我工作!”

  “老肖,我跟你说件事……哈哈哈哈……”康扬明冲过去搭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咕哝起来。

  “哈哈哈哈……”几分钟后,两个声音混在一起发出了更大的笑声,王杰则气极败坏地在旁边叫着。

  从那个晚上之后,霍思梅再也没在书店里出现过,倒是何海山偶尔会路过这里,进来买几杂志看,说起他现在每天都送霍思梅回家,似乎霍思梅已经默认了这位“护花使者”了,他把这一切归于康扬明的帮助,所以对康扬明一片感激,但是对王杰还是一脸防备,好象王杰是他的情敌一样。

  至于那个连续跟踪、袭击女性的犯人,在沉寂了一阵子又按捺不住出来作案时被埋伏的刑警们当场抓获,等待他的当然是法律的严惩。

  至于康扬明的体格果然非同一般的健壮,没多久伤口已经痊愈,他也就随之把这次的事淡忘了。

  这场小闹剧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王杰对此深以为耻,好长一段时间对一切陌生女子都没有好脸色,而当陆青卫回来之后,发现王杰不论怎么样也不肯去他店里帮忙了,于是对此一直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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