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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卍宁忍卍

《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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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泣血夜



梵和泪萦也喜欢大佛寺后山的这片枫林,比竟是住在庙里,就算梵是俗家,而大家也习惯了他们两个同出同入的,但总归还是有许多的规矩,也有许多的忌讳,所以,他们还是不能像在家里时那样。



  于是,他们就找到了片枫林。



  但今晚他们到枫林里来,却不是为了月下谈情,而是想看看这片不寻常的在夏末就红透了地枫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梵,这里的气息很不寻常!”泪萦突然说,其实一走进来时就感觉到了,这里已经不像是以前他们来过的那片枫林了。



  夜风吹过了林梢,树叶在风中沙响着,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声野兽的呜咽声,为这宁静地夜晚带来一丝阴森的感觉。



  “觉得不舒服吗?”梵问道。



  泪萦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来,他们正在往北面走,那里就是山的深处,平时他们一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倒也不是因为胆小或者什么的,而是因为梵是懒人,他可不愿意大半夜的走那么远,何况还得再走回来呢!



  “梵,你闻到没有?!”泪萦皱眉道。



  “嗯,有点!”梵正在四下寻找着。



  “有血的味道,这里可不该有这种味道啊!”泪萦喃喃道。



  是呀,这可是智禅师修行的大佛寺啊!无论是人间或是阴世,谁不知道智禅师的大名呢?这里就应该是清静的福地,不可能沾染上这些血腥之气。这就确实是很奇怪了。



  泪萦正在思考着,梵却全身紧绷了起来,一把将泪萦拉进了怀里,躲到身边的树后头。



  “怎么了?”泪萦小声的问着。



  而梵却一下子捂住了泪萦的嘴,专注地看向前方。泪萦会意,就不再出声了,只是循着梵的目光找了过去。



  前头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空地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晃了下,又过去了,所以泪萦始终没有看清楚。但梵却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是修几世的佛子,眼睛透彻地能看得穿天地玄机,所以黑暗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障碍。



  走在那儿地是一个女孩,年纪轻轻的样子,但走路时不是平常人那样的踏实,而是有点飘忽地感觉,好像是踩在棉花上头一般。难道是被迷了魂?



  梵这样想着,就看着那女孩走到了一棵枫树前面,怔怔的站了好久,就好像是在跟谁谈着话,但梵并没有看见她的面前还站着别人!



  妖气?!



  泪萦一惊,她拔开了梵捂着她嘴的手,双手一合,泪萦就消失了。梵没敢动,泪萦不是消失了,也不是什么隐身术,她只是沉进了另一个世界里,在那里,她就能发现自己想发现的东西。



  泪萦飞快的掠过树梢,她虽然是进入冥想界,但并没有脱离人间,她还在那里,只是藏到了人看不见的地方。



  转眼泪萦就来到了那个女孩的身边,她就站在那棵看上去树干有些弯曲的枫树下头,傻傻地笑着,还不是的点着头。



  “出来!”泪萦重重的拍上了树干。



  那棵树抖动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然后,泪萦的面前,风云突变,仿佛是换了一个空间一样。



  树的枝叶之间悬着一个人,颈间、心口还有肚脐的位置,都插着几根树枝,那些树枝仿佛都是有生命,不定的吸吮着,泪萦知道,那是在吸血。



  突然的,站在树前的那个女孩像是猛醒了一般的,看着眼前那一幕,尖叫了起来。然后,转身就向山下跑去。



  “泪萦,泪萦!”梵冲了过来喊道。



  泪萦来不及施个法术,她的沉没就消失了,她重新又出现在了人世间,出现在了梵的面前。而她刚刚清清楚楚看到的那可怖的吸血场面,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泪萦是能够闻到从那棵树的枝叶间向外散发着血腥气息。



  “梵,是这棵树!”泪萦指着那棵枫树对梵说。



  梵很惊讶的看着泪萦问道:“什么呀?你指什么?”



  泪萦伸手去摸了摸树干,就像是一棵寻常的树一样,这树干斑驳、干燥,有些刺手的感觉,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生命力。如果不是泪萦亲自看到的,她一定不会相信,这个树已经修练成精了。



  “在冥想界才能看见,这棵树正在吸血!”泪萦对梵说。



  “吸血?!你看见了?是人的血?”梵问道。



  “嗯,可是,在冥想界里吸血,这个很难,你知道吗?就类似于一种拘魂术一般地,要把一个人从梦中捉来,然后,吸食真正的血之后,还把人再放回梦中去。”泪萦解释道。



  梵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那样的话,就是说,人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就像被拘魂的人,一放他们回去,就像是做了场噩梦一样?”



  “不可能!”泪萦摇摇头说,“这个是真得把人的血吸光了,那个人不会再醒了,死定了!不过是在睡梦里死的,如果送到医院,解释也就是猝死,感觉就像是长时间缺氧的类型,不会有结果的。”



  梵的眼光一凛,道:“毁了它!”说着就抬心,要发一道掌心雷出来,想要烧掉那棵树。



  “谁?!干什么的?”看林人老赵,突然看见了火光,吓了一跳,匆忙的赶了过来。



  泪萦忙拉住了梵的手。



  “你们是?哦,我认识你们,你们两个不是那边庙里的人吗?智师父的徒弟?!”老赵用手电照了他们好久,才终于认清了人。



  “您是看枫林的赵大叔吧?”泪萦微笑着柔声问道。“是,我们是智师父的徒弟!”



  老赵看见是熟人,才舒了口气,笑着说:“这么晚了,你们两位怎么还在这儿呀?晚上,山上就我一个人,乍一看见有火光吓我一跳。你们可别在林子里点火呀,这可是规矩啊!”



  “哎,你……”梵有点不耐烦了,刚要开口说话,手却被泪萦狠狠的掐了一下。“疼啊,泪萦,你干吗?”



  泪萦仍然是很舒展的笑着,对老赵说:“赵大叔,您看错了吧?咱们都没带点火的东西,再说,这里就在庙后头,若是着了火,大家不都要遭殃吗?放心吧,大叔!”



  “哎哟,这位姑娘真客气,听说你们住在城里是吗?到底就是大地方来的,多有礼貌啊!真是,比我老板家的末末是好多了,那个姑娘,天天不知道想什么呢!说话冲着呢!哎,你说,今儿早晨,我见她脸色苍白的,脖子后头还沾了点像是血的,我就眼她开了个晚上,问她不会晚上跑出去杀人了吧!她就发起疯来了,连她妈妈都看不下去了。”老赵自己在那边念叨着。



  梵早就不耐烦了,而泪萦却还在那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就好像老赵正在讲什么新鲜故事一样。泪萦问道:“赵大叔,你说的末末?她有多大年纪啊?”



  “都二十五了,可不小了呢!大学毕业都有两年了!你说她要不是脾气怪,好好一大学生,怎么会跑回来跟着她父母种树呀?所以,她就是这么个讨人厌的性格了。”老赵还是满肚子的意见。



  泪萦却笑了一笑说:“大叔,跟您比,她还是个孩子呢!算了,小孩子难免发脾气不是?任性都是有的,您哪儿会真的怪她呀?哎,大叔,末末家住的离这儿远吗?”



  老赵显然是听着泪萦的话很是受用,笑呵呵地说:“不远,就顺着下山路的直走,还没进村呢,第一栋小楼就是,她家那楼是绿色的,跟树一个颜色儿!”



  “哦,谢谢您啊,大叔!”泪萦忙向老赵点了点头。



  梵听得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泪萦怎么会跟着糟老头子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悄悄的在下面踢了泪萦一下,示意她要走。



  泪萦也不着急,就笑嘻嘻地看着老赵,又问道:“大叔,晚上这林子还有很多人来吗?”



  老赵忙摇头说:“没有,这片枫林呀,当时就是智师父帮着种的,不是熟悉的人,特别上晚上很难走出去的,不过,偶尔还是有人来的,都像你们这样,一男一女,年轻人嘛!喜欢玩,咱们这个小村子,又没什么玩得地方不是。也就是托了智师父的福,这个小庙倒还见了智师父这么一尊真佛,所以香火还盛了很多,这儿来得人也多了。不然,那得比现在还没意思呢!哎,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泪萦一笑,说:“我就是怕有人瞧见我和他来这儿了!”



  “怕人说闲话,放心没别人,有外人啊,我睡不沉总能感觉到。今晚的事儿,我也不往外说,保证!”老赵赶紧说,似乎想让她放心一样。



  “喂!”梵不耐烦的在泪萦耳边出声了。



  “那就谢谢你了,大叔,我们得先回去了!”泪萦身躯躬身很礼貌的同老赵告辞,然后拉着梵的手快步向大佛寺的后门走去。



  看看走得远了,估计老赵听不见他们说话时,梵才小声问道:“你跟那个老头子,瞎聊什么呀?”梵的口气不善,显见是被气得不轻。



  泪萦小声说:“白天时,看着片枫林,你没觉得布局哪儿有点奇怪吗?好像是三扣圆环的形状,刚刚他说是师父生前帮他们植的树呢!”



  梵眼珠转了转,半天才说:“难道是三福?不会吧,老和尚可没那么闲,在寺后头植个主着升官发财的树阵!”



  “我说你什么好啊!难道就不会是三煞?都是那样的圆!”泪萦白了他一眼,梵一般的时候就是聪明的很,不过,有的时候就呆得很吓人。



  “三煞?!难道是为了防那棵树!”梵挠头,说实话,他虽然也感觉那片枫林有点怪怪的,但却没有感受到妖气,当然他相信泪萦的话,绝对相信,毕竟对付这些东西,并不是梵的特长。



  可,如果真像是泪萦猜的那样,师父布下这个阵局是为了做一个三煞阵法的话,那么一棵根本感觉不到什么杀气的树,就算是真得成了精,也用不着用这么伤人的三煞吧?真想不明白了,原来师父不只是打了那么一个哑谜,他留给了他无数个谜题,也许只有随着时间才能一个一个的显现出来吧?



  “就算不是为了那棵树,也一定有特别的原因,但现在咱们还没发现答案。对了,我觉得那个女孩应该就是末末吧!”



  “谁?!”梵奇怪的看着泪萦,他根本就没心细听刚刚泪萦和那看林老头儿的对话。



  “就是大叔说的他老板的女儿呀!我看到她醒来的时候,跑得很顺,似乎是很熟悉这条路。没听大叔说吗?这里陌生人是很难走的。”泪萦边思考着边说。



  “这么说,有可能……”梵瞪眼,他是有点惊讶,他可就没想到要从那老家伙的口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来。



  “什么有可能?”泪萦笑了一下,“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干吗去了?如果认真听听,可能还就想到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咱们可能知道的比现在还多呢!”



  “哎,那老家伙,看着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还让我跟他搭话,我用鼻子闻都知道他心里那些鬼主意,不就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吗?”梵忿忿地说。



  “你想什么呢?”泪萦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梵,“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跟我说话你就是这么想的啊!我看你才是一肚子鬼主意呢!我走了!”泪萦一甩手,快步往前走了。



  “你等等我呀,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太黑了!”梵在后头笑着喊她。



  泪萦也不答应,就是回头冲他笑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飘回了大佛寺。



  周末又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这个梦跟昨天的那个基本差不多,不过,死得人却不再是昨晚的那个,她只知道那是个女人,又是被那棵树吸干了血而死,但是她就是看不清楚梦里那个死去的女人的脸,离得那么近,却就是看不清,或者说,就算她看清楚了,也根本就记不起来那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老天保祐啊!



  她周末究竟是得罪了谁了呢?她从来对人也不差,还是珍爱宠物、不伤蝼蚁的好人呢,可是怎么就是她偏偏要天天被这样的噩梦纠缠着呢!



  周末看看镜子里头,自己的脸很苍白又憔悴,当然得是苍白憔悴了,她已经连着两天的晚上都没睡好了,都做这么些怪梦。



  会吸血的枫树,那些被缠绕在里头的可怜又可怕的人们,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看着,甚至是等她反应过来要尖叫的时候……



  哦,周末,周末,你上辈子一定是踩过谁的痛脚、或者在谁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过吧?



  周末这样的问着自己,上帝、佛祖、哈利路亚,只要让她能一睁眼到天亮,她怎么都可以的!



  周末惺松着睡眼,回过头去,准备爬上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枕巾处红了一大片。



  周末狐疑地走近前,却惊讶的发现,那是血,是血迹呀!



  天呢!不是…不是梦,老天,那些都是现实,是真的!



  周末张大了嘴,想要喊出声音来,但喉咙就好像被哽住了一样,就是扯不开嗓子,什么也喊不出来,然后就觉得自己的气不够了,再然后,她突然向后一仰,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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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4: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妖


“末末,末末,你这么早是干什么啊?”邱霞清晨起来时,被女儿周末吓了一跳。


  那时,周末倚着门框,正在梳着自己的头发,手里还拿着邱霞的母亲当年留下来的那个小菱花手镜,一直在照着自己的模样傻傻地笑着。


  邱霞抬眼瞧了瞧外头,太阳还没有出来呢,东方天边只有一丝蒙蒙的灰,然后亮出一点点的光来,也许再过一会儿才会有日光从那里出来。


  周末对母亲的问话置若不闻,她依然自顾自地梳着头发,很仔细的梳着,几乎是一根一根的在梳着头发。


  “末末,你这是干什么啊?”邱霞上前拉住了周末拿着梳子的手,焦急的问着她。


  周末转过眼来看了母亲一眼,就是那一眼,让邱霞吓得一下子就松开了手。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莫说是女儿看妈妈的眼神,就算是有着深仇的人恐怕也不会用那样子的眼光看着别人吧!那是一种阴冷的、疏离的、仿佛是不在人世的灵魂用它的冷眼正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碌碌世人。


  “妈?您叫我啊?”周末突然就挤了些笑容出来,但那就更是让邱霞吓得汗毛倒竖了起来。根本就不是周末平常的声音。


  “你…你怎么了呀?末末,你别吓妈啦!”邱霞向后退了两步,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想想看,天天和自己亲密的待在一起的女儿,突然变得怪里怪气,简直就是一个陌生人,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哼!”周末就冷笑了一声,低声地说,“可笑的凡人!”


  “你说什么?”邱霞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放心,我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阵子,很快就会走了!”周末眼睛望着外头的天空。


  “末末,你在说什么呀?你到底怎么了?”邱霞这时也顾不得害怕,直扑到了周末的身旁,紧紧地拉住了周末的手。


  这时,她才发现周末的手竟然是冰凉的,就像是死人的手一样。


  周末此时只是更冷地看着邱霞,然后伸出另一支手,握住了邱霞的手,一根一根的手指扳开来,很用力的扳开,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而只是钩住了她的衣服的几根树枝一样,就要直接把它们扳断,根本就不留一点情的感觉。


  天边已经亮了起来,周末的眼光一凛,一把就将邱霞推到了一边去,然后匆匆的走出了门。


  “末末,末末!”邱霞摔了一下,但还是爬了起来,追了出去,但周末走得很快,根本就不回头。


  邱霞顾不得那许多了,就追了出去,跟着周末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周末走的根本就不是寻常的村里的路,似乎一直在走一些偏僻的小路,虽然邱霞也在这个村里住了很久,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


  走到了山的深处,周末突然停下了,回头看着邱霞,冷笑着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末末,你今天早晨这是怎么了,跑到这里干什么啊?”邱霞问道。


  “我都说过,只是暂时在这里的,很快就会回去的,说过,你还是别追着我了,对你没有好处的。”周末冷冷的说。


  “末末?!”


  “住口!我不是你的女儿,也没有兴趣做你的女儿!你还是回去吧!”周末转过眼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怎么可能呢?你就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不是末末,那我的末末去哪儿了?”邱霞也急了。


  周末突然回头,看着邱霞时,双眼竟然变得通红,就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又似乎是心里正燃着一团火一样。


  “我早就说过了,别再烦我,你已经耽误了我的时间了!”周末已经很恼怒了。


  “末末,你别吓妈妈了!”邱霞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了,也嘶声喊了起来。


  周末似乎是很赶时间,不再跟邱霞多废话,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向着邱霞挥了过去。邱霞的身旁突然伸出了几十条树枝,一下子把邱霞与周末之间给隔开了。然后,又一阵的风吹了起来,空气中飘来了一阵奇怪的异香气。


  “回去吧,忘了今天的事情,等你醒了,都会好的!”


  邱霞最后看见周末似乎是腾空而起,就那样飘向了东边的天际。


  “方丈,真得,咱们村子里从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怪事呢!怎么会这样呢?智师父才刚刚圆寂,难道说那些妖魔鬼怪就跑出来了?!”刘村长扯着悟源方丈的手,十万火急般地说。


  “刘施主,哪里有妖魔鬼怪之事呢!”悟源方丈摇头道。


  刘村长更是急了,说:“方丈,你不能不信啊!那个周家就撞到了,女儿不见了,妈妈还昏迷不醒,方丈这时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忙啊!”


  “刘施主,家师才刚刚圆寂,庙中来了许多前辈同门,我正得没有办法出寺。刘施主如果有人昏迷,最好还是请医生来治疗吧!”悟源方丈一直不愿意向人灌输这种鬼怪的想法。


  “方丈,你不是这样的吧!当年智师父在时,都不会见死不救的!”刘村长显然不愿意就这样罢休,所以一直在跟悟源方丈纠缠着。


  “出什么事了?”梵推门而入,眼神非常严肃。


  刘村长不认得梵,见他之后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看着梵。


  “刘施主,这位是我的师弟!”悟源方丈忙着介绍道。


  “你刚刚说什么妖怪?快点告诉我!”梵一步迈到了刘村长的面前,问。


  “这…这…就是我们村子里最近出了很多怪事。特别是种枫林的周家,不知道是怎么了,女儿才失踪了,妈妈又昏迷不醒,还是我们从山沟里把人给抬出来的。”刘村长听说梵是悟源方丈的师弟,对梵的态度也热络很多了。


  “周家?!那个女孩是不是叫周末!”泪萦突然冲了进来,看起来比他们任何人都着急。


  “是呀,你认识她啊!失踪了两天了,她爸爸已经从城里回来了,真是奇怪啊!平白无故的就没有了啊!”


  “有没有到他们家的枫林里去找呢?”泪萦接着问。


  “枫林?!枫林里只有老赵啊,出事了之后,就回到家里帮着照看了,哪里有什么人啊?”刘村长说。


  梵与泪萦对视了一眼,梵立刻对悟源方丈说:“师兄,这个案子我们要了!”


  “师弟,你……”


  但梵早已经和泪萦一起跑了出去。


  “哎,刘施主,我的师弟在这些事情上面还是有办法的,不如就让他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吧!贫僧还有客人在寺内,我就不招呼施主了!”悟源依然是有礼的对刘村长说。


  “唉唉唉,方丈,您的师弟真得行吗?我看他的年龄也就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呢!”刘村长有点不相信般的问。


  悟源方丈笑道:“刘施主,能有我师弟在这里,就是你们村子好大的佛缘了!刘施主,贫僧还有事在身,就不留施主了!”说着便向刘村长施了一礼。


  刘村长见这个样子也不好再留,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


  梵和泪萦却是直奔着枫林而去,泪萦一直是眉头紧锁着,这跟她平日里,那优雅自如的态度大不相同,看就知道她急坏了。


  她看得一点都不错,那棵树根本就是已经成了精怪,也许已经成了妖,而,如果那天夜里的那个女孩就是周末的话,她现在的失踪就绝非偶然了,一定是与那棵野枫有直接的关系。当时,泪萦已经怀疑那棵树只是在寻找一个替身或者是想找一个人放咒,以利用活人来完成它做为死物修行时,不能完成的事情。


  “如果被她拉入了梦境,就晚了,咱们根本就切不开梦境的入口,没办法把人救出来的!”泪萦对梵说。


  “那就只好不救了,先除掉那棵树再说!”梵此刻的口气却分外地坚决。


  “啊,梵!”跑到了枫林,一看见眼前的场景,泪萦先抑制不住的尖叫了一声。


  原本围绕在那棵野枫周围的枫树已经全部倒伏在了地上,整片枫林都被破坏成了很奇怪而特别的形状。


  “破阵了!”梵警惕地看着四周。


  “梵,那棵树,没有了!”泪萦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本应该是那棵红得妖异的枫树栽种的地方,但现在那里是一个奇妙的空缺,什么都没有。


  梵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红透了地枫,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面上,看上去就像是满地流满了血一样地惨然。


  “咱们应该还是晚了一步吧!”泪萦脚底下一软,突然就坐下了。


  对不起,这一次,原来她又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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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想见你


泪萦推开自己住的那间禅房的门时,突然愣了一下。


  此时,周末在正对着门的禅床上盘膝而坐,安稳地闭目养神,听见推门的声音后,才睁开了眼睛,看见泪萦时,轻轻笑了一下。


  泪萦自然是感觉的到,从这陌生女子身上散发开来地,是一种不同与常人的气息,妖气!但毕竟,她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只愣了那么一下,还是进了房间,并且,大方的回转过身去,将门关上。


  “啪啪啪!”周末轻轻的鼓掌,说道:“不愧是引魂使,知道我是谁,还能这么镇定!”


  泪萦还是笑着,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喝了,才坐下来,笑道:“你来得太意外,请恕我不能招待了!”


  周末笑着点点头,道:“引魂使如此客气,我不敢当!不过,引魂使,你这样毫无防备的和我对座,我倒还真替你的安全忧心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那你可能做不了多久引魂使,自己就先去黄泉了吧?!”


  泪萦好脾气的笑着,说:“如果你要杀我,我一进门那一刻最容易下手,但,你没有动手。此刻我们确实是面对面,可,在这世上,能在这种情况下伤害到我的不过寥寥几人,其中并没有你!”


  周末眼光一凛,冷冷地道:“你果然这么有自信?”


  泪萦笑着反问道:“黄泉原本就是我的归处,我有什么好怕呢?”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峙,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很是紧张。


  终于,周末还是先笑了,说:“我是访客,就算是冒昧来访,怎么能连一杯清茶也没有?引魂使未免小气!”


  泪萦耸耸肩,但还是为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里去。


  “嗯,大佛寺永远都是这种茶,果然是和尚说过的,难喝死了!”周末喝了一口,皱眉道。


  泪萦眼泪流转,心中突地一动,问道:“你是师父的故人?!”


  周末却没有去看泪萦的眼光,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茶,仿佛是没有听到泪萦的问话。


  “是呀,当然得是师父的故人,否则,你就凭着你,怎么进得了大佛寺的山门呢?”泪萦自顾自地说着。


  “大佛寺,不过只有一个智禅师而已,如果不是他,这里的小和尚们,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次了。现在,禅师仙去,这里我来去自由!”周末咬牙切齿的说。


  泪萦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是为师父的圆寂而伤心吗?”


  “你说什么?!”周末瞪视着泪萦。


  “我说前辈,似乎是没办法接受师父已经圆寂了这件事情吧!不然的话,前辈,又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呢?”泪萦悠闲的喝了一口茶,还是不紧不慢的问她。


  周末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说吧,前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知道我是引魂使所以才来的是吗?前辈,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泪萦追问道。“你如果不说,我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我只是个引魂使而已,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周末还是在犹豫着,似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泪萦的问题一样,半晌,她终于说:“我想看禅师一眼!”


  泪萦摇摇头,说:“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三天之后,师父就要火化,他现在不容打扰,我都去不了,怎么能带你去呢?”


  周末突然站了起来说:“我是让你帮我打开鬼门关,我要去见他一面!”


  “你说什么?前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这些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呢?你是妖,连魂都不是,我怎么能带你进黄泉呢?而且,师父是修行之人,死后,灵魂不会下黄泉的!前辈,请吧!”泪萦迈到门前,拉开了门,明显是逐客之意。


  “你真得不帮?!”周末一字一字的问道。


  “不是不帮,是做不到。带一个妖进黄泉,那是逆天,难道你不怕天谴?!”泪萦不再看她,但是语气也是十分的坚定。


  “由不得你!”周末眼睛突然转成红色,头发暴长,向着泪萦缠绕过去。


  泪萦看都没有看她,只是一笑,突地就从门边消失,转眼又出现在房间的另外一角。而,周末却并没有住手,在泪萦身旁架子上搁着的一盆长青藤,触手伸开,竟然是那么的长,在空中蠕动着向着泪萦的身体刺了过来。


  泪萦一拧身,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掐住了长藤,那长藤才刚刚接触到了泪萦的右手,就已经枯萎了!


  “你…你怎么?”周末惊讶的看着泪萦问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黄泉原本就是我的归处,只是一棵小小的藤,触到我身上的死气,当然活不了!前辈,这你应该知道的吧?”泪萦笑着问她。


  “我倒是忘了,那我触到你身上的死气,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周末飞身扑了过去。


  泪萦还是笑盈盈地,也不闪躲。


  就在周末的手掌将要触及到泪萦的身子时,一阵金光突然地闪过,周末只感觉到一阵浓重的杀气扑面而来,那样的灼热让周末根本就无法忍受。她仓促地退后了几步,眼前突然一花,见泪萦已经被一个人带到了一旁。


  来的是梵,他刚刚陪着师兄念完了晚经,今天也在外头跑了一天,感觉累得很。下意识地就跑到了泪萦的禅房里,这几天梵可真是烦透了,自从来到大佛寺后,泪萦就自动的跟他分房而睡,这可让梵郁闷死了。所以每到晚上要睡的时候,就会跑到了泪萦的房间缠上一会儿。谁知道,今天刚刚走到走廊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妖气,赶过来一看,竟然发现泪萦正身处危险之中。


  梵无暇多想,忙冲过去用天罡气挡开那个女妖,一把将泪萦揽进了怀里,闪到一旁去。


  “受伤了吗?”梵低头看着泪萦,焦急的问道。


  泪萦抬着瞧着梵,摇摇头,眼光温柔地似乎是要流出水来。


  “妖孽,你好胆子,连大佛寺都敢擅闯!”梵看着周末时,眼光也是比火还要烈,恨不得立刻上去将她砍成几段!


  “好强的纯阳罡气,你是谁?”周末又向后退了一步,她终究还只是个妖怪,虽然是借到了凡人的身体,却抵抗不住梵十世修行的阳气。


  “梵,放她去吧!她是借身,我们也奈何不了她!”泪萦轻轻拉了梵两下,柔声说。


  “哼!”周末冷笑了一声,“真不愧是引魂使,连我的借身都看得破!”


  泪萦摇头笑道:“前辈,过奖了,如果不是借了活人的身,你怎么能站在梵在面前这么久呢?”


  “梵?梵?!难道你就是他……”周末眼睛一亮,她仔细的打量了梵一番,突然就笑了。“好,好,真亏了他了!哈哈哈!”周末突然疯了一般的笑了起来,突然她抬掌向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下去。


  房间里弥漫开奇妙的绿草香气,而比这香气更突然的是,周末一下子就消失了。


  “哎?怎么回事?泪萦,她呢?”梵还在紧张地四下找寻。


  泪萦拍拍他,示意他安心,说:“她应该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女孩吧!哦,我是说那身体!”


  “难道是这个妖怪干的?”梵惊问。


  “应该是的,她走得时候有青草香气,应该就是那个破了阵的妖怪吧?!”泪萦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先灭了她再说。小小一个妖精,居然破了师父的阵,敢到大佛寺来耀武扬威,真是放肆!”梵恨恨的说。


  泪萦又笑了,说:“梵,她可是来看师父的,是故人!”


  “故人?!那老和尚就是疯了呀,也不会认识这么个妖精的!”梵立刻反驳泪萦的话。“再说,师父已经法身清静,绝对不能让妖怪亵渎了他!”


  泪萦听到他的话,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摇头,但却终于没再说什么。她走过去,搬起架子上的长青藤,把它放到了门外的墙角去。


  “可惜了,又死了一盆长青藤!”泪萦看了那盆长青藤一会儿,叹息般的说。


  周末又回到了自己的枫林,现在那里已经不是那时整整齐齐的样子,她坐在那株依旧红得耀眼的野枫底下,盘膝,闭目,将自己的内息调匀。


  大佛寺的晚钟刚刚敲罢了最后一响,那钟的嗡嗡声,正随着夜风,飘向黑暗的远方。


  周末突然觉得有些凉意,抬眼,却惊见面前不远处正站着智禅师。


  他还是五十年前的模样,年轻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明黄的僧衣外头,披了件在大红的袈裟。那明黄与大红的鲜明对比竟然烫伤了周末的眼,让她不敢睁开看,怕看了就再舍不下了!


  “你来了!”智禅师突然说,声音那么温和。


  周末激动的睁开了眼,却看见智禅师此时却是背对着自己,眼光也是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但周末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智禅师刚好挡住了周末的视线,可她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茉莉香。


  “没有,我没有等太久,刚到而已!”智禅师突然摇头道。


  周末没有听见另外一个人说话,她的耳中只有智禅师一人的声音,就像是她的眼中也只有智禅师一人的身影。


  “你一路辛苦吗?深夜里还要让你上山,其实,理应是我去,理应是我去!”智禅师似乎是在笑了。


  就算不看,周末也能想得出他笑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到还不太够45度,眼睛半眯着,却是专注地看着眼前人。那微笑淡然而真挚,平静却似阳光般的温暖。


  “当然,我就陪你看偏这满山枫叶红吧!”智禅师这样说着,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式。


  周末听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移动时衣裙蹭着草地而发出的莎响,然后,智禅师就跟着那响声竟走远了。周末一急,抬手去仿佛是像抓住智禅师的衣裳,却一下子碰到了身旁的树,手上一疼,人也醒了。


  面前哪里有什么智禅师呢?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在她的心里眼里,依旧是上演着过去五十年中,在她的面前出现过的画面。而醒时,现实却说,那早已经缥缈的无法追寻的过去。可她怎么放得下这过去呢?


  她要见到他,即使追到三十三重天上,九十九层地下,她要见他。


  有一句话,她想亲自问他,那一天,那一夜,是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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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1


梵终于还是成功的留在了泪萦的房里,他轻轻枕在泪萦的腿上,已经睡着了。而刚刚折腾了这么一个晚上,泪萦却是没有了睡意,她用手轻轻抚着梵的长发,顺着那柔软的发丝间穿过,有种奇妙的安全感。


  泪萦想,她真是幸福,他用左手牵着她的右手,让她随时能听得见他的心跳,他的快乐是为她、愤怒也是为她,他的生命就这样的连着她的,永远的缠绕下去,不用分离。


  设若他们的宿命里有那么的一天,将归去,魂飞魄散,生生世世都不再有重见的机会。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山崩地裂了还在一起。


  泪萦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要将自己化成那一道生死界之间的界线,来守住人世间的安宁,她也将无憾。因为回眸处,有他,或者会流下那一滴泪,是为她离去而流下的泪。如果真得是那样,她这千年万年的守望也就值得了吧!


  原来,他们这些身在碌碌红尘中的人是这么的幸福啊!


  想爱也可以,想恨也由他,自己的命在自己的手里,幸福也在自己的手里。


  真是幸好,如果当时智师父执意让梵落发为僧了呢?那么他们此生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就算相见了,他们能够爱上彼此吗?就算真得爱上彼此了,他们还能够牵手走这人生路吗?那样的不得已,让泪萦想来就觉得痛苦得几近窒息了。


  其实,泪萦从来未曾这么深地思考过她与梵的爱情。不过,今天,当那个妖要进黄泉想去见智师父时,她还是被深深的触动了。


  为什么呢?!天谴也不怕了,也要去见师父一面,无论师父生前给了她多么大的恩典,此时,人已去了,即使见上那么一面又能如何呢?


  难道说?!


  泪萦一惊,她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坏了!


  不可能的,智禅师是达摩禅院辈分最高、法力道行也是最高的得道高僧,他早已经修得出离人间烟火。此次圆寂,也不过是脱去了肉身,赴西方归位去了而已。智禅师早已是佛,是佛怎么还能身陷红尘,更不会有什么儿女情长!


  况且,如果智禅师动了情,依着他那样洒脱的个性,为何不敢还俗,而要一人在世外,观望着那花花尘世,让两个人受苦呢?


  泪萦这样的想着,她心乱如麻!


  智禅师死前为梵留下的信里,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为什么要让梵去解开呢?智师父他究竟是想得到一个什么样解脱或者归宿?


  泪萦已经不敢再深想,她宁愿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因为如果是真得,智师父真得只是想让他最疼爱的梵知道,他的师父也是有情的!天,那样要怎么办呢?这可是坏了佛门清规,会毁了师父一世的英名啊!


  不行,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他们要走,什么都不管,也不问!他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


  泪萦心里一紧,手更紧得抱住了梵,她能感觉到冷,也知道那冷意是来自自己的身上。


  “泪萦……”梵在梦里呓语,反身把脸贴到了泪萦的怀里。他正睡得香,呼吸得浅却平稳,仿佛新生婴儿般纯净安定,在他的梦里一定全是些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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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2


夜依旧是那么宁静,偶有几声夜鸟啼叫,却也不能惊醒沉睡着的梦。泪萦轻轻地将梵移到枕头上去,独自一个人出门,踱步廊下,抬头看天上,月明星稀。


  突地,泪萦觉得一阵凉意从袭上背来,她下意识的缩缩肩,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披上一件衣服再出来。而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对。泪萦身为引魂使,虽然貌似凡人,但体质却大异,本应寒暑不浸才是。


  这时,才忙警惕了起来,但却已经晚了。在泪萦才要转身之际,一阵铁器破空的声响从半空而来,恰在她转向了后面之时,一条闪着乌光的锁链,直穿入她的胸口。


  “勾魂……”泪萦眼睁睁地瞧着那条自己很熟悉的勾魂索,呆怔住了。


  “走!”一个阴森的女声在半空响起。


  “皓月,你疯了,我没有魂!”泪萦斥了一声。


  “请得就是你的仙灵!”被叫做皓月的冷笑一声,接着将锁链一抖,向回一扯。


  泪萦的身体已然倒下,她的仙灵已经被勾魂锁缠绕着,飞速掠过夜空,划出流星般的白亮的光。


  “梵!”


  “泪萦!”梵一下子从睡梦中坐了起来,全身已然被汗湿透了。


  这个梦真是糟糕透了,在梦里,他居然看见泪萦死了!


  想想就好笑,这怎么可能呢?泪萦无垢无灭,生是生,死亦是生,她怎么会死呢?


  梵摇摇头,笑出声来。


  错眼看见,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梵伸手去将那东西摸了出来。竟然是师父临终为泪萦留下的锦囊,而里头闪着光的,正是那只翠玉手镯。梵这才猛得想起,自己昨晚是睡在泪萦房里的,但,泪萦在哪儿呢?


  梵翻身下床冲出门外,竟见泪萦正躺在廊前阶下,月光洒遍她的全身,练白如洗,却了无生气。


  “泪萦!”梵冲过去扶起她,手忙抚上泪萦的右手。


  引魂灯呢?怎么会没有感应呢?!


  几乎是同时,在千里之外。


  沙悸从纷繁的梦里醒来,翻身,突然看见窗外有一道亮白从东方划向冥宫的方向。


  “泪萦!”沙悸惊叫了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左手向白光的方向一指,一道红光从指尖窜出。“仙灵还体!”


  但沙悸发出的红光,刚刚一接触到了那道白光,就散开,如烟花般落下。


  “悸,怎么了?”阿宝问道。


  “竟然是勾魂索,难道是皓月使出动了?!”沙悸沉吟道。


  “梵,要把泪萦供在灵塔上!嗯…嗯…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们会很快赶过去。好的,我知道了,你要小心!”祖儿跟梵通电话时,声音又急又快。


  “这真是疯了,居然敢用勾魂索!绑架啊!这群死鬼,做鬼做到糊涂了?!”阿宝暴跳如雷。


  澄面上还在笑着,但眼睛却是冰冷的,看上去更像是在冷笑。


  “怎么办吗?!”祖儿一挂了电话就失去了冷静,眼泪汪汪地扑进了澄的怀里。“如果是皓月勾魂的话,泪萦一定是已经带进了森罗殿了。我现在的功力根本到不了那里!都是你,如果你早一点让我修天眼的话,我不就去得了了吗?都怨你,都怨你!”祖儿转而开始埋怨澄,一边锤打着他,一边放声大哭。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就知道哭!”阿宝火气上头,叉着腰吼道。


  “我有什么办法?!你没哭啊,那你说说看怎么办?”祖儿抬头,气呼呼地吼了回去。


  “呃?!我…我也没办法啊!”阿宝气噎,一时又是绝望,眼泪也欶欶的落下。


  “好了,好了,他们无缘无故地不敢强请引魂使!”沙悸忙安慰着她们。“说不定是泪萦自己跟着她们走的呢!”


  “不可能,如果是请的话,就不会用勾魂索了。”澄慢慢地说。


  “那就是想要泪萦的命啊!仙灵离体,三个昼夜之后肉身就会腐蚀。更何况还是强行拘了去的,可怎么办啊?”祖儿快急死了!


  澄沉吟了一下,说:“我去!”


  “不行!”阿宝和祖儿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别得办法了,别犹豫了,找到泪萦,我会带她回来。”澄说。


  沙悸想了想说:“可以试试!”


  “悸!”阿宝和祖儿又是一齐叫了起来。


  沙悸继续说:“澄,你自己去可以吗?我们得赶到寺里,怎么也要维持住泪萦的肉身啊!澄,你的时间不多!”


  澄点点头笑道:“联络遥吧,他能借一辆警用的直升机最好,如果不能,咱们就自己包一架过去。在到梵那里之间,你不能消耗真气。”


  “我知道!澄,记住,咱们都在看着你呢!”沙悸走过去拍拍沙悸的肩。


  “放心!”澄的目光落在祖儿身上,温温柔柔的。


  祖儿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终于也没有说出口。


  忘川北岸,黄泉路的尽头,那座巍峨的大殿便是森罗殿。泪萦被带到了九十九级台阶之下,才被放开,但仍有一支金色的锲子留在泪萦的心口里,那是定魂桩,是为了不让泪萦还阳。仙灵的心远远比魂的心更纤细,因此打上定魂桩就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泪萦皱眉忍耐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半晌才到了顶端。


  一束银光里头坐得便是地府的统治者阎君,那男人是一身暗紫色的王袍,高束着黑发,抿着唇不笑的神情像极了澄,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深黑地锐利地光,时刻在提醒着自己这个人并不是澄,他只是掌管了造物的神,照着澄的模样拣选出的王而已。


  “殿下!”泪萦到底还是有礼的,她躬身向阎君行礼。


  “仙子,让你受苦了!”阎君微微点头,很客气地说。


  “殿下,请我来所为何事?”泪萦平淡地与他对视,傲然问道。


  阎王笑了一笑,说:“仙子可知道地藏菩萨在人间转世?”


  “菩萨转世不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吗?”泪萦反问。


  “仙子可曾认得?”阎王又问。


  “菩萨是上师,泪萦已脱仙籍,肉眼凡胎,如何认得?”泪萦答道。


  “仙子过谦了吧?仙子只是暂离仙界而已。罢了,十全山,在佛寺,智禅师,仙子自然认得!”阎王笑道。


  “什么?!是师父?”泪萦脸色变了!


  “他圆寂多日,灵魂却未归位,使满天神佛皆惊,仙子你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归位成佛,佛祖降罪,可不是小事啊!所以想借仙子的引魂灯一用!”阎君说。


  “不行!”泪萦立刻拒绝,“殿下,您应该知道,师父并非枉死,也不是为害人间的凶魂,若用引魂灯,会消去了他胸中的圣气,沾染上忘川不净泉的水,我不能用!”


  “大胆,你小小的引魂使,竟然也敢不遵王命!”皓月使厉声喝道,她倒也是面容清丽的女子,只是难掩眉宇间的戾气。


  泪萦更不看她,只是微微冷笑道:“皓月大人,引魂使虽小,却也是客,大人应明白待客之道。泪萦不敢违背王命,不过,殿下是大人的王,却不是泪萦的!”


  “放肆!”皓月勃然大怒,挥掌就向着泪萦掴去,她也知道泪萦的仙灵被锁,根本无还手之力。


  “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地,那是真正的澄了!


  澄出现在地府里,金光耀眼,把个黑暗的地方都照的亮透了。


  “澄!”泪萦惊喜的叫了他一声。


  这个澄当然也不是他们平日熟悉的澄了,他的眼睛是深蓝色,那是愤怒时的颜色。澄打量着萦,一眼瞧见了,她胸口的定魂桩,眼睛不怀好意的眯了起来。


  澄的手轻轻一招,那定魂桩一下子从泪萦的胸口飞出,直刺入皓月的胸口。


  “啊!”皓月痛苦的呼叫了一声,捂着伤口跪到地上。


  “居然对我引魂使用定魂桩?”澄冷笑道,“皓月,你说我怎么报答你好?”澄手攥成拳,皓月一下子从地上飞上了半空,又落了下来,此时,却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阎王忙走上前,单膝跪下,说:“神子,请息怒!”


  澄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皓月,说:“难道你要替她求情?!”


  阎王忙低头道:“小王不敢!神子在森罗殿发怒,小王怕会惹得天谴!请神子三思!”


  “好吧!我就不发怒!说说看,你们住着我给你们的黄泉,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人呢?”澄低下头,问他。


  “小王只想请仙子,来共商地藏菩萨灵魂未归之事!”阎王忙恭敬的回答。


  “哦,请?如果是请,为什么用勾魂索强拘她的仙灵,你应该知道仙灵离体,肉身便会消亡,你打得什么主意?”澄又问。


  “是小王的属下们办事不力,小王定会严惩!只是事出紧急,小王才……”


  “好了!”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什么紧急?不就是地藏菩萨没有归位吗?他不用归位!我看你们这个地狱也待得久了,该换换地方了?怎么,想不想见识我怎么把它毁了呢?”


  “神子!”阎王惊恐的看着澄。


  “我不怕天谴,知道吗?!因为,我已经受了天谴,没有什么比成为你们神子更大地惩罚了!想试试吗?”澄笑着,眼睛里露出邪妄的光芒,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大殿的一角就已经开始崩塌。


  “神子,请慈悲为怀,这里还住着无数的魂,请神子宽恕我的罪吧!”阎王双膝跪倒,伏地告求!


  “不!我不要慈悲!”澄笑了起来。


  “澄,住手!”泪萦用右手握住了澄的手臂。


  澄看着泪萦,高深莫测的问道:“你命令我住手?”


  “不,澄,我请示你住手!澄,祖儿她在看着你呢!”泪萦直视着澄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避。


  澄顿了一下,突然就自泪萦的眼中看见了祖儿轻皱的眉头,那是为他在担忧的神情。一下子,那双蓝眼睛又清澈蔚蓝地如同秋日的天空。他笑了。


  “你起来!”澄对阎王说。


  阎君如获大赦般地再行一礼,然后起身。


  “引魂使,我要带走。菩萨的灵,我会找到,让人亲自把他送来,你可以放心!”澄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


  “多谢神子!”


  澄招了下手,皓月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的定魂桩已经不见了,她仍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瞧着澄。


  “泪萦,咱们走吧!”澄却没有再看他们,他向着泪萦伸出了手。


  泪萦舒心的点点头,把手放进了澄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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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青丝华发,痴心不改!1


智禅师魂在何处?这个谁也想不出来。


  尤其是梵,心烦意乱。为了泪萦的事情而受得惊吓还没有平复呢,这又听说师父的魂没有归位。这老和尚他究竟在想什么呢?爱玩爱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啊!真是急死人了,正是根本摸不着他会到哪儿去,所以压根就没有寻找方向。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群无头的苍蝇四下乱撞,被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和尚耍得团团乱转!


  梵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师父是他生命中最重的一个人不假,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是寻常那样子的就当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再也不能见到了。虽然哭是哭过了,可梵仍然觉得搞不好哪天,那老和尚又眯着个笑眼,悠哉的从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现讲些其实也没啥意思的笑话。


  其实,像是这种菩萨转世的,尤其智禅师这样生前就已经能够悟透了前缘,堪破生死关,就算灵魂没有归位,却也已经离开了尘世,根本不能用寻找凡人魂魄的方式来寻找他。


  泪萦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她已经回来第二天了,但身体还很虚弱,主要问题来自于泪萦的仙灵突然离开身体,又突然回来导致的身体与仙灵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契合。


  不过,倒好,阿宝和祖儿都在,一直围着她团团的转。


  “我总觉得她应该知道点什么!”祖儿端着豆浆进来时,泪萦正在床上自言自语。


  “她?是我!你在说谁啊!”祖儿好奇的问道。“来,还是热的呢,真好喝,我加了好多糖,你快喝掉它!”祖儿走到床边来,催促泪萦快点把甜豆浆喝掉。


  “就是那天来的那个妖,来找师父的。”泪萦接过杯子来。“我一直都在想,她在师父的眼皮底下修行了这么多年,师父都没有收伏她,这说明她已经改过向善了呢!否则依师父的个性不会把她放在那儿不管的。可,为什么师父一圆寂,她却要伤人呢?需知,功德不是容易得来的。只要伤人一次,就毁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呢?”泪萦思索地说。


  “什么伤人?什么功德?泪萦,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我完全都听不懂!”祖儿担忧的看着泪萦,瞅她那表情,大概还以为泪萦是发烧烧糊涂了。


  泪萦一看见她的样子就先笑了起来,说:“祖儿,不如你到后山的枫林去看看吧!那里有个妖精做的幻境,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过,你是能看见的对吧?”


  祖儿一听有事情让她做,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当然。早说过,什么事情找我就对了,我没什么不能做的呀!那你就乖乖地躺好了,我去我去!”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泪萦忙叫住她,叮嘱道:“祖儿,小心点!”


  “放心啦,我去叫梵来陪你哦!”祖儿却是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泪萦无奈的笑着摇头,难为祖儿了,让她突然跑到了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可得把她给闷坏了。祖儿不像她,祖儿是活灵活现的一个丫头,如果不吃不玩,那丫头可活不下去。


  “梵,泪萦找你!”祖儿跑到梵的房间门外招呼了一声。


  等得梵出门,她早跑没了影儿。气得梵大摇其头,这丫头当真是活得没心没肺,都这时候了,还来去一阵风儿一样的。真亏了澄,愣是跟方丈喝茶聊了一天,也不管管她。


  到泪萦房门前时,梵还在不停的抱怨着。可进门一见泪萦是独自一个坐在床上却又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阿宝和祖儿都去哪儿了?”


  泪萦笑道:“我又没事儿,怕什么?阿宝都守了我一夜了,让她去睡了。祖儿嘛,我有点事情让她办,所以她也走了!”


  梵瞪她一眼说:“如果他们再来拘魂怎么办?必须得守着你!”


  “不会的,他们不敢。你没看见他们见到澄时的样子,都吓得快要站不起来了。”泪萦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了。


  梵坐到泪萦身边去,急道:“你没看见我?我是真吓得站不起来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呢!如果不是师兄带了不坏金刚过来,我怕是连你的肉身都保不住了。我…我都吓傻了!”


  泪萦温柔的笑了,说:“好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梵忙打断了她的话。“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在那儿等我就行了,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泪萦看着梵笑了好久,终于埋头到他的怀里,那世上最温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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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青丝华发,痴心不改! 2


瞧瞧看,她接了份什么鬼差事儿?!


  祖儿站在大佛寺后山那所谓的枫林,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呢?原来就是这么破的地方呀?树全都是倒着的,中间那看林人住得小木屋似乎是好久没有人住了,都快被荒草和枯叶覆盖住了,这…这哪里是泪萦口中的什么幻境啊?这简直就是鬼域!黄泉也没这么糟糕吧?!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儿?”一个低沉的女声,突然从祖儿的身后响起。


  祖儿吓了一跳,忙回头,那女人坐在一棵半倒未倒的枫树的树干上,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又那么有神采,直盯着人看时,还真能感觉到一种穿透的感觉。


  她自然就是周末,哦,是那个借了周末身体的妖。


  然,祖儿却不认得。虽然不认得,但祖儿的眼睛却是瞧得见的,那女孩的身体里有两个魂。


  “我?!散步啊!天气多好,所以出来散步啊!”祖儿眨眨眼,还是决定撒个谎,当然这对于见人会说人话,见鬼就说鬼话的祖儿来说,根本就是容易地不得了的事情。


  “哼,真巧啊!连散步都走到我的幻境中心来了,阴阳眼,你不太会骗人嘛!”周末冷笑道。


  吔?人家不上当呐!失败!不过还好,祖儿一向不太在意这个。


  “是呀,这么巧,还遇到幻境的术师!失敬了,前辈!”祖儿摸摸鼻子,笑笑,没啥诚意的说。


  “你来,想知道什么?”周末低下头,没有看祖儿的眼睛,问道。


  “智师父,他的魂没有归位,你知道吗?”祖儿问得直接。


  “他?!魂没有进黄泉吗?”周末突然抬头,惊讶地问。


  看来这件事,她不知道!祖儿笑笑说:“当然,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前辈似乎和智师父是故友?我想知道,智师父与前辈是怎么相识的?为什么要为你做一个三福阵帮你修行呢?”


  周末更惊讶了,转而又笑了起来,说:“你不愧是阴阳眼,居然一眼就看清了这是三福。你的朋友们,以为这里是三煞呢!看到破阵,还紧张的要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个啊,很容易分辨的,就因为我是阴阳眼,所以看东西说不准是用哪只眼睛先看,看得角度不同,看到也不同。但,那是商业秘密,不能多说!回答我吧!为什么?智师父是得道高僧,不会对妖怪动这种恻隐之心的!”说到后头,祖儿的口气就重了,不太像是祖儿会说的话。


  周末淡淡的一笑,说:“你是天生阴阳眼吧?那你为什么也会对鬼魂动恻隐之心呢?”


  这下子可把祖儿给问住了,对呀,为什么就不能动恻隐之心呢?不管智师父是什么菩萨神仙的转世,在世为人,他就是一个人啊,为什么呀他们就一定得把他想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呢?智师父在生时,不也像爷爷父亲那样来疼爱着梵,还爱屋及乌地宠着了泪萦吗?智师父也曾无数次的说过,不让梵出世为僧,是因为不想让他寂寞。


  寂寞?!天呢!是寂寞?!出家的人,修行多年的智师父,为什么会说怕寂寞呢?!祖儿瞳孔倏忽间放大,他们疏忽了!


  “前辈!”祖儿向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的叫了周末一声,“告诉我,智师父心里的人是不是你?!”


  周末不笑了,她专注地看着祖儿那双眼睛,一只红一只黑,看上去对比鲜明地让人眩晕的颜色。就是这双眼睛中,纯净的没有杂质,看不到那些伪善和假情假意,直接就从最真实地角度看了进来,一眼就切中了最真实的本质。原来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心也是透澈纯挚的玲珑心。


  “他的心里是有一个人!但…不是我!”周末缓缓地说,此时,一阵风吹起,将地上的红叶卷上了天,又落了下来,就像是为相思而落的血泪。“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想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祖儿听着,静静的听着,都道祖儿是没心肝的丫头,却没人记得她大学里念得文学系,修得正是古诗词。于是,在这样满天凄楚的落叶里,祖儿的心就随着这首《更漏子》而动了,而且也品出滋味了。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紫鞠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前辈,你何苦?”祖儿轻轻的吟罢,用着怜悯的眼光瞧着周末。


  “好一个满阶红叶暮,他说爱这枫林红,爱又如何,终归已是迟暮!”周末仰天一笑。“我不懂,怎么他就要得是她!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就连念得情辞也是为她。你知道吗?她就是个凡人女子,年轻时,也没有好看过,居然三十年都不肯与他见上一面。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助我修行?只为一片红叶。”


  那一年,他和她在枫下面对面,无语,风起,吹落了枫叶一片。她抬起素手纤纤,接了个正着,便拿在眼前细细的端详了。


  彼时,她修了百年,才能瞧见这世人喜乐,就呆呆地看着那凡人女子,瞧着从她身上落下的叶,那眼光竟然如此的痴。


  转而,她拾起他的手,将那红叶安放于他的手心中,竟然决绝地转身,飘然而去。


  他没有追,只是静静的立定在那里,也没有看远去地她,只是呆看那红叶。


  那表情伤了她的心,怎么有人能藏住那样的心伤,如果明明不愿人离去,为何不叫她回来?


  “留不住的!”他轻声说。


  她心里一惊,当他抬起脸来看她,她才发现,他有那么一双亮得清得如天池水的眼睛。


  那至少也该看看她啊!她又想,而,他又听见了。


  于是,淡淡的笑,说:“她在这里留了话!”说着,向着她摊开了手,里面正是从她的身上落下的叶,是她熟悉的纹络,却无字,然而,她知道自己参不透的,他一定看得破。


  于是,她第一次为了他而落了泪,从叶间滴下,落地时竟已成霜。他依然笑,低下了头,她却惊见,那叶面上落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儿,难道那是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周末惨然而笑,转身飘向了山的深处。


  “前辈,等等!”祖儿脸上的泪痕未干,但她不能让她走,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


  然而,此时,枫林中风云突变,那些倒下的树突然一棵棵的立了起来,树枝如剑般向着祖儿刺了过来。祖儿翻身而起,掠过林间,这点小小地攻击倒还难不到她。


  “阴阳眼,你的血对我也有用吧!”周末的尖厉笑声,响了起来,此时,她却已经成邪。


  树枝突然变成了一个阵营,上下左右不断的向着祖儿包围了过来。


  “冥宫护体!”祖儿心中念着口诀,一阵青绿色的雾气升起,将祖儿围在了中间。


  但,祖儿却忘了,此时攻击自己的并不是魂,而是妖。一枝尖锐的树枝一下子穿过了护体,祖儿忙向一旁跃了过去,却还没有躲得过,仍被刺伤了左肩。血一涌出,那些树枝更是受到刺激,拼命的向着祖儿的伤口袭来。


  祖儿险险地躲避着,她对付妖,完全没有办法,她的剑阵什么的,都根本不能用。得,这不就是自找麻烦吗?死个一次半次地她倒是不怕,她怕自己的血真得落到了这只妖怪那里,介时,那妖也看得破阴阳界了,还不知得兴起什么风浪来。


  “三花聚气,天下妖魔尽诛!”突地,从阵外传来了平稳的念咒声。


  悸?!


  不,不是!


  此时,妖阵已破,一个紫发,绿眼,穿着道袍的男人,手持一把红色木剑,杀了进来,所到之处,那些原本猖狂的树枝残落。


  “你,没事吧?”那男人到了祖儿的面前就收了剑,低头看她。


  “没事!”祖儿忙四下去搜寻,却惊讶地看见一抹白,似乎便是周末的,再一看,地上红叶已染白霜。


  难道说……


  红颜生华发,痴心永不改!


  祖儿心中莫明其妙的生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突然就原谅了她。


  “哎,道兄!”转念一看,那救了自己的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祖儿忙开口叫住了他。


  “你我并非同道,不必客气。”男人转身看着祖儿,看见那又阴阳眼,怔了一下。


  “多谢相救,请到寺中,我有朋友应与兄台同道!”祖儿看了眼那人额间的三花标志,说话便文绉绉起来,不怪,修出额间三花地,在凡人来说已是不易,自然不能寻常对待,何况人家还救了自己的命。


  “不必!救人是本分,不图回报!”那男人冷冷的回绝,转身又要走。


  “唉,你这人真差劲,我可是谢你呢!”祖儿有点恼了。


  那人再次回头,看见祖儿气鼓鼓的模样,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祖儿,哪一个才是真的你?现在就是真性情了吗?”那人突然唤出了祖儿的名字。


  “你认得我?!”祖儿一惊,“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人哑然失笑,道:“若是坏人,看你死了不是更顺我意?为何要费力救你呢?”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你又叫什么名字啊?说啊!”祖儿跑进近前了几步,追问。


  “你不必知道!”他又冷下了脸,转身就要走。


  祖儿嘟起了嘴,坏坏的一笑,一扬手,袖中一支短箭飞了出来,正钉在他的脚前。那人脚步滞住了。


  “对付妖怪我是没什么办法了,不过,对付人,我还是不怕的。你可知道天底下最缠人的就是我这双阴阳眼!”祖儿娇笑了起来,开玩笑,她那么容易对付嘛!


  “祖儿,你倒是名不虚传!”那男人背对着她摇摇头。


  “怎么样,你是现在告诉我呢!还是让我用特殊的手段逼供?我可是淑女,澄说了,淑女从来不威胁别人,但是说了就要做到!”


  “澄?!他倒是真会教你!”那男人眼睛突然凝成了冰。“井玉,我的名字!”他扔下这么一句就飞身离开了。


  “哎哎!”祖儿也追不上了,左肩还痛得要死。


  井玉?!谁呀?!


  真是怪人,反正她又不认识他,就把名字说出来也没什么嘛!嗯,今天还真是倒霉透了!


  祖儿叹了口气,飞快的向着佛寺跑了过去,她现在想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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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载不动,许多……


“井玉?!没听说过!”沙悸一面帮着祖儿包扎伤口,一面思索着。要说,他可是对同道中那佼佼者们都记得十分清楚,加之原本人缘就不错,如果像是祖儿说的这种额间已经修出三花的同道,他可是没有道理不认识的。


  “哇,那个男人啊,拽地二五八万的呢,你要知道,他比流川枫还拽一百倍呢!”祖儿瞪大了眼睛说。


  “祖儿!”阿宝痛苦的呻吟,“不要把活生生的人跟不存在的虚构人物相比。”真是受不了,说人家拽就算了,干吗要扯上流川枫呢!而且,还在一群和尚的面前,很难想像那些不看漫画更不看卡通的僧人们会理解祖儿口中,那比流川枫还拽一百倍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祖儿就歪头想了想,才很认真的说:“那是因为咱们身边没有比流川枫更拽的人了,所以只好跟他比了,哎呀,关键不在这里,你将就一下吧!”


  阿宝也不服气起来了,说:“什么将就一下啊!还关键呢?!有什么好关键的,你想想看,人家救了你又不用你感谢他,那就是大好人一个。咱们不用请人吃喝玩乐,甚至连人情都不用欠,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出现吗?”


  祖儿急了说:“什么呀,你想想看,他认识我呐!而我却不认识他,我多吃亏啊?你说他不就是救了我这么一下吗?真是的,让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啊,我死几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难受死了,比死还难受,比吃了苍蝇屎还难受。”祖儿就坐不住了,可着劲儿的跳脚。


  “你那说的是不是人话啊!人家救了你,人家占你什么便宜了!还吃了苍蝇屎,我告诉你,如果让那个…那个…就是那个比流川枫还拽的家伙,才是真得吃了苍蝇屎,救了你这么个败类!”阿宝也跳了起来。


  澄走到禅房外时,就看见几个灰衣僧正慢慢地悄悄地向外移了过去,一离了房门都飞一般地跑了,澄就笑了,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了阿宝和祖儿吵架的声音。


  沙悸就坐在祖儿的一旁,任祖儿是怎么跳脱地,他都有办法将她按住,然后细心再细心的清理了她的伤口。这样好,吵几句嘴,也就忘了痛。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握里,我就像个白痴被他耍呢!他知道我是谁,我却不认得他,哎呀,气死了!”祖儿怒吼。


  “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祖儿了,只要知道你是祖儿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脾气啊!要怪就怪自己平常那么张扬做什么呀!”阿宝也在怒吼。


  “呃!”祖儿的眼睛瞪大了,转而又笑了起来,“这么说我是很有名气了?比仙道彰还有名吗?是不是呀,阿宝,是不是呀?”


  阿宝捂住了头,她算是确定了,总有一天,她会被眼前这个祖儿气死,不,她甚至心寒的觉得,自己被气死的那一天不远了!于是,她重重的站了起来,抢过祖儿手上的甜豆浆,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往下灌,灌得自己都有些噎到了。


  幸而,这个时候,澄来了。


  “祖儿,你又在跟阿宝吵架了?”澄总是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地。


  “我哪有呀,只是在讨论!澄,你认识井玉这个人吗?”祖儿还是不罢休。


  “不认识!”澄答得很干脆。“不过,他救了你,下次如果见面,我会记住他的。”


  祖儿忙瞪大了眼睛说:“不用,那个家伙快要拽死了,再见我也装作不认识他。”


  “看来这人真是把祖儿得罪得很深呀!”沙悸终于笑开了,此时他已经处理好了祖儿的伤口,幸而不深,然后站起身来,一抬头就瞧见了澄很复杂的眼神,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没事吗?”澄问道,但眼睛看着地是悸。


  沙悸摇摇头,说:“不妨!不过,很险!”


  “想要祖儿的血,能干什么呢?也不想想,喝了这种别扭家伙的血,一定会消化不良吧?”阿宝取笑道。


  澄却没有笑,他走到祖儿的身边,弯下身子认真的查看了祖儿的伤口,半天才抬起头来。但房间里的气氛就有点冷了,阿宝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跑过去拉了沙悸就走。


  “阿宝,你又怎么了?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你去哪儿呀?”祖儿还是满心好奇的跟着也要往外走。却被澄一把拉住,按回了椅子上。


  “祖儿,你出去没有告诉我!”澄注视着她,低声说。


  “呃!”祖儿的眼睛一转,笑了起来。“澄,你渴不渴?我倒茶给你喝啊!”


  转移话题嘛?澄不回答,就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祖儿浑身发毛。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有危险啊!而且,我就是去看看,也没想惹麻烦来着。你知道,那妖怪还很有品味哎,她念李煜的词哦!春花秋月的,多有味道啊!就可惜,如果她不用暴力,就会变成像我这样地淑女喽!”祖儿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澄阴阴地笑了下,问道。


  “你生气呀?”祖儿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你感觉我在生气吗?”澄反问。


  完了,这下何止生气,是气死了!


  “那!气归气,不许骂泪萦啊,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的,谁知道怎么那只妖怪就发了狂啊!哦,还有,虽然我受了一点伤,但还是得到了不少的资料呢!比如智师父他其实有喜欢的人啊!”祖儿忙用讨好的口气说。


  “祖儿!”澄忙打断了她,“这是寺里,你说话时注意点啊!怎么能这么说智师父,他是高僧啊!”


  “高僧也是人啊!不是人怎么能做高僧呢!”祖儿不以为意的说。


  “祖儿!”这会就换成是澄无奈了。“佛曰:不可说!”


  “这佛也真怪啊,他的弟子是有七情六欲有善心的高僧那样不好吗?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多伤心啊!那么样的一只妖怪,也难怪智师父要用三福来养她了。”祖儿赖进了澄的怀里,说。


  “三福?怎么会,祖儿,你看对了吗?三福阵是要施阵的人终生用自己的德与气来培养,那是很费功夫和心血的。”澄问她。


  “我一开始也奇怪着呢!怎么会用这么厉害的福阵呢!后来,我瞧见那阵中有一只圆环状的光气,才知道那不是杀阵,而是为了帮那只妖修行。不过,太可惜了,她已经把三福给毁了。我想智师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寒心的吧!”祖儿摇摇头。“梵和泪萦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啊?”


  澄笑笑说:“他们面壁去了!”


  “啥?!泪萦怎么能也去面壁啊?就是梵,他也不是和尚啊,做什么要去面壁!”祖儿惊讶的问。


  “梵要去面壁,看看能不能参透这一些烦心事。他就去了智师父生前长期面壁的思过室。不过,他说看不见泪萦,他就做不好,没办法啊!泪萦也就只好跟着去了。”澄摇摇头笑道,显然对这么任性的人完全没有办法。


  “这个大垃圾,就做无聊事地时候才会想起泪萦来,人家身体还不好呢!叫人家陪他思过,思他个头啊!讨厌鬼!”祖儿破口大骂。


  澄更无奈了,伸手轻抚一下祖儿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没事儿,我哪天不伤两下呀!”


  “为什么不是我?!”澄低喃着。


  “啊?你说什么?”祖儿奇怪的看她。


  澄一下子把她搂得紧紧地,喃喃道:“为什么救你的人不是我?”


  祖儿心痛了一下,也就反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轻声说:“就是有你,我才什么都不怕,就算我死了,魂飞魄散了,你都会把我带回来,不是吗?所以,都不重要的,一点都不重要!”


  澄闭上眼睛,他不想让人看透他的心思,只是在这个时候,你才很容易地发觉了,澄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古刹秋重,枯黄阶前,寒雁孤起翔天。任刀锋染尘,光华暗淡。生怕旧事添愁,惟埋首,青灯古佛。新来瘦,不关病酒,全因悲愁。


  罢罢,时远人去阳关千万遍,也难挽留。今海角天涯 两鬓生华。惟剩庙堂晚钟,独留我,终日愁眸。眸深处,恨愁绵绵,只因情残。”


  梵念这首词不是为了泪萦,不,谁也不为。那时,他坐在师父面壁时常常坐着的旧蒲团。一探手,摸到蒲团两侧的地上竟然刻了字。


  于是,就用手摸着,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念着念着,泪就下来了。梵当然不是软弱地人,他哭是因为感受到了师父的心情,他知道,那字是用手指刻出的,也许就是这么天长日久的坐着,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在冰冷的地上写着,然后终于落下了痕。


  “新来瘦,不关病酒,全因悲愁……”泪萦重复了一遍,“我早就知道了,早就该知道了。记得吗?那里还有那一封信不是吗?说得应该就是她吧!看来,咱们一早就弄错了方向。师父也许是去寻找谁了吧?”


  眸深处,恨愁绵绵,只因情残!


  梵总没听见泪萦说得话,真奇怪,他是第一次感觉和师父这样地贴近了。他突然就觉得,如果那一天,他也那样失去了泪萦,也许他会比师父还要铭心刻骨地去痛着吧?不,这样说是错的。心痛却是不能相互比较的,爱也不能!


  泪萦也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梵,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梵最需要地是安静,他应该好好的想一想。他的师父从来都离他那么近,却又遥远,但总还是爱着他的,因为他的秘密,是毫无保留地想要让梵知道了的!


  然而,泪萦的话,却很快的一步一步的被验证了。


  那一天夜里,大佛寺来了一位女客,虽然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了,但一眼看上去,就会被她那优雅的气质、恬淡的笑容给吸引了。


  “我是来为智师父上一柱香的。”那女客很有礼的对悟源方丈说。


  悟源方丈也施了一礼,道:“有劳女施主来祭,家师圆寂多日,不便引施主去瞻仰遗容,施主莫怪。请问施主尊姓?”


  “我姓岳,岳霜华!师父与先母为多年故交,先母过世之时,曾提及,若智师父圆寂,叫我必要携一物,来交于智师父的一位弟子。”


  “哦,原来是师父的故人。家师还有四位弟子,如今除贫僧之外,还有小师弟在这里,其余两位师兄正在途中,不知道岳施主欲将令慈遗物交于何人?”悟源问道。


  岳霜华想了想问道:“可是有一位名叫梵的师父?”


  悟源方丈笑道:“梵正是贫僧的小师弟,不过,他是俗家,并未出家为僧。但,他现正在思过室面壁,因此,施主也许要等几日。”


  “我倒没事,就怕打扰了方丈。”岳霜华笑道。


  悟源方丈道:“寺中简陋,倒是怕委屈了施主,我们佛寺都是施主们善心而建,怎么敢说是施主们打扰呢!岳施主,请随我这一位小徒往客房休息吧!”悟源方丈一面说,一面指着身后一位青年僧人说。


  岳霜华点点头,跟着那青年僧人去了。


  悟源方丈站在那里好久,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方丈,看她面熟?”澄突然走了进来,无声无息地,那双蔚蓝眼眸中藏着似乎是洞察一切的睿智的光芒。


  悟源方丈微笑道:“只是霜华这个名字,似乎在何处听说过,竟觉如此的熟悉啊!”


  “也许是智师父曾经提起吧?不说是故人吗?”澄轻声说。


  悟源方丈似乎也知道澄在暗示着些什么,但,他只是温和而宽容的笑着,半晌才说:“师父的火葬仪式在即,能有诸位前来,师父若在,必然又会展颜而笑了。哎!可惜,师父临终前几日却鲜有笑容。”


  “可是,我记得智师父可是著名的笑和尚啊!我们都还以为他是弥勒佛祖的转世呢!”澄想着智禅师生前的音容笑貌,也微笑了起来。


  悟源方丈摇摇头,叹口气道:“相原本由心而生,师父不笑时,只怕心魔暗生,难怪……”


  澄就又深深的看了悟源方丈一眼,如果不是梵地突然出现,这位方丈便应该是在法术界鼎鼎大名的智禅师的关门弟子了。但梵一出现,师父的那些宠爱就全部都被那个个性十足的孩子给分走了,就连师父修了一生的佛宝,也全都让梵拿走了,而悟源方丈就是那么淡然的只是守着师父与这座地处偏僻、香火也不甚旺盛的寺庙,比起那几位名声显赫的师兄,还有那一个光彩摄人的师弟来,这位方丈还真得算是平淡安稳。


  澄笑道:“方丈,我有一句话问出来,可能会得罪了你,但我真是很想知道,方丈有时候会不会怪智师父偏心呢?”


  悟源方丈抬起眼来,与澄对视了一眼,澄发觉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却还是那么平和安详,他一笑说:“师父偏心也是对我,我倒怕其他的师兄弟怪我!你说什么才是至宝呢?”


  澄想了想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悟源方丈并不是真正的要向他问答案。


  悟源方丈停了一会儿才说:“能日日侍奉于师父左右,那才是真正的师恩,为弟子者已无别求!”


  澄于是向着悟源方丈鞠了一躬,说:“方丈,我是做了小人了!”


  悟源方丈开朗地笑了起来,说:“不怪你,不怪你!我佛门中人,尚且有凡事斤斤计较者,有贪图蝇头小利者,何况凡俗呢?”


  澄突然又说:“方丈,不会也有些事情隐瞒了吧?比如智师父……”


  悟源方丈突然低下了眼帘,慢慢的说:“逝者已矣,莫问从前事!我还要去为师父忏经,我先去大殿了,若是师弟出来,麻烦你让他去大殿找我!”


  “方丈,得罪了!”澄向他点点头,自己先离开了。


  悟源方丈看着澄的背影,不由得摇头,是呀,怎么能瞒得过这些灵台清澈的人呢!他们原本就未在凡尘俗世之间呀。但,那是师父啊,不是他一人的师父,是天下人敬重的神僧,还是就让师父在那样的崇敬的眼光之中去吧!虽然师父不见得在意身前身后的名声,可他这为弟子的,终究也免不了俗!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艨舟,载不动、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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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玉成双,欲成双


岳霜华没有等到梵出关就离开了,走时在悟源方丈处留下了她要交给梵的东西,一个锦囊。


  泪萦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锦囊,因为跟智师父留给自己的那只是完全一样的,而且她也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是南阳玉,这一对手镯叫做比翼!”阿宝将两只一起拿在手上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


  沙悸思考了一下说:“比翼,应该就是来世之约的法器吧?”


  “来世之约?”梵看着沙悸,有点奇怪。


  “我应该是没有想错,应该是为了让两个人可以在来世相遇才采用的方法。”沙悸沉思着说。


  “可是,师父他不可能……”泪萦想说什么,但看了悟源方丈和梵一眼,又咽出了。


  祖儿却站起身,从阿宝手中接过了那对手镯,看了好久突然笑了,喃喃道:“玉成双,欲成双!”


  “祖儿,怎么了?”澄感觉祖儿的气与平时不同,倒有点担心了起来。


  祖儿看了一眼泪萦,又看了一眼梵,说:“月亮出来吗?月光好吗?”


  “阿弥陀佛!”悟源方丈突然宣了一声佛号,“祖儿,你的眼睛的确厉害!”


  祖儿笑了,说:“方丈,我明白你,现在明白你了!”说着,祖儿走过去,拉着泪萦和梵走到院子里。


  月亮出来了,而且月光正亮得好。


  “戴上它!”祖儿给泪萦和梵一人递了一只手镯,催促般地说。


  泪萦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照着做了,梵虽然想问,可还是忍住了。


  “举起手,在月光底下把手举高!”祖儿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


  月光就照在了那对手镯之上,那样的绿在莹白的月光中,显得越加的美,美却虚幻。渐渐地一道奇怪的光晕显出,慢慢地凝结成了两个人影。


  “师父!”梵惊叫!


  那里的正是智师父,虽然是年轻时的模样,但梵一看到他的笑容就叫出了声来。


  “小徒弟,好久不见!”智师父微笑着说,口气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师父!藏不住了!”悟源方丈也笑了,说。


  “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也藏不住的。倒是难为你了,不说真话,不习惯吧!”智师父温和的说。


  而在智师父身边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儿,相信即使她不是以魂的方式出现,她都会是难得的超凡脱俗的女子。


  “师父,她是?”梵问道。


  “我是江无纤!梵,常常听你师父提及你,应该是最得意弟子吧?”那女子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前辈,人如其名,不染纤尘!”祖儿由心底里赞了一声。


  “真是如人所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阴阳眼,咱们一生修行,终究也敌不过上天宿命,哎,是自误了吧?”江无纤看着祖儿的阴阳眼,声音里略略地带了些哀伤。


  “师父,为什么啊?一定要我找到你吗?如果我没有找你,就永远都不出来是吗?”梵问智禅师。


  智禅师摇头,笑道:“梵,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师父所有的秘密而已,便是欺瞒了天下的人,我也希望你是知道的。”


  “师父!”梵的声音又有点哽咽了,谁说无情,只是未动了情。


  智禅师与江无纤相逢是在一场法会上,江无纤从后堂翩翩走出时,无数人呼吸停滞。智禅师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但却永远都把她记在了心里。然,他们一僧一道,却是永远都不必也不能懂得何谓一见钟情。


  然而,心却是活得,只要它还跳,就会为了情而痛。任法术再怎么高强,声名是如何显赫都没有用,那颗心一旦失落在了某处,却不是轻易就找得回来的。他们也就只好面对。


  那一夜,他和她相对立于枫下,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她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一片枫叶,上面写着她的心事,“待得人去枫红透,欲成双!”也只有他看得懂!之后,他和她相隔千里,把风情掩埋。


  “我等得就是那一天!”智师父依然沉静的笑着,话语间也听不出此时他心中究竟是悲亦或是喜。“那一天,接到了霜华的信,知道无纤走了。梵,师父是要等你的,然而,相约三十载,只待那时,叫我怎么负了故人心呢?所以,我走得快了!”


  “可是,没结果的,智师父,依你,不会不懂!”澄接过话来。


  “是,那就是宿命,逃不掉!”智师父轻轻的点头。


  正在此时,又是一声熟悉的铁器破空的声音。


  泪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当然知道那又是勾魂索,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祖儿就已经飞起来了,一伸手,就捏住了勾魂索。


  “祖儿,松手!”澄的脸色变得死人一样的白。


  “梵,带师父和前辈走!”祖儿喊道。


  “阴阳眼,你敢逆天?”是皓月使冰一般的声音。


  祖儿冷冷一笑,说:“还没有我祖儿不敢做的事!”


  而此时,阿宝也飞快地动了起来,她手一挥,一把火红色的长刀出现,一刀就劈向了勾魂索,一声脆响之后,那索链断成了两截!


  祖儿与皓月一起痛呼了一声,落了下来。


  “祖儿!”澄惊叫,但想过去接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又是一道人影闪过,祖儿被稳稳地接住,落到了院子的别一边。


  紫发,绿眸!


  “井…玉…”澄一字一字的唤出那人的名字。


  “啊,就是他!”祖儿一下子来了精神,连身上的痛都忘了,用力的把井玉推到了旁,然后双手叉腰,凶巴巴的瞪着这个刚刚又救了自己一次的人。“阿宝,你看到了,他是拽得乱七八糟的,我没说谎啊!”(晕!都什么时候了,还~~~~)


  井玉没有说话,只是念了一句咒,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纯白的口袋,一道光直射在江无纤魂体上,然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江无纤拉离了梵的控制。


  “无纤!”智禅师失控的尖叫了一声。


  “他是……”沙悸几乎惊呆了。


  “不好了,快救她!”阿宝伸手向去拉住江无纤,但才到那光线里就被弹开。


  “阿弥陀佛!”悟源方丈宣一声佛号,身上的袈裟离体,一堵墙一般的隔开了那口袋与江无纤。“师弟,带师父他们进灵塔!”


  泪萦忙用了引魂咒,将智师父与江无纤的魂收进了自己的右手中。此时,三条勾魂索,分别从三个方向飞来,直奔泪萦而去。


  梵一把推开了泪萦,手一张一股强烈的阳气冲开了勾魂索的包围,他不敢怠慢,拉着泪萦就走。


  “四大勾魂使齐出,还有天界神使出动,今天,咱们是要见大场面了。”沙悸一笑,他已然是一身天师的打扮了。


  繁星、皓月、流云、追风一齐现身出来,都是黑衣,冷冷地模样,而井玉此时也收起了他的乾坤口袋,向前走了几步,但是却与勾魂使们隔开了距离,一脸淡漠傲然。


  “神使?!你是神使?!怪不得那副德性,就跟这群死鬼没区别!”祖儿翻个白眼,几步跃回了澄的身边。


  “奉天帝谕,请百花仙子生魂回天界!”井玉冷冷的说,然后又看了一眼四位勾魂使,“希望这四只小鬼不要碍事!”


  “百花仙子?无纤前辈吗?”阿宝惊讶地问。“真受不了,天作之合啊?地藏菩萨和百花仙子,这…这哪儿跟哪儿呀?”


  “麻烦不小啊!”祖儿笑了起来。“不过,谁也别想把他们带走,除非他们自己肯!”


  “神子!”繁星使向澄施了一礼道,“神子曾答应过,要送菩萨回地宫,相信神子不会食言!”


  澄笑了笑问道:“祖儿,你肯吗?让师父回地宫,无纤前辈回天界,好不好?”


  “不肯!繁星,皓月你们听好了!澄答应过你们是不是?可,澄有两个原则,一是答应了祖儿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二是如果答应了别人与祖儿意愿不相符合的事情……”


  “那么请参照第一条!”澄笑着接过了话来。


  “哈哈哈!”阿宝和沙悸一起大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太逗了,这是什么时候的说法啊?”阿宝笑岔了气,眼泪直往外冒。


  祖儿也笑了,银铃儿一般地,说道:“就是刚才才想出来的,澄,咱们真是天才!”


  四个勾魂使眼睛里的冷意更甚,如果不是他们已经是魂了,恐怕还真是要被再气死一次。


  “这么说,你们是一定要违天命了!”井玉低声问道。


  “什么是天命?就是老天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决定别人的宿命!为什么要这样?一定要我们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祖儿激动的冲着他喊。


  “祖儿,嘘!”澄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井玉突然感到一股妖风袭来,忙跃起,身后的墙上响起巨大的爆裂声,回头看去,居然那石墙上已经是一道深深的痕。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命,那么你们的命数也到今天为止了!”澄挺愉快地一笑,声音很阴郁的吓人。


  “澄,你别这样说话,很吓人!”祖儿很担心的转身去看着澄。


  澄温柔地一笑,把祖儿揽在怀里,不让她回头,却立刻攻出了第二招。


  井玉又是一跃闪开了,冷笑道:“怎么只攻击我?难到是与我有过节吗?”


  澄冷冷地说:“因为你多事!”


  “怎么?生气我救了她?”井玉眼角瞄了祖儿一眼,笑道。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救她。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把我的人带走。”澄说话时,眼光刀一般地扫过了勾魂使,那四个勾魂使有些局促的向后退了一步。


  “可是,你常常也保不住她!”井玉似乎是有心在挑衅一般地说。


  “试试看吗?”澄邪邪一笑。


  “澄,住手!”沙悸吼了一声。“你看祖儿!”


  澄立时就停下了,祖儿在他的怀里身体已经很软了,如果不是他抱住了她,她就会落到了地上。


  阿宝忙抢上前,扶住了祖儿,一看,祖儿的脸上都是灰败的颜色,是因为她用手抓住了勾魂索。虽然是阴阳眼,但毕竟还是凡人的身体,那样直接的就触到了勾魂索,是会染上它的死气的。阿宝当胸就是一掌,绵绵地将自己的道体真气输入到了祖儿的身体里。


  澄眼光一凛,袖子一挥,皓月一下子就飞了起来,被悬在了半空。


  “神子,不要!”流云喊道,然而话才刚出口,她自己也飞了起来,摔得好远,当即就昏迷过去。


  “你下手还真狠啊!”井玉冷笑着说。“断了她的脉,让她连鬼都做不成啊!不过,活该!”井玉头顶有一道幡升起来,光华一闪,另外两个勾魂使也飞了出去。


  “阿弥陀佛!莫尽善缘,莫尽善缘!”悟源方丈走了过来,那袈裟此刻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僧袍飘飘,倒是真佛子之像。他走向勾魂使,低头念了几句佛经。


  澄已经变成了深黑的眼眸又转成了蓝色,沙悸听得出他的心情平静了些。


  “你跟他们不是一路?”此时,祖儿已经醒了,那双颜色奇怪的眼睛直盯着井玉,似乎能把他给看穿了一样。


  “不是!”井玉低下头,仿佛是要躲避她的目光。


  “可你们目的相同,放了他们吧!他们不想要那些!”祖儿很平静的说,但听得出她的气息有些虚弱。


  “天命不可违!”井玉答她。


  祖儿摇摇头,笑道:“天却容不下人小小的私心吗?无论他们是什么的转世,他们都只是人,他们要自己想要的,却不要别人强加的,这就是天命!老天既然给了他们生命,就该让人自己安排。我不喜欢这样,不想看见那些东西,更不喜欢这样的澄,可这就是天命吗?让人挣扎痛苦的天命?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这种生命!”祖儿扶着阿宝慢慢的站起身来。


  “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们都认了。智禅师,是梵的师父。而梵是我们的手足,为了他,我们什么都愿意!你们听到了没?”阿宝也说得很坚定,她们已经下定了决心。


  沙悸只好摇摇头,究竟还是女人啊,总是会为那样凄楚的爱情而感动着,但既然决定了生生世世都一起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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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3 14: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于是守着寂寞……


灵塔内,梵正不间断的念经。泪萦刚刚解开法术的右手还莹莹地亮着,那里还遗留着两个人的爱情痕迹。不,不能算是两个人,他们无论是生或者死都是那么的不同,但那爱情却与一般凡人无二。都是来得那么炽热,那么深远,又疯狂。


  但这时,智禅师却与江无纤默默对坐着,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智,咱们一生的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江无纤突然问道。


  梵和泪萦都怔住了,似乎是不能明白,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在追寻着什么?


  “除魔卫道,舍己为人!”智禅师用平和的语调说,就仿佛是他平时与弟子们论道时的口气一样。


  “智,你看破了吗?为何,咱们修不过情关?却到死了,还要如孩子一般的任性呢?”江无纤笑了。


  智禅师摇摇头,笑道:“我没有看破!若是看破,也学这些孩子们,敢爱敢恨!你呢?无纤,你可看破?”


  江无纤也摇摇头,说:“不,我也没看破,何止没有看破,还是自误了。智,我嫁时,你恨了我吗?”


  “不恨!相思已是不曾闲,哪得着工夫恨她!”智禅师那样的看着她,目光中就能看得出有多少爱意在流转。


  “智,咱们还是回头吧!”江无纤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智禅师笑道。“我们走出这座灵塔,去走完你我的命运。设若,还有相见之机会,愿仍记得当日那份刻骨相思!”


  智禅师也站起身来,对着江无纤一揖到底,道:“是!我答应了你,永远都不忘,便是身浸入忘川,沾染上不净水,也要记得!”


  江无纤走近了两步,两人双手交握,从所握之处发出了金光来,泪萦和梵都看懂了,那是许下了誓言!


  智禅师和江无纤就是那么坦然的走出了灵塔,手牵着手的,虽然智师父还是和尚的模样儿,而无纤也还是美人的形象,却奇怪的一点都不觉得不和谐。以至于祖儿看到他们时,就想,这应该就是天作之合吧!所以,她就冲动了起来。


  “说吧,怎么能给他们下一辈子,能让两个人在一起的下一辈子?”祖儿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井玉。


  井玉一愣,不解地看着祖儿,问道:“祖儿,为什么呢?你不是天生的阴阳眼吗?怎么会看不破?百花仙子下凡就是为了历凡尘中劫数,就连遇到他也都是天定的,怎么改,改得了吗?”


  “可是她爱上了,怎么办?让她不爱吗?装做不爱吗?嫁了别人生了孩子不是还爱他吗?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只为了送一只玉镯?不就是为了求一个下一辈子能够成双成对吗?井玉,神仙可以做很久,人却只有短短的一两个轮回而已。”祖儿紧紧抓住了澄的手,仿佛是在为自己增加一些勇气。“井玉,你又下凡来做什么呢?只是为了拆散一段苦求的姻缘吗?做神仙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你一挥衣袖救了几个人,就会因此而少修几千年。可如果是你呢,你也爱上了人怎么办呢?就装做不爱,装做没事发生,头也不回的躲回你的天界去吗?真得放的下吗?告诉你,我不会的!就算是澄也许没有好的结果,我就守着他。天地都抛弃我们了,我都不会,我还是守着他!”


  澄一下子把祖儿抱紧了,他这个时候突然想嘶吼几声,想流几滴泪,但他不能,因为这个时候,他不要在祖儿面前表现出那些假的,他就要这样最最真实的把自己放在祖儿的面前,同时也把最最真实的祖儿拥抱着。


  井玉愣住了,他没想到祖儿会这样说,是呀,真得就是这么简单的吗?很难吧?!在这尘世之上却不肯动一丁点儿的心。那时,他不也就心动了吗?那只血红色的眼睛、任性时嘟起的嘴、真实地笑着的脸,怎么让人不心动呢!


  “对不起,祖儿,我职责在身!”终于井玉还是冷下了声音。


  “祖儿,别为难了,我们已经想通了!”江无纤微笑着说。


  “前辈?!”阿宝有点恼怒地看着江无纤,她到底怎么回事啊?没看到他们命都不要了,还在帮他们吗?居然跑出来说了这么泄气的话呀!


  “为了我们,让你们都受苦了!”智禅师也笑道。“不过,我们总也要从你们这些孩子的身上学点什么啊!例如,勇敢!好了,勾魂使,我跟你们走!”当智禅师看着勾魂使时,那时,他已经心无杂念了,因此,就能看见他身上的佛光。


  勾魂使们向着智禅师跪了下来,那是他们的身边的佛,随他们一起住在神仙也不会到的地狱里,但却时时刻刻在他们的身边,用佛光照亮了他们的眼,他们的心!


  “无纤,我走了!你也走吧!”智禅师看着江无纤,笑着说。


  江无纤点点头,但牵着智禅师的手,却没有松开。


  两人又在对视了半晌,江无纤才轻声说:“能像那一天吗?等我走了你再走!”


  智禅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她口中的那一天。“可惜,这里没有一片红叶,能让你写上心事!”


  “有!”一个声音突然的响了起来,吓坏了正注的看着智禅师与江无纤的众人。


  周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祖儿一看到她就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无论是右眼中那个憔悴的现实中的周末,或者左眼中那个白首的凄惨的枫妖。


  沙悸突然动了,他掷出一道符咒来,将周末的肉身与枫妖的身体分开了。虽然最大限度的保护了枫妖,但痛苦是免不了的。可枫妖没有表情,她只是那样的看着智禅师与江无纤,就如当日她还只是一棵野枫时,她就曾那样的看着那两个人。


  “你怎么离开了我做的三福呢?”智禅师有些遗憾的问她。“其实,再过十年吧,也就是十年你就可以脱胎成仙了。”


  “我不要成仙,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枫妖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之气呢?”智禅师微微地一皱眉问道。


  枫妖笑了,说:“我要离开你的三福,必须要坏了德,所以,我杀了人!”


  智禅师摇摇头,说:“怎么能这样呢?你是多少年才修来的德呀?”


  “我知道你走了,所以要离开那儿,原本是要去黄泉路寻你的。智师父,我就想问一句话,为什么为我做一个三福呢?”枫妖又上前了几步,急切的问道。


  智禅师还是用很深邃地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江无纤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回答。


  “无纤,走吧!”智禅师笑着说了这一句。


  江无纤点点头,还是笑着的,但错身的刹那,大家都看到了从她的脸上滑落的一滴泪,就像那一夜,智禅师为了她而流得泪一样。


  原来魂和人都一样,他们的泪都是透明的。


  “告诉我,为什么选中了我?为什么呢?”枫妖想要伸手拉住智禅师,但她忘了,智禅师已别人世,怎么是她能拉得住的呢?


  智禅师笑了,低低的道:“为酬你那一叶之情!”


  枫妖身子晃动了几下,几乎没有站稳,原来果然只是为了那一片落叶而已。


  井玉张开了乾坤袋,而勾魂使也打开了地府门,江无纤与智禅师走得是两个方向,背对着背的方向。


  祖儿真想张口叫住他们,但鼓了半天的勇气却还是算了,就看着他们这样,越走离彼此越远,不再回头的分离,也许是永生永世的分离了。


  临走时,井玉回头看了祖儿一眼,似乎是想说句什么话,但澄却突然不着痕迹地把祖儿给揽进了怀,让她根本触不到井玉的目光。井玉口长了半晌,但终于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就消失在了一阵光芒中,没有告别。


  “你说他们会怎么样呢?”阿宝问身边的沙悸。


  沙悸笑了笑,淡淡地说:“天界有一种分为七瓣,每一片有其独有的颜色,叫做七情断!百花仙子的宫殿前,种得满满的都是七情断!饮下七情断的花露,这才是真正的成仙。”


  阿宝哽住了,她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因为她已然听懂了沙悸的意思。所谓成仙,不过是将七情断绝,将红尘遗忘,这…这又有什么好?就值得人们用几生几世地轮回去追求,却还以为是多么大的福分。


  “师父!”眼看着智禅师就要走进了那团幽冥死气中,梵终于忍不住地大声喊道。


  智禅师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半晌才转回了头,对着梵一笑,道:“梵,师父此去,你我绝无再会之期,愿你莫负师父生平传授!悟源,这佛寺是你修行多年的结果,你要珍重,莫学为师,自误误人!”


  悟源方丈低下头,双手合十道:“师父,弟子无能,未圆师父遗愿!师父临去之前是否还有托付?”


  智禅师微笑地看着他好久,才说:“究竟是你,与为师气息相连。我修行多年,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智禅师指着梵,“悟源,你知道为何为师不许你出门降妖,师兄弟唯有你善心重,劫数深,不是降妖除魔的人。但师父为什么收你呢?也是因为你有善心。梵是真命,可以情关难过,罢了,为师也是情关难过啊!好了,你照应着他吧!莫让他杀伐太重,我佛家以善为本!梵是我的弟子,却如我的儿子,这就是我要托付的!”


  “师父!”梵跪下了,他看着智禅师微笑的脸,于是就把泪忍了回去。“师父,前路漫漫,请您珍重!我会听师兄的话,我会记得师父教我的!”


  智禅师点点头,看上去是的欣慰的表情。


  繁星使上前了一步,恭敬地说:“菩萨,时辰到了,请随我们上路吧!”


  “喂,你们别太过分啊!让你们带走智师父已经给够你们的面子了,连告别都不让啊!”祖儿又瞪大眼,冲着繁星吼了起来。


  “这!”繁星一惊,转眼冲着澄陪个笑脸说,“神子,您是知道的……”


  “是呀,我也该走了!”智禅师仰天一笑,还是忍不住侧脸看了一眼江无纤刚刚站着的地方,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一阵阵的花香扑面而来。“梵,你莫学师父,千万不要轻易的就松开了手,若放手便是一生遗憾啊!你记住了吧!”话音未落,智禅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泪萦走到梵的身边,轻轻的扶他起来,说:“梵,我累了,咱们回房去吧!”


  梵抬头看着她的笑容,怔了好久,终于也还是笑了。


  “那她呢?她怎么办?”阿宝指着枫妖问道。


  “放了她吧!让她走吧!修行那么久,已是不易了!”沙悸宽容地说。


  “不!”枫妖突然开口道,“我不修行了,我不要成仙,也成不了仙。天师,求您,让我做回一棵树吧!我想回去了!”


  “这个……不可惜吗?毕竟已经那么久了,能够破了三福,你的功力已经不浅,太可惜了!”沙悸摇头道。


  祖儿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回头对沙悸说:“成全她吧,悸,成全她吧!”


  “是呀,悸,按祖儿说的,成全她吧!”澄又是一笑。


  “那好吧!你去吧!”沙悸长袖一挥,一到红光铺就的路,向着后山枫林的方向展开了。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在祖儿低吟的声音中,那枫妖白发转红,她终于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智禅师的火葬仪式是在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里举行的,梵穿着百宝袈裟为师父举火,果然是真佛子像。智师父还是一脸平静安详的笑容,似乎真得是在得意着,“看是佛子为我举火呢”!


  那一天,邱霞带着周末也来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也为智禅师的圆寂而好生哭了一场。梵没有见她们,都是悟源方丈在迎来送往。


  火葬之后的一天,澄沙悸他们就先离开了,梵和泪萦还多住了一夜,再替师父忏了一回经。


  他们离开时,恰是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走到山门下,泪萦忍不住留恋的回看,在晨曦的微光里,泪萦留意到了山门两旁的石柱上竟刻有一副楹联。


  “真空不空,执相非真,破相亦非真,为世尊如何发付?在世出世,循欲是苦,绝欲亦是苦,听吾侪善自修持!”


  “怎么了?”见泪萦驻足,梵轻声问她。


  “没事,我没事!梵,你说咱们会一直这样牵着手走的吧?会吧?一定会的!”泪萦拉住了梵的手,这样说。


  梵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将泪萦的手握得更紧,大步的,向着日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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