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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卍宁忍卍

《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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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幻世 绝路



“好机会!”祖儿轻笑了一声说。



  一道银光闪过,沙悸突然现身,伸手抓住了玉娆的脚踝!



  “魂魄离体!”沙悸喊了一声,生生的把康晶的身体从半空中拉了下来。



  玉娆促不及防,完全暴露在了空气里。



  “好久不见,玉娆!”梵也出现了,看见玉娆是咬牙切齿的,满是恨意。



  “你们…你们是从哪儿?”玉娆惊讶的问,她明明没有感觉到他们存在。



  话音还没有落,房间中的烛火就全都熄灭了。转而,一点金光,从房间的一角升起,越来越亮,很快就把一整间屋子都给照亮了。



  这时,玉娆就看清了,那是从一张金色的扶手椅上发出的光,而端坐在椅子中央,如君临天下般注视着她的正是澄!



  见到玉娆正满怀疑问的看着自己,澄还是好脾气的笑了,说:“欢迎来到幻世!”



  祖儿看见澄也明显的高兴了起来,她几步跳到了澄的身边,随意的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亲热的把脸贴在澄的颈间,如猫咪般的磨蹭着,一面说:“你不是说要自己造一个常世吗?你怎么不来找澄?他都不用费劲儿去杀人,不是轻轻松松的就做出一个幻世吗?这个比常世还难呢!不然,澄,你就圆了她的梦嘛,帮她做一个常世嘛!好不好?”



  “祖儿,你别添乱行不行?”梵瞪了祖儿一眼。



  “哼!”祖儿向梵做个鬼脸,但这个时候,明知道梵的活气很大,也不敢扭着他。



  “这就是幻世?!”玉娆痴迷的看着四周,屋子四下都是金色的,虚幻而美丽。“还能做出常世,蓝色眼睛的,难道你有幻世之心?难道你是?”



  “嘘!”澄把中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安静。“别说出来,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呢?”



  “你真的是……那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呢?为什么你要帮着他们来杀我呢?”玉娆的声音更是恨了。



  “其实,他们出去杀鬼时,一直都替我想着,从来都为留情面。就怕你们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恨我,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你先伤到她了!”澄轻轻的抚摸着祖儿的头发。



  “原来,是为了她,我早就应该知道不是吗?”玉娆突然想起,她刚刚到白屋的第一天,就看见过的澄看着祖儿的眼神。



  “怎么,你也后悔了?”阿宝是最后一个出现的,还有点气喘,看来是跑过一段。“时间刚刚好,上一次轻松的就让你坏了我的十三杀,不过,那一天我不在,今天刚好,让你见识我的十三杀阵!你站的地方正好是死关,我是施法的术士,一切都完美无缺了!”阿宝轻松的拍了拍手。



  “后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玉娆尖叫着,她的灵体在空中不停的旋转着,一股黑气从她身上散开来,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



  “阿宝,这是哪一招?”祖儿从来没见过这阵式,倒还真是有点害怕了。



  “她是在把体内的怨气转到体外,这样就可以一瞬间增加自己的力量,她以前杀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阿宝全神贯注的盯着玉娆,紧握着拳头,随时都准备冲出去。



  “算你明白!不过,你还是去死吧!”一道乌黑的气直冲向阿宝。



  阿宝向前跨了一步,双手平伸,推了过去,一道紫气冲出,瞬间就把那道黑气反推了回去。



  玉娆的魂体突在地消失,又在另一处出现,刚好躲过了阿宝的攻击。



  “阿宝,她已经不是普通的凶魂了,我们不能再放过他一次了!”梵看着玉娆,情绪有些紧张。



  “那么你要怎么办呀?佛祖舍利和金钢降魔杵都没有用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阿宝问他。



  梵一笑,说:“幸好,我带了我的珈裟来。”梵从袖子中扯出他的金身珈裟来,不过因为太久没有用,都已经揉的不像样了,显得特别破旧。



  “哦,梵,我这里还有你的金钢经!”泪萦忙从自己衣襟内扯出用红线串了掛在脖子上的金钢经。



  泪萦自然不需要什么佛祖的保佑,她可是在为了梵找想,梵已经丢了十四本金钢经了,其中还有一本是金铂的,那可是五台山的大师送给梵的。这一本是血经,如果再丢了,梵可能都要被逐出佛门了。



  “哦,原来在你这儿?”梵慌忙接了过来,刚刚从珈裟里头没发现这本经书,还真把他吓得一身汗出来。



  梵展开金身珈裟,那上面的佛宝闪亮,玉娆才突然觉得压力袭来,返身想要逃跑,阿宝却已经走到玉娆刚刚坐过的那张靠背椅上,端正的坐下,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十三杀阵才真的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响起凄惨的哭叫,原来,玉娆的现身,已经在这里聚集了不少的怨灵,被十三杀阵波及到。



  祖儿抬起头,紧盯着玉娆,在阴阳眼的注视下,玉娆根本就无法隐身。



  “学姐,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康晶的魂也出现在了空中,她一边躲避着阿宝十三杀阵中的威力,一边向着泪萦求救。



  “对不起!”泪萦摇摇头,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领域了,她也不能再慈悲一次,这毕竟是太冒险了!



  “泪萦,你要杀了她吗?你看好了,这就是你当年救下的人,你真的不管她了吗?”玉娆尖叫着。



  “住口!如果不是你,她会有今天吗?我今天就杀了你,为她报仇,她死的也不怨了!”梵上前一步,双手捧着珈裟向空中一抛,那珈裟飞起在空中,向着玉娆罩了过去。



  玉娆险险的闪开了,但梵已经展开了那本血写就的金钢经,开始大声诵读着起来。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梵只有在念经的时候,才真正的像一个修佛之人的样子了。



  玉娆的灵体的颜色已经越来越透明了,而阿宝也已经咬破了自己右手无名指,她最凶的一道咒,就藏在这无名指中,阿宝对着玉娆的方位,轻轻的写了一个“杀”字。然后向玉娆的方向推了过去。



  “啊!”玉娆惨叫了一声,落到了地上。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泪萦冲到前面。



  “泪萦!”梵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伸手去扯过泪萦,一面念了一道咒语,暂时止住了珈裟的下落。



  “玉娆,告诉我,高红在哪里?你杀了齐琳之后,高红在哪里?”泪萦高声问她。



  玉娆在地上抽动着,听见泪萦的问题,抬起眼来笑了,说:“高红?高红是谁呀?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玉娆,告诉我吧!最后,还是为自己积点功德吧!我可以让梵给你一个善终!”泪萦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梵得用力抓住她,才阻止住她扑过去。



  “泪萦,我为什么要杀齐耀呢?又为什么杀了齐琳?泪萦,有因必有果!”玉娆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祖儿已经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扑进了澄的怀里。



  “死不悔改!”阿宝恨极了,挥手甩出天雷劫,就在玉娆的头上炸响了。



  玉娆这一刻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劫数终于还是来了,转眼看见澄正看着她,又对他叫道:“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负了我们!”



  但梵不再给她翻身的机会了,他将手握紧成拳,金钢经随之合下,金身珈裟也同时落下,“噗”的一声,玉娆已经化做了阵烟,完全消失了!



  沙悸低声念了几句四海清平谣,渐渐的,那幻世也消失了,除了康晶的尸体,真实而残酷的躺在地板上,刚刚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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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3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未到结局


康晶死了,官方的说法是疲劳过度导致猝死。


  当然,澄和沙悸都清楚,他们为了这一结论,很费了一番工夫。


  康晶的亲人都在外市,而她生前与自己的亲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了联系,当他们得知康晶的死讯之后,大都是淡漠的表情。于是,为康晶筹备葬礼的工作就落到了泪萦的身上。让泪萦一个人做这么繁重的工作,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人冷漠无情,而是在做正经事这方面,阿宝和祖儿之类明显缺少天份,为了避免越帮越忙这种情况的发生,泪萦还是决定凡事都亲力亲为的比较好。


  大约在康晶死讯传出的两个月之后,泪萦为康晶举行了葬礼。


  时间真是最好的疗伤的药,这个时候,人们大都已经把恐惧悲伤这些情怀淡忘,康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入土为安。


  站在康晶墓碑前,看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公式化的献上几支花,那样的冷淡,让泪萦伤了心,还真诚的为她落了泪,但,毕竟泪萦也是个不会哭的人,居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而虚伪,也就很快收住了。康晶就这么走了,没有人伤心。


  她生前究竟做了多少事?多少是错的?又有多少是伤害了谁的?现在已经没有人追究,因为根本没有人还记得。


  “那不是你的错!不全是你的错!”泪萦轻轻的说,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里面的女人正安静的微笑。


  “我们走吧!”梵从后面过来,伸手揽住泪萦的肩,每当她伤心时,他就会手足无措,一点不错,她就是他一生难逃的劫数。


  泪萦又怔怔的看了那墓碑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走到公墓外头的停车场时,一个女人刚刚下了车,正往里走,她戴着墨镜,头蒙着黑纱,很像是个未亡人的装束,但她的手中捧着一大束金黄色的亚洲百合,当泪萦与她擦肩时,那百合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冲进了泪萦的鼻腔,泪萦略一皱眉,她是不爱花的人,却觉得这香气异常的熟悉,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在泪萦一脚踏上车的瞬间,心念突然一转,匆忙的向回跑去。


  公墓里头空无一人,泪萦走到康晶的墓碑前,添了一束新的花束,就是刚刚她才见过的那神秘兮兮的女人手里拿着那束亚洲百合。


  “怎么了?”梵追了过来,拉住泪萦很担心的问她。


  “梵,你说,如果高红她还活着会怎么样呢?”泪萦突然问。


  梵呆了一下,想了想,终于说:“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泪萦抬起头来,看到梵英俊的脸上有犹豫的神色,于是莞而一笑,说:“我们走吧!”


  每一个案子都要有个终结,虽然每一次结果都不见得相同,但最后整理档案的永远都是同一个人——沙悸!


  不过,这一次多了阿宝和祖儿,不停的在沙悸的身旁碎碎念,对这一次的案子评头论足。


  “要我说呀,这事情如果一开始就让我去,早已经都解决了!”祖儿正喝着一杯奇异果优酪乳。


  “你?只会越帮越忙,我唯一的希望是,下次没有你什么事儿才最好!”阿宝捧着一个水晶碗,里面盛了一碗红彤彤的杨梅,那是沙悸特意为她腌制的,腌了一小坛子,今天刚刚成,可阿宝已经吃下去了大半!“那女人一来时,我就很讨厌她,原本我的直觉是不错的,她是个死人呐!”


  “这么说还是你的功劳喽?哼,算了吧!要不是我最后关头设计了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祖儿得意的都快飘上天了。


  “天衣无缝?!你也敢说,你根本就连个计划也没有,幸好最后是澄出手,如果不是他展开了幻世,我们藏在哪儿呀!”阿宝对祖儿的说法嗤之以鼻。


  “好了,你们两个,又在吵了!”澄从楼上下来,挺无奈的说。“悸,你也不管她们,这么吵你也能写得下去?”


  “澄,阿宝欺负我了,你要帮我,不许帮她。”祖儿娇笑着对澄说。


  “我欺负你,哎呀,真懒得理你!喂,你还没有写完啊!”阿宝瞪了祖儿一眼,又贴到沙悸的身边抱怨般的问。


  沙悸合上笔记本电脑,笑着对阿宝说:“写好了,你今晚想吃什么?”


  “哇,她还吃,她都吃了一桶梅子了,悸,你把阿宝当猪仔养呀?”不等阿宝答话,祖儿就抢先说话了。


  “你说什么?!”阿宝几乎要抓狂了。


  “喂,好了好了,在外面就听到你们在吵架呀!”泪萦和梵刚刚进门,梵倒是不大在意,泪萦可不行了,立刻就去把阿宝和祖儿隔开。


  “哼,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家伙!”阿宝白祖儿一眼,回头对沙悸说,“我今晚还是想吃柠檬鸡柳,酸酸的特别好吃!”


  “好啊,那你帮我榨柠檬汁好不好?”沙悸问她。


  “祖儿,你跟我回房间去,不许再惹阿宝了!”澄也顺势把祖儿抱进了怀里。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回房间去!明明就是阿宝一直都在欺负我!”祖儿在澄的怀里挣扎。


  澄眨眨眼,又看了看正吃着酸梅的阿宝,突然就坏笑了一下,附在祖儿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嗯?!”祖儿怔忡了一下,转而就笑了,继而大声喊道,“阿宝,原来你怀孕了!”


  “啊?!”梵和泪萦惊呼了一声,齐齐的看向阿宝。


  阿宝的脸从来没向现在这么红过,那一碗腌酸梅,突然成了烫手的山芋,吃不得扔不得,恰又引起了别人无限的联想。而沙悸只在一旁高深莫测的笑着,也不辩解。


  “祖儿,我宰了你!”


  下一瞬间,阿宝终于爆发了!


  那时,澄刚刚用脚踢上了房门,外头即便是山崩地裂也与他无关了。


  “你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澄小心的把祖儿安放到床上,微笑着说。


  “澄,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祖儿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嗯?!”澄没怎么在意,通常祖儿的大事都是些根本不值一提的零碎。


  “我们的委托人都死了!”祖儿特别认真的说。


  “挺失败的不是吗?”澄笑笑说。


  “不是啦!这就代表咱们这一次,一毛钱都收不着了。澄如果一起这样下去,我保证,咱们很快就会露宿街头了!”


  “哎呀,我倒是没想到呢!”澄装模作样的说,“那么如果我们露宿街头,你怎么办呢?不要我了,回家去吗?”


  “才不要!我可以赚钱呢,澄,等我赚到很多钱的时候,嗯,我们做什么呢?”祖儿打了个呵欠。


  “是呀?我们做什么呢?”澄好脾气的哄着她。


  “不如,我们也来生个宝宝好了!”祖儿的声音开始含混不清,人也往澄的怀里拱了过去。


  “嗯就听你的!”澄的蓝眼睛笑得更厉害了。


  “澄?”已经困得不行的祖儿,勉强抬起了眼,看着澄。


  “什么?”


  “梵杀她的时候,你难过吗?”


  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祖儿会问这个问题。


  “祖儿,我是不该那么做的,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得不做了,我讨厌有人伤害你!”澄的声音温柔的可以让人窒息。


  “下一次,我会蒙住你的眼睛的!你看不到,就不是你的错了对吗?”祖儿的头低下去,“我上辈子是不是只猫来着,为什么一靠近你就会睡着呢?”


  澄低头看她,在自己怀里踡着睡觉的祖儿,的确像只猫!


  嘿!祖儿,原来,你也不记得前生了是吗?


  前生啊?谁记得呢?


  穿绿色制服的邮差,将一封信投入了白屋门前的邮箱。现在它正在那里静静的躺着,等着明天。


  只要明天还来,结局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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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诡事录》之《异档案(二) 姐妹 》

本帖最后由 卍宁忍卍 于 2010-9-3 14:15 编辑

第一章 古镇的来信

异人洞穴的每个早晨,都是忙碌而混乱的。



  不肯起床的祖儿,赖在床上缠人时,澄都会很无奈,很头痛。而刚起床的阿宝,脾气火爆的很,每每这个时候,连脾气同样火爆的梵也不敢惹她。因为沙悸天还没亮时,就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这世界上唯一治得了阿宝的人不在时,还是不要惹那种疯起来不要命的女人比较实在。



  最忙的就是泪萦了,多不幸,她得做六个人早餐,其实只能说是五个半人,像她这样的,吃不吃早饭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大不了就多烧两炉香罢了。



  所以,当门铃响起来时,异人洞穴的怪人们是非常惊讶的,惊讶的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开门的好。



  “有没有搞错,出门不带钥匙呀!”阿宝气冲冲的拉开门,动作大了点,这危楼有点承受不住,欶欶的直掉灰。



  门外的人吓白了脸,阿宝仔细一看,骂错人了,门外的不是沙悸,而是个邮差。



  阿宝就是阿宝,骂错了人,也能面不改色,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事呀,要这么早来按门铃。”



  邮差有点全身冰冷,真恨这破楼,怎么刚好立在自己的管区里。但又不好不回答,就小心的说:“有信!寄给一位叫洛宝宝的人!”



  阿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在那邮差身上打量了一圈又一圈,才又哼了一声,伸出手去,说:“我就是,拿来!”



  阿宝在与邮差对话时,梵就一直躲在暗处偷听,他的心情实在是挺愉快的,佛祖居然会安排这么个倒霉的人,在阿宝最可怕的时候来招惹她。然,亲眼去看当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可以偷听一下,也足以娱乐一下了。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怎么突然就没什么动静了呢?!



  泪萦从厨房出来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她一再的问自己,站在门边的那人真得是阿宝吗?原来阿宝也是会哭的吗?



  那封由邮差交给阿宝的信,正在客厅的茶几上躺着。从来没见过这么怪的信封,鲜红的底色,仿佛新染了什么人的血,信封上的字却是用白色颜料写上的。是极为清秀的小楷,只看那字,就容易想像那只握笔的手,该是怎么样的纤细温柔。然而,却颤抖的厉害。



  “这是古原镇的信吗?”泪萦小心翼翼的问,她只不过是联想到了一年前,阿宝也收到过一封奇怪的信,不过那时候,阿宝一见了那信封就欢喜极了,后来,还是祖儿告诉泪萦,会有那种信封的,只有古原镇那座百年古家老宅里住着的两姐妹,只有她们把自己的喜悦伤悲上升到了信封上,让收到的人一看就已然明白了。



  在沙悸怀中抽泣的阿宝点点头,祖儿的脑中却轰响了一下,她真是该死了,怎么竟然给忘了。这是古原镇的信没有错,是出自那对于世隔绝的孪生姐妹的手。



  而红色信封,白色颜料,这么特别的信封,只是为了传递一个消息,当生命故去,鲜红血液凝结,只留下仍生活在这世上的人们,苍白凄惨的回忆。



  “是灵还是韵?”祖儿轻声问。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奇特的两姐妹,住在阴冷的百年古宅的姐妹。



  “祖儿,是韵啊,韵,她死了!”阿宝定定的看着祖儿,又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祖儿的心被猛得揪了一下,突然就麻木了,不知道痛了。



  竟然会是韵啊!



  一时间,关于古原镇、古家老宅、灵韵两姐妹的回忆,全都凝成她们离开的那个清晨,在蒙蒙的薄雾里,韵穿着她最漂亮的绣花长裙,站在门槛内看着她们的眼神。



  那随着风飞舞的裙上,绣着什么样的图案呢?鲜红的,现在想来,也许是桃花吧!



  桃花呢?桃花的季节早已经过了太久了,而那渴望的眼神却还在她们的脑海里纠结着,是什么人会对这碌碌红尘有那样的深的渴望呢?也许只有韵吧!然而,眼看着又一个秋天就要来了,韵却始终没能亲身感受一下,这世界的美、这世界的魅、甚至都没机会来感受一下这世界的残酷。她却要独自一个在陌生中上路了。至于前途若何?这件事情,就算是泪萦,也是无法预料的。



  去古原镇的车,一天只有两班,阿宝和祖儿是赶下午的那一班,往古原镇去的。



  车上的人少得可怜,零星的散坐在车厢各处,没有人说话。这倒是合她们的心意,她们现在正心乱如麻,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



  想来,到古原镇时,大概又会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吧?



  就像是那一年,她们踏进古原镇时,天在她们的背后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那样浪漫的情景,直让祖儿想起来就会大笑,然而,这一次,怎么就笑不出来呢?



  心里眼里,全都是韵的影子。



  “如果我也能离开这座房子就好了!”



  “祖儿,我不相信我和姐姐要这样孤独的老死!”



  “阿宝,我很快就会死的,我知道,我会比姐姐还早就死去的,因为我的心是活的。”



  韵说话,眼中是清楚的绝望,但没有泪,泪,早已经流干了!



  阿宝把脸侧向窗外,祖儿不忍看她,怕看了,会和她一样流泪的。



  其实会认识灵和韵两姐妹,完全是一次巧合,倒霉透顶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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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4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深山古宅

 她坐在被轿夫们刻意的巨烈摇晃着的轿中,手心里紧紧握着那个象征着吉祥平安的红透了的苹果。她看不见的外面,喧天的喜庆锣鼓声,初时还觉得那声音响得太过刺耳,而现在竟然也已经习惯了。



  今天,她是新嫁娘,就得守着祖宗留下的新嫁娘体统,从盖上那方喜帕开始,就不妄言不妄动,任凭喜娘牵了她,跪、立、走、坐,似乎她已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拉线木偶。



  她嫁得远了,这一路上轿夫已经歇了三回,而婆家还没有到。她当然看不到外头的世界,一睁眼就是那喜帕晃眼的红色,血一样的,沉沉的向着她压过来。



  其实她也冲动过一下,想要摘下那盖头,回头瞧瞧娘家方向。然而,那却不是她的权利,摘这盖头是她马上要见到的相公的权利。突然有了点伤心的感觉,原来,这喜帕并非是为了给新娘妆新遮羞讨吉祥的,而是为了让那些嫁出门的新娘们,不能看见回家的路。当她一跨进这顶花轿,夫家就成了她唯一的家。即使是死了,她的魂灵也永远都不能走回头的路。



  祖儿突然醒了,看见阿宝还在烛光下面看那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古书。



  “阿宝,睡吧!”祖儿含糊的说。



  阿宝走到床边,掀开帐子,见祖儿正下意识地揉眼睛,那样子稚气的紧。



  “我吵醒你了?”阿宝问道。



  “没有,是自己突然醒了的。你在看什么那么用功?”祖儿坐起身,倚向床头,后背靠在木头的床边上被硌的有些痛,才一下子清醒了,原来自己并不是睡在自己家那张舒服的大床上。



  祖儿叹了口气,才想着要抱怨几句,却被阿宝兴奋的低语打断了,“知道吗?祖儿,咱们这次撞到宝了。”



  祖儿很惊讶的看着阿宝,须知,阿宝根本就是个冷漠得人,只有在遇见格外难缠的鬼魂时,才会这般的兴致高昂。这倒让祖儿也来了兴趣。



  “你看这个!”阿宝将蜡烛移过来,一边翻开那本古书的头一页,用手指点在一个奇异的图案上。



  那是一个半弯的月形图案,一条赤红的小蛇从月中央钻出,借着月光,放出诡异的光芒。



  “这是,巫仙族的图腾?”祖儿小心翼翼的说,仿佛自己都不也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阿宝兴奋的点头,眼睛闪闪发光,说:“没错!”



  “可,巫仙族大概在二百多年前就消失了!”祖儿不相信的轻呼。



  “是逆天,灭族了!”阿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她实在是太过激动了。



  “怎么会有这个图腾的?”祖儿问。



  “我刚刚无意间翻到的,从墙壁的缝隙中掉出来了。我看了一些,似乎是些记事,也许能从里面看出点什么。知道吗?也许能解开巫仙之谜呢!那可是最接近仙族的一族人呢?”



  祖儿看着她,突然笑了,说:“阿宝,你现在倒像是个研究历史的老学究一样呢!”



  阿宝白了她一眼,轻敲了她一记,说:“睡你的去吧!”说完连蜡烛也拿了去。



  祖儿还算是有良知的人,因为一到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了(注意只有在睡不着的时候,而且祖儿失眠的时候很少很少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祖儿一向是个耳根很软的人,所以才会被鬼骗了那么多次的,而这次更加离谱,居然让梵他们费尽周折才捉到的惑魂,轻易的给放跑了。



  结果,当然是谁惹的麻烦谁解决,祖儿和阿宝只好万里追魂,鬼魂倒是捉到,不过,她们可在陌生的山区里头迷路了。



  那夜偏偏是没月亮的,阿宝和祖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里晃。远远的竟瞧见几盏灯随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摇曳着。



  “终于有救了!”祖儿欢呼起来了。



  “哼,你的精神还不错嘛!”阿宝哼了一声,她快饿昏了,这个时候谁也期待她还能和颜悦色。



  “阿宝,你走快一点吧,我都快饿死了!”祖儿在前面喊道。



  “别对我说饿这个字,我会发疯的!”阿宝嘟囔着。



  可是祖儿总没听见,开心的走在前面。



  “呵,好有气势的大宅子呀!”祖儿仰头看着面前这宅院那高高的木制大门,在檐下灯光中看来,这大宅显得古老又透着阴沈。



  阿宝才要说话,祖儿却等不得了,已经上前扣响了门扉。



  良久,门里才有些响动,接着听见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问道:“是谁?”



  祖儿忙答道:“我们迷路了,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里头沉默了一会,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探出头来,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祖儿和阿宝一眼,沈吟了一下才说:“等一下,我要通报小姐一声。”说完又关上了门。



  祖儿刚想再说话,大门却无情的又关闭了。祖儿回头看着阿宝撇嘴说:“没事吧,还得通报,也太夸张了吧?他是不是在拍古装大片呢!”



  阿宝的眼光却落在檐下那几盏灯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门内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处,出来一个穿着素色长初裙的漂亮女孩出来,一看见她们,就满脸惊喜的问道:“你们真得是从外面来的吗?”



  “是呀,我们迷了路,你能让我们在这儿住一夜再走吗?”祖儿忙回答。



  “太好了,进来,快进来吧!住下好了,住多久都没有关系。”祖儿看了阿宝一眼,对眼前这女孩子没来由的热情很是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主人都同意让她们住下了,傻瓜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于是,她们就跟着那女孩走进了这年岁分明已经很久远的老宅子里。



  “真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人呢!我从来没有出去过,你们能不能讲给我听听,外面是不是很好玩,有没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呀?”那女孩在前头走得飞快,丝毫不管她们对这个院子很不熟悉。



  “二小姐!”就在那女孩兴奋的边说边走到大屋前时,一个很威严的女声响了起来。



  祖儿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满头银发的威严老妇站在灯影里,紧抿着唇盯着她们看,似乎她们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福婶,你也起来了?!”那女孩看着老妇,似乎并没被对方严肃的神情所吓倒。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起床了,请两们客人到厅里见面!请二小姐先回房去吧,我可以带两们客人过去!”福婶严肃的对那女孩说。



  “为什么?我可以带她们去的,福婶,您只管姐姐的事情就可以了,不必管我吧!您不是说过吗?继承这个家的,终究不能是我这样的女孩,那么您就去伺侯姐姐就可以了,我不需要您来管!”女孩冷冷的回应。



  福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忙低下眼帘,用很是谦恭的语气的说:“二小姐,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请二小姐不要听信谣言。”



  “哼,那就请福婶您带路吧!”那女孩冷笑着说。



  福婶忙鞠了一躬转身走在她们的前面。



  祖儿和阿宝交换了一个眼神,祖儿吐了吐舌头,这种对话对于祖儿来说可是太奇怪了,她只在那些民国大戏里面听过这样的对白。可是看看这个大宅里处处透出的奇怪,真是让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可是阿宝却不知道再看些什么,没有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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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4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回到古宅


 古家那座百年老宅,座落在古原镇的尽头。虽然还是那条石板路,但阿宝就是觉得和上一次来得时候不一样了,鞋跟敲地时的声音,闷得让人无法喘息。甚至街道两旁的房子,每一间都渗出寒冷来。


  还隔了很远,就清楚的看见古宅的轮廓。因为那门廊下,此刻点着亮亮的灯,白色的灯笼在太阳出来前最黑暗的天空下面无力摇动。


  白色,原来也是很容易让人心碎的颜色!


  古家开着大门,这是古原镇办丧事的风俗,有新丧的人家,是要彻夜点着灯,开着门的,是为了提醒那将远去的灵魂,家在这儿,永远都在。


  古家的管家原叔和他的儿子一起坐在门厅里,眼睛都红肿着,看见祖儿和阿宝来了,脸上都有激动的表情。他们当然是很难忘记这两个女孩的,她们在这里的那些时日,古家仿佛真得成了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寂寞的空城。


  “原叔!”祖儿轻轻唤了他一声,眼看着老人泪如泉涌。


  “大小姐一直担心,怕你们有事不能来了,镇上规矩,未出阁的小姐,停过三七就要入土为安。大小姐不愿意,大小姐要一辈子守着妹妹的灵柩。可这怎么成呢?”带阿宝她们去灵堂的路上,原叔声音颤抖着向她们讲述。“幸而是镇长带着几位长辈来劝住了,这怎么成呢?终究也是没出嫁的女孩儿,做不得傻事的。”


  “灵,她还好吗?”阿宝轻声问。


  原叔长叹了一声,说:“大小姐现在越发不像人的样儿了,手总是冰冷的,整天不吃不喝,到现在连眼泪都没有。来帮忙的人都不敢看她的眼睛,都说要防着些,怕她寻短。还好有镇上的乡亲来帮忙,你们也知道的,古家就是缺人。”


  灵堂就设祖儿和阿宝第一次来时呆的大厅,那一天,灵和韵从后堂走出来时,祖儿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子,哪有那么超凡脱俗的人呢?后来,才知道,若人天天生活在一个根本就远离俗世的地方,自然都会变得脱俗了。


  现在前厅的正中摆着一口石棺,上面凿着韵的名字,这石棺她们不陌生,还有一口是为灵准备的,听韵说那是祖宗备下的,古家的后代死也要死在祖宗的安排里。


  “我是不会死在这口棺材里的,只要一靠近它,就会全身都很冷,我才不要,我宁愿把自己烧成灰,也要最后那一瞬间是温暖的。”韵说话时,眼睛里都要冒出火光来。


  然而现在,她却还是躺在了这口棺材里面,冷气就这么顺着眼,跑进了人的心里。


  灵跪坐在石棺旁边,低头在看火盆里燃烧的火,那火苗正吞噬着一张张纸钱,火光映在古灵的身上,好歹还给她染上了一丝活气。


  “大小姐,洛小姐和祖小姐来了,连夜赶来的。”原叔上前,轻轻的说。


  灵缓缓的抬头,她的脸更加枯瘦,还有美丽的轮廓,但仿佛是在一瞬间,她的生气被抽走了。


  灵定定的看了她们一会儿,终于说:“韵她死了,我唯一的妹妹死了!”一边说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


  即使像祖儿这么心硬的人,也忍不住了,捂住脸痛哭。


  于是,这哭声就像传染一样,灵堂里那些来帮忙的乡亲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痛哭起来。


  “唉!”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声叹息。


  阿宝分明是听见了,但没有抬头去看,这样的时候,有人叹息并不奇怪吧?


  只是熟悉,那叹息声好熟悉,但,阿宝已经分辨不清了……


  阿宝和祖儿又住在了那间她们很熟悉的西厢,当然,这一次没有了红娘抱枕、月下偷期的诗意,也没有了入戏的心情。阿宝坐在窗下书桌边,抚摸着桌子的动作,让人感觉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是呀,虽然和韵只有那么短短几日的交往,但毕竟也是朋友,而且,那在阿宝的心里,一直还记着那时,韵对外头的世界有着多么深的渴望,可渴望却永远都不能实现,这样想来,怎么不让人伤心呢。即使是看惯了生死的阿宝,也难免就会觉得这世事未免太无常了。


  “阿宝,你还记得上一次吗?你就坐在哪儿,看了半夜的书!”祖儿觉得房间里气氛太闷了,所以就找了个话题。“唉,你那次看的那本书,好像……”


  “是巫仙族的一本记载呢!”阿宝声音有些低沉,她知道那是祖儿的好意,但一时间还真是转不过心情来。


  “你说,那个人会灵她们的祖先吗?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家这么奇怪也就正常了。不过,我最好奇的就是另一口棺材!”祖儿说。


  “祖儿?”阿宝抬起眼来看她。


  “阿宝,说真的,你仔细看过那口棺材吗?那一口上应该是刻着灵名字的吧?可我总是觉得,我们从来都只看过一口棺材呢!”


  “可是,韵说过是有两口的呀,不是说,她们终究是会死在那里的吗?我也没仔细看,你知道,古家特别的黑!”


  祖儿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对于她来说,韵的死太突然了,因为突然所以显得蹊跷,而且,她没有告诉阿宝,在这座古宅中,还有好多东西非常的特别,甚至有一些是她可以用左眼看出轮廓的。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祖儿心里有个预感,这一次,她们会遇到一些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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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头七

“头七时,很多灵魂也是会回家的!”


  祖儿发觉自己说完这句话时,灵的脸更加惨白的吓人了。她知道,灵一向都相信、且恐惧。这就是两姐妹最大的不同了,死去的韵是从来不相信有鬼神存在的,不相信过得就轻松一些。而灵却是在自己的茧中,把自己越缠越紧了。


  “灵,不想见韵一面吗?”祖儿问她。


  “我怕,祖儿,韵会是什么样子呢?像死去时那样吗?”


  灵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早晨的,韵躺在南阁楼那已经腐朽了的楼梯前,身下的血染在长了青苔的石头地面上,凝成黑色的一片,只在嘴角处还有一抹鲜红,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眼睛张得大大的,无神的看向上方,也许透过天花板,能看到外面灰蓝色的天空吧!


  “怎么会呢?韵是不幸,并非枉死,她那么爱你,自然会拿最美的样子来见你的。”阿宝安慰她。


  灵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早饭准备好了没有,还有韵,如果早饭开得晚了,她就会吵得人不得安宁的。”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却显得阴森森的。


  看着这样的一个背影,总会让人感觉?⒊??BR>

  祖儿总觉得沉默更让人难受,就说:“我才发觉,灵和韵真得是很像的。”


  “她们是双胞胎嘛,当然像!”


  “不,我是说走路的样子,韵也是这样,脚跟不爱落地。”


  “是吗?以前倒没发现呀!”


  “我们以前几时注意过灵呢?”祖儿叹息了声,突然觉得自己话说的错了,但已经晚了,阿宝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下去了。


  古家老屋确实够荒凉,有些地方即使白天都阴暗,不见阳光,比如,韵失足摔下来的南阁楼。


  祖儿是无意间逛到这里的,来参加葬礼,终归是件很闷的事情。她已经开始想念澄那双会笑的蓝眼睛,想念自己在“异人洞穴”里的那张大床了。


  楼梯下面还留有韵的血迹,祖儿那只红色左眼狂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那本不应该看见血色的左眼,竟也清晰的看见了血迹的轮廓呢?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祖儿向后靠了两步,想要靠上墙。却有一双手扶上了她。


  “小姐,你没事吗?”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祖儿回头,那男人外表很文雅,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韵就是在这里走的吗?”男人没等祖儿回答,径直走到楼梯下,蹲下和身子轻轻抚摸那早已经凝结的血迹。


  祖儿不认得这人,但也能看出那男人眼中有很深的眷恋,她亲眼看着一滴滴晶莹的泪落在血迹上面,血依然是浓得化不开,把眼泪全数吞咽下去,没留下丝毫痕迹。


  突然间,狂风大作,天黑得很急,眼看要落下雨来了,祖儿红色左眼中突然有白影一闪而过。


  “韵!”祖儿刚叫了声,外面就雷声大作。


  南阁楼下,黑得如同深夜,男人打着了打火机,祖儿见他泪水已经干了,男人看了祖儿的左眼,突然问道:“你是有阴阳眼的祖儿吗?”


  “你是?”祖儿有些迷惑。


  “我是高阳,韵喜欢提起你,还有一个叫做阿宝的,你们的故事,似乎是她很珍贵的回忆。”


  “那么,韵是你的?”祖儿悟着了些。


  “我以为她可以是我的妻子!”高阳凄楚的一笑。


  “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韵!”高阳猛得回头。


  是韵?!哦,不,那是灵!


  她穿着素白旗袍,手执灯笼,在火光的映照下,苍白如鬼魅,而,她自然不是鬼魅,因为她真切的站在祖儿的右眼里。


  “我还担心你不能来,这样好,韵喜欢的人都来了,她会高兴的!”灯笼的光不算太亮,但祖儿仍能看见,灵的眼中放出了一丝光彩。转而,灵又对着祖儿说:“阿宝在写往生符,要我请你去帮忙。”


  祖儿答应了一声,跟在灵的身后走了,高阳先是愣了一下,也快步追上了她们。


  南阁楼又陷入沉寂的黑暗中,一阵阴冷的风吹起,似乎掀动了谁的裙角,忽然,又有一声叹息,幽幽的、轻轻的、飘散在风里。


  “我是做姐姐的人,怎么会为难她呢?若她真想嫁,我一定会答应的。谁知她竟然在夜里偷偷上了南阁楼。她不是长女呀,怎么可以随便去祖宗休息的地方。她居然要去毁掉古家祖先的遗训,她要脱离古氏一族。这是大不敬呢!祖宗当然就会生气!韵总是这样的,不肯听我的话,我说我们的命运都写在遗训里,她就是不信。不信的下场就是横死!其实,先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把韵的那口棺材,放在最靠东边,女儿不到出阁时,人就要去了。这就是我们的命!”


  晚饭时,高阳坚持要听韵离世的经过,见他执念若此,祖儿和阿宝都不好反对。


  而灵在讲这事时,口气波澜不惊,只是两行清泪,不间断的从那双已变得空洞无神的眼中涌出来。


  “都是我害了韵,是我的错!”高阳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


  灵低下头,轻声哭泣起来。


  “不是谁的错,是命!”突然,凭空传来这样一句,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是谁在说话!”灵惊恐的问。


  阿宝已经离开了座位,这声音不是出自她们任何一人的口,“祖儿!”她急促的唤了一声。


  “我在找!”祖儿警觉了起来,四处寻找。“没有!”


  “怎么会没有?声音已经来了,为什么没显形?”阿宝不解!


  “阿宝,是头七,况且,这里是她的家!”


  “是韵吗?真得是韵吗?不,我不敢看她,那样的脸!”灵歇斯底里发作,显然是想起了韵的恐怖死状!


  “灵,别怕,有我和祖儿在,如果你不想韵,我们可以让她离开,不会让她出现的!”离灵最近的阿宝,忙抱住她,安抚着她。


  “灵回房间去吧,也许不会来了!”祖儿帮着扶起她。


  只余下高阳,独自一个坐在原处,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祖儿没有随着阿宝一起在灵的房间陪伴她,而是一个人走了出来。她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看到韵的魂呢?在自己从前的记忆里,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夜里的古宅,更显得鬼气森森的,祖儿甚至会想,也许对于长年日久住在这里的韵来说,死亡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解脱。


  “不是谁的错,是命!”难道韵也说出这种宿命的话了吗?死亡真是奇特的东西!


  “祖儿!祖儿!”


  祖儿感到后背飘来一阵凉意,匆忙回头,身后是被风吹起的柳枝,飘摇着沙沙作响,没有人。


  “韵,为什么躲着呢?”祖儿闭上双眼,希望能够感知到韵的存在,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这让祖儿稍稍有种挫败的感觉,她的阴阳眼从来没有放过任何鬼魂。


  “这也没什么的!那里是她的家,她在那里生,在那里死,那里的一切都和她的气息联系在一起,她很轻易的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澄在电话的那一头微笑着,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祖儿嘟着嘴,使性子的样子。


  “可是以前我什么都能看到的呀,没道理嘛!澄,你究竟懂还是不懂呀!”祖儿气呼呼的问。


  “祖儿,韵并不是凶魂!你以前所看见的,都是要伤害,你所要保护的人,但现在韵的身上没有怨气,所以如果她不想让你看到,也是很容易的。不过,她躲不了太久的,不需要到三七,你就能够先感觉到她了。无论如何,劝她走吧,毕竟总是徘徊在生人居住的地方,不是鬼魂应该走的路。”


  “澄,我总觉得怪怪的,韵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她应该不会缠绕很久的。”


  “也许,她也有她的不甘心。祖儿,用心,用心去听听她的声音,找你想要答案不好吗?”


  直到阿宝回来,祖儿依然拿着电话,坐在床边发呆。


  “祖儿,你丢魂儿了?”阿宝有些担心的问。祖儿是很容易入魔的,她本来就是分不太清楚虚幻和真实的人。


  “阿宝,如果韵真的不走,你怎么办?”祖儿问她,眼光却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会写散魂符!”阿宝想都没想就回答她。


  “可是阿宝,韵是我们的朋友呀!”祖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祖儿,人鬼殊途,她如果执意不走自己应该走的路,她就不再是我的朋友。留她在世上,早晚是大害。与其到那时,你死我活的决裂,不如现在就送她走!”说到这里,阿宝也有些郁闷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来点上。看到祖儿依然苍白的脸色,就坐到她身边去,说:“祖儿,我们当然可以和鬼做朋友,但,他们留在世上都一定有个理由。可韵不行,她还没踏进黄泉路,一个不小心,就会走上绝路的,比死还可怕的不是魂飞魄散,而是为祸人间。我们既然是为这个而生的,就要做应该做的事情。”


  祖儿沉默了好久,终于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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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4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不走的韵!


头七过后的第二天,流言比光速还快的在古原镇上蔓延开来。古家那座阴沉沉的老宅子,向着四下散发出可怕的凉意。


  古家老宅中那无所不知的神秘家谱、流转百年的遗训上写的诅咒和南阁楼上画像中祖宗们的冷眼。这些恐怖被传了太多年,都已经渐渐的变淡了。倒是韵的鬼魂,一直在家中缠绕不去,给古原镇上纯朴的乡民带来了新的更大的恐惧。


  祖儿真的被纠缠的够了,韵不显身,但却却时时刻刻的让祖儿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阿宝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烈了,仿佛是只要韵一出现,就会将她打得魂飞魄散一样。祖儿不敢看阿宝的眼睛,只好一天坐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抱着头发呆。


  灵怕极了,连伤心都少了,整天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四周,小小的一点动静都会让歇斯底里的发作起来。


  在这个时候,高阳的作用倒是很明显了。


  “你说,高阳是不是把灵当成韵了!”晚饭后,阿宝和祖儿在后院里散步时,阿宝突然这么问。


  “难怪吧,她们本来就是孪生姐妹,长得那么像。”祖儿叹息了一声,“我看高阳的样子,也是个痴情的人,再者说,韵的死,总也与他有些关系吧!可能韵真的很想嫁他。”


  “我总觉得,韵不像是胆子那么大的人。她一向那么恨那个南阁楼的。如果有可能韵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她宁愿死,也不肯面对那些死人画像!”阿宝摇摇头,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的心绪一直很乱,甚至乱到都没有深究韵的死因。现在眼泪已经干透了,头脑也已经清醒了起来。


  “灵一直很爱韵的,应该不会不让她嫁吧!这一点我想不通。阿宝,想想看,那天灵在讲这件事时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灵很古怪,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的。”阿宝伸手从柳树枝上摘了片叶子下来。


  “啊!”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显然是恐怖至极,声音都已经扭曲了。


  “是灵!”祖儿跳了起来,飞快向灵的卧室跑过去。


  灵缩在床的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里,抱紧了被子,抖个不停。高阳比祖儿她们都来得早,祖儿和阿宝进屋时,他有些匆忙的从灵的床边站起身来,这一幕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尴尬。但看到灵那张惨白的脸后,就没人想要追究这些事情了。


  “出什么事了,灵?”阿宝关切的问。


  “是她,她来了,我感觉到了!”灵哭道。


  “是韵吗?你看到她了?”祖儿警觉的四下寻找。


  “不,我感觉到了,她坐在我的床上,她就坐在我的床上,她还要碰我的脸。”灵神经质般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是很冷很冷的。她为什么要纠缠在这里不走呢?我没有亏欠她什么,没有呀!”


  “灵,你冷静点!韵不走,不可能是因为你有什么地方对她做得不够了,她是不想离开你,她怕你从此就一个孤单的生活,所以,她还有眷恋。”阿宝安抚着灵。


  “什么眷恋?”灵突然直瞪着阿宝,“她不是眷恋,她恨我,她一直都恨我!从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了,她不走是因为恨,她要等我,等我和她一起睡到那口棺材里去。她就是那样日日夜夜的纠缠着我,提醒着我,我们是孪生姐妹,我和她的命运应该相同,我们应该一起睡在冰冷的石头棺材里,和这座房子里发生过的那些诡异的事情一样,永远的不见天日!”


  “灵,你冷静点!”阿宝伸手抱住了她。


  站在门边的祖儿脑中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轰响了一声,她怔怔的看向灵的方向,灵把脸埋在阿宝的怀里。一股股凉气,顺着祖儿每一根血管直往心里钻,让她忍不住全身都颤抖起来了。


  阿宝没留意到祖儿的反常,光是灵一个就够她受得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这一次已经是大大的破例了。


  可这时候,祖儿的脑袋却突然地特别清楚了起来。祖儿也许是孩子气的重了一点,但她并不是个傻瓜,而且做为与异世界的交集,祖儿的感觉相当敏锐。但澄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从来不让她有太多思考的机会。祖儿不知道澄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怕她失去了那个童真的心,或者是害怕她思虑太多时,反而迷惑了自己。


  但这一次,祖儿直觉的认定了,她和阿宝将要解开一个秘密,解开流传在古原镇上,关于古家老宅的迷样传闻。


  “悸!你快告诉我,那个巫仙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民族?为什么会被灭族呢?”祖儿躲到外面拔通沙悸的电话。


  “祖儿,你知道这些干什么?你现在可是去参加葬礼,怎么有心情研究这些东西呢?”沙悸在电话的那头很是奇怪的问道。


  “哎呀,你别又跟我装傻,阿宝回去一定把她发现的那一本古书给了你。你别说你不知道啊!快,快说说,先说点简单的也行,总比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待会阿宝可要回来了!”祖儿着急的叫唤着。


  “祖儿,我是知道那本书,也看过它,但里面的东西我没办法告诉你了!”沙悸这才严肃了起来。


  “为什么?!”


  “我看到那本书时,里面已经什么字都没有了,我想应该是”绝望“吧!”


  祖儿脑中轰的一声响,忙问道:“用不知川的泉水写成的吗?那不就巫仙族最后出没地方吗?”


  “祖儿,原来你有看过祖师爷留下的历史课本啊!”沙悸笑了一声,又说,“我已经看过了,不是不知川的泉水,知道吗?我闭起眼睛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很怪的味道,仿佛是药味,但又有点咸涩,又像是眼泪,但不管是什么。写这本书的人非常厉害,你知道的,不是所有不知川的泉水都能做出”绝望“来,术士本身才是最关键的,恐怕,连阿宝也不行吧!我不知道阿宝的外婆行不行,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去问一问。”


  “悸,你是说我们要……”


  “祖儿,听我说,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我的消息。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古家的先祖,我怀疑他没有那么容易就……”沙悸沉吟了一下,仿佛要想想该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祖儿,一定不要随意的去探查这些,你知道,澄的幻世之心,这一段日子很不安定,如果你们再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们没完全没办法了!”


  “悸,澄他,他的幻世之心在动了吗?悸,我们要快回去吗?”祖儿一下子担心了起来。


  “不,没事,现在梵在念经呢!澄他,不是每一次都顺利的渡过了吗?听着,你在阿宝身边就劝她一句,即使是错了事,也放了它们一马,就算是为澄再积一丝善念,功德多了,总会得好报的!”


  “嗯,我知道了!”祖儿在这边用力的点点头,虽然她知道沙悸看不见自己,但也想以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再加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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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5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亡灵之约


祖儿真得想不再去追究古家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她的心早已经飞回了家去,澄现在怎么样呢?那颗不安分的幻世之心,就像是沉睡的火山,时时刻刻让他们担忧、让他们恐惧。


  为什么会是澄呢?轮回的安排为什么会如此的奇妙,却不近人情。


  路家在法术家是那样显赫的家族,居然偏就选中出生在这个家族中的天之骄子,可更加的奇妙的是路遥和澄,同月同日生,相差两岁的亲兄弟,命运却如此的不同。遥可以过着让他们这些人羡慕极了的平凡生活,而他们却站在两个世界的边境,一手还要紧紧抓住澄的手,担忧着他会离去,沉进无边的黑夜里,那双蓝色眼眸,不再分辩出善良与罪恶的区别。


  “祖儿,如果我走了,你一定不要找我,好吗?”澄曾经这样说过。


  怎么能呢?她永远也不会丢下了澄,就像澄从来都不会丢下她一样,可,如果真得有那么一天,她又会做出什么样决择呢?


  祖儿不知道,她也不想那一天会来!


  但祖儿不曾想到,只是一夜之间,她们的来意就发生了天大的改变,她们已经不能单纯的等待着韵入土为安了。


  这是韵二七的第四天,还是清晨,一声嘶心裂肺的凄惨哭声,突然在古家老宅响了起来。


  阿宝和祖儿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匆匆的跑出了门。


  人们都聚集在佣人们住的小院里,原叔已经昏过去了,祖儿和阿宝过来时,大家正将他抬进一旁的房间里。


  但她们没空去看他,祖儿扒开人群钻了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忙忙捂住了嘴,在她后面过来的阿宝倒抽了一口冷气。


  福婶吊在了墙头,脖子下面勒了一根带着尖刺的铁丝,脚下地面上是一大滩半干未干的血迹。


  “天呢!”高阳赶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显然是吓坏了,“这是…这是怎么了?”


  “刚才,原叔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一喊我们就出来了!”一个女佣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放下来吧!”阿宝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几个男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把福婶的尸体放了下来,又齐齐的抽了一口气,在福婶身后的墙面上是血写成的几个字!


  “满月,我等你!”


  祖儿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次看得清清楚楚了,这是死灵的邀请!


  “阿宝,我看见了!”祖儿回头看着阿宝。


  阿宝这一惊可不小,一下子满手心都是汗了!


  灵简直被吓死了,昏过去了两次,幸好村上的大夫在这里,推拿针炙忙了一阵子,才把她救回来。她就呆呆的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床顶,气若游丝。


  阿宝看得出来,高阳对灵是充满了担忧和关切的,虽然不好表现出来,但眼睛却一直关注着灵的方向。阿宝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韵才刚刚去世,而高阳和韵又是那样的关系。不过后来,就能够理解了。如果她是高阳,也难免会对那个与自己逝去爱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更何况那就是爱人的孪生姐姐。


  “韵死了,是福婶第一个发现她的。”灵紧紧抓着祖儿的手,慢慢的木讷的说,“当时就把福婶吓昏了过去,这一段日子她一直病在床上,都是小玲和小珍在照顾她。她怎么会,怎么会?”


  祖儿头靠在床边上,也不答话,也没表情,就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一样。


  阿宝看着她直摇头,她是最了解祖儿的。虽然从韵死到现在祖儿都没怎么哭过,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难过、没有受到震憾。而韵似还魂未还魂的整天在这个家里缠绕,灵像是神经质了一般的哭泣歇斯底里,这都让祖儿心力交瘁了,而且,现在有人死了,福婶的死,只是为了给她们带来一个死灵的约会。


  满月夜!


  阿宝不知道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们已经无路可退了,那是一个挑战,或者她们让步,让凶灵自由的出入人间;或者她们迎战,但敢于向她们挑战的,当然也非泛泛之辈。而这一次,她们只有靠自己了,家里人为了抑制澄那颗蠢蠢欲动的幻世之心,已经非常疲惫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忙。


  这一次,阿宝真得体会到了生死未卜的感觉。


  “你要上南阁楼?!”听完祖儿的话,阿宝手一抖,拿在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虽然并没有碎,却也发出了很大的响动。


  祖儿却像座石像一样,眼睛直瞪着窗子外面的那一片漆黑,眼睛如黑暗一般的深邃。


  “祖儿,你是不是疯了!南阁楼是供着古家祖先遗像和灵位的地方,不是我们这种外人随便可以上去的。就连韵都……”说到这里,阿宝突然顿住了。


  “阿宝,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个南阁楼里,藏了古家的太多秘密。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那间放着石棺的小房间。记得那个时候,灵是怎么说的吗?”


  “这是祖宗们的安排,我们姐妹都要死在这棺材里头。靠东边窗下放着的是韵的,韵会先走,走在出阁之前。祖宗们说,未出阁就早夭的女孩儿,会放在东边的窗下。”


  阿宝当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灵所说的话,这么想来的话,那时的灵的确和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祖儿你究竟想做什么?”阿宝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但还忍不住的问了出声。


  “阿宝,我很好奇。古家的那份遗训,写在南阁楼每个角落的诅咒,古家的先人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所知道的关于未来的秘密根本就不是平常人所应该知道的。他们怎么能够靠着一纸遗书,就操纵了这么多代人的生命和生活呢?”祖儿的左眼越来越红,仿佛是燃烧着一团火。“而且,今天那个邀请,你又怎么看呢?满月夜?在哪里等着我们呢?又为什么是满月夜呢?阿宝,我们不能等到那一天,我觉得南阁楼就是解释这一切秘密的关键所在!”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阿宝站起身,又再点燃一支香烟,放到嘴边后,突然记起沙悸那张温柔的笑脸来,动作就顿住了,于是烟就在空气中明明暗暗的闪动着火头,被人遗弃了一般的自生自灭着。


  “如果有梵在,也许会好一些呢!”祖儿笑了起来。


  “怎么?我们还有做不了的事吗?”听到梵的名字,阿宝就有点点不服气了。


  “不,当然不是。阿宝,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会走到古原镇来嘛!”祖儿歪着脸看阿宝。


  阿宝没有说话,脸上却露着孩子般的天真笑容来。


  那一年,阿宝和祖儿追踪一个迷惑了无数人的惑魂。古原镇南边的山林,是那魂的死地,也是她力量最强的地方。阿宝和祖儿在那座山里转了两天,每一天在她们的眼里都是黑得不见天日的。


  惑魂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可以找到人最软弱的地方,祖儿看不见任何东西,那是她最怕的,如果她的右眼看不见了,她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的。而阿宝眼前的全都是父母为保护她不受伤害而死时,那混合着血和泪的微笑。


  “阿宝,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不会惧怕任何东西!无论我们是变成了什么样子的,我们始终都相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祖儿又像那一次一样,摸着了阿宝的手抓紧了她。


  “等夜再深一点,我们一起上南阁楼去,总也得像个做贼的样子吧!”


  午夜时,月亮隐在云的后面,刚好把阿宝和祖儿的身影藏了起来。


  古家老宅倒是个方便做贼的地方,古家本来就没有几口人,原叔一家人住在前院,客房在内院的东侧,而灵住在西厢。南阁楼是老宅里最荒凉的地方,因为和人住的地方离得太远,即使有些响动也不会有人听得到,若非如此,也许韵也就不会惨死了。


  来南阁楼的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问题,不过上南阁楼那些腐朽的木质楼梯确实添了些麻烦。


  南阁楼上黑洞洞的,祖儿是阴阳眼却不是夜眼,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却闻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下意识就捂住了鼻子。


  阿宝把火机打着,掏出一支燃了一半的蜡烛来点上。


  “我们这做贼的,有点明目张胆了吧?”祖儿笑了一下。


  “这就是古家神秘的南阁楼了!”阿宝打量着四周。


  墙壁上确实挂满了画像,排列的很有条理。


  “按排列顺序来看,那一幅应该是古家的老祖宗了!”祖儿指着正中的一幅说。


  阿宝举着蜡烛走近了一些,画的边缘已经有些残破了,但画中人还是看的很清楚。竟然是一个女人,妖娆至极的女人。


  “女的?怎么可能呢?”祖儿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供着祖先的祠堂,竟然把女性先祖的遗像挂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这是完全不合乎传统的作法。


  “而且,如果这是遗像的话,那么画中的女子也太年轻了。”阿宝仔细端详着那幅画,画中的女子也许就是三十左右岁的样子,这画没有一点严肃的味道,虽然隔了这么久的时日,仍能看出当初所用的艳丽颜色。“一定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吧!就连死时,也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下来。”


  “阿宝,她真得很像,很像灵和韵!”


  “这也正常,听说我的模样,就很像是我祖父的一位姑姑,这在一个家族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也许你的后代中某一个人,会很像是一位先祖也不一定呢!”


  “阿宝,问题是,我的左眼,我的左眼,也能看得到!”


  “你说什么?”


  “阿宝,这是一幅鬼画!”


  突然,外面一声霹雳巨响,阿宝手中的蜡烛熄灭了,紧接着大雨顷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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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5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南阁楼

祖儿是跑了老远到镇上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得电话,在没有电的古家住了这么些天,她们电话老早就没有电了,衡量了再三之后,阿宝还是留在了古宅,如果她们两个人都离开,还真怕出事,不过,当听到澄接电话时那平缓温柔的声音后,祖儿的心情还是雀跃了起来。


  “澄,你没事了?”祖儿笑着问他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我怎么会有事呢,傻瓜!我听悸说,你们又捅了大篓子?”澄笑眯眯的说。


  “我们哪有?不过,澄,有件事情我真得找到悸才行!”


  “哦,梵的师叔去世了,是魔障,不得已才让悸去开路,昨天才走的。家里只有我和泪萦两个了。”澄温柔的回答她。


  “那怎么办呀?澄,韵的家里越来越奇怪了,昨天福婶死了,还留下了一个邀请。我和阿宝上了她们那个南阁楼。你知道,韵的祖先留了一幅鬼画!我和阿宝都不知道鬼画是怎么样才能画成的。”


  “鬼画?祖儿,你们这次遇到好玩的事情了。我告诉你,想要画成鬼画只有两种方法,但原料都相同,头发和血。不过,因为方法不同,目的不同,所以从什么样的人身上选取材料就完全不一样。”澄耐心的解释着。“如果是为了寄托灵体复仇的怨魂,会迷惑未成人的孩童,取了阴时生的男孩的血和进颜料里、阳时生的女孩的发制成画笔,来做画;但如果是为了不想离爱人而去,那就会用自己的发结了爱人的发,然后,用自己泪和上爱人的血,不过,取了爱人的血,元气大伤,另一半也活不久了。这个太激烈!”


  “怎么这么复杂啊?”在澄的面前,祖儿总是娇气的很。


  “那,祖儿,你记住,在鬼画上不总是画的,一定还写着些什么,如果没错话,应该会是一个名字,祖儿,如果你能看得到,那么就一定要把那个名字给找出来。”


  “名字?”祖儿沉吟了一下,笑了说,“我明白了,澄,不过,我不想自己去。我想下一步险棋!”


  “祖儿,只有你和阿宝两个人,你不要玩啊!”澄嘱咐她。


  “澄,我想打个赌!”


  “赌什么?”


  “爱!”


  澄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那边笑,仿佛能感觉到祖儿心中的暖。


  “你们上了南阁楼?!”灵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怎么可以到那里去?你们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灵,你们这个家族远没我们从前想像的那么简单,灵,你现在是唯一知情的人了不是吗?韵缠绕着不走,是因为她也知道一些关于古家的秘密,她要告诉我们,你也不想她因为这个而永远无法进入轮回吧!”祖儿直视着灵,鲜红的左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告诉我们,把我们想知道的告诉我们!”阿宝站在灵的身边,口气出乎意料的严肃。“那个很像你和韵的祖先是谁?为什么她的画像会在最重要的位置?是谁为她画了那幅像?”


  “阿宝,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也不能说。这是遗训上面写着的,我们谁也不可以透露古家的秘密给外人知道。”灵抱住头,很痛苦的样子。


  “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灵,那一幅画像,根本不是人可以画得出的。我的左眼也看得到。灵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这只只能见鬼的左眼,也看得到那幅画。你们世世代代跪拜的那祖先遗像,根本就是一幅鬼画!”祖儿也站起身来了。


  “你说什么?!”灵愣住了,泪凝在脸上。


  而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高阳却站起身来,一只手搭上了灵的肩,说:“我们一起上南阁楼吧!我们去把所有的秘密揭开吧!”


  祖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息般的说:“就是因为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所以秘密才会是秘密,你怎么会不懂呢,韵!”


  “韵!”只有阿宝惊跳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灵吧!你会对那鬼魂恐惧,并不是你怕那张惨死的可怖的脸,而是怕她的出现会揭穿了这个秘密,在她死的那一瞬间,你们的身分就调换了,不是吗?”祖儿平静的问。


  房间里静的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半晌,灵嚎啕大哭,“没错,我是韵,我才是真正的韵,死得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姐姐灵呀!”


  那天晚饭时,韵开开心心的告诉灵,高阳已经准备好了房子,他们可以结婚了,结婚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这可怕的老宅子。


  “今天夜里,我们一起上南阁楼吧!”灵轻轻的叹了口气,用她一向那种飘渺的声音说。


  “为什么要上南阁楼?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不要听他们的安排!”韵尖叫了起来。


  “韵,你在说什么呢?你要和我一起去求祖宗,让祖宗同意把你嫁出去,你不可以这么不敬祖先的,你知道,我们的命运都是祖宗们为我们准备好的,由不得我们自己作主的。”


  “不,要去你自己去!我嫁出去了,就不再是古家的人了!那些供在南阁楼的古家先祖,他们也都不再是我的祖宗了!”韵转身回房去了。


  灵重重的落座,心里有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


  “我去了南阁楼,但去得时候姐姐就已经,已经死了!”韵抽泣着说。“我一开始是很害怕的,不过,如果我不扮成是姐姐,你们知道我会怎么样吗?我就要接过古家供奉的职责,我就一辈子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祖儿你们知道的,我是次女,只能无条件的接受所有遗训上的安排,不能违背,否则诅咒会落在高阳的身上,我不能冒险的!”


  “所以,你就扮做是灵是吗?”阿宝轻轻的问。


  韵点了点头,高阳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肩上,默默的向她传递着温暖过来。


  “韵,你当然骗得了我们,但骗不了你们古家那位神奇的先祖呀!”祖儿苦笑了一下。“别再说了,我们上南阁楼吧!现在是白天,神秘的力量都会小一些的。今天,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南阁楼永远都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即使此刻,这里点满了蜡烛也不例外。在烛光闪烁之下,那些画像中的人似乎浮了起来,直向人的身上心上压了过来。祖儿的双眼中,都是墙壁正中那个妖娆女子,出奇像着灵和韵的女子。原来用双眼同时看东西,是这么奇特的感觉。


  “这个似乎就是我们古家最老的一位祖先了,听说她是古家的一个媳妇,嫁来时,家中的男人们老得老病得病,幸亏有了她,古家才有今天这座老宅子。所以,她的像是供在正中的位置上的。”韵缩在高阳怀里,站在祖儿和阿宝的身后,很是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么年轻呢?”阿宝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是姐姐在的话,应该可以告诉我们的。”一提起灵,韵的眼圈又红了。


  “能把遗训给我们看看吗?”祖儿问韵。


  “就在先祖像下面那个象牙盒子里头。”韵指了一下,她可没有勇气过去拿。


  祖儿走了过去,轻轻的把盒子拿到跟前来,盒子很重,雕刻的也很细致,但看象牙的材质,也知道,当时写下这遗训的人,家产必然非常丰厚。


  祖儿刚刚掀开了盖子,一阵阴风从房间的北面卷过来,一下子扑灭了所有的蜡烛。


  “你们怎么可以动古家的遗物呢!”是灵的声音,她从北面墙角走出来,轻轻盈盈的,更加称她脱俗的气质。灵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用责怪的口气,眼中竟有浓重的悲伤。


  “你终于出来了!”阿宝跨了一步,正好把韵和高阳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能来,我很高兴,我很想出来见你们,但,她不想呀!我一向是顺着她的!”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阿宝的身体,落在韵了的身上。


  “姐姐,原谅我,我真得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扮你的意思!”韵吓坏了,头都不敢抬起来。高阳拥紧了她,但脸色也是惨白的,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鬼魂,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别哭,不,不是你的错!”看见韵的恐惧,灵明显得受了伤害,她下意识的向着韵的方向走过来,仿佛要伸出手去拥抱她一般。


  阿宝还是面无表情的挡在了前面,她抬起右手,很优雅的在半空写着字,瞬间,半空中一片鲜红,一个大大的“禁”字浮在空气里。


  “阿宝!”灵看着她,仿佛要流下泪来一般。


  “对不起,我们现在人鬼殊途!”祖儿哀伤的看着她,这是阿宝的禁制咒,无论是鬼魂还是妖,甚至几近成仙的半神,也不能突破阿宝的禁制。


  “你为什么不走呢?”阿宝问她。


  “我走不了,我要在这里,在这里守着古家的老宅,这是祖先们的安排呀!”


  “灵,你是永远都活在古家先祖的遗训里面吗?永远都听从古家祖宗的安排吗?”祖儿抬眼,右眼是潮湿得,似乎要掉下泪来了。


  灵笑了,一如活着的时候那般温柔,在那张完全虚无没有生气的脸上,就像是神仙在微笑一样。“我永远都活在这里,活在我的家里,活在我的责任里。”


  “或者,根本就是活在别人的生命里?!”祖儿突然插进话来。“别再欺骗了,你也根本就不是灵!”祖儿左眼中的红色越来越深了,直视着灵的魂时,那红色就蔓延了出来,在高阳和韵看来,似乎把整修南阁楼都照亮了!


  “祖儿,你怎么了?”灵挑起眉,又笑了,这一次笑得很妩媚。


  “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你前辈呢?”祖儿冷笑,“你以为我看不见得吗?你把自己藏在灵的魂里了不是吗?这种能力,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祖儿,不怪呀!灵一直都说,你是了不起的女孩儿,果真是了不起的女孩儿呢!我是利用了灵的魂,你的阴阳眼真是好厉害呢!居然穿透了灵体,看到最里面的我了!”对面的灵突然笑得弯下了腰。


  阿宝和祖儿对看了一眼,显然是早就有预料的;只是高阳和韵,怕得更厉害了,几乎缩到墙角边去了。


  “祖儿,她难道,难道不是姐姐吗?”韵颤抖着问。


  “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会把我当做是你的姐姐呢?过年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我的画像前跪过我吗?孩子,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呢?”


  “你…你…”


  “她就是在你们的眼里,那个神奇的先祖,安排好了古家后代所有的生活,留下无穷无尽的传奇给你们的那个女人!”阿宝接过话来,口气平平淡淡的。


  “没错,是我,按道理说,我不应该算是古家的先祖,我是姓聂的,聂婉蓉!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美丽呢?就像我的人这么美不是吗?”


  “把灵还给我们!”阿宝厌恶的开了口,她讨厌对面站着的这个女鬼,死了都上百年了,还要来这里搔首弄姿。


  “还?是她自己把灵魂卖给了我,我只是按照和她的契约办事,你说我要怎么还?”聂婉蓉娇笑着答道。


  “什么契约?姐姐怎么会把灵魂卖给你,你这个魔鬼,那天夜里一定是你害死姐姐的!”韵突然爆发了。


  “哼!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她吗?那么她就是爱你的吗?恐怕不见得吧!如果她是真得爱你的话,那时候她就不会偷偷的上南阁楼,对着我许下那样的愿,她也就不会答应以把灵魂给我做代价,换来她愿望的实现!”聂婉蓉冷笑着,面容显得邪恶。


  “这个时候了,就不妨直说吧!在灵和韵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高阳抱紧了韵,怕她会太冲动而冲到聂婉蓉跟前去。


  聂婉蓉侧着脸仔细端详了高阳一阵子,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孩子,配得上古家的后代了!不过,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姐姐的吗?怎么后来又爱上妹妹了呢?”


  高阳怔住了,他没想到聂婉蓉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呀!那时候他真得一直很喜欢灵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不是因为八年之前,你爱得那个灵突然变了呢?”聂婉蓉那眼光很锐利,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灵变了,而是从那个时候起,灵就已经不是灵了。”


  “你想说什么?”祖儿轻声问。


  “从那时开始,灵变成了韵,韵变成了灵!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她一直想说出来的秘密,如果不是这样,她早就消失了,我只要新死的灵体,她在阳间待的久了,我想要的力量就弱了!好了,现在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你还不走吗?”聂婉蓉突然尖叫了起来。


  “不,我不走!”终于,灵那熟悉的声音从灵魂的内部虚弱的传来。


  “阿宝,就是现在!”不等别人反应,祖儿突然喊道。


  阿宝向前一步,伸出右手,穿透了灵体,她的手闪闪的发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几乎只是一转瞬,真正的灵的魂被从那个混合着的灵体中拉了出来。聂婉蓉惨叫了声,向后飘去,直到墙边,才勉强的站住了。


  “你…你们!”聂婉蓉喘息着说。


  “我告诉过你,我看得见,灵在你身体里面挣扎反抗,我都看得见,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等你自己感觉到灵的存在。阿宝早就写好了分离咒,你是不是真得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惜,你做鬼做得太久了!”祖儿邪邪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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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4:5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爱…好多年

灵摇摇欲倒,幸亏有阿宝扶住了她。


  “姐姐!”韵想奔过去,但灵摇手阻止了她。


  “不,不要来,是我欠了你!”


  “你在说什么呀!我才不相信那个女人说的那些鬼话!”韵有些激动的叫了起来。


  “是真的,全是真的!八年前我就偷偷的看了遗训,我知道我活不过八年,这是古家二女儿的宿命。我真得不想死,不想那么年轻就死了。你记不记得,八年前,我们两姐妹同时得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你是真得忘了,我却什么都记得的,从那以后,我就成了灵了,成了姐姐。”


  “是她教你的吗?”祖儿指着聂婉蓉问。


  韵点了点头,说:“那时候,就是她出来了,她说她可以把我和姐姐的身分换过来,但她要我的灵魂,要我死得时候把自己的灵魂给她。”


  “你怎么敢答应这样条件的呢?”阿宝脸上变了色。


  “我那时候已经疯了,我只想着只要我不死,什么都可以!我真得没多想,什么也没想!”


  “那你就要你的姐姐死去吗?韵,你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人?”高阳再也不能沉默了。


  “我后悔的,我真的后悔了,高阳!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替姐姐好好活着。我知道你很喜欢姐姐,我也在遗训上看到,你们会结婚,会过很幸福的日子,我那时候一直在想,我也可以的,也会好好跟你一起过日子,无论多少年,都会替姐姐好好的爱你的!”


  “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话,韵我没想到呀!当时我以为是灵把我忘了,否则怎么会那么躲避我呢?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发现是吗?你们没有父母,原叔和福婶也不以轻易的把你分出来,也许能够把你们区分开的只有我不是吗?幸好,无论灵的忘得多彻底,她的心还是一样的,就算她变成了韵,我还知道谁是值得我爱的。”高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高阳,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韵,韵不是这样的。”虽然脸色苍白的可以,但灵还是开了口。“韵不是真心的,她是很爱我的,我相信,她是很爱我的。”


  “姐姐!”韵捂住了脸,低惨的叫了声。


  “我现在明白了,你要我一同上南阁楼,为了告诉我这个秘密,为了改变这件事情对吗?韵呀,还是我害死了你!”


  “不,姐姐,不是的!我本就应该死的,刻着名字的棺材放在东面窗下,我本就应该死的!姐姐,你现在可以好好的回到从前的生活里面去了,不会有人要求你一辈子守着古家老宅,你是长女,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处分,这就是长女的权利了。姐姐,你不要怪我,别恨我,我始终还没有错到底,相信我,我是真得后悔了!”韵轻轻的笑。


  远远的从西边天空一抹如月光般的银白飘来,祖儿和阿宝脸色变了,她们清楚的认得,那是引魂灯,泪萦的引魂灯。引魂灯来了,灵魂就要上路了。


  “不!韵,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错,错的人是她!”灵恨恨的指向聂婉蓉,那个百年来一直都操纵着古家人命运的妖一般的女人!“我们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要这样对待我们,一定要我们姐妹中有一个人死了,你就会开心吗?你怎么会这么狠心,难道说,我们不是你的子孙后代吗?”


  “子孙?你们哪有资格做我的子孙?!”聂婉蓉吼道,眼中有深深的怨恨。“我十六岁就嫁进古家了,知道为什么要娶我过门吗?是为了冲喜,看能不能让那个病鬼借点喜气就好起来!他连床都起不了,是喜娘代他掀开了红盖头。不过,我看他第一眼时,真得就喜欢上他了。”


  “也许古家的老头子们也不知道我家的秘密,我们家世代都是鬼医,身上还藏着另外一个附身的魂,但鬼医是不轻易医人的,因为要拿附身魂的阴气来换病人的阳气,如果耗尽了附身魂的阴气,医者就会飞快的憔悴,早早的死去。但,我还是决定了要治好他。”


  “他的确是一天一天好了起来,公公婆婆都说,是娶我来,带来了好运。他们也看到我一天天的变虚弱,都以为是我日夜照顾丈夫过于辛苦了才会那样!他们怎么知道呢?我是拿我的命来换他的命的呀!可是他呢?他一点没有珍惜过我的付出。才刚刚好一点就到花街柳巷寻欢作乐,我都被蒙在鼓里,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古家的产业而在外面辛苦奔波,就付出更大的力量来医治他。”


  “整整十四年,他甚至比十四年前更加的年轻,而我,大限将到。我日日夜夜的缠绵病榻,他甚至不肯来看我一眼,他不想看到我已经开始苍老的脸。当听大夫说,我恐怕已经不久于人世,他居然早早的娶来了一个美人,只预备我死,就要续弦!”


  “你们知道我是多么的绝望吗?我把我的如花美貌,甚至我的生命都给了这个男人,他却视如草芥。不过,他不知道,即使我会死了,他的命还是在我手上的。那一夜,我遣丫环去请了他来,为了他的身体考虑,结婚十四年,我们从不曾同房过,所以,我只是要他在我床边守上一夜。他还是心软了,也许他也想到了十四年来,我为他操劳成这般模样,这一夜算是他对我的补偿。他字字句句念着那些日子里,他在病床上不能起身时,为我所作的诗词。”“但使两情长相悦,朝朝暮暮,月月年年……”


  聂婉蓉念起那首词时,鬼魂的脸上都不可思议的泛起了桃花般的红潮,显见得当年确也因这些情词而心潮澎湃过。


  “然而,我的心却已经硬了。我要了他的发,也剪下了我的,说是要带了去。结发夫妻,结发夫妻,原来都是一场笑话。他还很有些伤心的样子,想必是觉得欠了我。我却已经不会伤心了,我的心早就死了!我还有最后一点力量,我招来了一个鬼画师。他是第一次见到鬼,被吓得晕过去了。我就要他这样,我用我的血混着了他的,画成了我自己的像。像画成那一刻,我也离魂了。我本来想立刻就要了他和那女人的命,不过,后来,我想我还有更好的机会。后来古家的子孙都是他和那女人的后代。他们给我痛苦,他们自己是无法还清的,我要他们的后代一代一代的还给我!”


  “不过,他们也没能等到白头。我引他的血出来时,他已经伤了很大的元气,没几年就死了,古家也败了,那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怕苦逃掉了!还是我好心,我留了一本遗训,我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所谓的后来!”


  “这百年来,就没有人明白吗?那是一个鬼写下的诅咒!古家没有男丁会活过四十,到了你们这一代,就只有女孩子啦!知道为什么吗?很快古家这一支就会断掉的。你们以为我只要一个魂就够了吗?每一代都会有人,把自己的灵魂无偿的奉献给我,我就有能力随着你们一代代的走下去了。”聂婉蓉笑得妖异而妩媚,仿佛是胜利者的姿态。


  “你还爱他对吗?”祖儿声音温温柔柔的问道。


  “不,不爱,我恨死他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报复他!”聂婉蓉当即反驳。


  “不,你一定是爱着他的,很深的爱着他,那个叫书恺的男人!”祖儿闭上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聂婉蓉看着祖儿有些惊疑不定。


  “你说错了一句,那画并不是你的血和着他的血,与他的血一起调成了颜料的,是你的泪。巫仙族的女人从不流泪,她们只要进入轮回就会成仙,会成仙的女人没有爱恨情愁、没有割舍不下的牵挂。如果你牵挂不下…前辈,那是大忌啊!难道你就真得忍心,为了他而让你的族人承受灭族的诅咒吗?前辈,你是地上的仙子,你是可医天地的鬼医啊!”


  聂婉蓉愣了好久,终于凄惨惨的一笑,说:“祖儿,你一定也是爱上了谁吧?天生阴阳眼的女子,如果能爱上了谁,是不是也把自己的命和相爱的人搭在了一起,用你的左眼立誓生死相随呢?可我却不一样了,我是要恨他,我要他死,我宁愿用一世的修行,用我族人世世的修行……我等得就是今天,原本,她也要死的,不过,你们没等到满月,算你们命好。说得没错,我是巫仙,而且是族中的圣女,医天地的鬼医,别忘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现身出来。”


  “前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敢逼你出来!”阿宝冷笑一声说。


  “我已经听说你们了,好厉害,连引魂使都被你们找到了不是吗?不过,我能活过百年,你觉得是容易的事吗?无论什么人来收付我都不会去,就是引魂灯我也不会走,我要留下来看着,看着他们古家从此灭门!”


  “前辈,何苦,用百年心血,就是为了延续那个你深恨的人的灵魂吗?”祖儿轻声问。“那些苦心,都只是为了恨他吗?”


  聂婉蓉突然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而这时的天空,那盏引魂灯此刻已经到了头顶。


  泪萦出现时,空气中悲伤的气氛更重了,但漂渺的泪萦是感觉不到的,这个时候,泪萦就不属于人间了,也就没有属于人世的喜悲了。她对着空中招手,那盏白骨做成的引魂灯,很听话的下来,静静的落在她右手掌上。


  “这里,有好多魂,要走!”泪萦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聂婉蓉,我等了你百年,今天,你终于悔悟了吗?”


  “悔悟?!我为什么要悔悟?我从来不曾亏欠过谁,这是古家欠我的,他们应该还给我!”聂婉蓉冷笑着说。


  “你还是不懂吗?百年来缠绕着不去,难道真是为了复仇吗?每一个新死魂的阴气,你真正得到了多少?难道不是全给了他?”泪萦微笑了。


  “前辈,你怕是还念着那夜里,他写下的情词吧?”祖儿叹了口气,那只鲜红的左眼中也闪烁着盈盈的泪。“结发,百年,不过是想要还了这个心愿罢了。够了,百年里,早已是多个轮回了,放手吧!你只要忘记,就可以放开他了,你跟着泪萦上路,去寻找自己的前程吧!”


  “如果我拒绝呢?”


  “聂前辈,别再固执了,泪萦的时间有限,等不了你太久的。我们在这里,你逃不掉,也躲不开。前辈,你生前是鬼医,当真算得上我们的同道中人,我不想让你魂飞魄散,你是可怜的女子,别再为这苦情执着,不值得的。何况,你的力量也许只剩下迷惑他人之力了。一个百年的魂,用自身的阴气供起一个魂中魂,消耗的比任何时候都大。听祖儿的话,忘了吧!”阿宝很难得这样心平气和的劝人。


  “那,他呢?”聂婉蓉轻声问。


  泪萦摇头,道:“他依附在你体内,时日太久了,恐怕已经是个死魂,无法超生了。别再耽搁了,错过了时辰,我不可以放你再在这世上了。”


  “他怎么会是死魂?”聂婉蓉笑得很怪异。“我用他子孙的生魂祭他,用我附身魂的阴气养他,他怎么会是死魂?”


  聂婉蓉的身体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魂体内的阴影越来越深,渐渐的,有另一个魂体浮了出来,慢慢变得清晰,终于清楚的看见是个男子的灵魂。眉清目秀的,全身是浓浓的书生气质,眼光冷冽却迷人。


  “婉儿,你怎么这么傻?”男子开口,声音忧郁而低沉。


  “书恺,这就是你的后代,这两个女孩儿,原本,我也要她们的生魂来供养你的。不过,我留了一个,她身上终归还淌着古家人的血。算是我还你那夜给我的血,我用我的命换了你的命,现在用我的魂换你的魂,只有那束头发,已经做成了笔,还不了你,我留在这里了,我们互不相欠了!”话音渐弱,聂婉蓉变得更淡更淡,终于融化在空气里了。


  “婉儿,我负你了!”这句忏悔,来得太晚,早已没有人要听,也没有人听得见了。


  祖儿用手捂住了脸,眼泪还是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泪萦轻轻的扬起了右手,手间的光照出一条朦胧而曲折的路,有花瓣漫天飘起,散落了一地的清香。


  “走吧,别回头看,人世间这一幕剧已散场,你们的前路是未知的轮回,只是记住了,若想着这一生亏欠了谁,下一世莫再做负心人了!”


  “我还能再见婉儿吗?”古书恺在走过泪萦身边时,突然问。


  泪萦笑道:“若她不在你眼中,必然是在你的心中,何必问我呢?”


  韵看着灵,脸上的微笑很甜很淡,她没有说话,是因为泪萦的话,她听懂了,不在眼中,便是在心中。而她们是一世的姐妹,却有生生世世的牵挂。


  泪萦掩起黄泉路时,天已经黑得透了。阿宝点亮了一排排蜡烛,却发现聂婉蓉的像颜色已经裉尽,只有祖儿仍能用左眼看到那画里,一个极像灵和韵的美丽女子,颦笑间,仍有无限的深情流落人间。


  祖儿轻轻捧起了安放在聂婉蓉遗像前的小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正安放着那本神秘的遗训。


  “灵,你是长女了,这件东西,应该归你处分!”她将着匣子高高捧到灵的面前。


  “先人的东西,就随先人去吧!”灵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阿宝沉吟了一会儿,再摊开左手时,手心中有个火红的“灭”字,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落在那本遗训上,转眼工夫,遗训就化做了一阵清烟。祖儿想抬头追寻那烟逝去的方向,却惊觉,泪萦早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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