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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发现我睡在一个手术台上。坐起身看见这是一个散落着东西的宽敞房间。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他在离我不远处静静的思考着什么。看到我醒来脸上便浮现出笑容。
“早上好……”
他坐在椅子上说。身上穿着白色的医生大褂。
“你是谁?”
我问,他站起来,从墙边的橱柜里拿出衣服和鞋。
“我是制造你的人。”
一边说一边走过来。从天花板上射下的白色光线照着我和他。他有着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黑色的头发。他将衣服放在我的膝盖上让我穿上。是和他身上穿的一样颜色的白色连衣裙。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什么都没穿。
“生日快乐”
他说。在房间地上工具和材料散落一地。在他的脚边有一本厚书。我识别出这是设计图。
我穿上衣服跟在他身后。穿过了有着很多门的走廊。看到往上面去的楼梯。在楼梯的尽头有一扇通往上面的门。当他打开那扇门强烈的光线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是太阳发出的光。了解到我诞生的地方是在地下。太阳的光线让体表温度有些许上升。
出了门就是长满了青草的山丘。眺望过去,这绿色的斜面一直延伸到远方。通到地下的门就在这山丘的顶上。在只有我身高那么高的混凝土做成的长方体上安了个门。上面没有顶,只是用几个平面围起来而已。在混凝土的平面上也有草茂密地生长着,还有鸟在上面做的巢。我看到有小小的鸟儿从天空飞下来降落到巢中。
为了记录周围的地形,我四处看着。这是个被山丘包围的小山。我勘测到这山丘有着类似于直径一千米的球体上面的三分之一的部分的形状和大小。除了这个山以外。我没看到还有像这样被树木覆盖,有着广阔草原的地方。因为和周围的地形非常之不相称。我推测这片土地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
“在那个森林中的就是家了”
他指着山丘下方说。我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绿色山丘的下方突兀地伸出了向山顶生长的树木。在那茂密的树林间露出了尖尖的房顶。
“你将要在那个家照顾我的生活。”
我们向家走去。
在森林的不远处立着一些由白色木头所做成的十字。我马上判断出这样的东西叫做十字架。因为山丘的地面几乎没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只有那一带特别引人注意。
“那是坟墓”
他注视了白色的十字架一段时间,然后终于再次跨出脚步。
近看这个家很大但是很老。从房脚到墙壁有着植物生长着。被绿色的小叶子覆盖着的瓦片,几乎和森林同化了。在家的正面有着很大的一片空间。有田地,井和一辆生锈了的卡车。
白色的木制门上的油漆因年代久远而变的斑驳不堪了。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里面,随着脚步响起的是木地板的嘎嘎声。
家里有一楼和二楼,然后还有个地下室。我的房间在一楼的厨房旁边。是个只有床和窗户的狭小房间。
他在厨房向我招手。
“首先,我想让你泡咖啡。”
“我知道咖啡,但是我不知道泡的方法。”
“是哦”
他从柜子里取出咖啡豆,烧好开水,在我的面前泡上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然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我。
“我已经记住作法了。下次由我来泡。”
我一边说一边将杯中的黑色液体运送到嘴边。嘴唇感觉到了从杯子的边缘流向口里的滚烫的液体。
“我讨厌这个味道。”
我向他报告,他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设定的。放点砂糖会好点。”
我尝了下增加了点甜味的咖啡。初次察觉到这是流向体内的营养成分。我的腹部正在正常的吸收着这些液体。
他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好像很累似的坐在椅子上。坐在厨房的窗户上的金属制的装饰品下面。长短不一的棒状金属管随着风相互碰撞发出声音,并不是有规则的声音。他闭上眼睛听着这些声音。
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镜子。在镜子的正面站着,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样子。因为我预先知道了人类是什么样的。所以认识到在镜子里印出的我有着人类女性的脸,一切都被忠实的再现出来。透过白色的皮肤可以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但是这些血管只是被印刷在皮肤上面而已。肌肤上的毛发也是被植入的,皮肤上的凹凸和粉红色也只是装饰而已。体温和其他部分也是仿照人类制作出来的。
我发现餐具柜里有张古老的相片。是以这个家为背景所照的二人合照。他和一个白头发的人类男性。我回过头,问他。
“你以外的人都在哪里?”
因为他坐在椅子上所以只能看到背部,他头也不回的回答我。
“不在任何地方”
“不在任何地方是什么意思?”
他向我讲述了人类几乎已经灭亡了的故事。被突然覆盖在空中的细菌感染的人类在两个月内全部丧命。在被感染之前他和伯父搬到了这里。但是伯父马上就死了。那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他的伯父也是因为病原菌而死的。尸体被他埋在了刚刚他们经过的地方。那个白色的十字架就是伯父的墓。
“昨天我做了检查,知道我也感染了细菌。“
“你也要死了吧”
我看到他的脑袋上下移动了一下。
“其实我的运气实在是很好了,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感染上病原菌了。”
一问他的年龄才知道他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我看不出来。以我的知识来说你现在是二十左右的年龄。”
“这是因为做过一些处理。”
好像是因为只要做了手术人类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的样子。
“我还是没能战胜病原菌啊~”
我确认了厨房所设置的各种物品。冰箱里的蔬菜和调味料。还有只要解冻了就可以吃的食物。电炉上还放着没洗的平底锅。只要按了开关,电炉就会发出热量。
“请给我取个名字吧。”
我向他提议。双手放在桌上的他看了窗外一下,在庭院的草地上有蝴蝶飞舞着。
“没有这个必要不是么?”
外面的风从窗户吹进屋里。挂在窗户上的金属装饰品摇着发出了高音。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埋葬。就在刚刚那个十字架旁边挖个洞把我埋了就可以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制造你的理由。”
他看着我的脸。
“我知道了。你制造我是为了在家里做家事,然后还有把你埋葬是吧。”
他点点头。
“这就是你存在的理由。”
我先开始扫除。用扫把扫地,用抹布抹窗户。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向外看着。
这是我在家中清洁窗户时所发生的事情。我发现窗户的下面有只鸟躺在地上。因为对于我所发出的声音没有反映,我推测这只鸟已经死亡了。在外面的我为了将房子清洁干净,于是抓住了这只鸟,通过掌心传来的冰冷感让我知道正如我推测的一样这只鸟死了。
不知道何时他站在了窗边。从家里看着我手中鸟的尸骸。
“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问。我把鸟的尸体向森林的方向投了过去。我的肌肉和成年女性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被尸体被丢到很远的地方。鸟的尸体穿过树枝,树叶因尸体而掉了下来。然后尸体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你的意图是……”
他歪着头。
“经过分解会变成肥料。”
听了我的答案,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为了让你正确的埋葬我,我想要让你学习‘死’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着,好像我没有正确死的意思。我困惑了。
2
我和他的生活开始了。
早上,我一醒来,就拿着厨房的桶到井里去打水。吃饭洗衣服的水都是从井里打来的。我和他住的家因为地下有小型发电设备,所以关于电源这方面不用担心。但是没有把水从井里吸出来的设备。
井的位置位于庭院的角落。从家门到井边铺有用石头做的小路。我每天都无视这条路而走从门到井的最短距离,所以笔直笔直的向井走去。在井的周围开着小花,因为我的都被踏烂掉了。
把井边的绳子系在桶上,然后将桶扔下去,在听到桶掉进水里的声音后将桶拉上来,最初拉水上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水是这么重的东西。
提上水来以后,我总是要刷牙,早上醒来后,感觉到口中附着让人不愉快的黏膜。是因为要抑制睡眠中唾液的分泌所产生的。所以要用牙刷去掉。
像牙刷这样的消耗品和食物都是放在地下的仓库里的。放在我出生的那个房间的隔壁,打开走廊的自动门就有大的出奇的房间,放着几十年都吃不完的事物。打完水后,就去取适量的种在庭院里的蔬菜,然后用平底锅做早餐。在我做饭的时候,他就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醒来然后来到餐桌旁。
“有没有以前留下的照片或是拍的录像什么的?”
在两个人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他。吃完饭后,他递给收拾完餐具的我几张照片。非常老旧的相片,都褪色了。是有很多人生活着的城市的照片。在高高的楼房间穿梭的人和车。
在一张相片里我发现了他。背后看起来像是个什么设施。我问这是哪里。他回答说是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然后在另外一张相片中有个女人,有着和我一样的脸和发型。
“你当时非常普及。”
他说。
家是在山和山丘的中间,在山丘的方向有着一条通向山下的路,但是好像没有人使用过一样布满了杂草。因为在家的门口就中断了。所以我知道这个路的尽头就是这个家。
“沿着这个路走下山的话会有什么?”
有天早餐时我问他。
“是废墟”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回答。在庭院的树之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山脚。是没有人居住的建筑物,在建筑物的上面长满了植物。
在另外一个早上,他用餐叉叉起一块蔬菜给我看。在叶子上好像有被什么咬了似的小小的齿形痕迹。这菜是我从院子里摘来的。
“这个是被兔子吃掉的。”
他说。我和他也不管卫生不卫生就把有兔子吃过的痕迹蔬菜统统吃掉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认为没有兔子齿痕的蔬菜会好一点。
吃完饭我一边思考事情一边在家的周围转悠。想到了他的生命活动停止的事。我大概什么时候也会和他一样停止活动吧。我停止活动的时间是被预先设定好了的。停止活动还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但是我能够准确地知道还剩多少时间能够活动,这个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我将手腕放在耳边,清楚的听到小小的马达的声音。想必当这个声音停止的时候就是我停止活动的时候吧。
我确认了在山丘上的地下仓库里有铲子。他希望我能够埋葬他。我练习用铲子挖洞。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明白死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物。所以才会不管挖了多少个洞还是有“到底会怎么样呢?”的疑问。
在家里的窗边有一个一个的椅子。在白天,他总是会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几乎都是木制的只能容一人坐的椅子。在可以看到井的窗边就有张长椅。
如果我走近他,问他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事吗?他就会对我微笑着说“什么都不用做。”有时我会端上一杯咖啡,他会对我说声谢谢。然后又继续望向窗外的他的脸上会出现很迷人的表情。
有几次我无论在家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就门找他,然后看到在那广阔的绿色草原中的白色十字架和站在旁边身穿白色的衣服的他。
我也有关于墓的知识。是埋葬遗体的地方。但是,对于他执着与那个地方的理由我不知道。恐怕是因为他的伯父在地下分解后而变成了养分被周围的草给吸收了的缘故吧。
在我来到这个家之前,庭院里的蔬菜就已经长在了菜地里。大概他种的吧。然后由我继续管理菜园。
有时,兔子会来吃蔬菜,在森林里明明有那么多植物为什么偏偏要吃我们的蔬菜,还在蔬菜上留下牙印。
在没有什么事可做的时间里。我会躲在树丛里等待着。看见小小的白色身体出现在蔬菜间时,我就会蹦出来,想要抓住它。但是只被赋予了和成人女性一样的机能的我。想要追到兔子是不可能的。兔子好像是嘲笑我一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森林里。
在我追兔子的时候,被什么给绊倒了,在听到窗户里传来的强忍着的笑声时,回过头就会看到他在那里笑我。我站起来拍掉白色衣服上的土。
“在生活中慢慢的就会变的更像人类了。”
回到家里他还在那笑。我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是被人笑还是让我感觉有点怪怪的。在心底深处有点痒痒的。体温的上升,然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挠挠头。原来如此啊,看来这个就是叫做“害羞”的感情了吧。和“难为情”很相似。然后有点点讨厌总是笑着的他。
在吃午饭的时候他扣了两次桌面引起我的注意,正在喝汤的我抬起头看着他。看见他用叉子叉起蔬菜。上面有很多兔子咬过的痕迹。
“为什么我的沙拉和汤里都是被兔子咬过的蔬菜。你吃的怎么都不是这样的啊?”
“这是偶然吧。几率的问题。”
我只这么回答。然后吃着没有被兔子咬过的蔬菜沙拉。
二楼有间空房间。是个连书架,桌子,花瓶都没有的杀风景的房间。要说室内有什么的话,就只有在地板上的积木了。塑料制的积木。是给小孩子玩的积木。虽然我没有实际见到过小孩子但是我还是具备了关于这些东西的知识。
第一次站在这个房间的入口时我看到了从窗户射进来的夕阳。所以房间被染成了红色。而积木就变成了更深的红色了。
积木被组成了帆船的样子。是个非常大的船。但是船的前端变成了小小的部分。崩溃了,掉了满地。
“那是被我弄坏的。”
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被允许可以玩积木。帆船被分解了,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积木块堆成的山。然后我在想要做些什么好呢?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就这样拿着小小的积木块动也没动。好像脑袋里突然生锈了似的。
“对于你们来说,做东西好像难了点……”
根据他的说法,我只能根据设计图或是以事先就被输入好的程序来制作某样东西。比如,音乐啊,绘画啊。这样的事情是做不来的。所以在变成一块一块的积木前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停下玩积木。他代替我坐在了积木山前。他将积木一个一个组合起来。
太阳落了下去。在变的暗的庭院里自动亮起了灯。光线从被白色的灯照亮的庭院里进到了房间里。
我打开房间里的灯。他在做帆船。再次被他组合成需要两只手抱在一起才能围起来的帆船。他从各各角度欣赏着这个船。我也能够像他一样的玩积木就好了。
在井的周围的灯总是被飞蛾围绕着。我们为了刷牙站在了井的旁边。刷牙的时候可以看到蛾的影子在地面上晃动。把口里的水吐向排水沟。排水沟和山脚下的小河相连。
那之后就是回各自房间之前的时间了。在起居室里听着从唱机里传出的音乐。我们都睡的很晚。在静静的音乐声中我们两个玩着西洋棋。战果往往是胜败参半。因为我的脑袋和普通人类所具有的机能几乎是一样的。
因为虫子会飞进来所以拉上了纱窗。当晚风吹进屋里就可以听到在厨房窗户下面的金属风铃所发出的声音。有着清澈的音色。
“那个风铃的声音是风作的音乐呢。我喜欢,这个声音。”
在他思考下一步的时候我说着。他眯着眼点了点头。
让我吃惊的是。最初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只是觉得只是没有规则的高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不仅仅如此而已了。在这个家生活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期间,不经意间我的心发生了变化。
那天夜里,在他回到寝室的之后。我一个人在外面散步。在庭院里有着一个个路灯。金属制的柱子上有着圆圆的灯泡。飞虫想要靠近光却又被玻璃灯罩弹了回来。夜晚的黑暗是这么的浓,当我站在路灯下面,白色的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我站在那里考虑着自己的变化。
不知道何时开始我不再踩踏草地走最近的距离到井边打水。而是走铺着石头的小路。慢慢的花时间走着。小心地注意不踩到花草。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一定会认为那是浪费能源。但是像现在这样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一边走着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呢。
在地下醒来。第一次来到外面的时候。不能理解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白色和让体表温度上升的太阳。但是现在我对于太阳的理解有着更深的意义。大概只能用诗的世界来表现吧,那是连接到内心世界的东西。
我慢慢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
墙壁上生长着植物的家啊,广阔的草原啊,孤孤单单的立在山丘上的底下仓库的门和在那上面的鸟巢。高高的青色的天空和积雨云。虽然讨厌苦苦的咖啡,但是喜欢放了很多糖的咖啡。乘还没有变冷的时候热热的咖啡在舌头上慢慢扩散的甜味能够让我变的很开心。
准备做饭,打扫房间,洗着白色的衣服。如果衣服破了就用针将它缝补好。从窗户飞进来的蝴蝶落在了流声机上。闭上眼睛听着风写的曲子。
我抬头看着夜空。在电灯的旁边有月亮。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包括他,我喜欢这里的一切。
在树间可以看见城市的废墟。没有一点点光亮。在那里只有黑暗。
“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死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后对我说。好像是因为正确的检查可以知道死期。我还是不能够很完全的理解到“死”的意义。我知道了,这样回答着他。
3
因为他的身体很弱,上下楼梯很花时间。所以他搬到了我一楼的卧室。然后我住到了他二楼的房间。
看到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走掉有椅子的窗户旁。我想帮忙,但是都被拒绝了。我没有帮他看病也没有做任何事,他也没有喊痛也没有发烧。他说这个病原菌是不会带来痛苦的将人慢慢带向死亡的。
尽量的在他能活动的范围内来进餐。他如果坐在长椅子上的话我就把饭端到他旁边坐下。他要是坐在单人椅上我就在他旁边的地上盘腿坐着,在他的脚边吃着面包。
他说着伯父的事情。他和伯父一起开着卡车在废墟中前进的事,或是在废墟中捡还可以用的东西等等。放在庭院里的卡车好像是因为没有燃料而不能动了。
“你有没有想变成过人类的想法啊?”
谈话中,他突然问到。我点点头,说有。
“当听到风铃的声音时我就会想要是我是人类该有多好啊。”
风都能够通过摇动风铃来创造音乐。而我却什么都创造不了。真是遗憾。在说话的时候我可以用好像诗一样的话语来表现,也可以说谎。但是我所能创造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这样啊……”
他点点头又回到了他伯父的话题上。他想起来,他和伯父花了几周的时间探索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
我知道他深爱着他的伯父。所以想要被埋在伯父的旁边。所以才做出了我。为了让我认识到人类的“死”。
在盘着腿坐在地上的我的旁边有块没吃完的面包掉了下来。是他掉的。
他的右手抽经了,虽然他想用左手阻止。但是没有用。他用冷静的眼神看着自己抽动的手然后问我。
“关于死,你已经知道了么?”
“还没有,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可怕的东西。”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包放在盘子里。考虑到卫生的问题我没有吃它。关于死我还没能够理解。我知道了我有一天也会死的。但是我并不觉得可怕。停止活动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么?我感觉到在停止和恐怖之间都什么东西被漏掉了。恐怕那是我不得不学习的东西吧。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他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大概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向窗外看去。我也向外面看去。
光线流泻的庭院。因为太耀眼让我眯起了双眼。包围着家的森林和向山脚延伸的小路。有着已经坏掉的邮筒。生锈了的卡车旁就是种着蔬菜的菜地。在并列的田地上飞舞着小小的蝴蝶。
小小的白色物体在绿色的叶子的影子下藏了起来。是兔子。我站起来。从窗户跳到外面,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是很没有礼貌的,但是看到兔子的瞬间我判断出抓兔子是比什么都要优先的事情。
在他马上还有五天就要死了的这天。天空中出现了云。我在森林中走着采集着野菜。虽然仓库里有很多食物。但是吃自己种的或是自然的植物会比较好是他的主张。
他的手脚时不时的抽经。有多少次都是一会好一会又抽经。有时候他会打翻咖啡而把衣服弄脏了。即使这样他还是能够冷静的对待。用没有一丝困惑的眼睛看着自己已经不听使唤的身体。
在森林里走一会就会看到悬崖,如果掉下去会有危险,所以不要靠近,他这样告诉我。但是悬崖边有很多野菜。然后我还很喜欢从悬崖上看到的景色。
在不远处,地面突然没有了。我一只手拿着装野菜的篮子一手把野菜放进篮子里。一边看着悬崖对面的山。天空被云覆盖着,把一半的山也溶入其中。仿佛只是个巨大的影子被包围在这灰色之中。
我看着悬崖的前端。好像是谁把那里踩塌了似的。有一处崩塌了的地方。
我伸出头看到崖下,大概下面三十米处有一个横着的细线。那是崖下流淌的河。在河上二十米处有一处突起。有一个桌子左右的宽度,上面长满了草。
在那里有个白色的东西,是兔子。是因为突然从悬崖上掉下,然后掉到那上面去的吧。没有向上面攀登的部分。看来只有从突起的岩石上移动了。
从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一瞬间就感觉到手腕上聚集着水气。
把篮子放在一旁。双手抓住悬崖的前端慢慢的下到下面。我用脚探索着岩石的凹凸找寻着刚刚看到的部分,终于我下到了突出的岩石上。
我站在了兔子所在的岩石上,冷风吹着我的头发,看到兔子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我就想着非救他不可。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兔子,这只有个白色毛皮的小动物静静的让我抱着它,感觉到了手中小小的温暖。好像个热热的一块东西一样。
下起了雨。树叶一起发出了被雨打的声音,下个一瞬间,听到了什么崩塌的声音,震动侵袭了我的身体,我现在所站的地方正在以高速下落。我有种飘起来的感觉。刚刚我放着篮子的悬崖一瞬间变的又远有小。我紧紧的抱着兔子。
着地的瞬间,强烈的冲击贯穿全身。旁边沙尘飞舞。但是因为下雨所以一下就消失了。我掉在了崖下的小河边。
虽然我身体的一半损坏了,但是并不是致命的。一边的脚断掉了,从腹部到胸部有着巨大的裂口。虽然身体里有些东西掉了出来,但是好像还是可以自己回到家的样子。
我看了看胸前的兔子,在白色的毛上有红色的东西。我知道那是血。兔子的身体慢慢的变冷了。体温好像从我的手腕间流走了一样。
我两只手抱着兔子回到了家。一只脚一瘸一拐的走着,还不时从身体里掉落东西出来。大雨一刻不停的下着。
进到家里我寻找着他。从我身上滴下的水在地板上扩散开来。我的头发湿了,皮肤变的破破烂烂的。他坐在可以看的到庭院的窗边。看到我的样子他很吃惊。
“请你把我修好。”
我说明了会变成这样的理由。
“好的,我们去地下仓库。”
我把手中的兔子递给他。
“能治好这孩子么?”
他摇了摇头,那个兔子已经死了。兔子忍受不了掉下来的冲击力,在我的手臂中摔死了。
我想起了在蔬菜间死命追逐的活蹦乱跳的兔子。再看看眼前白色的毛被染成红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动也不动的兔子。不到地下仓库检查一下是不行的。我听到他从远处说着。
“啊~~~啊`~~~”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一个字。我感到了胸口深处里传出的疼痛。我应该是和疼痛无缘的啊,可是为什么我会疼呢?失去力量的我,跪了下来
“我……”
我有流泪的功能。
“……这孩子。我喜欢这孩子。”
他用好像看到很让人痛心的东西的眼神看着我。
“那就是死啊。”
他这么说着,我双手抓住头,我知道了,死就是失去什么时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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