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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占夕 于 2010-8-14 13:37 编辑
早年也见过路旁摊开着的纸片,上面大书“包吆死人过时六个大字。其实我心里总有点不太相信:死了的人怎么会走路呢?难道真如老人们所说的“邪法就有那宗魔力”吗?
一九四九年底,四川的眉山、彭山、丹棱、青神刚刚解放。当时我在这一带地区的岷江水运交通管理部门作事。一天中午过后不久,我走在彭山地界的马路上。然后后面有人擦身而过,我立刻注意到他走路的样子挺怪,硬枝戳棒的,很不自然。我不由得停下步来回顾,耳边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吆死人的!”这时赶上来的另一个行人,他见我满脸狐疑的神情,特意点醒我的。我恍然大悟,于是看得更加仔细:那“死人”穿着又长又大的黑袍,没有衣袖,有些臃肿气象,头上似乎有点黑而,不知是衣领还是外包上去的,一顶草帽盖着,草帽稍向后翘。上身僵直,却一步步有节奏地往前移动。黑袍的前面又有一个穿短衣的人,左手腕上掩个竹篮之类的东西,手执一个旧灯,仿佛有点火光在前面亮着。这短衣人走路的方式也奇特:总是斜着身子,以一个相当的半面对着黑袍;眼光紧盯住黑袍及其身后,时不时偏头朝前面看看。每走不多远,从他手里就飘下来一张不大的纸片。我很快就想到这是“纸钱”,抬棺木出丧也要在沿路丢下的所谓“买路钱”。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跟踪着走了老远一段路程。遇到上坡下坡、上桥下桥,那短衣人还对黑袍呼明;转弯倒拐,黑袍也听着短衣人的声音行动。那时,我想:说来是“吆死人”,其实称作“引死人”,倒更合符实际呢!
这算是我生平的一大奇遇。可惜当时有事在身,未能“跟踪”到底,探个究竟。然而说来也巧,第二天我从一个熟人那里,打听到黑袍和短衣人的下落,遂了自己的心愿。
原来昨天的傍晚,他们就早早落了旅店。旅店行业遇到过这起客人的,便懂得他们这种职业——他们投宿甚早,普通旅客还未光顾,他们就先到了。短衣人来到柜前,嚷道:“喜神打店”!老板一看此人身后那被草帽遮了半截脸的黑袍,不免又惊又喜:惊的是个死人,喜的是这进项较之一般特丰;而况“喜神”光顾,运气会大佳的。于是立刻带他们到一处偏僻的房间。短衣人把黑袍引进去,安置在门角落处,把灯笼放在桌上,然后掏出钱来付与站在门外的老板,嘱他办一顿丰盛的饮食,买点灯笼用的蜡烛;余下的算是店号钱,数目也相当可观。一般旅客,老板只悄准备好柴火和水在那里就行了,是不管弄饭菜的;但遇到这起旅客,则非代办不可。饭食送上之前,先送茶水,并提来一只尿桶,因为短衣人要守死人,不上厕所。送饭食来食具要两套,其中一套用作敬“喜神”。老板照要求送到房门,由短衣人接进去。次晨将要早离去,不再与老板接触。那时,当地刚刚解放,有两位解放军战士被派往那里的警察分驻所。这天一位战士到旅店查夜,老板据实报告了。解放军战士就叫老板领去查此号。敲门起初不应,高声敲喊了“查号开门”,只答应了一句“吆死人的”,仍不开门。于是猛敲高喊,听得里面应道“来了”,却又不见动静。如此周旋约数分钟之久,才开了门。这位战士跨了进去,果然在门角落发现那黑袍,揭开草帽,确是尸体一具,短衣人报了自己的姓名以及死者的姓名,并说是从北边(大概是陕西与河南交界的某地)来的。在电筒光下,桌上肴核已尽,杯盘狼藉,两双筷子还是湿漉漉的。再照各处,却也未发现什么。这位战士查完号出来,详询老板。老板说他也是第一次接待这起客人,幸而以前听先辈和同行谈起过,所以还心中有数,知道他们歇得早,走得早,不会惊动他人。战士回去琢磨了半天,觉得里面大有文章;首先,死人决不会走路,走这么远更不可能!其次,两双刚刚用过的筷子,又作何解释呢?难道死人还会吃饭吗?笑话!他立即约同另一位战士,匆匆又赶回旅店,暗中进行视察。夜静更深,鼾声四起。那个房里,倒也不见声响,甚至连瞌睡的声音也没有,大概是经过查号之后,惊觉得睡不着吧。距天明不远,这起客伙便无声无息地开门出来。这时老板也早已开了店门,只见短衣人在前,用极低的声音导引着黑袍上路了。两位战士远远尾随在后
天大亮了,两位快步紧跟上去。查号的战士这下才看清了短衣人的脸,立刻警惕起来:这是一张没有多少胡子的青年人的脸,而昨晚电筒下分明是满脸络腮大胡,看上去至少五十多岁。战士拔出手枪,喝令他们站住客伙乖乖服从,在两位战士的押送下,朝分驻所走去。黑袍的走路方式基本一样,短衣人已不半面向后而整个向前,口里仍然发出导引的声音。
到了分驻所,这“吆死人”的秘密,终于彻底揭破:尸体是真的,但人则是两个,一个在前面打灯笼,明摆着,叫做“吆死人”的人;一个把尸体挂在自己的身上,整个儿一起套在既长且大的黑袍里。他挺起腰背,承提着这份重量,而又手是垂直的,想来也是用力分提着这份重量。眼睛看不见,凭耳朵听指挥以行使其脚。说实话,这样的劳动也算是惊人的艰苦!一天早歇早走,总得奔波八至十个小时吧,而且每天只吃一顿饭!提灯笼的人要轻松些,这种轻松同黑袍的艰苦相结合,一日一换,所以那位战士看到了两张不同的脸;旅店老板看不到,是因为他们走得太早;路上行人比他们走得快,也只能看到一个,看不到第二个人。多年以来(实在无从查证到底是什么朝代开始有的),在封建迷信的外衣掩护下,不知骗了多少象我一样轻信肉眼的人。这两位是师徒关系,受过专门训练,极有武艺;走一趟能赚一笔大钱(顾客较之雇人运棺材则是大省),而徒弟也能变成师傅,可以另带徒弟了。接受这种业务的季节上有所选择,一般宜秋冬两季,大概是因为其他季节尸体容易发臭腐烂之故,据说开头还伴有一些迷信的活动过程,以及水银处理等事项。在到达目的地的最后一家旅店,就通知主家来迎。
两位解放军战士了解到这个情况,十分惊讶他们的大体力,那负重之巨、条件之绝、途程之长,令人难以想象!鉴于他们也是很辛苦的劳动者,便告诫他们不要搞迷信骗人,有武艺和体力,何不改行去干正当职业?
这师徒俩连连点头称是。尸体所要到的目的地已不远,收了别人的钱,只把灯笼和纸钱没收。解决了全过程仅用了两三上小时。告诉我这情况的熟人,刚赶上他们兴冲冲地抬起尸体,健步踏上了乡关大道……令死人“走路“的湘西赶尸匠(六)解放初期,人民政府为了改造不务正业、以欺骗手段谋取钱财之徒,使其改过自新,为人民服务。曾经将端公、巫婆、测字卖卜、赶吆死人的……组织学习,交待政策,指明出路。并饬其老实坦白欺骗手段,重新作人。
赶尸”的骗局是由一人乔装死人;另一人扮成“赶尸术士”。
“死人”头戴大草帽,将整个头部覆盖无余,连面部的轮廓也难叫人看得清楚;身着青面长袍大褂;膀臂披挂纸钱、黄表。行走时纸钱飘飘荡荡,活象旧剧里扮的孤魂野鬼;四肢捆上斑竹篾片,象是骨科用的夹板,其作用是不让手足关节弯曲,使举腿跨步硬枝梗杆,俨然一具僵硬死尸的样子!其状至为恐怖,见者唯恐避之不及。“术士”引路走在前面,形神枯稿,满面烟容,踽踽斜行,时时掉头关照后面跟随的“死人”,边走边丢纸钱,名曰“买路钱”;“死人”则沿着“买路钱”向前挪动足步,实际上纸钱成为了路标。引路人还提着一个灯笼,火光半明半灭,闪烁不定,这也是为“死人”指明去处的暗号。背上高耸耸的背一夹背;满咚咚的盛着纸钱和香蜡。
就这样,一前一后,缓缓的,阴森森的,幽灵似的,走在荒郊小道,或僻静的小待小巷里。未晚投宿在鸡毛店中,点燃香蜡,焚烧纸钱,一时充满阴风惨惨的气氛,使不人敢与之接近。
到目的地两三天前,事先通知死者家属,准备好衣衾棺材,等“死人”一到,立刻将寿衣帽寿鞋给死人穿戴齐备,装进寿木。这种入殓过程,全由“赶尸”者承担,绝对不允许旁人插和旁观,正如出发时将尸体“扶出棺材”不允许窥视一样。说是在这些关键时刻,生人一接近尸体,便会有“惊尸”的危险,而入殓过程,必须在三更半夜。一切安排就绪,就是说将死者装殓以后,丧家才去认领。棺盖一揭开,须眉毕现,果然是丧家亲人,象貌宛如昨日,现在却翘翘长眠在棺材里了,伤心惨目,摧人肺腑,顿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泣不成声。“赶尸”者这时特意劝说大家不要过于悲伤,致使死者不安。幸亏他生前积有功德,得平安的返回乡土。刚经过长途中跋涉,急需安息。人们悲痛之余,感到一种既见死者后的踏实、满足、欣慰,谁还怀疑它是骗局。
据坦白交待,却令人咋舌!原来全部秘密都在那只夹背里,表面看来是装的纸钱和笪蜡,全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分散人们视线的把戏。出人意外的是,夹纸底层赫然装着尸体。确切的说夹背内装的是死者的头部和四肢,至于主体部分,那就不知道哪座荒冢下埋藏着游子的残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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