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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fuwangqing

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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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睚眦逞凶

  晚上,白正天回到了父母家。刚进家门,就听到父亲在客厅里教训人:"这个事故,你们一定要认真调查,是谁的责任,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要对市民有个交代!当然了,调查的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要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更不是夸大案情,小事说成大事,事故说成案件。企业有问题,必须查,但要掌握个度!"
  两个人一起连声说道:"是,是,是。"
  听到这种声音,白正天就心烦。父亲当上市长之后,家里的客人就特别多,每个客人都是一脸的谄媚,满嘴的阿谀。白正天觉得很恶心。
  两位客人见到白正天回来了,立即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哎呀,白警官回来啦!幸会幸会!"
  白正天勉强跟两人客套了几句。
  两人已经得到了市长的指示,便说声告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白市长家。
  好几天没看到儿子了,白妈妈特别开心:"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我吃过了。"
  白正天父亲阴沉着脸说道:"不用管他,饿不死他!"
  "你看你说什么话?对自己儿子也这么凶巴巴的。"
  "这几天又去哪儿鬼混了?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爸,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鬼混了?要不,我明天就去鬼混一下,让全凤凰的人都知道,白市长的公子在外面鬼混!"
  "你!"白市长气得面色涨红,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兔崽子!"
  白妈妈赶紧打圆场:"你们俩啊,真是冤家,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一见面就吵!唉!"
  白正天听着母亲的话呵呵一笑,说道:"习惯了!是吧,爸?"
  白市长被儿子一逗,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晚上,白正天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眼前总是那个睚眦的图案,发生在倪一卿家的一幕,总觉得怪怪的,他甚至怀疑李三清也许就是墨家的人!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他便背上一个长匣子,赶往凤凰大学。
  沈蓉正在给学生上课,他偷偷从后门走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听沈蓉讲课。
 沈蓉站在讲台上,正对着台下的几十个学生侃侃而谈,看到白正天之后,冲他微微一笑,继续讲道:"……民国以来,学术界对杨贵妃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俞平伯先生详细研究了白居易的《长恨歌》,说如果以'长恨'为篇名而言,写到马嵬坡就足够了,何必还要假借临邛道士和玉环相会呢?另外,白居易还在《长恨歌》中写道,唐玄宗回銮后要改葬杨贵妃,却不公开迁葬,而私下派人掘坟,结果'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怎么也找不到尸体,却偏偏拾到了一个香囊。当太监把这个香囊献给唐玄宗时,玄宗爱不释手,终日挂在身上。如果杨贵妃真的死了,贵为皇帝的唐玄宗绝不会把这个被尸水浸泡过的香囊成天挂在身上。《长恨歌》接着又写了唐玄宗托临邛道士杨通幽四处寻访杨贵妃的情景。经过千辛万苦,杨道士终于在蓬莱山找到了杨贵妃。白居易对此作了精彩描述:'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大家看,这不是杨贵妃是谁?杨贵妃还托杨道士给唐玄宗带回了两件信物,'唯有旧物表深情,钗留一股钿一扇'。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杨贵妃并没有死!但是,为什么大家会以为她死了呢?她又是被谁救走了呢?千百年来,这一直是一个谜……"
  下课后,学生们一哄而散。白正天笑嘻嘻地走向前来,还没开口,就听沈蓉问道:"怎么样?沈老师的课讲得还不错吧?"
  "获益匪浅啊!"白正天说道,"你怎么开始讲课了?"
  "李教授说他今天有点事,让我给他代课。反正是大一的课程,'对付'他们,本姑娘绰绰有余。"
  两人肩并肩地走出教室,白正天问道:"昨天的事,李教授没生你气?"
  "不生气才怪呢,他骂我做学问不脚踏实地。"
  "不是他教你的吗?思想不妨天马行空。"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可是他说,凡事都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我想想也有道理,就不跟他争了。"
  "这段杨贵妃的课是他让你讲的?"
  "是啊,这都是他的讲义!"
  "这也真够天马行空的啊!"
  沈蓉看着白正天背上的长匣子,好奇地问道:"你背着的是什么啊?"
  "送你的礼物,你猜猜看!"
  沈蓉咂咂舌:"你不会送我把猎枪吧?"
  白正天将长匣子取下来,打开包装,取出一把宝剑!
  沈蓉眼前一亮,接剑在手,首先看看刀鞘,果然有睚眦的图案,她开心地叫起来:"真漂亮!"
   "给你放家里辟邪!"
  "谢谢你,"沈蓉调皮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白正天:"你的手机昨天不是浸水了吗?"
  白正天傻傻地一笑,接过手机,说道:"保证每天为你24小时开机!"之后又问道,"李教授有什么事,让你来代课?"
  "好像说是参加一个什么慈善募捐活动。"
  "慈善募捐?是那个什么爱利慈善基金会的活动?"
  "是啊,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我爸说他也要参加。"
  "爱利,爱利,"沈蓉喃喃地重复着,"兼相爱,交相利,爱利!这不会是墨家组织吧?"
  白正天眼前一亮,说道:"难怪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怪怪的。我们看看去!"
沈蓉看着手里的睚眦宝剑,说道:"我总得把你的厚礼先送回家吧?"
  爱利基金会是一个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民间慈善组织,至今已经在贫困山区建了三十余所爱利子弟学校,对贫困学生免除所有的学杂费。
  募捐活动在彩虹桥旁的广场举行。
  广场上处处挂满了彩球,人潮涌动,场面壮观。
  广场中央搭起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铺上了红地毯。
  背景墙上写着十个大字:"你我手拉手,爱心无边界。"
  白正天和沈蓉站在人群后面,观察着主席台上的每一个人。主席台正中间,坐着白正天的父亲,正满面春风地看着台下的观众。白正天感到很疑惑,为什么父亲也来参加这样一个民间组织的募捐活动呢?
  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之后,李三清教授微笑着走到发言台前,朗声说道:"爱利基金会'你我手拉手,爱心无边界'慈善募捐活动现在开始。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今天出席本次活动的领导和嘉宾,凤凰市市长白清运先生……"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美联石油公司董事长章志年先生,通达汽车董事长彭仕飞先生,达龙造船厂总经理武大海先生……"
  李三清一口气介绍了十余名嘉宾,每个人都是全国性大公司的老板,每个人都有辉煌煊赫的家业,而其中不少人,白正天也只是听过,却从未谋面的。看来,这个爱利基金会的能量非常巨大。
  李三清介绍完之后,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少顷,李三清继续说道:"我是凤凰大学历史系教授李三清,也是爱利基金会的荣誉理事,今天大会的第一项议程,有请凤凰市市长白清运先生致辞。"
  白清运在热烈的掌声里,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台下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发言台前。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纸,右手轻轻一抖,本来折叠在一起的纸张舒展开来。他把纸拿到眼前,抑扬顿挫地读起来:"各位来宾,大家好。金秋送爽,凤凰又迎来了一个好日子,今天高朋满座,是我们凤凰的荣幸,也是凤凰的骄傲……"
  白清运介绍了凤凰慈善事业的发展历史,又盛赞爱利基金会多年来的善举……发言四平八稳,让人昏昏欲睡。
  沈蓉突然说道:"偷东西被抓住了,要判什么刑啊?"
  白正天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道:"偷什么?"
  "偷书!"
  "偷什么书?"
  "你先回答我。"
  "要看价值多少啦,你把整个新华书店偷了,那肯定得坐几年。"
  "就偷了一本。"
  "那口头教育就可以吧?"
  "哦,"沈蓉笑嘻嘻地点点头,"那我放心了。"
  白正天越发奇怪:"你偷书了?"
  沈蓉调皮地点点头。
  "你偷什么书了?"
  "昨天在倪一卿家,你们正在争论,我顺手牵羊,偷了一本书。"
  "你这女孩子,赶快还人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要什么书,我给你买!"
  "哎哟,这就开始口头教育了?"
  "没跟你开玩笑!"白正天沉下脸来。
  "恐怕你买不到!"沈蓉神秘地说道。
  "什么书?"
  沈蓉刚要回答,会场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原来是白清运讲完话了,他微微朝观众席上一鞠躬,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李三清继续说道:"募捐仪式正式开始,现在,我宣读捐赠名单……"
白正天看看沈蓉,疑惑地问道:"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
  "现在不管什么活动,都特别拖沓,这个领导讲话,那个领导发言的,而他们的活动,只有一个市长发言。"
  沈蓉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个基金会真的是墨家组织的话,那就讲得通了。"
  "怎么讲?"
  "墨家主张兼相爱,交相利,由此派生出节用、节葬、非乐等主张。也就是说,墨家是主张节俭的,反对各种劳民伤财的礼仪,反对厚葬,反对音乐,因为从事音乐,会耽误生产。"
  白正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三清还在读捐赠名单:"达龙造船厂捐赠善款500万元,金龙房地产公司捐赠800万元,弘轩工艺品厂捐赠1000万元……"
  弘轩工艺品厂的名字同时钻到了白正天和沈蓉耳朵里。
  弘轩工艺品厂,就是生产睚眦工艺品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募捐活动很快就结束了,主席台上的领导嘉宾们站起身来,互相握手告别,说着后会有期的话。台下的观众也呼啦啦站起来,整个会场热闹而杂乱。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的声音由远而近疾速而来,一辆摩托车飞跃到人行道上,直奔主席台而来。
  主席台上,父亲白清运正在跟李三清握手。
  在白正天听来,摩托车的声音里带着腾腾的杀气,他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摩托车离主席台越来越近了。
  白正天大喊道:"小心!"
  人声鼎沸,他的呼喊迅速淹没在噪音里。
  摩托骑手举起手来。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白正天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也掏出了手枪,继续朝主席台奔去。
  身后,沈蓉惊叫了一声。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了。
  白清运和李三清突然被轰鸣的马达声惊扰,转头看去,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摩托车还在飞速前进。
  骑手扣动了扳机。
  李三清赶紧将白清运扑倒在地。
  一阵枪响,惊醒了所有的人们。
  刚才还在互相道别的人们,顿时抱头鼠窜。
  白正天对准摩托骑手,但是他不能开枪,因为视线所及,全是四散奔逃的人们。
  摩托车飞速离开了会场。
  白正天紧紧地跟去。
  站在路边上,他握紧手枪,瞄准骑手,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在了轮胎上,摩托车急剧地晃动了一下,摔倒在地。
  骑手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瘸着腿继续往前跑。
  白正天拼命地追去。
  骑手跑到了醉杏楼,然后一转,上了彩虹桥。
  他站在桥上气喘吁吁地看着白正天。
  戴着头盔,白正天看不清他的脸。
  他握着手枪,对准了骑手,厉声道:"举起手来!"
  骑手双手一摊,准备束手就擒。
  白正天缓缓地走向前去,继续说道:"把头盔摘下来。"
  骑手犹豫了。
  "摘下来!"白正天握着手枪命令道。
  骑手双手举到头盔上,正准备摘下来,可是突然身子往后一仰,一头栽到凤凰河里。
  白正天赶紧冲到桥头。
  只见,一辆快艇疾驰而去。
  快艇上,那个戴着头盔的骑手向他招着手。
  白正天举起枪,但是已经太晚了,摩托艇转个弯失去了踪影。
  当白正天急速冲向主席台的时候,沈蓉也紧张起来。
 她刚准备跟上去,突然发现似乎有人扯着自己的包。
  她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风衣、戴着墨镜的男子正伸手从包里偷东西。
  她大叫一声:"干什么?"
  那人一惊,迅速回手,从沈蓉包里拿出一本书来,两根手指夹住了书的几页纸。
  沈蓉一见,立即伸手去夺,一把抓住了那本书。
  小偷一见,用力一扯,书从中间被撕开了。
  周围的人顿时惊讶了,纷纷围拢来,准备擒贼。
  小偷顾不得那么多了,夺路而逃。
  沈蓉追了几步,但是小偷跑得太快,她只好放弃了。
  包已经被划破了,看看手中的书,还好,大部分内容都在。
  她把书紧紧地抓在手里,走向主席台。
  李三清受伤了,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肩。
  白清运探头探脑地站起身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周围的人。
  秘书赶紧上前,搀扶着他。
  李三清左手捂着伤口,关切地问道:"白市长没事吧?"
  白清运声音颤抖:"我这条老命是李教授送的啊,"他转头对秘书吼道,"别管我,快送李教授去医院,开我的车!"
  白正天回到会场的时候,白清运和李三清已经离开了。
  警察包围了会场。
  看到白正天走来,韩雪关切地问道:"白警官,你没事吧?"
  "没事,你忙去吧。"
  沈蓉神色慌张地走过来。
  白正天马上问道:"我爸没事吧?"
  "没事,李教授受伤了。"
  "重不重?"
  "胳膊中弹了,去医院了。"
  白正天疑惑地看看沈蓉被划破的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被偷了。"
  "这群蟊贼!"
  "不,"沈蓉说道,"不是蟊贼干的。"
  白正天奇怪地看着沈蓉。
  "是睚眦,"沈蓉说道,"他们是为这本书而来!"
  沈蓉说着将手中的书递给白正天。
  这是一本十分古老的书,装帧用的是蝴蝶装。
  封面已经发黄了,上面用篆书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白正天看了看说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就是从倪一卿家顺手牵羊拿来的。"
  这时,韩雪走过来说道:"白警官,你来看看那辆摩托车吧!上面画着很奇怪的图案。"
  白正天和沈蓉对视一眼,跟着韩雪走到摩托车前。
  摩托车倒在地上。
  前挡风板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线条粗犷有力,张扬着一种野性!更像一个怪物,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难道也是睚眦吗?"沈蓉疑惑地问道。
  白正天心乱如麻,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想了半天终于说道:"你跟我来!"
  沈蓉疑惑地跟着白正天离开了广场,走到醉杏楼下,然后转向了彩虹桥。沿着桥边的石阶,他们来到了桥洞下的人行道上。凤凰河水就在脚边缓缓流淌。
  沈蓉奇怪地看了看白正天。
  白正天手指桥洞的墙壁,说道:"你看!"
  沈蓉望过去,只见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睚眦的图案,活灵活现,狰狞恐怖。她回忆着摩托车上的图案说道:"他们把这个睚眦的图案简化成线条,然后喷绘在摩托车上。"
  白正天说道:"这桥也是倪一卿设计的。"
  当白正天和沈蓉赶到医院的时候,李三清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出来。
  想起刚才的一幕,白正天胆战心惊,如果不是李三清将父亲扑倒,恐怕父亲已经命赴黄泉了。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这是睚眦的精神。
  可是,父亲做错什么了?
  沈蓉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担心李三清的伤势,眼睛不断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只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在沈蓉看来,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推开了,两个医生推着一辆平车缓缓走了出来。
  平车上躺着李三清。
  先前还神采奕奕的老教授,现在变得委靡不振,看到沈蓉冲上前来,只是微微笑了笑。
  "李老师,你没事吧?"沈蓉问着,眼眶里不禁溢满了泪水。
  李三清艰难地点点头:"没事没事!"
  白正天和沈蓉跟着李三清的平车走进了病房里,帮助两个医生将他抬到床上。
  白正天说道:"李老师,谢谢您。若不是您,我父亲可能……"
  "哎,别说这些了,应该的,应该的。"李三清说着,禁不住咳嗽起来。
  "李老师,您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沈蓉关切地说道。
  主刀医生拿着一个托盘走进病房,递给白正天:"这是从李教授胳膊里取出来的子弹。"
  子弹的弹头上还带着血。
  白正天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这是DAP92式9毫米弹,凶手用的是92式9毫米手枪。奇怪的是……"
  "怎么了?"
  "没什么?"白正天皱着眉摇了摇头。
  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鞋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接着传来急切的问询声:"李三清教授住在哪个房间?"
  是陆亮的声音。
  沈蓉赶紧跑到病房外,迎上前去:"师兄,在这边呢!"
  陆亮赶紧小跑过来:"李老师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不要那么慌张,李老师现在需要休息。"
  "好,好!"陆亮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病房走。
  "你干吗去了,出这么多汗?"
  "我刚才打篮球呢,突然接到通知,说李老师受伤了,"陆亮说着话,走进了病房,看到李三清病恹恹的样子,不禁流出了泪水,"李老师,你怎么样了?"
  "没事,皮外伤,这里的医生医术都精湛着呢!"
  等吊瓶打完了,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进病房来给李三清换药。陆亮站在护士身后紧张地问道:"护士小姐,我老师怎么样了?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护士转身瞟了一眼陆亮说道:"你们只需要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吵吵闹闹就行了。"
  陆亮不好意思地笑笑。
  护士换完吊瓶,拿着旧吊瓶一转身,不小心撞着了陆亮,陆亮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护士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护士看了看陆亮,撇了撇嘴,走了出去。
  陆亮低声说道:"这个三八婆,撞死我了。我刚才打球时刚摔了一跤,膝盖都摔破了。"
  李三清说道:"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打球又不是打仗,那么拼命干吗?"
  "李老师,您不是教导我们说,年轻人要有拼搏进取的精神吗?"
  "唉。"李三清摇摇头。
  陆亮和沈蓉都笑了,沈蓉说道:"你还跟老师顶嘴,看我不踢你的膝盖!"
  "师妹,你饶了我吧!"陆亮笑嘻嘻地说道,然后看了看白正天,凑到沈蓉耳边小声嘀咕道,"哎,他是不是快成我妹夫了?"
  "找打呀你,"沈蓉愠怒地说道,"李老师,你看,师兄又欺负人!"
  "别闹啦,别闹啦!"李三清说道。
  陆亮拿出一个苹果,说道:"李老师,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一会儿的工夫,苹果削好了,递给了李三清。
  沈蓉称赞道:"哇,师兄,你削苹果的功夫真是一流啊!皮这么薄,速度这么快。要不你给我削一个。"
  陆亮呵呵一笑,沉思良久说道:"如果给我师妹夫削呢,我就削一个!"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啊!"
  白正天在一旁听着,脸腾地红了。虽然陆亮并没有指明他就是师妹夫,但是他总觉得陆亮指的应该就是自己。他装作没有听见,眼神看着室外,其实心却在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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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历史的真相

  "我昨天晚上回家就开始看这本书,这书历史很长啊,应该从东汉开始就流传下来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白正天和沈蓉边聊边走,听到《墨者》的历史如此悠久,不禁问道:"都写什么了?"
  "我刚看了序言,说是东汉蔡伦发明了造纸术之后,就向矩子呈送了很多纸。"
  "蔡伦也是墨家弟子?"
  "是。"
  "一个太监……"
  "兼收并蓄,海纳百川,所以墨家才能绵延两千年之久啊。序言里还说,以前墨家事迹都用竹简记载,从此之后,开始用纸张记载了。"
  "那时候的矩子是谁?"
  "还没看到呢!"
  说着话,二人来到了沈蓉的家门口。
  门虚掩着。
  刚才走的时候,分明是关上了。
  两人心中一惊,白正天立即把沈蓉拉到自己身后,掏出手枪,轻轻地推开门。
  家中已是狼藉一片。
  能打开的抽屉全部打开了。
  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甚至还有几百块钱。
  书架上的书也全都散落在地上。
  屋里没有人。
  "肯定是他们,"沈蓉说道,"他们到我家里来找书,没找到,又追到会场去。"
  白正天看看地面,地面上没有留下脚印。
  "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动任何东西。"白正天说道。
  来到抽屉前,白正天打量着散落一地的零碎物品,皱着眉头说道:"这人应该是个左撇子。"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沈蓉睁大了眼镜问道。
  "你看,他把东西全扔到了左边嘛!你可以想想,如果你随手翻抽屉、扔东西,会往哪边扔?"
  沈蓉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右面顺手一点。"
  白正天不再说话,看着打开的抽屉,又问道:"家里有爽身粉吗?"
  "干吗?"
  "拿来!"
  沈蓉突然觉得很快乐,也许每个女人都渴望着身边有个强势的男人可以主宰一切。对白正天斩钉截铁的命令态度,沈蓉心中升起一种安全感,一种信任感,一种足以托付终身的感觉。
  她把爽身粉拿来递到白正天手上,跟白正天粗糙的大手短暂接触,沈蓉一阵心动。
  白正天头也没回,继续说道:"把粉刷拿来!"
  沈蓉愣了一下:"什么粉刷啊?"
  "就是你化妆用的啊!"
  "我……我很少化妆的。"
  白正天失望地叹口气,说道:"女孩子,还是稍微化点妆嘛!"
  沈蓉嘟着嘴,瞪着眼睛看着白正天。
  白正天看着沈蓉嘟嘴的样子特别可爱,便笑了,说道:"有没有类似刷子的东西啊?"
  "有。"沈蓉还是嘟着嘴。
  "那去拿来啊!"
  沈蓉转过头,走进里屋,拿出一支毛笔来,递给白正天。
    白正天禁不住刮了一下沈蓉的鼻子:"这样才乖!"
  沈蓉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白正天把爽身粉喷到毛笔上,然后把毛笔举到抽屉把手的上方,左手轻轻弹动笔杆,爽身粉便扑簌扑簌地掉到抽屉把手上以及抽屉的木框边缘。之后,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
  "你干吗呢?"沈蓉终于忍不住了。
  白正天一边继续寻找,一边说道:"看看有没有指纹留下来。"
  "这样就能发现指纹?"
  白正天站起身来说道:"这家伙很小心啊,竟然没有。"
  "那怎么办?"
  "再看看其他的。"
  白正天用同样的方法,在每个抽屉上都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看这卫生你肯定得打扫一下了,"沈蓉说道,"小偷已经搞得乱七八糟的了,你又给我弄了一地的爽身粉!"
  白正天绝望地看看满地狼藉,大叫一声:"不会这么惨吧?"
  说归说,做还得做。白正天搬起十几本书,一本本整理齐,放到书架上。沈蓉则拿着那半本《墨者》,边读边给白正天讲解。
  据《墨者》记载,公元前376年,墨家创始人墨子死于今天的河南鲁山,之后墨家分为三大派别,分别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他们都说自己是正宗,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甚至互相倾轧,致使墨家元气大伤。到了战国后期,墨家三派又汇合成两支:一支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另一支则注重认识论、逻辑学、数学、光学、力学等学科的研究,被称作"墨家后学"。
  白正天擦把汗问道:"墨家组织应该就是第一支喽?"
  "应该是,"沈蓉很自信地点点头,"孔教授的推测没有错,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都没有使墨家消亡,而是潜藏到了地下。很多历史,其实都有墨家的影子。"
  白正天又搬起一撂书,摆到书架上,说道:"孔教授说的那些农民起义?"
  "不仅仅是这些,"沈蓉兴奋地说道,"连秦始皇都是被墨家的人干掉的。"
  "秦始皇?"白正天停下手头的事问道,"不是出巡的时候病死的吗?"
  "以前有人猜测是宦官赵高害死的,但是这书上说墨家派共敖率百名武士,埋伏在沙丘,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杀掉了秦始皇,共敖率十多名弟子突出重围,返回墨家总坛。"
  共敖是项羽的追随者,在项羽扫荡赵国秦军、西征咸阳时,攻取了南郡。公元前206年项羽分封十八路诸侯时,共敖被封为"临江王"。
  白正天喃喃说道:"没想到,共敖也是墨家的人啊!那他后来……"白正天思索着说道,"后来,好像就是他杀了手无寸铁的义帝熊心吧?"
  沈蓉扬了扬手中的书,说道:"他后来被墨家矩子赐死了。"
  "哦,这样才符合墨家宣扬的精神。"
  沈蓉不再说话,又继续翻看《墨者》,白正天叹口气说道:"你买这么多书干吗?累死我了!"
  沈蓉反唇相讥:"谁让你们警察没有保护好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让你打扫房间算是便宜你了!"
  白正天叹口气,继续整理散乱的书籍。
  沈蓉看了一会儿书之后,突然叫道:"原来刘据没有死啊?"
  "谁?哪个刘据?"
  "就是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啊!"沈蓉说道。
  史书记载,汉武帝晚年,江充导演巫蛊大案,诬陷太子刘据诅咒武帝,武帝下令追杀太子。后来,刘据逃到湖县一户穷人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太子自杀,户主也被杀了。但是据《墨者》记载,他肯定就没有死。
    沈蓉问道:"那时候的墨家矩子,你知道是谁吗?"
  "谁?"
  "司马相如!"
  "像,也只有像墨家这种自由洒脱的教派,才能冒出一个跟良家妇女私奔的矩子来!"
  "这书上说,矩子司马相如命令一墨家弟子东方婴假扮太子刘据,死的是东方婴,刘据已经逃亡了,后来也成为墨家的弟子。"
  "什么?让弟子去送死?"
  "要知道,墨家弟子要绝对服从矩子的,对矩子的命令,要死不旋踵。"
  "真是奇特!"
  沈蓉突然瞪起眼睛说道:"哎,你别光顾着说话啊,干活啊!"
  "哦,哦,"白正天连连答应着,脸上做出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书摆完了,记得拖地啊!"
  "好,好。"
  白正天摆完书之后,呼哧呼哧地拖地板,拖完地板又开始擦桌子,累得浑身大汗。而沈蓉看了半天书了,竟然一声不吭,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书里去了。
  "喂,你看完没有啊?"
  沈蓉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与惊喜,呆了半晌说道:"我们的古代史要重写了!"
  "快说!都有什么发现?"
  "这里面记载的大多是墨家弟子行侠仗义的故事。历代的农民起义都是墨家在幕后组织、操纵的,而且几乎每朝每代,他们都宣称替天行道,杀了大批的贪官污吏。不但如此,还有很多历史上悬而未决的谜案,竟然都是墨家干的!"
  "他们都杀了哪些人?"
  "东汉的董卓、南北朝时期宋朝的阮佃夫、隋朝的杨素、唐朝的李林甫、宋朝的秦桧、明朝的魏忠贤、清朝的和珅,这些大奸臣不是墨家弟子亲手杀死的,就是墨家组织布局设计借刀杀人,"沈蓉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中国的历史真的要重写了!还有,那天你听我讲课了吧?我提到杨贵妃之谜!杨贵妃果然没有死,打死你你都不知道当时墨家矩子是谁!是颜真卿啊,颜筋柳骨的颜真卿!"
  "颜真卿兼修楷书、行书、草书,他的字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倒真有一番矩子的风范,"白正天接着又问道,"怀素不也是墨家弟子吗?"
  "正是,怀素自幼出家为僧,752年,矩子颜真卿派怀素前往长安诛杀李林甫,之后怀素一直潜伏在李隆基身边,准备寻找机会干掉杨国忠。安史之乱发生之后,李隆基逃亡,在马嵬驿发生兵变。《资治通鉴》记载,当时护驾禁卫军将领饥饿疲惫,愤怒如火,请求诛杀杨国忠,但是李隆基犹豫不决。正巧,吐蕃使节二十多人拉着杨国忠的马头,诉苦说找不到吃的。士兵们大声呼喊:'杨国忠联合胡人叛变',一个士兵一箭射出,射中了杨国忠的马鞍。杨国忠惊骇逃跑,士兵们追上去,把他乱刀砍死!"
  "谁射的箭?司马光没写吗?"
  "问得好,司马光没写,但是这本《墨者》里写了,"沈蓉扬了扬手中的书,"射箭的人,正是怀素!"
  "厉害,厉害,"白正天不由自主地赞叹道,他的思绪随着沈蓉的讲述,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那,杨玉环就是怀素救的?"
  "怀素认为,杨玉环罪不至死,所以当群情激奋的时候,他早已把杨玉环偷偷带走了。后来,他把杨玉环安顿在四川省营山县境内的太蓬山出家,而自己则落脚在成都的宝国寺,"沈蓉兴奋地继续说道,"最激动人心的是,你知道宋徽宗时期,墨家矩子是谁吗?"
  "谁?"
  "张择端!画《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而且就是他,派人干掉了北宋末年的奸相蔡京!"
  白正天马上问道:"难道墨家的人偷《清明上河图》就因为是墨家矩子画的?"
  "绝不是这个原因,"沈蓉断然说道,"墨家矩子颜真卿的作品《湖州帖卷》也藏在故宫,怎么就不偷呢?我怀疑,张择端肯定在《清明上河图》里画了一个秘密!"
  听着沈蓉的话,白正天陷入思索当中。只听沈蓉喃喃说道:"关于这幅图,学术界一直争论不断,就是为什么叫《清明上河图》?有人说是清明节的意思,有人说是清明盛世的意思。我想,是不是解开了这个谜,《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就会昭然若揭呢?"
  白正天想了想问道:"这本《墨者》有没有说谁是现在的矩子?"
  沈蓉无奈地把书递给白正天。
  书已经被撕开了,最后几页不在了。
  那是最关键的几页纸。
  白正天恼火地叹口气,随意地翻看着,不小心一粒汗珠滚落到书页上。
  "小心,别弄脏了。" 沈蓉叫道,看看书页,汗水已经迅速渗透到纸张里去了。那里记载的是墨家弟子如何制造"烛影斧声"悬案的。
  正在这时,白正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韩雪打来的。
  她说,从募捐现场拍的录像里,发现了新的东西。
    在中国各地,凡是有领导出席的活动,当地媒体都会派记者采访。
  白清运参加募捐活动,这在凤凰是头条新闻,电视台自然派了记者前往拍摄、采访。
  一台摄像机正对着主席台,当时活动刚刚结束,记者正准备结束采访,谁知道一个摩托骑手突然闯进会场,朝着主席台就开了一枪。
  这一幕,被摄像机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白正天和沈蓉在公安局找到了韩雪,韩雪正在看着录像。
  白正天问道:“发现什么了没有?”
  韩雪说道:“我怀疑,杀手不是向白市长开枪的,而是向李三清开枪。”
  “为什么?”白正天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这些画面上可以看出,杀手的目标就是李三清,你看——”韩雪慢慢旋转着放录机的搜索按钮,画面一帧一帧地放映。
  白正天和沈蓉紧张地看着电视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这里,就是这里,”韩雪立即按了一下停止键,说道,“凶手举起了枪!你们看,当时摄像机正好位于杀手身后,杀手的枪口位置指向谁了?”
  摄像机、枪口和李三清连成了一条直线。
  沈蓉惊呼道:“他们要杀李老师?”
  韩雪问道:“白警官觉得呢?”
  白正天沉思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李教授呢?”
  韩雪继续旋动搜索按钮:“你们看,李教授当时正侧身跟白市长握手,所以打中了他的胳膊。再看这里……他是中枪在前,然后将白市长扑倒在地!”
  白正天想起了那颗子弹!
  92式9毫米弹!
  他总觉得这颗小小的子弹里有什么文章,但是他一时却无法把所有的思绪集中到一起。
  “李老师会不会有危险?”沈蓉突然惊慌地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现在必须马上保护李三清!
  白正天带上两个年轻的警察匆匆地跑出警局,迅速赶往凤凰市人民医院。
  当白正天冲进李三清病房的时候,陆亮正坐在病床前,陪着李三清聊天。看到白正天急匆匆地闯进来,陆亮马上站起来,疑惑地问道:“白警官,出什么事了?”
  沈蓉这时候也跑了进来,看到李三清安然无恙,激动地哭了起来:“李老师……”
  李三清的精神已经健旺了很多,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白正天说道:“我们刚才调阅录像发现,睚眦杀手不是针对我……白市长的,而是针对您的!”
  “我?杀我?”李三清有点不敢相信。
  沈蓉说道:“是,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
  “你们不是说,睚眦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吗?我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生平没做过什么坏事,睚眦为什么要来杀我?”
  白正天说道:“这个我们还不清楚,但是睚眦针对的对象就是您,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对您加强保护,直到您出院!”
  “没这必要吧?”
  “李教授,这是对您的安全负责。”
  李三清无奈地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沈蓉插嘴说道:“李老师,我们之前怀疑倪一卿老先生就是墨家组织的人,您还骂我们。可是……可是……”
  “怎么了?”见沈蓉说话吞吞吐吐,李三清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见沈蓉说话吞吞吐吐,李三清疑惑地问道。
  “可是,我在倪一卿家发现了一本书,就是这本《墨者》,”沈蓉从包里掏出《墨者》,继续说道,“这本书里记载了历史上墨家组织的一切活动。今天在慈善募捐的现场,您遭到袭击的时候,有人就来偷这本书,而且我宿舍也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这说明,这本书对他们特别重要!”
  沈蓉说着话,李三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他着急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倪老师真的是墨家的人,那为什么墨家的人又要来杀我呢?”
  沈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觉得这里面存在逻辑问题。
  每件事情独立来看,都说得通。
  但是合在一起,就矛盾百出,什么都说不通。
  陆亮在一旁插口道:“师妹,也许这本书只是一部传奇小说,或者只是稗官野史呢?”
  沈蓉笑道:“师兄,也许您看了这本书之后,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李老师说,思想不妨天马行空一些。还记得,我跟您争论过明朝建文帝的生死之谜吗?你坚持说,建文帝没有死,而我说他必死无疑,”沈蓉举起手中的书说道,“这本书里说,当年朱棣打进南京城,建文帝朱允炆火烧紫禁城本想自杀,但是当时户部尚书夏原吉却带他从地道里逃生了,之后夏原吉返回宫内,随便拉了一具尸体充当朱允炆。”
  白正天不禁问道:“一个户部尚书,竟然知道宫内的地道?这不合情理啊!”
  “因为夏原吉正是墨家矩子,所谓大隐隐于朝,正是这个意思。而且南京的紫禁城也是墨家设计、建造的。”
  夏原吉是明代的名臣、文学家,历任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颇得君主亲重,常犯颜直谏,前后主管户部29年,对明初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墨家矩子!白正天感到迷惑不解,更让他困惑的是,早在发现这本《墨者》之前,陆亮就信心十足地认为建文帝没有死!而且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证据!
  沈蓉对陆亮说道:“师兄,你要不要看看这本书?”
  陆亮早被沈蓉说得着了谜,立即伸手接过书来:“多谢师妹了!”
  白正天眼前一亮!
  陆亮伸出的手是左手!
  他上午给李三清削苹果的时候,是右手拿着苹果,左手使刀!
  他是个左撇子!
  而且他的腿受伤了。
  睚眦杀手从摩托车上摔倒在地时,也是摔伤了腿!
  白正天突然问道:“陆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到哪儿?”陆亮一愣,问道。
  “病房!”
  “刚到。”
  白正天想:“刚到,是不是意味着还没有下手的机会呢?他怎么会向自己的老师下手呢?可是,如果他是墨家弟子,他就得毫无条件地服从矩子。这样看来,他杀李三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灵机一动,掏出手机,似乎是随意地看看时间,实际上已经拨打了倪一卿的手机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静静地等待着。
  沈蓉还在跟李三清寒暄着,没有人注意到白正天拨打了电话。
  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白正天立即警觉地环视一圈。
  陆亮和沈蓉正坐在李三清的床边,还在讨论着《墨者》里面提到的建文帝之死。
  没有人接电话。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
  沈蓉突然看了看陆亮,说道:“师兄,你电话在响!”
  白正天鹰一般的眼睛,早已盯着陆亮看了很久。
  陆亮仿佛是刚刚听到手机铃声,忙说道:“哦,是我的吗?”
  他站起身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对着话筒说道:“你好……李老师在凤凰医院呢!”
  白正天皱着眉头,满腹狐疑地看着陆亮,然后突然冲向前来,一把夺过陆亮的手机,放到耳边听。
  话筒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对方说道:“哦,那我们马上来看李教授!”
  陆亮站起身来,恼怒地看着白正天:“白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警官把手机还给陆亮:“他们是谁?”
  “我同学啊,他们听说李老师受伤了,要来看望他!”
  “不行,”白正天斩钉截铁地说道,“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来探望李教授,保护李教授,是我们的职责!”
  李三清呵呵笑道:“白警官,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李教授,凡事还是慎重一点好!”
  李三清无奈地点点头,陆亮满怀怨气地坐下来。
  
  白正天和沈蓉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
  他留下了两个警察守护着李三清的病房。
  一走出医院,他又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
  将话筒贴在耳边。
  一会儿的工夫,对面传来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白正天失望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说道:“走吧,请你吃饭去!”
  沈蓉说道:“我早快饿疯了。”
  两个人走进一家中餐馆,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白正天问道:“你师兄是哪里人?”
  “贵州的。”
  “朋友多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沈蓉接着问道,“你打听他干嘛?”
  “我怀疑他与睚眦有关,”白正天说了种种疑点。
  沈蓉皱着眉头,沉吟半响:“应该不会吧?他怎么下得了手?”
  “我也只是猜测,”白正天边想边说,“不过,我倒有个办法来证明或者推翻我的猜测。”
  “什么办法?”沈蓉睁大了眼睛问道。
  白正天神秘地一笑:“就看你是不是相信我了?”
  沈蓉更加狐疑了。
  吃完饭后,二人来到沈蓉家,一进门,白正天就说道:“这沙发就归我了!”
  “那要委屈白警官啦!”
  沈蓉给白正天倒了杯饮料,然后便去冲凉了。
  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哗啦哗啦的声音,白正天心猿意马。为了排解烦躁的心绪,便无所事事地走到《清明上河图》前,仔细地观赏起来。
  一代墨家矩子张择端为什么要画这么一幅图呢?在这样一幅流传近千年的画作里,能藏得下什么秘密呢?近千年来,《清明上河图》被裱过多次,那么即使在夹层里藏着什么秘密,也早给毁坏了。可是,墨家组织为什么还要来偷盗这幅图呢?
  沈蓉洗浴之后,穿着一身睡衣,用浴巾擦着头发,走到白正天身边,问道:“发现什么了?”
  闻到沈蓉身上那淡淡的香波味道,白正天心中一阵慌乱,忙说道:“你看了那么多年,都没看出什么来,我一时半会儿哪能看出什么道道来啊?”
  沈蓉说道:“你愿意看的话,就多看会儿,我睡觉去了。”
  二人说声晚安,沈蓉走进了卧室。
  白正天又看了一阵《清明上河图》,冲个凉,合衣躺倒在沙发上。
  他告诫自己不能睡得太沉。
  他一直保持着警觉。
  《墨者》一书记载了墨家弟子的事迹,从东汉传到现在,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对墨家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宝物。现在宝物被沈蓉顺手牵羊了,他们没有理由就此罢手。所以,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找沈蓉,取回《墨者》。但是,如果陆亮就是墨家弟子,那么墨家就不会再派人来找书了,因为书已经给陆亮了。
  现在,就看他们会不会再来了。
  可是这一天忙下来实在太累,刚开始白正天还能一直警惕着,处于浅睡眠的状态,门口有点声音,他都能马上睁开眼睛,可是到最后,他实在困得不行了,完完全全地睡着了。
  后来,他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沈蓉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他站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没人来过?”
  沈蓉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你在客厅里睡,还不知道啊?”
  白正天知道沈蓉现在不愉快,因为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兄竟与墨家组织有关系,甚至就是墨家弟子。

吃完早饭,白正天和沈蓉便匆匆赶往凤凰大学,直奔档案室而去。
  档案室位于凤凰大学的西边,穿过几条长长的林荫路,二人找到了档案室所在大楼。还没进门,就听里面几个人正在大声地说话。
  “少了什么没有啊?”
  “没有啊!我检查过了。”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哎,你们是谁啊?”
  白正天忙说道:“我是凤凰市公安局的。”
  白正天边说边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保安。
  中年妇女奇怪地说道:“这么快啊?”
  “什么这么快?”白正天疑惑地问道。
  “我刚刚报警不到两分钟,你们就来了?”
  “报警?”白正天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们的档案室被人撬锁了!”
  白正天和沈蓉心中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呢?
  白正天问道:“少什么了吗?”
  “最奇怪的就是,什么都没少。”
  “档案有没有少?”
  “档案有什么好偷的?”
  沈蓉说道:“我们想查一下历史系李三清教授带的博士生陆亮的档案。”
  “查他的档案干吗?”
  白正天沉默地看着中年妇女,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威严。
  中年妇女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给你们拿出来。”
  过了一会儿,中年妇女空着手走出来,惊异地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神啊?就少了陆亮的档案!”
  白正天低声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蓉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知道陆亮住在哪儿吗?”
  “知道。”
  “走!”
  说罢,白正天带着沈蓉快速走出档案室。
  中年妇女在后面喊着:“诶,你们怎么走了?你们……哎,现在警察怎么都这么当了?”
  白正天没有理她,必须马上抓住陆亮,然后顺藤摸瓜。
  沈蓉奇怪地问道:“如果真是陆亮,他为什么要来偷档案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也许是为了掩护其他人,他的档案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有可能是在栽赃陷害呢?”
  白正天不禁放慢了脚步,这个问题他倒没想过,可是谁会来栽赃陷害陆亮呢?他怀疑陆亮是在医院里,当时只有他、沈蓉、陆亮、李三清和其他两个警察在场。
  难道是两个同事?
  他的手机号码泄漏了,他一直怀疑警局里有内奸。
  难道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回忆着跟两人打过的交道,实在看不出哪里像是墨家弟子的样子。
  他说道:“还是先去陆亮家看看。”
  沈蓉带着白正天来到陆亮家楼下,说道:“应该就在二楼。”
  “你没去过?”
  “没有啊,我从来没进过他屋,只知道他住在这里。”
  二人拾级而上,来到陆亮的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声。
  白正天后退几步,准备踹门,沈蓉慌忙说道:“喂,你这是私闯民宅啊!”
  白正天笑笑说道:“大不了挨处分!”
  他猛得一脚把门踹开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
  地板上落满了一层尘土。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书架上没有一本书。
  这是一间空屋。

44
  守候在李三清病房外的两个警察已经熬了一个晚上了,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困得哈欠连天。
  走廊里传来橐橐的脚步声,两个人同时惊醒过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待看清来人的面目,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别人,是李三清的学生陆亮。
  他友好地朝两人点点头,便走进了病房里。
  虽说白正天交待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李三清,但是教授的学生来看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一人站起来说道:“走吧,到楼梯间抽支烟去。”
  另一人狐疑地看看病房。
  “快点,抓紧时间,现在有个人帮我们看着呢。”
  另外一人不再犹豫,熬了一晚上,确实需要来点尼古丁来提提神了。
  刚走到楼梯间门口,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了。
  白正天和沈蓉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二人刚准备打招呼,白正天劈头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
  一人嗫嚅着说道:“李教授的学生来了,我们想来抽……”
  “哪个学生?”
  “陆……陆亮啊!”
  “糟了,”白正天大叫一声,急忙冲病房跑去。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烟也不抽了,慌忙跟在沈蓉后面随着白正天冲向病房。
  白正天猛得撞开门,屋里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陆亮左手拿着一把水果刀,向李三清走去。
  李三清面向门、背对这陆亮横躺在病床上,看到白正天突然闯进来,不禁说道:“白警官……”
  他还没说完,白正天已经拔出手枪,对着陆亮,厉声喝道:“把刀放下。”
  李三清转头一看,发现了陆亮手中的刀以及窘迫的脸色.
  陆亮惊惶失措地说道:“李老师,我……”
  “把刀放下!”白正天再次喝道。
  陆亮将刀扔到地上,说道:“我只是要削个苹果给老师吃啊!”
  白正天冷笑着哼了一声。
  李三清见状,赶紧说道:“白警官,也许你真的误会了,陆亮是准备给我削苹果的。”
  沈蓉着急地说道:“李老师,师兄他,他……”
  “他怎么了?”
  沈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师兄陆亮竟然是睚眦杀手,竟然要杀自己的老师。
  白正天放下手枪,问道:“我们怀疑他就是睚眦杀手!”
  陆亮着急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昨天晚上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走了,回家就睡觉。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陆亮恼怒地看了看沈蓉,兀自气愤地问道,“师妹,难道你也怀疑我吗?你好好想想,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是那种人吗?我会来伤害自己的老师吗?”
  沈蓉被陆亮问得无言以对,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正天冷冷地说道:“对不起,陆先生,你要跟我走一趟。”
  “凭什么跟你走?”
  “就凭你有重大嫌疑!”
  李三清见白正天真准备把陆亮带走了,不禁有点着急:“白警官,我能不能插句话?”
  白正天的脸色和缓下来:“李教授,您请说。”
  “我这学生平时遵纪守法,断不是作奸犯科之徒,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的清白。”
  “李教授,就怕您的善良用错了对象。”
  沈蓉在一旁插嘴道:“师兄,你的档案里有什么秘密?”
  陆亮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档案?”
  “我们今天去学校档案室要查阅你的档案,但是档案室偏偏在昨天晚上被盗了,而且什么都没少,偏偏没了你的档案。”
  “所以你们就怀疑我?”
  沈蓉沉默了。
  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颜志宏带着两个警察走进病房。
  李三清嘲讽地笑道:“老朽的性命不值几个钱,用不着局长大人亲自来保护!”
  颜志宏笑道:“李老,不好意思,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李三清说道:“白警官说我这学生是什么地下组织的杀手,要带他回警局问话呢。”
  “有这回事?”颜志宏看着白正天问道。
  白正天刚准备回答,李三清又说道:“我的学生是什么杀手,那我这当老师的,是不是就是什么地下组织的头目了?”
  颜志宏满脸堆笑地说道:“李老,您别这么说,年轻人有时候立功心切,做事鲁莽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他语调一转,说道,“如果我们警方掌握了证据,任何人都需要配合我们办案的。”
  白正天一直觉得颜志宏唯唯诺诺的,正气不打一处来,听了最后一句话,心里倒是受用了很多,这时说道:“颜局长,我们有很多疑点都指向陆亮,我怀疑他就是睚眦杀手!”
  陆亮气愤地看着白正天,嚷道:“白警官,你到底有什么证据?你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猜测!我的档案被偷了,你就来怪我?哪天你的钱包被偷了,是不是也怪你自己呢?”
  陆亮的诡辩里存在严重的逻辑错误,但是白正天不想跟他争论这些,否则自己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跑了。他冷冷一笑,突然向李三清发问:“墨子说兼相爱交相利,不知道李教授的相爱相利基金会跟墨家组织有什么关系?”
  李三清还没说话,颜志宏倒是笑了,说道:“正天啊,你父亲白市长也是相爱相利基金会的理事啊!你不会怀疑白市长也是墨家组织的人吧?”
  白正天顿时愣住了。
  他的确一直在怀疑相爱相利基金会就是墨家组织。
  后来,基金会的理事李三清遭到了睚眦杀手的枪击,他开始犹豫了。
  现在又惊闻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基金会的理事,他更加疑惑不定了。
  李三清说道:“墨子的很多思想和精神都是值得我们后人学习的,并一定是什么地下组织才来遵奉兼相爱交相利的信条,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心怀苍生造福人民,白警官,难道我这好事做错了吗?”
  白正天被李三清噎得说不出话来。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脑海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像是一团乱嘛缠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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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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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之后,白正天想马上找父亲问个明白,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说正在开会。市长的会就是多,白正天放下电话,看了看身旁的沈蓉,说道:“我今天那样跟李教授说话,会不会让你难堪?”
  沈蓉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上又舒展开了,说道:“有那么一点喽,但是也没办法啊!”
  白正天歉意地笑笑,说道:“我们去古玩城转转吧!”
  沈蓉很纳闷:“干嘛突然想起来去哪儿啊!”
  “我一直就奇怪,凤凰城两岸不是商业区,就是写字楼,要不就是餐馆酒肆,但是偏偏在鸳鸯桥附近建起了一条古玩街,那里从修好之后就一直很冷清。难道凤凰的官员们正的放弃了GDP,而要玩什么文化、高雅?”白正天看着沈蓉说道,“自从知道凤凰河沿岸的规划设计都是墨家传人倪一卿设计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也许这反常的古玩街里就藏着墨家组织的什么秘密。”
  听着白正天的分析,沈蓉也觉得有点道理,但是还不十分确定,于是狐疑地点点头,跟着白正天往古玩街而去。
  鸳鸯桥在彩虹桥上游五百米处,是一座双拱桥。
  《清明上河图》里是没有这样一座桥的。
  《清明上河图》全长5.28米,只画了一座桥,就是那座著名的虹桥。
  如果倪一卿真的是按照《清明上河图》来设计凤凰河的,为什么又要多修这样一座桥呢?
  沈蓉这样想着,便对白正天说了。
  白正天笑了笑:“规划凤凰河,关键还是要实用,如果只修一座桥,来往凤凰河两岸多不方便啊?而且,凤凰河上一共有七座桥……”
  沈蓉打断了白正天的话头:“我知道有七座桥,但是其他几座都太现代,要不就是太欧化,一点中国的特色都没有,而保留了中国传统的造桥工艺的,只有这两座桥。”
  白正天问道:“这么说,这座鸳鸯桥本身也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沈蓉说道,“我只知道,关于《清明上河图》一直以来就有一个争论。”
  “什么争论?”
  沈蓉想了想说道:“这里没图,跟你讲不明白,古玩城里好像有卖《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的,我找幅图给你看看去。”
  白正天听罢,加快了脚步,走进古玩街。
  古玩街其实并不长,只有100多米,沿街几家店铺卖着所谓的古董,远至西周的铜鼎、两汉的和田玉,近至明清的瓷器、民国的版画,各种各样真假莫辨的古玩招徕着人们的注意。但是,再怎么招徕,行人也是稀稀落落,不少门店已经关门大吉了。
  沈蓉说道:“对古玩的荒疏,就是对历史的漠视。”
  “小姐,没那么严重吧?”白正天说道,“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总有真的,”沈蓉不服气地说道。
  白正天不跟他争辩,走进了一家古玩店,店堂正首就挂着一幅《清明上河图》。老板热情洋溢地招呼道:“两位一看就是行家,我这幅《清明上河图》……”
  沈蓉说道:“你不会说是故宫博物院丢的那幅吧?”
  “哎哟,这个我可不敢说,要掉脑袋的。”
  沈蓉笑了笑,跟白正天一起观看那幅《清明上河图》。
  这幅图颜色发黄发暗,画面上的人物形象有的已经模糊不清。

这幅图颜色发黄发暗,画面上的人物形象有的已经模糊不清。
  白正天说道:“这幅《清明上河图》也有点年头了吧?”
  老板马上得意地笑道:“我就说两位有眼光嘛!这幅图虽然不是真迹,但是却是清朝一位鼎鼎有名的画家临摹的!”
  沈蓉捏起《清明上河图》看了看,随意地问道:“哪位画家。”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老板神秘地说道。
  “哦?”沈蓉微微笑道,“郑板桥临摹过《清明上河图》?怎么没听说过啊?”
  “郑板桥一代大家,原创为主,这种临摹的作品,自然不屑于到处宣扬。而且,这图是郑板桥亲自装裱的。”
  沈蓉继续问道:“这么说,这幅图应该很贵啦?”
  “本来是很贵,原价十万,”老板压低声音说道,“但是看两位都是行家,我就以画交友,打个八折,八万块怎么样?”
  沈蓉呵呵一笑,说道:“老板,对不起啊,你今天还真是遇到行家了。郑板桥是康熙的秀才、雍正的举人、乾隆的进士,这个时期,装裱时,卷、轴的天头绫基本上是淡青色,副隔水一般是牙色绫,临近画心那一部分是米色绫。老板,你这幅郑板桥亲手临摹、亲手装裱的《清明上河图》好像没这些啊?”
  老板被沈蓉驳得面色涨红,但是也不着恼,仍是笑嘻嘻一副嘴脸:“姑娘高见,惭愧惭愧!”
  白正天听着沈蓉开始鉴定古画了,颇有兴致地听着,这时也哈哈一笑,随即说道:“小蓉,《清明上河图》到底有什么争论啊?”
  沈蓉走到图前,说道:“这幅图临摹的水平倒是不含糊。”
  古玩店老板听着连连笑着点头。
  沈蓉指着《清明上河图》的结尾处问道:“你觉得这幅图画完了没有?”
  白正天一听,愣住了:“什么意思啊?”
  沈蓉说道:“学术界一直争论,这幅画到底有没有画完,或者这幅图是不是有残缺?”
  《清明上河图》的结尾处,采用树枝、树干、树根严严实实封闭起来的收笔方式,但是也有人猜想《清明上河图》后半部佚失了一大部分。早在1958年,当时的国家文物局长郑振铎在《〈清明上河图〉的研究》一文中称:“这个长卷到这里截然终止,令人有不足之感。根据后来的许多本子,《清明上河图》的场面还应该向前展开,要画到金明池为止。很可能这本子是佚去了后半的一部分。”同年,著名古书画鉴定家、故宫研究员徐邦达也在《清明上河图的初步研究》一文中称:“画卷到此截然而止,我疑心后面是割去了不少的……”辽宁博物馆名誉馆长、古书画鉴定家杨仁恺也说:“画卷在流传中确残了后半部。”
  说完这段渊源,沈蓉猜想道:“《清明上河图》佚失的那部分会不会就在墨家组织手里,倪一卿会不会把《清明上河图》的全本在凤凰河两岸体现出来了呢?”
  白正天还没说话,身边的老板插嘴道:“倪一卿?”
  “你认识?”
  “不就是前面那家古玩店的老板嘛!”
  白正天和沈蓉同时来了兴趣:“哪家店?”
  “朗风轩啊!就是凤凰最大的那家古玩店!”
  “老板跟倪一卿很熟?”
  “我哪能跟人家很熟啊?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老板自嘲地一笑。
  白正天和沈蓉走出古玩店,沿街继续往前走,果然看到一块大大的招牌,用篆书写着“朗风轩”三个大字。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古玩店,混迹于古玩街中,显得很不起眼。走到店内,却另是一番恢宏景象,厅堂大约有100多平米,进门有小桥流水,有假山假竹,透出一股古朴的味道。四面墙壁都竖起了货柜,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古玩。厅堂内焚着檀香,屋里氤氲着淡淡的香味。正中间一中年正抚着古筝,弹奏出一曲沉闷悲壮的《霸王卸甲》,这首曲目本来是琵琶曲,表现的是在垓下决战中,西楚霸王项羽的败北,如今被中年人用古筝表现出来,照样夺人心魄、感人肺腑。
  一曲终了,中年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啊!”
  白正天和沈蓉同时一愣。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笑,弘轩工艺品长的总经理。
 白正天笑道:“想不到林老板还有如此雅兴啊!”
  “雕虫小技,聊以自慰,不足挂齿,”林笑爽朗地一笑,“二位是……?”
  沈蓉笑道:“林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李三清教授的学生,还在你们公司实习过呢!”
  “哦,你叫沈蓉?”林笑恍然大悟。
  “是啊。”
  “有印象,有印象。”
  沈蓉介绍道:“这位是市公安局的白正天警官。”
  “失敬失敬,”林笑礼貌地同白正天握了握手,然后问道,“难道白警官也喜欢古董?”
  “我对古董没什么研究,我只研究人,”白正天微微一笑,“听说这家古玩店的老板是倪一卿?”
  林笑一愣:“那都是老皇历了,几年前,倪老就把这店给卖了。”
  “林老板也开始做古玩生意了?”
  “哈哈哈,”林笑说道,“跟几个朋友合伙玩玩而已。”
  “倪一卿为什么突然要把这古玩店卖掉?”
  “倪老身体不行了嘛,到老了就想图个轻松,所以就盘给我们了。”
  沈蓉问道:“你们这店里都有什么宝贝啊?”
  “其他古玩店里有的,我们这里都有;而且我们这里的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有没有《清明上河图》好一点的摹本?”
  “有!”林笑从柜子里取出一幅图,在一张长桌上缓缓展开。
  风景、人物、车辆、牛马一一映入眼帘。
  看了不到一半,沈蓉说道:“林总,我想看的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林笑看了看沈蓉,谦谦一笑:“《清明上河图》还有别人画过?”
  “这是明朝画家仇英仿作的。”
  “哦?何以见得?”林笑乐呵呵地看着沈蓉。
  “一是城市的城门,宋朝时城墙和城门用素土夯实,明朝城墙则大量包砖,而这幅图的城墙明显是包砖的;二是图中的桥梁,张择端画中的拱桥是木结构的,利用木材的相互穿插形成高拱,来承担来自桥面的重量。只有形成高拱,才能把当时由南方通过漕运而来的货物顺利送达京城。而仇英的图中,可以明显看出桥由条石砌成。用条石砌出如此高的拱,而且桥面如此单薄,是不合乎实际情况的,这样的桥身是无法承担较大的荷载的,”沈蓉得意地看了看林笑,说道,“林老板,我说的对不对啊?”
  林笑哈哈大笑:“佩服佩服啊!李教授说你是北京故宫博物院前任馆长沈浩的女儿,不愧是家学渊源啊。”
  “林总谬赞了,”沈蓉说道,“只是不知道朗风轩有没有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摹本啊?”
  林笑犹豫道:“有倒是有,不过是我一个朋友临摹的,暂时放在我这里,也没打算卖……”
  “那就正好了,我们也没打算买,”沈蓉笑道。
  “这个……我得征求一下朋友的意见,你知道这些个文人墨客,都有点怪脾气,有时候自恃清高,画出来的东西,还要分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的,”林笑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我理解,林总帮忙打个电话问一下好吗?”
  白正天看着沈蓉如此执着于一个现代画家临摹的《清明上河图》,不禁心理纳闷,心想这姑娘真是着魔了。
  林笑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过得片刻走回来,说道:“我那朋友一听说是沈浩的女儿要来看画,马上就答应了。”
  “多谢你这位朋友抬爱!”
  “二位等一下,我去取画。”
  林笑走到里屋去了,过了几分钟,才拿出一个一尺长的匣子。
  他把匣子放在长桌上,然后戴上一副洁白的手套,将匣子打开。
  白正天嘟囔着说道:“这么郑重其事啊?又不是真品!”
  林笑干笑一声:“我这朋友古怪,没办法。”
  长匣子刚一打开,沈蓉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长匣子里垫着一层红绸布,红绸布上搁着那幅《清明上河图》。
  
沈蓉怦然心动,难道是因为这个匣子里散发出的那种既有古旧气息,又有新墨芳香的那种味道?
  林笑小心翼翼地缓缓展开了《清明上河图》,一座座山、一棵棵树、一个个人物慢慢地呈现在眼前。
  沈蓉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了。
  一种久违的感觉升腾起来,她不禁佩服起作者的才思,竟然能把《清明上河图》临摹得如此惟妙惟肖。
  故宫的《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前,沈蓉曾多次看过真迹。
  《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她买赝品不知道买了多少幅了,但是没有一幅能与这幅相媲美。她不禁问道:“这幅《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谁?我想见见他。”
  林笑笑了笑:“对不住,我这朋友为人低调,不见生人。”
  沈蓉失望地继续看图。
  画卷已经展开到虹桥了,那是全图的高潮部分。
  在凤凰城,对应的就是那座彩虹桥。
  沈蓉又想起了十几年前向父亲提出的疑问,那艘船为什么明知道桅杆太高,还要通过虹桥呢?
  《清明上河图》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
  林笑继续伸展画卷,同时收起看完的部分。
  沈蓉突然眼前一亮,说道:“等等。”
  林笑马上停下来,白正天也疑惑地看着沈蓉。
  沈蓉指着画卷说道:“这个正在逗小孩的妇人旁边为什么有一点破损?”
  林笑一愣,马上笑道:“大概是因为绢的质量不好吧,”说完便继续伸展画卷,“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是画在绢上的,所以我这朋友啊,也附庸风雅,偏要把他的三脚猫把式画在绢上。”
  沈蓉问道:“你的朋友为什么找块破绢来临摹呢?”说着伸手摸了一下那个破损处,林笑连忙制止:“不要摸!”
  沈蓉连忙收手,笑道:“这么金贵?”
  林笑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蓉央求着说道:“林总,能不能也给我一幅手套啊?”
  林笑不好拒绝,只好给沈蓉拿来一副手套。
  沈蓉戴上之后,小心地摸了摸破损处,又轻轻地从中间托起画卷,对着灯光仔细地从背后观察,然后又轻轻地放回去,说道:“这幅《清明上河图》真的是你朋友临摹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
  “这幅图用的绢,是宋朝产的。”
  白正天一听,立即警觉起来,一双鹰眼直直地盯着林笑。
  林笑却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问道:“何以见得?”
  书画所用的材料绢和纸对于书画的断代有着重要的作用,绢和纸的鉴别是鉴定书画的途径之一。晚周帛画和战国楚墓帛画以及稍晚时候的马王堆汉墓帛画,都是画在较细密的单丝织成绢上的。五代到南宋时期的绢,较前代有了发展和变化,双丝绢开始出现,这种双丝绢的经线是每两根丝为一组,每两组之间约有一根丝的空隙,纬线是单丝,纬线与经线交织时,每组经线中的一根丝沉在下面,另一根丝浮在上面。有学者认为,这种形式的绢还不能称为双丝绢,只有在纬线与经线交织时,经线的每两根丝同时沉在下面或浮在上面的绢,才可称之为双丝绢。严格意义上的双丝娟是南宋末年元朝初期才出现的,而眼前这幅《清明上河图》用的正是非严格意义上的双丝绢。
  林笑听了沈蓉的分辨,不禁笑道:“沈小姐真是学识渊博啊!这幅《清明上河图》用的的确是北宋出产的绢,”林笑招呼一个店员,“闵捷,把我们的宋绢拿出来给行家赏鉴一下。”
  那个叫闵捷的店员,着一身中式白棉长褂,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手里拖着一撂宋绢。白正天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这种气概绝不是普通的服务员所有的。闵捷扫了一眼白正天,便匆匆地离开了。
  白正天禁不住说道:“林老板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什么虎不虎,龙不龙的,都是混口饭吃,”林笑打着哈哈说道。
  沈蓉拿起一张宋绢,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下,每组经线中的一根丝沉在下面,另一根丝浮在上面,很符合宋绢的特点。
  林笑说道:“我这朋友啊,古怪得很,花大价钱买宋绢,画《清明上河图》,我怀疑这家伙想冒充真迹送到故宫去。”
  白正天问道:“林老板就不怕我们泄漏了你朋友的秘密?”
  林笑说道:“泄漏了更好,如果他真要把画送到故宫,我第一个站出来揭露他,哪能这样欺骗天下苍生啊?哈哈哈,是不是?”
  这时,沈蓉已经把宋绢放好,继续欣赏着《清明上河图》,过得片刻,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后闭上眼睛,脑袋微微仰起,陷入了思索当中,之后问道:“林总,你这位朋友为人如何?”
  林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蓉继续问道:“他是个细致谨慎的人,还是马虎大意的人?”
  林笑想了想说道:“不好说,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有点天马行空,率性而为。”
  白正天问道:“小蓉,怎么了?”
  沈蓉看了看白正天和林笑,说道:“这幅《清明上河图》无论是笔意还是画工,都几乎可以乱真。但是,明眼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幅假图。”
  林笑忙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这幅图上多画了几个人。”
  白正天一听,觉得非常奇怪,忙问道:“真的?在哪儿?”
  沈蓉指着画卷上城楼左边的一个广场,说道:“你们看到这一排轿子了吗?这里有一人骑着驴,在《清明上河图》里,轿子和驴之间是空的,没有人物,但是这幅图里却多画了三个人物;还有,虹桥上也多了两个人物……”
  林笑惊讶地看着沈蓉,问道:“沈小姐会不会记错了?”
  沈蓉说道:“《清明上河图》我看了十多年,每天都在看,我对图里地684个人物,96头牲畜,122间房屋,174棵树木,25艘船,15辆车,还有8顶骄子都了然于胸,我怎么会记错呢?”
  林笑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我可以嘲笑我那朋友了,临摹名画,竟能多画出几个人物来,这个马大哈!”
  沈蓉忙说道:“千万别,您这位朋友画工了得,简直可以与张择端相媲美了。”
  正在这时,林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忙站起身来,说声“不好意思”,便踱到稍远处接电话去了。
  林笑的声音很小,但是白正天和沈蓉还是隐隐约约能够听到。
  只听林笑一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七套?好,好,今天一定做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
  沈蓉看着林笑那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样子,对白正天笑道:“做个生意还真不容易啊。”
  “做什么都很难,”白正天意味深长地说道。

46
  在去白正天家的路上,沈蓉有点紧张,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市长的家里。加上白正天在平时的闲谈中,多次提到父亲整天板着张脸,时刻准备着训人,她就更紧张了。
  走进白正天的家门,白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蓉,这让沈蓉更加紧张。但是白妈妈马上喜笑颜开地说道:“快进来,快进来,站在门口干嘛?”
  看到白妈妈如此和蔼可亲,沈蓉心里的紧张情绪才稍稍得以缓解。
  正如白正天说的,白市长似乎整天都在训人,刚进家门,就听到白市长在讲电话:“准备什么时候公布调查结果?……就是这个意思,一定要本着对人民群众负责的精神,把这个事故的原因好好总结一下,各个单位、各个部门都要举一反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罢,把话筒放到电话座上,然后看到白正天带着一个女孩子回家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沈蓉。
  白正天连忙介绍:“爸,这是凤凰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沈蓉。”
  沈蓉忙欠欠身,问候道:“白市长好。”
  白清运林忙笑道:“什么白市长黑市长的?在自己家里叫我伯父就行了。来,快坐。”
  沈蓉红着脸坐下了。
  白清运问道:“沈蓉家是哪儿的?”
  “北京的。”
  “父母是做什么的?”
  “都退休了。”
  “以前是做什么的?”
  “父亲以前是故宫博物院的馆长。”
  “沈浩?”
  “是。”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令尊现在还好吧?”
  “挺好的。”
  白妈妈忍不住插嘴说道:“你这老头子,还抱怨正天不该当警察,你怎么倒更像个警察啊?查户口啊?”
  沈蓉忙说道:“伯母,没关系的。”
  白清运也打着哈哈训斥老伴:“去,去,去,你懂什么?”接着又对沈蓉说道:“我这儿子啊,不长进,以后你要好好看管着他。”
  白正天忙说道:“爸,这,这……”
  沈蓉也羞红了脸:“白市……伯父,我哪能管得了白警官啊?”
  白清运看着沈蓉害羞的样子,满意地看了看儿子,然后对沈蓉说道:“我这儿子啊,做事情一向是稀里糊涂,就这件事情算是做对了。”
  白正天和沈蓉还没明白过来老爷子在说什么,白清运又继续说道:“既然认识门了,以后就常来。”
  沈蓉红着脸答应了。
  她的心里喜滋滋的。
  白正天这时插话说道:“爸,最近我跟沈蓉正在查一件案子。”
  “什么?沈蓉查案子?”
  “是,因为有很多专业知识需要咨询她的,”白正天说道,“最近我市发生多起杀人案,我们怀疑与十几年前故宫博物院《清明上河图》被盗有关。可能存在一个地下组织……”白正天把所有的疑问说完之后,问道:“爸,您是什么时候成为相爱相利基金会的理事的?”
  白清运瞪着眼睛说道:“你什么意思?查案查到你老爸头上了?”
  白正天最受不了父亲跟自己摆架子,照平时的脾气,早就跟老爷子顶撞起来了,但是今天沈蓉在场,他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没礼貌,只好忍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爸,我们怀疑这个相爱相利基金会就是墨家的地下组织。”
  “地下组织,两千年,荒唐!”
  “爸,我们求证过的,”白正天急了。
  沈蓉忙说道:“伯父,我们看到一本介绍墨家组织的书,这个组织真的存在。”
  白清运看了看沈蓉:“连你也相信?”
  沈蓉不敢吱声了。

白清运继续说道:“如果我想证明有个法家组织或者阴阳家组织,也煞有介事地出本书,介绍一下,难道你们也会相信?”
  白正天看老爷子如此不可理喻,不禁提高了音量:“爸,我现在是在查案,你只要告诉我你什么成为理事的,就行了。”
  白清运看着儿子急躁的样子,不禁笑了:“哎哟,翅膀硬了,儿子来查老子了。查我,还轮不到你,明天让颜志宏亲自来查我!”
  此时的沈蓉如坐针毡,面对家庭矛盾,她无所适从。
  白妈妈适时地打个圆场,对沈蓉说道:“你可别笑话他们,这爷俩啊,一见面就吵。”
  沈蓉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俄底普斯嘛!”
  白妈妈愣了一下:“什么丝?”
  白正天瞪了一眼沈蓉:“你还在这儿添乱。”
  沈蓉不服气:“我怎么添乱了,你就是俄底普斯。有你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懂不懂礼貌?你觉得你当上警察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温良恭俭让,你都丢到爪哇国去了是不是?”
  白正天疑惑地看着沈蓉,似乎不认识似的。
  白清运说道:“你看看人家沈蓉,比你还小,就这么懂事。我啊,我真是要被你活活气死了!”
  沈蓉继续说道:“伯父,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们当警察的,都这副脾气。说话一点不讲艺术,就知道横冲直撞。”
  白清运气嘟嘟地看了看白正天。
  沈蓉又说道:“伯父,其实呢,正天话说的不中听,但是理还是有的。我们真的怀疑相爱相利组织,所以想到您这里来求证一下。”
  白清运看了看沈蓉,突然笑了,指着沈蓉说道:“你们俩啊,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很好啊。”
  沈蓉娇嗔地说道:“伯父,我们哪有啊?”
  白清运说道:“这个理事,其实就是个虚职。”
  白妈妈又插话道:“你爸呀,这个理事那个理事的,头衔多着呢。现在的人,哪个不想攀个市领导给自己冲冲门面啊?我早说你爸了,弄这么多头衔干什么?累不累啊?这不得了,出事了吧?”
  白妈妈一口一个“你爸”,虽然她指的可能只是白正天,但还是让沈蓉的一脸一红一红的。
  白妈妈说完,白清运便骂了句:“你懂个屁。”
  沈蓉忙说道:“阿姨,这个基金会到底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呢。谈不上什么出事不出事的。”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白妈妈赶快接听了,然后叫道:“找你的。”
  白市长起身去接电话了,白正天和沈蓉也站起来,告辞而去。
  临出门时,又听到白市长对着话筒训人:“吃饭?吃什么饭?让他以后办事稳妥一点,不要老是让我找人给他擦屁股!你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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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47
  弘轩工艺品厂的保安员纪刚坐在值班房里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视,做这份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吧。最开始的时候,纪刚小心谨慎生怕出什么篓子,可是一年多来一直太平无事。弘轩工艺品厂位于凤凰市郊,由于地处偏僻,一到晚上便冷冷清清,估计连贼都嫌远吧?工作一年多来,纪刚发现工艺品厂的老板林笑特别敬业,经常半夜三更地还到厂区来看看,有时候跟他拉拉家常,有时候行色匆匆。
  这天他看了一会儿电视,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了一阵喇叭声,他赶紧走出去看看,又是老板来了。
  他赶紧打开工厂大门,向老板敬礼。
  林笑开着车缓缓进入大门,摇下车窗,对纪刚喊道:“辛苦啦!”
  林笑经常这样问候纪刚,纪刚最初感到受宠若惊非常局促,后来便开始得意起来,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老板。
  他赶紧回道:“应该的,应该的,林总,您又来加班了?”
  “有点事做办,”林笑说着,拿出一条香烟来,递给纪刚,“拿去吧!”
  纪刚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谢谢林总!”
  林笑摆摆手,将车开到厂房下面。
  办公室在三楼,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旅行包,匆匆地走上楼去。
  他脑海里一直闪现着一个数字:7。
  他特别兴奋,也许7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数字吧?
  林笑的办公室装修非常古典,一色的红木家具,四面墙壁全部做成了壁龛,摆放着弘轩工艺品厂生产的各种工艺品,龙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一应俱全。
  林笑走进办公室,打开灯,拉下百叶窗,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的壁龛处,端详着一件件做工精美的工艺品,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纪刚抽着老板给的香烟,心里喜不自禁,他看着林笑办公室的灯点亮了,他知道,接下来就该拉上百叶窗了。
  这时,远处突然开来一辆汽车,两道灯光直直地照射过来。
  纪刚坐起了身子,向外探视。
  一年多来,除了林笑,从来没有人晚上开车经过这里。
  难道是林总的朋友?
  纪刚走到值班房外,看着灯光越来越近。
  可是,车灯突然消失了,连先前隐隐约约的引擎声也停止了。
  纪刚胡疑地看着远方,不知道那辆车突然跑到哪里去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只能通向弘轩工艺品厂。
  这里实在太偏僻了,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只有这么一家厂子。
  谁会半夜三更地开车到这里来呢?
  如果是走错路了,也该掉头回去,不应该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难道是林总有什么仇人?
  不对!
  纪刚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林笑一直谦恭有礼和蔼可亲,怎么会树敌呢?
  也许,也许……
  纪刚禁不住笑了笑,也许是一对野鸳鸯吧?
  他回头看看厂房,林总办公室的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林笑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走下楼来,将包放到汽车的后背箱里,然后钻进汽车,点燃引擎,缓缓地开了过来。
  他向林总招招手,想告诉他远方那辆汽车的事,但是林笑只是在车内挥挥手,一踩油门就扬长而去了。
  也许,真的只是一对野鸳鸯吧?
  林笑驾车向市区奔去。
  想着那个数字7,他不禁又笑了,不自觉地背诵起诗人北岛的名篇: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为了在审判前/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车后突然闪现的两束强光打断了他的吟诵。
  他疑惑地看看倒后镜,不禁一抖丛生。
  怎么会呢?
  这么晚了,这条路上怎么会有其他车呢?
  他踩踩油门,车速变快了。
  但是后面那辆车依然不紧不慢的,林笑这才嘘了一口气。
  也许只是迷路的人吧?
  可是,又过了十几分钟,林笑已经驾车到了市区,那辆车还是跟在后面。
  不可能是巧合!
  林笑越来越慌张,他急忙拿出手机,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拨通了电话。
  
48
  走出白正天家门后,沈蓉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匆匆地走路,时不时摇摇头,这让白正天感到非常奇怪。
  沈蓉看着白正天说道:“我觉得林笑有问题。他卖的那些绢,还有他朋友那幅《清明上河图》都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卖的那些绢说是宋朝的古物,实在太可疑。要知道,绢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保存的时间不象纸那么长。无论保存得有多好,不受任何意外损伤,只是空气的自然浸蚀,年代久远的绢就会变得糟脆。基本上,百年以上的绢,已经没有韧性了。明代初年的绢,至今已经腐败得不能碰触……”
  “可是《清明上河图》不就是画在绢上的吗?不是一样保存到现在?”白正天打断了沈蓉问道。
  “那是因为宋朝的绢,装裱得比较好,胶水把绢隔离开来,无法与空气接触,所以才能流传至今。”
  “所以朗风轩的宋绢是假的。”
  “对,不但那些宋绢是假的,就连那幅《清明上河图》用的绢也是假的,这就更奇怪了,”沈蓉皱着眉头说道,“那个画却像是真的,你记得那幅图上的破损处吗?”
  “记得,”白正天点点头,他不知道那么一个小小的破损,何以引起沈蓉这么大的兴趣。
  沈蓉继续说道:“《清明上河图》真迹在同样的位置,就是距画首约80厘米处,也有一个破损。”
  接着沈蓉讲了一个关于《清明上河图》的故事。
  1973年,故宫对《清明上河图》进行重新揭裱的时候,专家看到画面上有一处残缺,残缺的部分补了一块绢,绢上补画了一头牲口。当时的北京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杨伯达认为:“卷首稍后,在汴梁市郊店铺林立的街衢上,一队扫墓后匆匆返回的轿骑,前导的一匹马突然发情狂奔,在此惊险关头,一个老翁赶忙抽身要抱起蹒跚学步的幼孙。原来在老翁背后柱子旁边残缺了一大片,原绢已经轶失了,到明末清初揭裱时,补绢画了一头‘尖嘴立牛’正在张口嘶叫,殊碍原画意境。”于是1973年新裱时就把这块补上的绢揭下来了,留存归档,不再复原。这事本来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到1997年的时候,有一个农民站出来向故宫叫板了。这个农民叫王开儒,是个文物爱好者,1990年创办了“炎黄轩”,宗旨是穷毕生精力复制中国历代名画。同年6月,他带着儿子进了北京故宫,说儿子已经传承了他的技艺,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他的家族愿意为故宫藏画的复制而永远奋斗。故宫被他的愚公精神所感动,答应让他先试试齐白石的作品《红梅图》,结果一试就让故宫满意,从此与故宫签约,成为复制故宫藏画第一人。1997年,王开儒成功复制了《清明上河图》,就在这时他发现《清明上河图》在1973年重新揭裱的时候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认为杨伯达所说的“尖嘴立牛”其实是一头发情的壮年母驴。尽管年代久远,绢素残破,但发情母驴神态毕肖,而拴在斜对面铺下那只张嘴嘶叫、四蹄翻刨的牲畜,体小,耳大,立鬃不垂,正是一头公驴。王开儒建议故宫博物院恢复原貌,但是故宫博物院并不认可王开儒的推断,至今未做修改。
  听着沈蓉讲完这段故事,白正天问道:“你父亲与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沈蓉说道:“那时候我还小呢,也不知道我父亲与此事有没有关系,他对王开儒的说法应该不赞同吧?如果赞同的话,那头驴不就加进去了?”
  白正天沉默了,陷入了思索当中。这头驴与睚眦、与墨家组织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蓉继续说道:“要不是那幅《清明上河图》多了几个人物,我肯定会认为那就是故宫丢失的真迹。可是,林笑为什么要说那些绢是宋绢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无奸不商?”
  林笑的弘轩工艺品厂生产睚眦工艺品,而且又慷慨地向相爱相利基金会捐款,白正天早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现在再听到沈蓉的分析,马上说道:“走,我们去他的厂子看看。”
 沈蓉曾经在弘轩工艺品厂实习过,在她的指点下,白正天顺利找到了地址,远远的,看到工艺品厂的一个房间里透出了亮光。
  “这个厂子晚上也要加班吗?”
  “没有,从来不加班的,”沈蓉仔细看着那扇窗户,“那是林笑的办公室。”
  “这么晚了,他还来干什么?”白正天低声嘟囔着。
  他把车驶离马路,在荒草堆中停下车,关掉车灯,然后拿出一个夜视望远镜,对着那扇亮灯的窗户。
  可是,电灯突然关掉了。
  接着,林笑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走下楼来。
  “一个老总,深更半夜的,背着一个旅行袋干什么去呢?”
  沈蓉说道:“他不是接了一个电话吗?对方似乎是跟他要七套货物。”
  “什么货物这么贵重啊?要老总亲自送货?”
  远远的,林笑的车开来了。
  等车过去了很远,白正天才启动引擎,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进了市区了,灯光明亮起来。
  林笑已经发现了他们,在过一个红绿灯时,猛的一踩油门,闯了过去。
  白正天也跟着急踩油门,疯狂地追上去。
  两辆汽车沿着凤凰河旁的马路彪起车来。
  前方就是彩虹桥了。
  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
  林笑的车一路狂奔冲了过去。
  紧接着,彩虹桥方向开来一辆大货车,停在了十字路口。
  白正天着急地按着喇叭,可是那辆大货车还是纹丝不动。
  眼看着林笑的车越来越远了,白正天再也追不上了。
  大货车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走下车来。
  白正天气呼呼地一打方向盘,转到一个小胡同里,然后七拐八弯地又回到了主干路上。他不停地踩着油门,希望还能追上林笑。
  在又一个红绿灯前,他看到了林笑的车。
  沈蓉叫道:“追上了追上了,快,快!”
  绿灯亮了,林笑的车启动了。
  白正天踩紧油门,一下子冲上前去,然后急打方向盘,拦住了林笑。
  林笑看到一辆汽车突然横到了自己面前,赶紧踩紧刹车。
  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就差一点点,两辆车就要撞在一起。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笑的车停了下来,他气愤地走下车来,刚准备开骂,却发现那辆霸道的车里走下来的上警察白正天和那个凤凰大学的学生沈蓉。
  白正天冲着林笑就骂道:“你老实点儿,不许动!”
  “白警官,这是怎么了?”
  “废话少说,把后备箱打开。”
  “你有搜查证吗?小心我投诉你!”
  白正天走到林笑跟前,说道:“投诉我之前,先把后备箱打开!”
  林笑急了:“如果我不开呢?”
  “我同样可以告你妨碍公务!”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笑咕哝着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白正天上前打开旅行包的拉链,只见里面装着七个礼品盒。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里面装的就是睚眦刀鞘。
  白正天打开一个礼品盒,不禁感到失望,那里面不是什么睚眦刀鞘,只是一件普通的睚眦工艺品。
  他不甘心,把一个个礼品盒全都打开,全都是工艺品。
  林笑问道:“白警官,你到底要找什么?你怀疑我贩毒吗?”
  白正天忍着怒气说道:“没什么,只是例行检查。记住,我叫白正天,投诉的时候,别把名字说错了。”
  
49
  白正天开着车,懊恼到了极点,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脑子里乱成了一片,理不出个头绪来。林笑的车里的确没有找到睚眦刀鞘,但是这就能证明他的清白吗?毕竟他曾跟丢了林笑十几分钟。而这十几分钟时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车经过凤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沈蓉突然问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李老师?”
  白正天几乎想也没想就说道:“不用了,那里有我同事守着呢。”
  沈蓉喃喃说道:“李老师怎么会得罪墨家组织呢?”
  白正天看看沈蓉,正准备回答,却突然一踩刹车,沈蓉冷不丁身子前倾,额头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她吓得脸色苍白,惊恐地问道:“怎么了?”
  白正天的语气里带着冷峻,夹杂着一丝兴奋。
  沈蓉往前方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这里算是比较繁华的路段,每栋建筑物都霓虹闪烁,有的仅仅是漂亮的灯光工程,有的则是宣传广告。她疑惑地看着白正天说道:“什么都没有啊!”
  “你再看公交站台。”
  夜已经很深了,公交站台上没有一个人,硕大的广告招牌发出清冷的光芒。她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
  白正天微微笑道:“你看公交站牌上是什么广告。”
  那是中国移动的广告,沈蓉念道:“中国移动信号今起覆盖地铁全线。”
  “对了,”白正天说道,“就是这个!”他转过头来看着沈蓉问道,“那天胡德财走进地铁站的时候,睚眦杀手怎么跟他联系?”
  沈蓉奇怪地看着他,说道:“那天中国移动的信号还没有覆盖地铁,我们这才跟他失去了联系。睚眦杀手如何能联系他呢?”
  “嘿嘿,不见得,”白正天说道,“如果睚眦杀手不跟他联系,胡德财怎么知道要在凤河大厦下车?”
  “可是怎么可能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跟他说!”
  沈蓉睁大了眼睛:“你是说,睚眦杀手跑到胡德财身边跟他说的?”
  “目前,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白正天加了油门,往前直冲,“我们去找胡德财!”
  将近晚上十二点,白正天和沈蓉赶到了胡德财家。
  胡德财的老婆犹疑地打开门,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公安局的,找胡德财问话。”
  胡德财的老婆愤怒地瞪了白正天一眼,说道:“你们把老胡害得还不够惨吗?”
  白正天不想跟她争辩,只是说道:“很简单几个问题,一会儿就好。”
  对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们问吧,只要能问出什么来。”
  白正天和沈蓉到客厅里坐下。
  一会儿的工夫,胡德财被老婆牵着手走出来。
  两个人都吃惊地看着胡德财。
  几天不见,胡德财整个人都憔悴了,眼神散乱无光。
  白正天说道:“胡先生,我们来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胡德财痴痴地看着他,嘴角涎水直流:“天下之害,天下之害……”
  沈蓉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胡德财的老婆说道:“疯了,被你们逼的。”
  白正天愤怒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问道:“胡先生,那天在地铁站,谁跟你说过话?”
  “嘿嘿,嘿嘿,”胡德财还是痴痴地笑着,“天下之害,天下之害……”
  胡德财的老婆说道:“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
  白正天不甘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睚眦刀鞘的照片,问道:“你还认识这个吗?这是睚眦,就是他逼着你走进地铁站,走上凤河大厦的。”
  胡德财怔怔地看着照片,然后越来越惊恐,他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谁在地铁站跟你说过话?”
  “睚眦,睚眦,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胡德财紧张地左右张望,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朝白正天砸来,白正天一偏头躲过去了。
  胡德财的老婆说道:“你们满意了吗?要不要把他抓走啊?”
  沈蓉歉意地说声对不起,然后带着白正天离开了。
  白正天长长地叹口气,说道:“没想到,没想到。”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文化广场地铁站!”白正天毫不犹豫地说道。
  沈蓉笑道:“你看都几点啦?人家早下班了。”
  白正天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那只好明天去了,”然后又问道,“累不累啊?”
  “本来还不觉得,你一问就累了,”沈蓉笑道。
  沈蓉在白正天家睡了一觉,又把白正天赶到了沙发上。第二天一早,两人匆匆吃点早饭,便赶往文化广场地铁站。
  值班的工作人员听说警察办案,忙把当天的录像带调出来,交给白正天。
  文化广场地铁站的值班室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室外匆忙行走的人流。
  白正天将一盒磁带放进带仓,开始审看起来。
这盒磁带是直对着站台的摄像头录下来的。
  白正天依稀记得,胡德财走进地铁站大约是下午两点钟的光景,于是把磁带直接倒到下午一点五十分的位置,然后一个细节都不遗漏地看起来。
  这种事情是很繁琐累人的,看着屏幕上的人来人往,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终于,胡德财惊惶失措地走了进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
  然后紧张地左右张望。
  白正天和沈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胡德财惊恐的表情,仿佛睚眦杀手就在身边。
  一个身穿风衣、衣领高高耸起的身影突然闯入到屏幕里。
  两个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人有问题。
  那人一直在胡德财身边站着,尽管胡德财不停地走来走去,但是那人一直无动于衷。
  前往凤河大厦方向的列车进站了。
  胡德财着急地张望着,希望得到一些最新的指示。
  穿风衣的人,还是笔挺地站着,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
  列车停下来了,门打开了。
  乘客纷纷地下车,胡德财正打量着每个人走出来的人。
  过了一会儿,列车的门开始缓缓地关上了。
  穿风衣的人突然猛推了一把胡德财,将胡德财推进了车厢,自己也随即跟了进去。
  胡德财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但是,白正天和沈蓉却看不到那人的脸!
  “啪!”白正天猛的按了停止键,然后一帧一帧地往后回放,希望能看到那人的脸。
  可是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而且对地铁站的设施非常熟悉,他从没有向摄像头看过一眼,一直背对着摄像头。
  “把所有磁带都拿出来!包括各个地铁出入口的,还有闸机口的……”
  一个工作人员把七盒磁带全部堆放到白正天面前。
  白正天先把闸机口的监控磁带放进带仓,直接倒到下午一点半,然后开始快进!
  沈蓉一直紧张地看着电视屏幕,希望能再次找到穿风衣的人!
  “停!”沈蓉突然叫道,与此同时,白正天已经按了停止键。
  屏幕上就是那个穿风衣的人,他正在通过闸机,进入地铁。
  可是,他的脸还是没有露出来。
  他对这个地铁站太熟悉了,似乎知道每个摄像头的确切位置。
  白正天不甘心,把每盒磁带看了一遍,除了知道他是从离文化广场最近的C出口进入地铁站之外,其他的,依然一无所知。
  他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白正天几乎绝望地回头看了看沈蓉。
  沈蓉的脸色也非常凝峻。
  又一个希望落空了。
  白正天怏怏地站起来,看看窗外匆匆忙忙的人们,他想象着那天睚眦杀手就是从这里走进地铁站的。
  两个行人经过值班房的窗外,好奇地探视着屋里的人们。
  由于他们遮住了光线,白正天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他扭头准备离去,却突然叫道:“对了!”
  沈蓉不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只见白正天又匆匆地坐下来,两手在那一堆磁带里扒拉着寻找,边找边说:“第一盒磁带呢?”
  一个工作人员赶紧把第一盒磁带找出来,放进带仓。
  白正天匆匆地把磁带倒到胡德财上车的瞬间,然后慢慢回放!
  “就是这里了!”白正天指着屏幕说道。
  画面上,列车刚刚停下来。
  门还没有开。
  车厢里站着七八个乘客准备下车。
  胡德财和穿风衣的人站在车厢外面等待。
  沈蓉看着这个画面,不知道暗藏了什么玄机。
  白正天指着车门玻璃说道:“看,这是胡德财的影子,而这就是那个神秘人的影子!”
 50
  凌晨四五点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凤凰市的彩虹桥旁,一个人提着一个旅行包,孤零零地站在桥头,看看手表,看看黑黢黢的河面。
  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那人陡然来了精神,晃了晃旅行包,看看来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河面。
  摩托车在那人身边停下,低声问道:“老兄好雅致。”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老兄是生意人?”
  “是,卖画为生。”
  “《清明上河图》有卖吗?”
  那人瞥了一眼摩托骑手,问道:“你要哪一幅?”
  “会说话的有吗?”
  那人笑道:“会说话的《清明上河图》,您得自己画。”
  “自己怎么画?”
  “我可以给你提供文房四宝。”
  “我要七套。”
  那人拎起旅行包递给摩托骑手:“这里就是,画得漂亮点儿!”
  摩托骑手接过旅行包,往背上一搭,笑道:“画图,我是高手。”
  说罢,一踩油门,摩托车扬长而去。
  那人看着摩托骑手远去的身影,微微地笑了。
  
  白正天拿着地铁站的监控录像带,和沈蓉一起匆匆地回到局里,找到韩雪:“快,帮我看看这饼磁带!”
  看着白正天如此匆忙,韩雪不敢怠慢,立即把磁带放进了带仓,电视屏幕上显示出地铁站里两个人的背影。
  “这是什么?”她不禁问道。
  “这个是胡德财,这个是睚眦杀手,”白正天指着屏幕说道,“你看这个杀手在玻窗上投下了一个影子。”
  “知道了,交给我吧!”
  韩雪从视频上截取一帧图片,然后通过一款先进的绘图软件进行操作。
  地铁站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出来的画面,分辨率特别低,只有330线。即便不做任何放大,看起来都会觉得有点模糊,何况要进行放大处理呢?
  当韩雪把图片放大到车门占据了整个屏幕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是黑乎乎一片了。
  但是韩雪还在不慌不忙地处理着。
  沈蓉看着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不禁担心地问道:“这能看出什么来啊?”
  其实白正天也心存疑惑,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工作,他知道任何镜头都存在像差,物体上的一点,通过镜头成像后并不是一点,而是一个分布,这个分布被称为弥散圆。在物体上很接近的两点即便本来是能分辨的,成像之后也有可能变成不能分辨的了。根据瑞利判据,如果两点之间的光强不超过最大光强的81.1%,这两点就是可以分辨的。否则,这两点就会连成一片而不能分辨。现在,列车车门充斥了整个电脑屏幕,胡德财和睚眦杀手的影像已经模糊一片了,何况车门上的映象呢?
  韩雪似乎看出了白正天的疑虑,笑道:“放心吧,我们这套设备用了最先进的数字成像技术,再低的分辨率都能看清楚。”
  听着韩雪的解释,白正天才放宽了心,随手拿出一份报纸翻阅起来。
  头版头条便是一个醒目的通栏大标题:
  
  九虹大桥坍塌事故调查 桥梁设计超前质量无问题
  
  白正天忙翻到相关的版面,仔细阅读起来,看完之后气得把报纸一摔,恨恨地骂道:“蛀虫,蛀虫!”
  沈蓉问道:“怎么啦?”
  正在做着成像处理的韩雪忍不住插嘴道:“哈哈,你看看报纸就知道我们的白大警官生什么气了。”
  沈蓉拾起报纸看了看,也觉得非常愤懑:“专家组竟然认为,九虹大桥质量没问题?”
  白正天冷笑一声:“是啊,季风影像,下雨太多,于是桥就塌了。鬼扯淡!”
  韩雪把电脑的图像又放大了一倍,边进行着修正边说道:“睚眦又该出现了吧?”
  白正天早有疑虑,但是睚眦会向谁下手呢?
  “九虹大桥是哪家公司建的?”白正天问道。
  “新闻报过,是凤凰市飞达路桥集团建设的,”沈蓉说道,“老板叫杜宇清。”
  “杜宇清?”白正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韩雪呵呵笑道:“你当然熟悉啦!”
  “什么意思啊!”
  “好啦!”韩雪一拍双手兴奋地叫道。
  电脑屏幕上的图像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是地铁列车车门的特写。
  一个人的脑袋渐渐地浮现出来。
  看到了他的额头,看到了他的眼睛!
  然后,整张脸都清晰地闪现在电脑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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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51
  客人已经到齐了。
  每个人的高脚杯里都斟了浅浅的洋酒。
  凤凰市飞达路桥集团董事长杜宇清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谢谢各位领导今天赏脸,我先敬各位领导三杯。”
  说罢一仰头,杯中洋酒涓滴不剩全倒进了肚子里。
  接着倒酒,再喝;接着倒酒,接着喝。
  接连三杯下肚,杜宇清面不改色心不跳。
  客人轰然叫好:“杜老板,好酒量!”
  杜宇清必恭必敬地说道:“哪里哪里,酒量有限,诚意无限。现在,我再敬各位领导一杯,这杯酒,我们一起喝。”
  客人们呼啦啦站起来,互相碰杯,互相说着恭维的话,然后全部喝了。
  这桌酒席,杜宇清做东,其他六位都是他请来的贵客,两个是凤凰市公路局的领导,一位是王明志处长,一位是唐敬山处长。另外四位都是凤凰市响当当的建筑方面的专家学者,一位是全国知名的桥梁专家、设计大师任克繁,一位是凤凰大学建筑学系的林海教授,一位是凤凰市规划设计院的黄达桂主任,还有一位桥梁工程师吴弘华。
  这几位能凑到这个酒席桌上,都是拜九虹大桥所赐。
  九虹大桥坍塌之后,凤凰市立即成立了九虹大桥坍塌事故技术安全鉴定专家组,通过凤凰市公路局王眀志处长和唐敬山处长的牵线搭桥,杜宇清宴请了每位专家组成员,在王、唐二人的授意下,杜宇清尤其加强了与专家组中核心人物任克繁、林海、黄达桂、吴弘华的联系,并亲自到酒店房间拜访,这种拜访,绝不能是空手而去的。
  九虹大桥发生坍塌那天,杜宇清几乎崩溃了,他觉得等待着自己的将是灭顶之灾,为此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所以,今天晚上的宴请,他不惜花了血本。酒是两万多一瓶的金冠马爹利,菜就更讲究了,鱼翅、龙虾、鲍鱼、海参、燕窝、雪蛤……什么名贵点什么,什么派头吃什么。
  等诸位客人吃了几口菜之后,杜宇清又站起来,说道:“我这次化险为夷,都靠诸位领导费心了,我来打个通关,聊表敬意。”
  任克繁忙摆摆手说道:“杜老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对九虹大桥的调查,是以事实为依据的,自始至终都秉承着客观真实、实事求是的态度。如果说九虹大桥设计上的确有问题,我们也会好不含糊地指出来的。”
  杜宇清忙说道:“是,是,就是因为各位专家、领导求真务实的态度,才给我洗脱了不白之冤啊。很多人都说九虹大桥是豆腐渣,怎么可能吗?”
  吴弘华说道:“也是你杜老板今年流年不利啊,谁知道这雨一下下这么多天呢?再怎么好的工程,再怎么好的桥,天天泡在水里也不行啊!”
  “是是是,还是各位领导理解我啊!”杜宇清端起酒杯,说道,“我来敬各位领导。”
  杜宇清从身边的任客繁开始,然后吴弘华、林海、黄桂达、王眀志、唐敬山,一个个喝下来,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王眀志处长说道:“我们杜老板这几天其实也没睡好,虽然说桥塌了不是他的责任,但是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对那些死难者家属,他每家给了三千元慰问金。”
  四位专家纷纷点头表示赞赏。
  唐敬山补充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三千元,已经是仗义疏财了,可是还有人不满意,天天上访天天闹,害得我们白市长的日子都不好过。”
  林海夹了一口龙虾,塞到嘴里,咕哝着说道:“嗨!这种刁民,到处都有。”
  正说着话,服务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手里一个托盘,盛着七个炖盅,开始给各位上菜。
  黄达桂咽下一口鲍鱼,抬头问道:“这又是什么菜啊?”
  服务生说道:“佛跳墙。”
  黄达桂看着杜宇清说道:“杜老板真是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这佛跳墙是福州的一道名菜,把鱼翅、鸭肫、刺参、猪蹄筋、干贝、鱼唇、金钱鲍等十几种原料,放在炖盅里文火清炖。揭开盖子就香飘四溢,吃在嘴里更是美不胜收。
  杜宇清说道:“凤凰市的佛跳墙,属这家馆子做得最正宗,来,各位领导尝尝。”
  众人欣然揭开盖子,一股热气冒出来,每个人都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可是之后,每个人都疑惑地看着炖盅。
  炖盅里没有鱼翅,没有刺参,没有干贝和金钱鲍。
  有的只是一块木头。
  
黄达桂伸出筷子把炖盅里的木头夹起来。
  那是一把刀鞘形状的木头。
  “这是什么啊?”他疑惑地问道。
  众人都奇怪地把各自炖盅里的刀鞘夹出来,反反复复地看着。
  刀鞘一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另一面用篆书写着十个大字,任克繁念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这是什么啊?”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唯一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佛跳墙被人换了。
  杜宇清把服务生叫进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们上的什么菜?”
  服务生一看这架势,也觉得大事不好,忙说道:“对不起老板,也许是上错了。”
  “上错了?”杜宇清呵斥道,“你们酒店还有这道菜吗?分明是你们故意的。”
  “不会的,不会的,”服务生忙说道。
  “把你们经理叫来。”
  一会儿的工夫,楼面经理急匆匆地走来了,问明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忙不迭声地道歉:“我们马上给您重做。”
  “不,重做是小事,”杜宇清说道,“今天都是全国著名的专家学者在这里,你们这么搞,是破坏了凤凰市的形象。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到底,究竟是什么人故意在捣乱!”
  楼面经理连声应着,转身问服务生:“刚才谁上菜的?”
  “是我,”服务生怯生生地说道,“可是菜传上来之后,我也没动过啊。”
  “谁传的菜?”
  “小郭。”
  “你把他叫过来。”
  服务生转身走了,楼面经理继续向诸位客人赔礼道歉:“今天这顿饭,打个八折,还请各位老板原谅啊,出了这种事,我们酒店也是非常过意不去的。”
  杜宇清鼻孔里哼了一声。
  唐敬山说道:“你们这个酒店一向声誉不错,怎么偏偏今天出问题了呢?杜老板说得没错,今天都是全国各地的专家跑到你这儿吃饭,你看,你这不是给凤凰摸黑吗?”
  楼面经理继续陪着笑脸。
  服务生走了进来,经理忙问道:“小郭呢?”
  “找不到他人。”
  “什么?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杜宇清白了经理一眼,然后挥挥手:“你们先自己调查去,我们还要吃饭去。”
  楼面经理又连陪了几次罪,离开了包房。
  林海说道:“现在这服务业啊,水平一直没长进。”
  一句话,又引得大家开始谈论起服务业的发展来,说到最后,王明志说:“服务业的水平再怎么差,但是凤凰市有一种服务业,那可是响当当的一流水平。”
  黄达桂剔着牙齿说道:“哈哈哈,知道知道。”
  任克繁明知故问:“哦?什么服务业?”
  王明志没有回答,转头问杜宇清:“杜老板,接下来的节目,应该安排了吧?”
  “安排了,安排了,新鲜水果,世界风情,保管各位领导满意。”
  唐敬山说道:“我们这里有登高望远、空中秋千、风云际会、周游世界,还有星球大战呢!”
  “哦?”任克繁笑嘻嘻地问道,“星球大战?”
  杜宇清说道:“待会您就知道了,今天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好,好,好,”任克繁连连点头。
  酒足饭饱,几个人都微微有点醉了。
  杜宇清又把经理叫来,经理说那个叫小郭的服务生一直没找到,并表示一定对他严肃处理。
  杜宇清摆摆手:“算了算了,把账本拿来,签单!”
  七个人从酒店鱼贯而出。
  夜风吹来,每个人都觉得凉爽无比。
  可是,一会儿每个人都觉得犯晕了。洋酒就是这样,后劲比较大。杜宇清更是一弯腰,全吐出来了,一阵腥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杜宇清的司机将他那辆豪华商务轿车开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陆续上了车,杜宇清不好意思地说道:“出丑了,各位领导不要见笑啊。”
  “哪里哪里,杜老板很豪爽啊。”
  杜宇清吩咐司机:“去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是凤凰市新开的一家五星级会所,各种桑拿设施一应俱全。
  吴弘华说道:“在水一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在水一方,这个名字取的有味道。”
  唐敬山说道:“里面更有味道,哈哈哈。”
  众人又议论了一番凤凰市发达的第三产业,王明志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皱起了眉头,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杜宇清含糊不清地说道:“在水一方嘛!”
  “怎么越走越荒凉了呢?”
  杜宇清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着窗外,也发现不对劲,对着司机就骂:“你干什么吃的?你这是去哪儿呢?”
  司机冷冷地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宇清看了看司机,发现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你是谁啊?”
  司机突然一踩刹车,众人一齐向前撞去,撞到了前排座位的靠背上,有几个人禁不住哇哇地吐起来。
  杜宇清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发现陌生的司机拿着一个喷筒朝他一喷,然后他就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欲睡了。
  
52
  白正天和韩雪匆匆离开警局,直奔杜宇清家。连他都觉得杜宇清该死,何况睚眦杀手,何况墨家组织呢?可是杜宇清不在家,杜夫人说老公出去应酬了。
  两人急忙又直奔酒店,一路上白正天猛踩油门,汽车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沈蓉突然笑道:“其实,你晚去几分钟也没什么不好。”
  白正天也跟着笑笑:“杜宇清的狗命不算什么,但是抓到睚眦杀手,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墨家组织。”
  说罢,又是一脚油门。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酒店,冲到前台询问杜宇清是在哪号房间吃饭。
  值班经理疑惑地看着他们,刚准备回绝二人,白正天马上掏出了证件。值班经理说道:“刚走。”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刚说完,只听楼梯口传来一片吵闹的声音,几个服务生和楼面经理走下楼来。其中一个服务生气愤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人啊?走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冲着就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正天连忙走到服务生跟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服务生姓郭,刚准备给客人去端佛跳墙,却突然被人喷了迷药,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工具房里。
  白正天忙问:“你是给哪号房送菜的?”
  “金玉满堂,”小郭说道。——那是房间的名字。
  白正天转身问值班经理:“杜宇清是在那个房间吃饭吗?”
  值班经理还没说话,楼面经理先开口了:“是,就是在那里。”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于是楼面经理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吃饭的七个人都收到了睚眦刀鞘?”白正天问道。
  “什么?”楼面经理不知道白正天在说什么。
  沈蓉解释道:“炖盅里的木头刀鞘就叫睚眦刀鞘。”
  “是,都有,每人炖盅里都有,”楼面经理说道,“我刚才还问了小郭呢,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小郭气愤地说道:“那七份佛跳墙全倒在我身边了,真他妈浪费,不吃也不要这么糟蹋嘛!”
  正说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闯进酒店,嚷嚷着要报警。
  值班经理问道:“先生,出什么事了?警察就在这儿。”
  来人叫孟飞,是杜宇清的司机。
  他遭到了跟小郭一样的袭击。
  白正天问道:“你的车上有安装GPS定位系统吗?”
  “装了!”
  “车牌号码多少?”
  司机报了车牌号码之后,白正天马上拨打了卫星定位监控中心的电话,报了车牌号码,然后等了大约两三分钟之后,对方告诉他,杜宇清的车正沿着鹏程路向西移动。
  鹏程路,位于凤凰西郊。
  那是九虹大桥的方向。
53
  杜宇清是被冻醒的,也是被吵醒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黢黢的郊外,除了汽车的车灯,再也没有任何灯火。借着灯光,他看到了一座断桥,桥基还矗立在河的两岸,断裂的桥面已经被拆除了。
  这是九虹大桥,倒塌的九虹大桥。
  周围一片吵闹的声音,有的人声嘶力竭地呼救,有的人正苦苦哀告。杜宇清请来的六个客人都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神秘的陌生人。他穿着一身风衣,斗篷盖住了整张脸,在车灯的映照下,仿佛一个黑洞,仿佛一只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怪物。杜宇清倒吸一口冷气,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也被五花大绑着。他大叫道:“放开我,你是什么人?”
  任克繁叫着:“求你了,放了我们吧。我们不报警,绝对不报警,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王明志挪动着膝盖:“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开口,不管多少钱,我都给。”
  唐敬山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黄桂达问道:“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吴弘华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哀哀地哭泣着,说不出话来。
  林海则一个劲地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但是他的声音迅速消逝的茫茫的黑夜中了,被潺潺的流水带走了。
  陌生人缓缓走到任克繁面前,问道:“你叫任克繁?”
  “是,是,”任克繁点头如捣蒜。
  “桥梁专家,设计大师?”
  “这个……嗯……”
  “是不是?”
  “是。”
  “九虹大桥为什么会塌?”
  “这个,这个,”任克繁说道,“调查结果不是已经公布了吗?由于季风影响,雨量太大……”
  任克繁还没说完,就被陌生人打断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是,是,饶命,饶命,”任克繁战战兢兢地说道。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饶。”
  说罢,拎起任克繁身上的绳索,沿着马路将他拖到河边尚未拆除的桥面上。
  桥面离河水有十几米高。
  夜风吹来,带来了河水的味道。
  任克繁两腿发抖,继续哀求:“你高抬……啊……”
  陌生人不容他说完,一把将他推到河里。
  只听扑通一声,任克繁的惨叫声也随即消失了。
  夜,又静了下来。
  可是,这种安静很快被打乱了,剩下的人们见告饶已经没用了,便一起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陌生人捡起几块碎石头,塞到每个人的嘴里。
  几个人发出呜咽的声音,并挣扎着。
  但是无济于事。
  只有林海的嘴巴空着,他惊惶失措地看着陌生人,此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希望有奇迹发生,希望陌生人能放了他,又担心自己遭受任克繁一样的命运。
  陌生人走到他跟前问道:“凤凰大学建筑学系的林教授?”
  林海木然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哀求。
  “九虹大桥为什么会塌?”
  林海明白了,绝不能像任克繁那样说谎了,于是赶紧说道:“这座桥,设计上就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个……我……我不知道,”林海说道。
  “好!”
  陌生人说完,拎起林海,走到桥面的断裂处,不容林海分说,直接把他扔到了河里。
  又是扑通一声。
  余人都知道末日到了,如此五花大绑地被扔到河里,活下来的几率为零。
  陌生人将黄达桂嘴里的石块拿出来,还没等着他问,便急忙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们根本就没仔细检查过,我们只是奉了指示,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求求你,饶了我吧。”
  陌生人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黄桂达的唠叨,如法炮制,将他扔到了河里。
  剩下的四个人躺在了地上,努力滚动着身子,希望能逃出生天。
  陌生人一人踹了一脚,之后取出吴弘华嘴里的石头,吴弘华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
  “桥梁工程师?”
  吴弘华没有回答,还是看着他。
  “别以为装出这么一副熊样,就能饶了你。”
  他拎起吴弘华,扔到了河水里。
  接下来是王眀志,他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你了,你开个价吧。”
  “一百万怎么样?”
  “好好好,”王眀志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睛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陌生人点点头,说道:“公路局一个处长,哪儿有一百万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不会,”求生的欲望已经压倒了一切,王眀志赶紧分辩道,“公路局油水很多的,签个字,就有十几万的进帐,我拿的出,我拿的出,我马上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送过来。”
  陌生人再次点点头:“好,很好,签个字,你拿十几万。这次,杜宇清给了你多少钱?”
  “十万,真的,只有十万。”
  “只有十万?你胃口不小啊!”
  说罢,拎起王眀志走向桥头。
  “你不是答应我要放了我吗?我马上让我老婆送钱来,你不能……”
  “我嫌你的钱脏!”
  说罢,一脚将王眀志踹到河里。
  当唐敬山嘴巴里的石头被取出来后,急忙说道:“我还有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双亲,他们全靠我一个人养啊,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你有老婆孩子父母双亲,那些死难的人们难道就没老没小了吗?”
  “可是,可是,”唐敬山连说几个“可是”,“那桥不是我修的啊!我也没签过字啊!”
  “我知道,”陌生人说道,“但是,你没有给那些死难者家属期待的正义,是你和王眀志四处串通,牵线搭桥,让那些黑心的专家学者做出了这种鉴定结果。他们都在下面等你了,你也去吧!”
  杜宇清看着唐敬山被陌生人扔到了河里,他万分紧张地看着陌生人向他走来。
  就剩他一个人了。
  周围安静得出奇。
  陌生人将他嘴巴里的石头拿出来,问道:“桥为什么会塌,你最清楚吧?”
  杜宇清说道:“我是偷工减料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情啊。我心里也很难受啊,我……我……我给每个死难者的家属都送了三千元慰问金了……”
  “三千元?三千元一条人命?”陌生人问道,“你给这些专家多少钱?每人十万?”
  “是……是他们要的,我没办法啊。”
  “他们都死了,你就全赖在他们身上了。”
  “真的,真的,你不要杀我,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些冤魂在河里等着你呢,你跟他们解释去吧!”
  说罢,陌生人拎起杜宇清往桥头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急速地驶来,雪亮的车灯直射过来。
  陌生人一把将杜宇清拉到身前,马上掏出手枪,抵住了杜宇清的太阳穴。
  汽车停了下来,一男一女从车里走了出来。
  正是白正天和沈蓉。
  白正天也握着一把手枪,喝道:“陆亮,放了他!”
  沈蓉拖着哭腔叫道:“师兄,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经过韩雪的分析,在地铁车站推着胡德财上车的正是陆亮。
  陆亮见身份败露并不吃惊,依然沉稳地说道:“我只是杀一个该死之人。”
  沈蓉说道:“师兄,坏人自有法律去惩罚他们。”
  “法律?这种人,法律耐何得了他吗?”陆亮枪指着杜宇清说道,“以前是官官相卫,现在是钱权相卫,这种渣滓,总能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逃避法律的惩罚。如果有法律,如果有公义,二十年前,我父亲也不会因为没办暂住证而被活活打死。”
  沈蓉怔住了,陆亮从来没有说起过此事。她曾经问陆亮父母是做什么的,但是陆亮总是笑笑,用其他的话叉开。
  这时候七八辆警车呼啸着开来了,停在旁边,几十名警察全副武装包围了陆亮。
  杜宇清着急地说道:“我没有杀害你父亲啊,你放了我吧。”
  陆亮没有理他,他又大声呼喊:“救命啊,救救我啊!”
  白正天说道:“陆亮,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不公平,很多不公正,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通过正当途径的努力,我们的世界总会越来越好的,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以暴易暴,只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现在的世界难道还不够混乱吗?项忠诚只是为了迅速结案以顺利升迁,就把一个老实人错判了十几年;范文兵披着一身警察的衣服就开始作威作福,把一个老实人屈打成招;还有贺春风,苏清华,还有今天这七个败类,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都是你杀的?”
  陆亮笑了笑:“可惜啊,可惜,范文兵那狗才,我没有亲手要了他的狗命。”
  “你没有杀他?那他口袋里为什么会有睚眦刀鞘?”
  “我偷偷把刀鞘给他的,等我要去杀他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了,可惜啊,可惜。”
  沈蓉说道:“师兄,你们墨家组织说是要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可是孔非儒教授做过什么坏事?你们要那样对待他。”
  “哼哼,因为他知道我们墨家的秘密,所以我们没有杀他。”
  白正天问道:“射杀李三清教授也是你干的吧?”
  陆亮沉默了。
  沈蓉说道:“师兄,真的是你吗?李老师平时对你怎样,你难道不清楚吗?”
  陆亮的眼睛湿润了,他倔强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这时,颜志宏匆匆地走到白正天身边,说道:“注意,一定要留活口。”
  陆亮凄然地一笑:“我是绝不会被你们抓住的,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被你们活活打死。”
  话音一落,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杜宇清的脑门被穿透了,鲜血溅满了陆亮的脸。
  紧接着,陆亮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迅速地扣动了扳机。
54
  白正天垂头丧气地走进公安局的小会议室时,颜志宏局长正阴沉着脸训话:“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让凶手得逞了,这是警界的耻辱,是凤凰的耻辱。我做警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颜志宏说着,眼眶有点湿润了,“警察是做什么的?是除暴安良,维持社会正义的,而我们呢?昨天,应该成为我们每个人的耻辱日,以此来警醒自己!”
  白正天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怔怔地想着心事。
  “不说这些了,”颜志宏说道,“大家来谈谈整个案情。”
  一人说道:“凶手使用的是92式手枪,9mm口径,根据弹道分析,射杀项忠诚、苏清华、射伤李三清,用的都是这把手枪,不过……”
  “那范文兵、贺春风呢?”颜志宏挥挥手问道。
  “范文兵是自杀,”白正天说道,“陆亮说他本来想去杀范文兵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范文兵就自杀了。”
  “凶手的话你也相信?”颜志宏瞪着眼睛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正天说道,“他一下杀了七个人,也没必要隐瞒自己杀过其他人,所以,我相信他。”
  颜志宏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韩雪,李三清可以撤防了,你把人喊回来。”
  白正天一听说道:“颜局长,难道我们要结案了吗?”
  “不结案还要怎么样?”颜志宏说道,“凶手都死了。”
  “可是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又是墨家组织?”颜志宏不耐烦地说道,“小白啊,这一连串谋杀案已经够折腾人了,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白正天嚯得站起来,说道:“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只听到身后颜志宏恨恨地骂道:“混蛋!”
  离开警局之后,白正天驱车前往凤凰大学,找到了沈蓉。
  陆亮死前说:“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被你们活活打死。”他的父亲是谁?陆亮又有什么故事?这跟他的档案被盗有什么关系?白正天把这些疑点一个个道出来,沈蓉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试试。”
  “上网搜索?”
  “我只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姑且试试吧!”
  二人走进学校附近的网吧,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打开百度搜索网页,沈蓉输入了关键词“活活打死”。
  白正天不禁一笑。
  一按回车,查到了33万个网页。
  二人翻了五六页之后,就没兴趣了。
  沈蓉增加关键词“警察”。
  这次有10万个网页,但是没有一个看上去与陆亮有什么关系。
  白正天说道:“大小姐,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着急,”沈蓉说道,“还有其他关键词呢!”
  “什么?”
  沈蓉也不答话,增加了一个关键词:“暂住证”。
  回车一按,沈蓉说道:“看,只剩下2300个网页了。”
  “刚才是大海捞针,现在是长江里捞针,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沈蓉说道:“刚才的三个关键词都是陆师兄说出来的,我们现在再加一个‘陆’字试试!”
  沈蓉把“陆”敲进搜索栏,搜索关键词“活活打死 警察 暂住证 陆”,一按回车,只剩下1500个页面了。
  白正天托着腮帮子说道:“少了八百个页面,现在是到凤凰河里捞针了。”
  沈蓉拖动滚动条看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我们不需要捞针,因为针已经出来了。”
  白正天眼睛一亮,看看沈蓉,沈蓉正兴奋地看着百度的页面。
  首页的十篇文章,说的基本上是同一件事,有的是直接叙说此事,有的是在文章中引用此事。
  事件发生在二十年前,主角叫陆志刚。
  陆志刚到广州找工作,由于初到广州没办理暂住证,而且一天晚上在东圃黄村街上逛街时也没带身份证,被两名警察收容。陆志刚年轻气盛,顶撞了两名警察,后被活活打死。这一案件被媒体曝光之后,涉案的十二个凶手两人被判处死刑,一人判处无期徒刑,其余的人分别被判以三年到十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沈蓉抬头看了看白正天,问道:“他会不会是陆亮的父亲呢?”
  “看能不能查出陆志刚是哪里人。”
  这个很简单,沈蓉一搜就搜出来了: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老鹰山镇陆家坝村。
  而陆亮也是贵州的。
55
  陆国超弯腰弓背地在自己的田地里忙活着,今年区里要搞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了,镇上自然见风就是雨,积极响应区委区政府的号召,引进了一批芋头、马铃薯、大白菜的优良品种,号召父老乡亲充分利用冬季的闲田,扩大蔬菜和脱毒马铃薯的种植面积。作为陆家坝村的村张,他自然要事事带头,况且冬天的土地闲着也是闲着,种上几亩马铃薯,来年不管收成如何,总不会亏损太多。
  天气不错,陆国超起了个大早,跟老婆一起来到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种马铃薯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学问大着呢,这种会2号脱毒马铃薯,简直是身娇肉贵,对温度、光照、土地酸碱度都有要求。栽种之前,陆国超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从早上一起忙活到将近中午,眼瞅着快把筐里的种薯种完了,却突然听到地头有人大喊:“陆国超!来贵客啦!”
  陆国超和老婆疑惑地抬起头,直起腰,看着地头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活动一下筋骨,喊道:“找错人了吧?”
  “没错,找的就是你,”陌生的男人喊着,也不嫌地里脏,就带着那个女的一起走过来。
  “您是陆家坝的村长吧?”陌生人笑容可掬地问道。
  陆国超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问道:“是啊,你是哪儿的?”
  陌生人说道:“打扰了,我是凤凰市公安局的,我姓白;这位是凤凰大学历史系的老师,姓沈。”
  陆国超更奇怪了:“什么事?”
  “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陆志刚。”
  陆国超本来还客客气气的,一听到说找陆志刚,便又弯腰载起土豆来:“不是被你们打死了吗?都二十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白正天和沈蓉从凤凰坐飞机到贵阳,然后乘汽车到了六盘水,之后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到了陆家坝村,见到了村长,没想到一见面就碰了一鼻子灰。
  沈蓉不管白正天了,跑到陆国超老婆跟前:“阿姨,你好,我来帮你种吧。”
  陆国超老婆憨厚地笑笑:“不用不用,你们城里人娇贵,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会种的。”
  沈蓉说罢,拿起一个种薯栽到畦上,培好土。
  陆国超老婆笑道:“你这女娃很厉害。”
  沈蓉又拿起一块土豆栽种起来,拉家常般问道:“陆村长怎么火气那么大啊?”
  “嗨,别理他,脾气就是那么倔,”陆国超老婆说着便冲老公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怎么没好好说了?陆志刚是被他们打死了嘛!”
  “你看人家这位同志才多大点?陆志刚死的时候,他恐怕还穿开档裤呢。”
  沈蓉接口道:“是是是,那时候他的确还穿着开档裤到处跑呢。”
  白正天无奈地看看沈蓉,又看看陆国超,说道:“陆村长,你看……”
  话还没说完,陆国超走到地头,拿出一个水烟袋,递给白正天:“什么都别说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抽口烟消消乏吧。”
白正天接过水烟袋,端量了一下。这个水烟枪用一个粗大的竹筒做成,由于年深日久,筒壁上满是烟垢,凑到鼻孔处,马上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白正天笑道:“这个可是村长的宝贝啊,我来尝尝!”说罢,嘴巴吸住了烟嘴,陆国超把烟叶点燃,白正天轻轻地吸了一口,没吸到烟,他又拼命地一吸,结果水烟枪里混合着尼古丁的水直冲到他嘴巴里,他呛得直咳嗽,而且嘴巴里涩涩的。
  陆国超笑了:“哈哈哈,不习惯吧。这种烟,要先吹后吸。”
  白正天不服输:“我再试试。”
  说罢,又冲着烟嘴吹口气,烟枪里的水汩汩地冒泡,然后又轻轻地吸一口,终于一缕青烟被吸进了嘴里。
  虽然这次成功了,但是浓烈的烟草味依然让白正天很不舒服:“路村长,这个草烟,劲了真大。”
  陆国超接过水烟枪,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哈哈哈,劲大有劲大的好处。陆志刚可怜啊,到城里打工,就因为没办什么暂住证,就被人活活打死了。哎,这世道。”
  见陆国超主动开口了,白正天窃喜,刚才那口烟没白抽,沈蓉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继续种起马铃薯。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出事后,她老婆也跟着走了,受不了那刺激,上吊了。”
  “他有没有后人?”
  “有个儿子,长得挺水灵的。”
  “叫什么名字?”
  “叫……哎哟,你看我这记性。”
  正在种马铃薯的老婆插口道:“叫狗娃。”
  “狗娃?”
  陆国超说道:“别听这婆娘的,我们这里给孩子起名字,不是狗啊猫啊,就是牛啊马啊,好养。他有个大名来的,叫什么来着?”陆国超抓耳挠腮地思考着。
  “是不是叫陆亮?”
  “对对对,就是叫陆亮。”
  “他后来去哪儿了?”
  “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什么会的,总之就是一个慈善组织,把他接走了,说要带他去读书。”
  “那两人叫什么名字?”
  “哎哟,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陆国超的老婆又插嘴道:“岁数大的人姓倪,另外一个人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年轻一点的老是叫另外那人倪老师。要不是这个姓挺怪的,我肯定也记不住。他当初叫倪老师的时候,我老是听着是你老师、你老师。”
  白正天和沈蓉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问道:“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陆国超老婆想了想说道:“好像叫什么一晴?”
  两人眼前一亮,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也正是因为这么容易,白正天便有点疑惑,但是他尽量轻松地笑着问道:“二十年的事了,他的名字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本来都忘了,你们一问就想起来了,”陆国超的老婆咧嘴一笑,“我们贵州有句民谚: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当时我一听到他名字就记住了,哈哈哈,他果然是只有一日晴,没有三日晴。”
  沈蓉插嘴问道:“另外那个人大概多大岁数啊?”
  “有四十了吧?穿着干干净净的,”陆国超的老婆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呢?”
  “他好像没说,老头子,你记得吗?”
  陆国超想了想说道:“好像就那个什么‘你老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另外那个人没说什么话。”
  白正天问道:“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啊?比如说类似于信物之类的。”
  “没有,”陆国超说道,“他们家都没人了,留下东西给谁啊?”
  陆国超老婆问道:“你们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些事了?”
  白正天说道:“陆亮死了,我们来做个调查。”
  “啊?这……这家人……”陆国超老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啊。狗娃他怎么了?”
  沈蓉说道:“陆亮是我师兄,他……他见义勇为,牺牲了。”
  陆国超叹口气说道:“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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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56
  从贵州的山沟沟里一回到凤凰,白正天和沈蓉就来到了市郊的墓园。沈蓉说不管怎样,陆亮是她师兄,她要去拜祭一下。
  墓园是在一座小山上,两人在一座座坟墓中穿行,向南望去,可以看到蜿蜒曲折的凤凰河,躺在大地的怀抱中,泛着粼粼的波光,静静地流淌。想起点点滴滴的往事,想起师兄跟自己的争论,沈蓉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两人找到了一座新冢,那就是陆亮最后的归宿。令两人想不到的是,陆亮坟前堆满了花圈,层层叠叠的,有几十个。白正天忙仔细地审视着每个花圈上的挽联——
  “正气留千古,丹心照万年。”
  “舍已为人当仁不让,赴汤蹈火见义勇为。”
  “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花松翠柏堪慰逝后英灵。”
  “忠魂不泯热血一腔化春雨,大义凛然壮志千秋泣鬼神。”
  “功同日月先烈英名垂青史,誉满山河英雄遗志展宏图。”
  ……
  挽联上的题名,白正天一个都不认识,他不死心,继续查看,果然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田林祥。
  他的挽联上写的是:“烈士高义没齿难忘,衔草结环再报来生。”
  他回忆着那天晚上调查田林祥的情景,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到狱中探望了田林祥,之后为之奔走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他失踪的老婆。田林祥说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为什么又给陆亮送花圈呢?其他那几十个花圈又是谁送的呢?难道墨家组织竟会如此猖狂地集体献祭?
  他不解地摇着头,看着陆亮的坟茔,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了,眉头紧锁。坟茔从外观上看跟其他的没什么区别,朝向凤凰河的一面用水泥垒成了一面墙的样子,墙的正中竖着一方碑。跟其他坟墓不同的是,碑两侧的墙壁上隐隐约约刻着一副对联,笔迹若隐若现,笔势却是遒劲有力。
  白正天凑近观看,正是他见过多次的那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沈蓉看白正天蹲到了坟墓前,不禁觉得奇怪,也赶紧凑上前去。
  白正天摸着坟墓上的字迹,问道:“你觉得这像是谁的字?”
  沈蓉辨认了一会儿,狐疑地说道:“好像是李老师的。”
  “走,我们去问问墓园的人,到底是谁来刻的!”
  话音未落,一个冷峻的声音在背后乍响:“不用问了,就是我刻的。”
  在这个空旷的墓地,突然蹦出来的声音总会让人惶恐紧张。二人急忙回过头来,惊愕地发现来人正是李三清。
  李三清说道:“说曹操曹操到,白警官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啊?”
  李三清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但是那丝微笑很冷,冷得像冰,白正天感到一丝寒意。他笑道:“是很突然,李教授枪伤尚未痊愈,就来给学生扫墓刻碑,实在是有失常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正是邪,自有公论!陆亮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来看看他难道不应该吗?”
“李教授果然有古朴之风啊,现在称呼学生为弟子的老师,似乎不多了,”白正天边说边观察着李三清的脸色。
  但是李三清并不为所动,一直微笑着,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问道:“听说我这弟子是墨家组织的人?”
  沈蓉在一旁接口道:“李老师,我们怀疑他就是墨家的弟子。”
  “哦,”李三清眉毛一扬,“两千年前,墨家组织实行的是矩子制度,不知道现在的矩子是谁?白警官,如果你能查出来,一定告诉我一声。”
  “李教授对墨家组织也这么关心?”
  “以前不关心,还觉得你们是在捕风捉影,但是,”李三清看了看陆亮的坟墓,“陆亮杀了七个该杀之人,而你们他又是墨家组织的人,那么这个组织肯定是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了,所以,白警官,如果你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管有没有证据,都跟我说说,我要加入墨家!”
  李三清是摆明了要跟白正天对着干了,白正天此时也虎着一张脸,问道:“李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有些事情,你们警察是靠不住的,要维持社会公义,只怕还是要靠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墨家。”
  “现在是法制社会,惩治罪恶是警察的事,任何个人、组织动用私刑都是违法的。”
  李三清仰天长笑:“好好好,但愿你们警察能是非分明、明断秋毫。”
  正说着话,远处几十号人抬着十几个花圈逶迤而来。白正天和沈蓉疑惑地看着那群人,李三清说道:“看吧,这就是民心!”
  那群人径直走到陆亮坟前,恭恭敬敬地把花圈摆放在前面。坟墓前本来就窄,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人,空间显得更加局促。又有两个人抬着一个花圈走过来,经过沈蓉身旁的时候,花圈上突出的一个枝条划了沈蓉的脸一下,沈蓉本能地往后一躲,结果下面就是一个台阶,她身子后仰,眼看就要摔下去了。李三清一看急忙蹿上前去,和另外两个吊祭的人一起扶住了沈蓉。
  两个抬花圈的人忙不迭地说着道歉的话。
  沈蓉喘息甫定,说着:“没关系没关系。”
  白正天看看周围的人群,如果他们来吊祭陆亮,那么会不会就会恨沈蓉和自己呢?因为从某种角度讲,是他和沈蓉把陆亮逼到了绝路。
  人群把花圈全部放好之后,对着陆亮的坟茔鞠躬、鞠躬再鞠躬。
  白正天拦住其中一人问道:“你是陆亮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他。”
  “那你来干什么?”
  “报纸上说了,苏清河也是他杀的,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白正天问了一圈之后发现,这些人要么是毅仁矿难的死难者家属,要么是九虹大桥坍塌事故中的遇难者家属。
  那群人陆陆续续走了,白正天陷入了一片迷茫当中,这个案子到底要不要查了?
  李三清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一罐红色油漆和一把刷子,蘸着油漆,沿着墓碑旁刻字的痕迹刷了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十字红色的大字醒目地显现出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57
  离开墓园之后,白正天把沈蓉送回凤凰大学,自己则驾车回局里。一路上,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个什么的数字“7”,陆良杀了七个人,而之前弘轩工艺品厂老板林笑接到过一个电话,说要交七套货物。两个都是“七”,难道仅仅是巧合?那天晚上追踪林笑的时候,偏偏一辆大货车坏在了路中间,难道这也是巧合?沈蓉说林笑的宋绢有问题,是冒牌货,那么他的《清明上河图》又怎么解释呢?生活中不是没有巧合,但是如果一个人身上的巧合频繁发生,恐怕就不是巧合了。想到此处,他一踩油门,驱车直奔郊外的弘轩工艺品厂。
  保安员纪刚迎上前来:“先生您好,请问找哪位?”
  白正天出示了证件:“警察办案。”
  “对不起,我们老板不在。”
  “废话少说,开门!”
  纪刚胆怯地看了看白正天,只好按动开关,开启了厂区的伸缩铁门。白正天驾车直奔办公楼下。
  纪刚毕竟不放心,赶紧拨打电话,向林笑报告了情况。
  白正天回忆着那天晚上亮灯的窗口,径直找到了林笑的办公室。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工作人员厌烦地打量着白正天:“你找哪位啊?怎么随随便便就上来了?”
  白正天亮出警察证,命令道:“查案,把门打开!”
  “你……你有搜查证吗?”
  白正天自然没有搜查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根本拿不到搜查证,何况颜志宏已经把案子结了,他怎么会同意来搜查弘轩工艺品厂呢。事到如今,他只能狐假虎威了,板着脸命令道:“老子就是搜查证,把门打开!”
  白正天要感谢凤凰的法制建设尚不完善,要感谢凤凰市民的法律还算淡薄,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他耍起了警察的威风,连忙把门打开了。
  白正天走进门,打量着林笑的办公室,那个工作人员尾随着走了进来。
  林笑的办公室儒雅得很,一色的红木家具,四面墙壁全部做成了壁龛,摆放着弘轩工艺品厂生产的各种工艺品。办公台很大,收拾得干干净净,办公台后方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宝剑,宝剑很旧,锈迹斑斑,刀鞘上刻着狰狞的睚眦图案。
  白正天好奇地端详着说道:“林老板还喜欢古董啊!”
  那个工作人员一直慌里慌张地跟在白正天身后,不知道他到底来查什么案子。这世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知道自己老板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安局,以致于警察登门查案来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哪里打点不到,哪里的执法人员就会三天两头地来检查。虽然查不出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来二往的,总会耗费很多警力。现在这个警察突然对宝剑感兴趣了,他马上一脸谄媚地讨好道:“林总说这是宋朝的古董呢,平时珍惜得不得了,连摸都不让我们摸。”
  “宋朝的?不会是张择端用过的吧?”白正天开了个玩笑。
  “谁?”工作人员被白正天说愣了,他也许根本不知道张择端是谁,也许根本想不到面前这个警察会突然扯到几百年前的古人头上。
  白正天踱到一墙的工艺品旁,随意地问道:“这都是你们厂生产的?”
工作人员越来越确信老板把公安局得罪了,因为这个警察不像是查案的,恐怕也跟其他部门一样是例行检查的吧?他忙说道:“是。”
  白正天拿起一个睚眦工艺品:“这是什么?”
  “这是睚眦,龙生九子,它就是其中一子。”
  “听说这种动物经常镶嵌在刀鞘上,你们没有生产这样的刀鞘?”
  “我们生产工艺宝剑,光生产刀鞘有什么意思啊?”
  白正天哦了一声,继续踱着步,目光一瞥,墙角的一个垃圾箱引起了他的注意,垃圾箱里有很多木屑,他不禁问道:“怎么会有木屑呢?”
  “我们林总喜欢自己做一些小工艺品。”
  “哦?想不到林总还有这个爱好。”
  “何止是爱好啊,简直是痴迷。有一天下班后我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回来取时看到林总正在车间里做木工呢。”
  “做什么木工?”白正天立即来了兴趣,但是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时也不知道他做什么,第二天看见他在办公室里继续在半成品上雕刻,然后就刻出了一些小兔子、小老虎之类的造型,我们办公室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呢。”
  “除了做这些,再不刻别的了?”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又不能随便进老板的办公室。”
  “你们的工艺品好像木制的很少啊。”
  “嗯,基本上没有。”
  “哈哈哈,林总进那么多木头,看来全是因为自己的爱好了。”
  “是,是。”
  白正天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东西,重新走到办公桌旁。办公桌有三个抽屉,白正天试着拉了一下,竟然没有锁。
  工作人员有点慌神:“警官,这……”
  “怎么?”
  他没想到这个警察突然开始检查老板的抽屉了,难道他真的是来查案的?他不吱声了,眼睁睁看着白正天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抽屉里的每一份文件。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突然闯了进来,看到是白正天,不禁面面相觑。
  林笑也走了进来,看到白正天之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是白警官啊?刚才我们厂的保安给我打电话,说警察要来搜查我们厂区。我还奇怪呢,我们一直守法经营,不走私,不贩毒,怎么会来搜查呢?我本来还以为是有人冒充警察呢,这就报案了。早知道是白警官,我还费这个劲干嘛?”
  听着林笑巧舌如簧的一番调侃,白正天的脸上略微有点挂不住了,打着哈哈说道:“听说林总喜欢雕刻一些小动物,而且造型生动惟妙惟肖,不知道能不能送一个给我珍藏啊?”
  “嗨,别听他瞎说,”林笑指着工作人员说道,“雕虫小技而已,难登大雅之堂。而且我已经好久没刻过了。”
  白正天哈哈笑道:“林总不会这么小气吧?”他指着垃圾箱说道,“那里还有木屑呢,林总怎么说好久没刻了呢。”
  “哈哈哈,白警官果真是火眼金睛啊,”林笑说道,“受朋友所托,前几天刻了几个玩玩。”
  “朋友?什么朋友知道林总有这么一手绝技呢?”
  “哈哈哈,白警官,这好像是我的私事吧?”
白正天依然微笑着说道:“现在没有私事了,我怀疑你与杜宇清有牵连。”
  林笑板起面孔说道:“白警官如果来喝茶聊天,我愿意奉陪到底;如果怀疑我,真想来搜查,对不起,请出示搜查证。”
  “哈哈哈,林总不要这么着急嘛,其实我今天来不是喝茶的,因为我胃不好,喝茶反酸,当然也不是来搜查的,只是来跟您聊聊。哎呀,聊什么呢,就聊聊历史吧。”
  林笑冷笑一声说道:“白警官聊天真会挑时间,专门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还好咱俩有缘,我及时地赶回来了。”
  “是啊,缘份啊!”白正天转身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宝剑,说道:“听说这把宝剑是宋朝的古董?”
  “白警官对古董也有研究?”林笑说着走向前来。
  “研究谈不上,只是好奇,”白正天伸手去拿宝剑,转头看看林笑,林笑却毫不在意地看着他。
  他稍微用点力,但是宝剑却纹丝不动。
  林笑说道:“这把宝剑不是挂在墙上的,而是镶在上面的。来,白警官,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厂区如何?”
  白正天笑道:“好啊,林总有此雅兴,我也正好开开眼界。”
  白正天随着林笑往外走,可是那把宝剑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有什么不对劲!
  先前的工作人员说林笑不准任何人动这把宝剑。
  可是刚才他伸手去拿的时候,林笑却毫不在意。
  这太反常了。
  他突然说道:“墨子曾经用木头拼成了一只木鸟,能在天上飞一天。看来这种机关术两千年来一直没有失传啊!”
  林笑镇静自若地说道:“怎么可能呢,现在的电子玩具也最多飞十几分钟。”
  “林总,你不觉得我话说得很突兀吗?你实在不应该接着我的话茬说啊,”白正天笑眯眯地看着林笑,“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林笑涨红着脸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在说什么,”白正天径直走到宋朝宝剑钱,一把抓住剑身,使劲地拉了一下,纹丝不动;又用力地往上推,还是纹丝不动。
  林笑说道:“白警官,你到底在干什么?”
  白正天笑了笑,握着剑头试着向右旋转,一转就转动了,只听嘎啦啦一阵声响,挂着宝剑的整面墙壁开始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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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58
  朗风轩的伙计闵捷坐在店里,泡了一杯功夫茶,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生意并不是很好,上午来过四五个看客,看了看店里摆放的各种古玩就走了,下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客人。古玩生意本来就难做,老板开这么一家古玩店,也许只是出于兴趣爱好吧。
  门前一黑,一个女孩子走进店里。
  闵捷懒洋洋地站起身,心想又是一个偶发兴致的看客吧?
  “林老板在吗?”女孩子问道。
  闵捷定睛一看,却是上次来看《清明上河图》的沈蓉。
  沈蓉回到学校后,思绪杂乱无比,几天来的种种意象纷至沓来,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从小就立志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但是从来像最近这样让她魂牵梦绕,她觉得自己离《清明上河图》已经很近很近了,念念不忘的还是朗风轩那幅图,虽然只是一幅赝品,但是沈蓉觉得那幅画画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她决定再来看一眼那幅“马大哈”画的《清明上河图》。
  但是闵捷说老板不在,沈蓉微微有点失望。
  闵捷问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到你?”
  “上次看过的《清明上河图》,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看一下?”
  闵捷面露难色,继而说道:“我得问问我们老板。”
  “好的,谢谢你!”
  闵捷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之后笑嘻嘻地看着沈蓉:“老板同意了!”
  闵捷将《清明上河图》取出来,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展开。
  沈蓉的心跳越来越厉害了,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一条条似曾相识的街道,她不禁也戴上了手套,去触摸画上的一个个人物,一只只牲口,一棵棵树。她不经意地问道:“你们的宋绢是从哪里批发的?”
  闵捷笑道:“如果今天你跟着那个警察来,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哦,为什么?”
  “因为都是从文物贩子手上买来的,算是黑货,”敏捷压低声音说道。
  “你怎么肯告诉我呢?”沈蓉看了看闵捷问道。
  “我们老板竟然同意你来看这幅画,就说明你们俩的交情了,我们都是自己人嘛!”
  “你刚才是给林老板打的电话?”
  “是啊?”
  沈蓉皱着眉头点点头,继续看《清明上河图》。整幅图泛着古旧的黄色,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沈蓉又问道:“你们卖的宋绢应该是假的吧?”
  “怎么会呢?我们开店这么多年,一直是童叟无欺的。”
  “绢怎么会保存这么久呢?清朝的绢恐怕早都烂了,何况宋朝的呢?”
  闵捷脸色变红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蓉的问题,只好搪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给老板打工的,而且……也许,也许我们老板也是被文物贩子给骗了。”
  “呵呵,林总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了?”沈蓉笑眯眯地反问道。
  闵捷说道:“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足啊?”
  闵捷话音未落,沈蓉却看着《清明上河图》疑惑地“咦”了一声,她触摸着图上的那座高楼,那是一座城门,那是全图中最高的建筑物,在凤凰市的建筑中,对应着凤河大厦。
  
城楼面向读者的方向有一道长长的台阶,将地面与城楼连接起来。城楼上有几间房屋,房屋外是疏阔的栏杆!在朝向城外的方向,一个人身穿长衫,叉着双手,眺望着前方,前方是繁华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摩肩接踵,沿街叫卖的小贩神态各异,还有静静的汴河缓缓地流淌——沈蓉甚至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她看了许久,之后问道:“你们老板那位朋友最近又来画这幅画了?”
  闵捷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蓉指着画上那人说道:“上次看这幅画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人呢。只有在城楼左边这个角落里有一个人在向下张望,这是《清明上河图》里本来就有的。”
  “你真是好眼力啊,这位画家时不时地来画上一两笔。”
  “真是有意思,如果觉得张择端画的不好,完全可以重起炉灶画一幅新图出来啊,干嘛随意更改古人的画作呢?这要是流传下去,又会混淆视听了,”沈蓉打量着《清明上河图》,继续说道,“整幅图比真迹多了十几个人物,完全不顾中国画的留白艺术了,说得客气点叫画蛇添足,说得难听点儿……”
  闵捷情不自禁地说道:“画蛇添足还算客气的?”
  沈蓉尚未答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说得难听点,就是狗尾续貂。”
59
  弘轩工艺品公司老板林笑办公室的墙壁缓缓地转动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那面墙壁。
  墙壁转了一百八十度,停了下来。
  墙壁也做成了一排排壁龛,与其他壁龛不同的是,这里的壁龛陈列的全是刀鞘,雕刻着睚眦图案的刀鞘。
  白正天拿起一个刀鞘看了看,跟被害人生前收到的睚眦刀鞘一模一样。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林笑:“林老板,这怎么解释?”
  林笑依然泰然自若:“怎么了?个人爱好而已!”
  “墨子也很善辩啊,”他对其他几个警察说道,“把他抓起来!”
  几个警察上前扣住了林笑,林笑兀自嚷嚷着:“你私闯民宅,我要告你!”
  “带走!”白正天命令道。
  还没回到局里,白正天就接到了颜志宏局长的电话。
  “小白啊,你怎么这么鲁莽啊?听说你把林笑抓了?”
  “我在他办公室发现了一批睚眦刀鞘,跟凶杀现场的一模一样。”
  “那就能成为证据了?小白啊,这不是很荒唐吗?”到最后,颜志宏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说道,“小白啊,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不能这样跟着你天天担惊受怕啊!万一林笑告我们怎么办?”
  白正天被这个草包局长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平息一下呼吸,说道:“颜局,等您看到这些睚眦刀鞘再说吧。”
  回到局里之后,白正天第一时间赶到颜志宏办公室,拿着一把搜查来的睚眦刀鞘。
  颜志宏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正天走到颜志宏跟前,说道:“颜局长,你看这把刀鞘跟案发现场的刀鞘一模一样,不管是形状、线条、纹路还是质地,都毫无二致,即使林笑不是墨家组织的人,也跟墨家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颜志宏叹口气说道:“好吧,那就抓紧时间审问,一定要把此案彻查到底。”
  听到颜志宏如此吩咐,白正天开心地笑道:“颜局,不是说已经结案了吗?”
  “去你了,少来消遣我,”颜志宏说道,“北京方面最近也出了己宗命案,现场也都留下了睚眦刀鞘。”
  “啊?死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些多行不义的人啊!”颜志宏说道,“有一宗命案就发生在中央电视台门口。”
  据说中央电视台门口每天都排着两行长队,一队是上访的,一队是求情的。在中央电视台门口死亡的是求情队伍的,是某市的副书记。他当时心脏病发,猝死在电视台门口,但是法医检查却发现他被注射了药物,而且口袋里还发现了睚眦刀鞘。
  白正天笑道:“颜局长看来也觉得睚眦刀鞘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啊。”
  颜志宏叹道:“哎,其实吧,我心底里倒挺喜欢这帮人的。你说我们吧,辛辛苦苦抓犯人,有时候抓到了,明知道他就是个恶棍,但是还要走程序,讲法律,即便证据很充分,遇到一个能言善辩的律师,最后还是把人家放了。你说我们不是瞎忙活吗?”
  “那……我们是不是不查了?”
  颜志宏一瞪眼:“这是什么话?查,一查到底,看看到底谁是那个墨家的什么子?”
  “矩子。”
  “对,一定要查出矩子来。”
白正天很疑惑,颜局长怎么突然变了,以前还不相信有这个组织,现在竟然如此意气昂扬地要揪住墨家矩子来?
  颜志宏说道:“北京市公安局希望能跟我们通力配合,把这个墨家组织一锅端了。”
  白正天笑了笑,原来如此啊!北京的各个衙门虽然不是上级部门,但是由于地处心脏,对地方的政府部门往往是颐指气使充大爷。颜志宏果然被唬住了。
  颜志宏突然又说道:“你小子在孔非儒那里拿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怎么不汇报?”
  白正天一怔,看来北京方面把什么都告诉颜志宏了。他笑了笑说道:“我查过了,那个电话号码是倪一卿的,他刚刚去世了。”
  “在他家找到手机了吗?”
  “没有。”
  “那就是了嘛!也许是有人冒充倪一卿办了一张电话卡,也有可能是倪一卿本身就是墨家矩子,他死了之后,把手机给下一任矩子或者墨家弟子使用。”
  “我曾经试着跟踪这个电话号码,只打通了一次,之后就一直关机。”
  “打通了?”颜志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
  “你——”颜志宏指着白正天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打草惊蛇!”
  白正天被颜志宏骂得无地自容,上次打了电话之后,他就后悔了。现在被颜志宏当面指出来,羞愧得脸都红了。
  颜志宏说道:“咱们再试一下,我就不信他的手机一直不开!”
  “也许,他早把手机扔了呢!”
  颜志宏又瞪了一眼白正天:“总得试试吧,不试的话,怎么知道他扔没扔呢?”
  白正天被颜志宏说得兴致勃勃,跟着颜志宏来到了指挥大厅,这里装备了最先进的跟踪、分析、监控等设施。
  颜志宏吩咐操作人员把倪一卿的手机号码输入到系统里。
  大显示器上显示:正在搜索信号源。
  白正天焦急地等待着,他暗暗祈祷这次手机碰巧没关机。
  他隐隐觉得这种几率很低,几乎为零;但他还是希望奇迹的发生。
  过了一会儿,大显示器上显示:信号源已找到。
  白正天兴奋地叫道:“快锁定信号源,看看在哪里。”
  颜志宏得意地笑着:“小概率事件,有时候决定一切。”
  “是,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
  大屏幕上显示出凤凰市的全景地图。
  一个亮着红光的圆点在地图上移动。
  白正天仔细辨认,正是凤凰河畔的古玩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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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60
  沈蓉回头一看,吃惊地站起身来,叫道:“李老师,您怎么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李三清,他爽朗地一笑:“哈哈哈,我今天一早耳朵根子就发热,原来是有人在议论我,赶快来看看是谁,原来是小蓉啊!”
  沈蓉先是被李三清说得晕头转向,后来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李老师,这幅《清明上河图》是您画的?”
  “一时技痒,随便画画。”
  确认了这就是李三清的作品之后,沈蓉脸更加红了:“李老师,我是随便乱说的,您别见怪。”
  李三清拍拍沈蓉肩膀,说道:“沈浩之女怎么会是随便乱说呢?哈哈哈,你说的很对,给我启发很大,看来,真得另起炉灶了。”
  沈蓉忙转移话题,问道:“李老师,您的伤怎么样了?怎么就出院了?”
  李三清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是溜出来的,天天呆在病房里,闷都闷死了。前几天,还有警察看着我,现在好了,警察撤了,我赶紧出来透透气。”
  “可是墨家组织要杀你啊,你要小心点才好,”沈蓉抚着李三清坐下,说道。
  “如果真有墨家组织,我也不信会来杀我,我一不杀人,二不防火,干嘛跟我过不去?”
  “可是,可是那天……你不是被他们打伤了吗?”
  李三清气嘟嘟地哼了一声:“明明是打白市长的,我去挡子弹,结果却说是冲着我来的。哎,中国的官场啊!市长遇刺,传出去就是丑闻,干脆赖到我头上了。”
  “可是,我们看了录像带……”
  李三清摆摆手,打断了沈蓉的话:“不说这些了。听说你们去贵州了?”
  “嗯。”
  “查出你师兄的底细了?”
  沈蓉把二十年前陆亮父亲陆志刚被警察打死、母亲自杀的往事说了一遍,后来又说到陆亮被倪一卿领走了。
  “你是说倪老师?”李三清皱着眉头问道。
  “是。”
  李三清陷入了沉思中,继而说道:“我带陆亮去见过倪老师,难道他们装作之前不认识?”
  沈蓉看了看李三清没有吭声。
  李三清想了半天,说道:“算了,不想这些了,越想头越疼。咱们来看看图!”
  一听说看《清明上河图》,沈蓉便来了精神:“李老师也这么喜欢《清明上河图》?怎么以前没听您说过?”
  李三清又揶揄道:“怎么敢在大家面前献丑啊?”
  沈蓉红着脸说道:“哎呀,李老师,您怎么还在生气啊?”
  “哈哈哈,”李三清笑了笑,之后指着《清明上河图》问道,“你看,我准备在这里再划上一艘船,船上坐着几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沈蓉嘟着嘴说道:“我还是觉得《清明上河图》已经很完美了。”
  “哈哈哈,要用一句老话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幅《清明上河图》,我要画出我自己心中的《清明上河图》。”
 沈蓉看了看李三清,想到:“既然要画自己的,干嘛还要先临摹张择端的呢?”这些话,自然说不出口,想了想便问道:“李老师,张择端为什么把这幅图取名叫《清明上河图》啊?”
  李三清的眼光离开图,看着沈蓉笑呵呵问道:“你是在考我吗?”
  “我哪敢啊?”沈蓉笑道,“只是说法很多,也不知道哪种说法正确,想听听李老师的高见啊。”
  《清明上河图》中的“清明”与“上河”的含义,学界一直争论不休。有人说是清明节之意;有人说是清明盛世之意。
  李三清展开《清明上河图》,一一指点着说道:“这里是正在乞讨的乞丐,这个官衙门口的士兵懒懒散散,这里的猪满大街跑,这些景象难道是清明盛世?”
  “也许是张择端讨好宋徽宗呢?”
  李三清不屑地说道:“亡国之君,有什么好讨好的?”
  沈蓉继续说道:“那‘上河’就是上坟的意思了?”
  对《清明上河图》中“上河”二字的含义,长期以来专家学者也有很多解释。有的认为“上河”是指“河的上游”;有的认为“上河”是“逆水行舟”之意;也有专家学者认为“上河”即“上坟之意”;还有专家学者认为“上河”即“赶集上街之意”。
  如果“清明”二字指的是清明节,那么“上河”说的自然是“上坟”。根据《清明上河图》明代李东阳的题跋记载:“上河者云,盖其世俗所尚,若今之上冢然,故其如此也。”这也是一些专家学者提出“上河”即是“上坟”一说的重要依据。
  李三清没有直接回答沈蓉的话,而是低沉地背诵了一首诗:“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这是明初诗人高启的诗《送陈秀才还沙上省墓》,历代吟诵清明节的诗文不可胜数,沈蓉不知道李老师怎么会张口就吟诵出最悲凉、最凄惨的一篇来。当时经过元末农民起义,各路英豪纷纷厮杀,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路有饿殍,于是诗人感叹“几家坟上子孙来”。大概正是由于这种心系天下苍生的情怀,被朱元璋腰斩于南京。
  沈蓉正奇怪着,突然门口一阵喧嚷,她抬头看去,只见十几个警察荷枪实弹地闯了进来。颜志宏和白正天随后跟了进来。
  李三清笑容满面地站起来,问道:“什么风把颜局长吹来了?”
  颜志宏白了李三清一眼,然后说道:“屋里所有的人,把手机都给我拿出来!”
  除了警察之外,朗风轩里只有三个人:李三清、沈蓉和闵捷。
  看到白正天和一群警察突然闯进来,沈蓉疑惑地看了看白正天;而白正天也同样疑惑地看着沈蓉。
  听到颜志宏的命令之后,李三清不屑一顾地笑道:“警察办案越来越雷厉风行啦!可以随便搜身了?”
  颜志宏绵里藏针地笑笑,把《刑事诉讼法》断章取义一番说道:“《刑事诉讼法》第111条规定:遇有紧急情况,不另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呵呵,李教授,对不住了,请把手机拿出来。”
李三清微微笑着拿出手机,放在柜台上。
  沈蓉和闵捷也不情愿地把手机掏了出来。
  颜志宏看了一眼之后满意地笑了,吩咐道:“白正天,打他电话。”
  白正天掏出手机,拨通了倪一卿的手机号码。
  沈蓉惊慌地问道:“正天,怎么了?”
  白正天凝重地看了看沈蓉,没有回答。
  电话已经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颜志宏看着白正天的神色,明白了八九分,吩咐道:“韩雪,马上确认信号还在不在这个屋子里。”
  一会儿的工夫,韩雪就从指挥中心得到了确认:“颜局,还在。”
  颜志宏冷冷地笑道:“三位,身上还有其他手机吧?”
  李三清依然笑容可掬地看着颜志宏两手一摊,说道:“你们还是来搜身吧!”
  颜志宏摆摆手说道:“搜身就不用了,还是请三位自觉一点吧!”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沈蓉的背包,说道,“沈小姐,你包里的东西能不能拿出来?”
  沈蓉看了看颜志宏,又看了看白正天,气嘟嘟地打开扣子,扯着包的底部,往柜台上一倒,稀里哗啦一大堆物品倾倒在柜台上,然后看着颜志宏说道:“颜局,您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颜志宏没有回答,而是怔怔地看着那堆物品。
  沈蓉朝那堆物品一看,只见在本子、铅笔、零钱盒、小镜子等一大堆杂物里,有一部手机。
  她疑惑地说道:“这是谁的手机啊?”
  颜志宏冷冷笑道:“谁的手机?谁的手机会在你包里?”然后转头向白正天说道,“拨打电话!”
  白正天再次拨通了倪一卿的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了。
  杂物堆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蓉隐隐觉得不对劲,忙问道:“你打的是谁的电话?”
  白正天疑惑地看着沈蓉:“倪一卿的。”
  沈蓉惊惶失措起来:“怎么……怎么会在我这里?”
  此时白正天也心乱如麻。手机为什么在沈蓉这里?难道沈蓉是墨家弟子?可是《清明上河图》就是被墨家组织偷去的!难道是监守自盗?可是沈浩的病不像是装出来的。沈蓉和陆亮是师兄妹,又到林笑的弘轩工艺品厂实习过……可是沈蓉家被盗过,难道只是障眼法?不会,沈蓉不会是墨家组织的人。她不是心机很深的那种女人,她不会骗人,不会演戏。如果她真是墨家弟子,为什么要帮自己破案呢?难道是故意把自己引向歧途?不会的,绝不会的……虽然只是一瞬间,白正天脑海里各种念头却飞速地转了好几遍。
  沈蓉伸手准备拿起手机,白正天却大叫一声:“住手!”
  沈蓉吓得赶紧停住了,听到白正天的断喝之后,眼眶里溢满了泪水:“难道你真的怀疑我?”
  “不是!”白正天转头又对韩雪说道,“拿个塑料袋,提取证物。”
  韩雪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塑料袋里,白正天继续对沈蓉说道:“你确定你没碰过这部手机吗?”
  “我刚刚看到。”
  颜志宏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白啊,关心则乱!”
  “颜局,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颜志宏笑了笑点点头,不再言语。
李三清不解地看着沈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小蓉,你难道跟陆亮是一起的?”
  沈蓉眼睛里噙着泪水:“不是!我不是墨家的弟子,墨家的人把我父亲害苦了,我怎么会是墨家的人呢?”
  颜志宏说道:“你是不是墨家的弟子,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现在,还要麻烦沈小姐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接着又向李三清一点头,“李教授,对不住了,又要把你学生带走了!”
  李三清哼了一声说道:“如果我的学生都是墨家弟子,那是我的荣幸!”
  沈蓉被警察带回局里录口供,白正天则把那部手机拿到证物室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由于放在包里,手机跟其他杂物碰撞摩擦,手机上的指纹已经磨损了,但从遗留下来的痕迹看,没有一处与沈蓉的指纹相符。
  白正天马上向颜志宏汇报了这一结果,颜志宏白了白正天一眼:“指纹不相符,就能证明手机不是沈蓉的了?”
  “即便指纹相符,我们也不能断定这手机就是沈蓉的!”
  颜志宏不说话了,他也清楚,光凭手机这个单一证据,就来推断沈蓉是墨家弟子,确实武断。但这么快就把这丫头撇清了,他又心有不甘。他还想说点什么,白正天却插口道:“颜局,今天上午沈蓉在陆亮的坟墓旁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几个人及时扶住她了。我怀疑,手机就是在那时候放进了沈蓉的包里。”
  颜志宏乜斜着眼睛问道:“当时都有谁在场?”
  “其他人不认识,不过李三清也在。”
  “哦,”颜志宏眯起眼睛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道,“什么事,都有李三清在场啊。”
  
  
  18矩子的影子
  沈蓉一走出审讯室,便虎着脸对迎在门口的白正天说道:“你们当警察的,怎么都这么坏啊?”
  “没办法,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沈蓉秀眉一扬,“有这样例行公事的吗?录我口供,我没意见,谁让我包里有那个该死的手机呢?可是为什么录完口供之后,他们叫我,叫我……”沈蓉的脸涨红了,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白正天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沈蓉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找他们去!”说罢,白正天转过身,做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沈蓉赶紧拉住了他:“你想干什么?”
  “我去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得罪沈老师了。”
  沈蓉噗哧一声笑了,继而又做出了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们乱说话。”
  “他们到底说什么了?”
  “他们……他们说,”沈蓉犹豫着说道,“录完口供,其中一个警察笑嘻嘻地说:‘嫂子,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我们这是例行公事。’你说,他们凭什么叫我嫂子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嘛!”
  白正天忍着笑,故做疑惑地看着沈蓉:“他们叫你嫂子,你怎么就想到我了呢?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你——算了,不理你了,”沈蓉扭头就走。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沈蓉这才停住了脚步,嘴角泛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谁知道白正天又接着说:“你没爱上我,可以了吧?”
  沈蓉嘴角的笑容刚刚冒出来,马上又消失了:“你好坏啊!不理你了!”
  “好好好,你爱上我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沈蓉转过身,握起小拳头雨点般打在白正天胸口,白正天连连大叫:“你到底要怎么样吗?说你爱我,不对;说你不爱我,也不对!你这是袭警……哎呀,哎呀……饶命!我爱你……”
  沈蓉听到白正天最后一句话,立即停手,仰头看着白正天,那是一张刚毅的脸,挂着灿烂的笑容。白正天看到的是一张红扑扑的脸蛋,鼻翼上挂着细细的汗珠,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想要亲亲她的脸。可就在这时,突然听沈蓉说道:“爱我,要付出代价的。”接着,沈蓉的小拳头又打了过来,白正天这时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沈蓉的小手,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怔怔地看着她。沈蓉被白正天突然的举动征服了,依偎在白正天宽阔的臂膀里,她感到无比的温馨和浪漫。
  白正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两人同时意识到有点失礼了,在公安局门口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白正天接通了手机:“你好!”
  对方没有说话,话筒里传来滋滋啦啦的噪音。
  “哪位?”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
  白正天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电话。
  “睚眦!”白正天叫道。
  话筒里传来一阵笑声,笑声里夹杂着噪音。
  那种噪音是由于信号太弱造成的。
  白正天看看自己的手机,信号是满的。
  对方一定是在哪个地下车库或者地铁站之类的地方打来的电话。
  那人笑完之后,声音嘶哑地说道:“睚眦,不就是你女朋友吗?”
  “你没有得逞。”
  “哈哈哈,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你们不要插手这个案子了!”
  白正天刚想驳斥他,可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怎么回事?”沈蓉关切地问道。
  “看来,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墨家沉不住气了!”
  “墨家为什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今天打呢?”
  “想想我们做了什么就知道了,”白正天说道,“我们先是查了陆亮的历史,然后又抓了林笑,接着,电话就打来了,威胁我们不要再查了。”
  “就是说,这两个人物,是主要的突破口?”
  “对,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查清楚跟倪一卿去接陆亮的人是谁;另外,就是从林笑那里挖出墨家矩子来!”
  吃完晚饭后,白正天把沈蓉送回家,自己回到了父母家里。走进屋,母亲便迎了出来,一番寒暄之后,白正天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母亲踱到他跟前小声说道:“你爸在书房呢,进去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看你这孩子,几天不见了,说说话嘛!你怎么这么倔呢!”说着,母亲拖起白正天,把他往书房里推。
  父亲正在练习书法,白正天闷声不响地走进去,站在父亲身后观摩。
  白清运提着笔管,运筹帷幄一番,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摩”字,然后头也不回地问道:“回来了?”
“嗯。”
  “吃饭了没有?”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
  “吃了。”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七人同时命丧黄泉,颜志宏肯定向父亲汇报了,所以父亲突然这么问,白正天也不惊讶,说道:“还算顺利吧!”
  白清运“嗯“了一声,不再搭理儿子,继续挥毫泼墨。
  一会儿的工夫,写就了七个墨迹淋漓的楷书大字。
  白正天禁不住问道:“爸,你怎么想起写这七个字了?”
  白清运写的正是李三清曾经写过的:摩顶放踵利天下。
  “听说凤凰有个墨家组织?”
  “你不是不信吗?”白正天冷冰冰地顶了回去。
  白清运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叹道:“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白正天面无表情地站着,不言不语。
  白清运看着儿子闷声不响的样子,不禁笑了:“你不关心我为什么写这几个字了?”
  父亲语气和缓了,白正天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忙笑了笑,涎着脸说道:“想。”
  白清运指着儿子说道:“你啊,什么时候能成熟起来呢?还是那么情绪化!”
  “我也就在您老人家面前情绪化一下。”
  “什么叫见微知著?一个人的性格体现在他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上,这也就是我恨铁不成钢的原因。知道做警察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沉着冷静,处变不惊!苏洵说:‘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做警察,也应该有这份定力,只有这样,才能条分缕析,开阔思路,遇到危难险阻,才能披荆斩棘化险为夷。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当警察吗?就是因为你少了这份镇定的工夫。”
  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如此谆谆教导,白正天听了,眼眶不禁有点湿润了。以前怕父亲,怕的是他冷冰冰的面孔,其实父亲是爱自己的,这种爱非常深沉、内敛而不张扬。他忙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白清运又看了看宣纸上墨迹淋漓的七个大字,说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擒获真凶,必须了解他们的文化和思想。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白正天说了这话的来历,以及对墨家思想的理解。
  白清运点点头说道:“有进步!是沈蓉教你的?”
  白正天脸一红说道:“跟她学了不少东西。”
  “这姑娘不错,你要把握住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就因为是普通朋友才要把握机会嘛!不是普通朋友,还要机会干什么?”
  父亲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逞起口才来了,白正天被逗乐了。
  白清运转身把毛笔递给白正天:“写几个字看看。”
  白正天接过笔,犹豫了一下,蘸饱墨汁,一气呵成地写出了十个大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清运仔细看着白正天的字,微微点点头:“不错,只是锋芒太盛了,再收一下就更好了。”然后仰天长叹一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谈何容易啊!”
  白正天笑问:“连一市之长都打退堂鼓了?”
“哎,不说这些了,你去把我烟拿来。”
  “在哪儿?”
  “客厅沙发的包里。”
  白正天转身把父亲的公文包拿进书房,打开拉锁,准备拿出香烟。但是翻找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怎么了?”
  “这……这……这是哪儿来的?”白正天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刀鞘来。
  一个睚眦刀鞘。
  图案狰狞可怖。
  他的脑海里迅速地转着各种念头,父亲得罪墨家了?还是做过什么让墨家不满的事?每天晚上拎着大包小包来探望父亲的客人,一幕幕在眼前显现。《墨者》记载,墨家曾杀过很多贪官污吏。父亲是不是这样的人?
  白清运不屑地一笑:“怎么了?不就是一把刀鞘吗?”
  白正天回过神来:“爸,每个被害人生前都收到过这把睚眦刀鞘。您……您是不是……有没有做过什么……”
  白正天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这是林笑送给我的。”
  “林笑?弘轩工艺品厂的老板?”
  “是啊。”
  “他为什么送你这个?”
  “嗨!别这么紧张,不就是一把刀鞘嘛!”
  白正天着急地说道:“爸,这个刀鞘是死亡的前兆啊!”
  “得了得了,”白清运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天下之害。”
  “那他为什么送你刀鞘?”
  “他说是他们公司出的新产品……”
  白正天打断了父亲的话头说道:“爸,林笑今天被抓了。”
  还没等父亲反应过来,他连忙给颜志宏打了电话说了缘由,要求加派警力保护父亲。颜志宏一听,觉得此事非小,连忙抽调了两个便衣警察守候在市长家楼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又接到了韩雪的电话。韩雪的声音很兴奋:“林笑终于开口了!”
 终于有眉目了,白正天非常兴奋,匆匆告别了父母,驱车前往公安局。林笑上午被拘捕,晚上就开口了,这让白正天很瞧不起他,他本来以为墨家弟子都是铁打的硬汉呢。谁知道竟然这么不济,不知道这样一个地下组织何以能苟延残喘两千年之久。审讯室外,白正天见到了韩雪。透过单向玻璃窗,可以看到林笑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一副困顿不堪的样子。
  “他都说什么?”白正天问道。
  韩雪说:“最开始,他一直不配合,直到刚才我们政策攻心,他才终于说了点东西。他说有一本书,记载了墨家组织的历史……”
  “书在哪儿?”
  “他说在他办公室里。”
  白正天立即带上几个警察,奔向弘轩工艺品厂,途中给沈蓉打了电话。林笑的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检查过,根本没看到那本书,难道疏漏了?
  弘轩工艺品厂一片死气沉沉,林笑办公室凌乱一片,壁龛上的各种工艺品撒落了一地。白正天直接走向夹层处,仔细打量一番,壁龛上空空如也。他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屉也是一无所有,本来应该摆放在抽屉里的文件散落在办公桌上和地板上,他一份一份地翻检着,可是根本没有发现那本《墨者》。其他警察也煞有介事地在四周的壁龛上敲敲打打,希望再发现新的夹层,可忙活了二十几分钟,大伙一无所获。
  他们被林笑耍了!
  白正天一脚向跟前的一堆杂物踢过去,踢中了一个画着睚眦图案的水晶球,水晶球沿着地板向前滚去,最后在几件睚眦工艺品处停了下来。那小一堆工艺品的下面,露出了书的一角。白正天眼前一亮,急忙走上前去,拾起那本书一看,封面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正是沈蓉从倪一卿家里顺手牵羊牵出来的那本。
  书页泛黄,透露着古旧的气息。
  书的后半部分明显被撕开过,前后两部分用胶水粘在一起。
  上次在沈蓉家看到的《墨者》上半部分,只写到清朝雍正之死。现在找到了全书,他就可以把墨家的历史全部串起来了,更关键的是,有了这本书,很可能找出现任的墨家矩子。
  他匆匆地把书翻到最后,全是空白。
  他从后往前翻,终于找到有字的地方了。
  “矩子令:诛杜宇清、王明志、唐敬山、任克繁、林海、黄达桂、吴弘华。陆亮就义。”在这一段话后面,简要说记叙了陆亮诛杀七人的过程,里面还提到了白正天和沈蓉的名字。这让白正天隐隐觉得有丝寒意。
  他继续往前翻,找到了诛杀项忠诚、贺春风、苏清华的经过,并说范文兵是“畏罪自杀”。可是墨家矩子到底是谁,一直没有交待。上面所记叙的都是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他不禁怀疑这本书的真实性。禁不住再次看了看封面,两个篆体大字《墨者》特别醒目,透露出古朴典雅的味道。
  白正天索性将书翻到上次看到的位置:雍正之死。从那之后,匆匆地往后翻,越翻越觉得不可思议,雍正之后的近三百年时间里,墨家组织竟然又做了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尤其是晚清以后,随着列强的入侵,墨家组织与全国人民一道,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民族救亡运动,其中提到了岭南画派的高剑父,他就是当时的墨家矩子;五四运动之后,墨家还多次配合中国共产党,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工人罢工运动,不少墨家弟子也在一次次罢工运动中死去……
  “什么人?”一个警察突然喝道,打断了白正天的思路。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回答道:“我找白正天。”
  那警察定睛一看忙笑道:“原来是嫂子啊!”
  沈蓉羞红了脸娇嗔地说道:“不要胡说啦!真是的!”
  白正天看到沈蓉来了,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也呵斥那个警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说实话。”
  沈蓉气鼓鼓地又握起了拳头:“好啊,你们警察联合起来欺负平民百姓!”
  “哪有哪有,”白正天忙说道,“沈老师来得正好,我正在看书呢。”
  “谁是墨家矩子?”
  “还没找到!”
  白正天继续翻看起来,突然念道:“倪一卿!墨家第181任矩子:倪一卿!”
  沈蓉喃喃说道:“他果然是墨家矩子!”
  白正天继续翻阅,然后说道:“《清明上河图》就是他吩咐盗出来的。”
  只见书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矩子令:《清明上河图》出故宫,藏于总坛。”
  沈蓉着急地问道:“快看看,有没有说总坛在哪里?”
  白正天继续翻阅,眼看一本《墨者》快要翻完了,关于总坛的字样再也没有出现,不但如此,连倪一卿之后的矩子是谁,竟然也没有提。
  两个人特别紧张,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终于,白正天叫了一声“找到了”,可随后脸色煞白,额头渗出了滴滴汗珠。
  沈蓉看着白正天的表情,疑窦丛生,看看书上的文字,也惊讶地大张着嘴巴,好久合不拢。
  ——“墨家第182任矩子,白清运。”
  白正天的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父亲,凤凰的市长竟然就是墨家矩子。可想想父亲最近的举止,的确让人生疑。他是爱利基金会的理事,林笑送给他一把睚眦刀鞘,之前他矢口否认有墨家组织的存在,还有几年来他见过的那些陌生的拜访者,他打的那些电话……想到这些,白正天脊背上一阵阵发凉。可是,他马上又把自己的种种猜测全部推翻了,就像父亲说的,理事只是虚职,也许墨家为了隐藏自己,故意拉着市长来当个理事呢?林笑送给父亲刀鞘,也许正是准备不利于父亲呢?至于那些拜访者、那些电话,哪个市长没有呢?
  沈蓉忙安慰道:“别紧张,重名的人那么多,也许根本就不是伯父呢。”
  白正天继续翻阅了几页,又看到了一行字:“矩子调任凤凰市长。”
  这下不用再怀疑了。
  墨家矩子正是自己的父亲,凤凰的市长——白清运。
市长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作为凤凰市的公安局长,这时候必须亲自登门拜访白市长才行。颜志宏到白市长家寒暄一番,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要保护好市长的安全,白市长赞赏地笑笑,颜志宏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市长家。刚一出门,又接到了白正天的电话,说是在林笑办公室,找到了一本记载墨家组织历史的书。颜志宏一听这事,立即兴奋起来,马上驾车匆匆赶回警局。
  听到白正天的陈述后,颜志宏惊讶得合不拢嘴,问道:“不会吧?你有没有看错?”说着拿过书来,果然——“墨家第182任矩子,白清运。”
  颜志宏喃喃地说道:“怎么办?这事……”他颓丧地坐倒在椅子里。
  一市之长竟然是墨家矩子!
  能抓人吗?
  不行,证据不足。光凭一本书怎么就能定罪呢?
  可是,难道能去审问白市长吗?
  他把书递给白正天,说道:“这真是一道难题啊!说说看,我们怎么去问白市长?现在证据并不充分,难道为了这么一本书,我们就能贸然去审问市长?要不,你私下问问?”
  白正天接过书,又翻了翻,天气并不热,但是他已经满头大汗。颜局长交给他一个难题,让他私下去问父亲,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既然我父亲现在成了嫌疑人了,我应该退出这个案子。”
  白正天说着,又翻了翻书,额头上一粒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落在书页上。他随手把汗珠擦去了,正准备交给颜志宏,却听沈蓉大叫一声:“等等,把书给我看看。”
  颜志宏不满地看了看沈蓉,但是沈蓉顾不得这些了,她从白正天手里接过书,然后连问也不问,就拿起桌子上颜志宏的茶杯。颜志宏更加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她旋开茶杯的盖子,准备把水倒在书上。
  白正天急忙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给你做个实验。”
  颜志宏嚯得一下站起来:“沈小姐,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任。”
沈蓉看了看颜志宏,手里茶杯一倾,一股茶水泼到了书上。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回桌上,伸出衣袖把书上的水迹抹干净,然后递到白正天跟前,俏皮地问道:“白警官,你想起来了吗?”
  沈蓉一提示,白正天立即想起来了,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他不小心一粒汗珠滚落到书页上,迅速渗透到纸张里去了。而这次,不但没有渗透,反而一直粘附在纸张表面。
  “这是两本不同的书?”
  “翻翻看就知道了,”沈蓉将书翻到记载“烛影斧声”处,仔细辨认一番说道,“这本书不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本!你看,这里本来应该有汗渍的,可是现在却没有。”
  颜志宏听了沈蓉的一番高论,立刻来了精神:“可是,这本《墨者》纸张的质地分明就是古书啊。”
  沈蓉说道:“要造假,其实很容易。”
  她翻出一页纸,对着灯光照着看,边看边说:“真正的旧纸应该自然、平和、洁净,正反颜色匀透、纹理清晰。但是这本书的纸看上去却火气,而且颜色不均。还有,旧纸一般是褐色、黄褐色或者淡灰色,而这本书的纸仔细看,带有黄绿色。”
  白正天看了看颜志宏,然后问道:“这都能看出来?”
  “而且我还能看出,造这本假书的人是写完字之后,再造假的。你看,这里有一层淡淡的颜色蒙照在字迹上。”
  白正天和颜志宏凑近了看,但根本没看出什么淡淡的颜色。
  颜志宏不禁说道:“无稽之谈。”
  沈蓉笑笑:“颜局长,您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不是在胡说八道。”
  言犹未了,沈蓉一把将书撕开。
  屋里众人都惊呆了。
 白正天虽然相信沈蓉,但也被沈蓉的突然举动镇住了。
  颜志宏喝道:“正天,你把她赶出去。”
  “慢着,”沈蓉说道。
  这本《墨者》跟沈蓉看过的那本书一样,用的是蝴蝶装。沈蓉一撕,把装订线全撕开了,一本《墨者》成了几百张散页。
  沈蓉随便拿出一页纸来,指着装订处说道:“你们看,这里的纸是白色的。”
  白正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装订好之后,再造假,装订得比较紧密的地方,溶液渗透不进去,所以就无法变黄变旧,仍然保持着原先的白色。”
  书画作伪算是中国传统的手工艺了,历代都有不少奸商为了谋取暴力,采用各种方法伪造古书古画,最常见的就是把纸张变旧变黄,方法很简单,原料也很常见,一般将国画颜料如藤黄、花青、储石、胭脂、三青等研调成液态,然后用纱布过滤去除淀屑草渣,之后兑入胶矾溶液。然后通过直染、拉染、浸染或者托染的方法,使纸张着色。
  这种纸张不仔细辨认,往往可以乱真。
  《墨者》的造假者没有想到,沈蓉竟然能通过一粒汗珠,把精心设计的骗局一下子揭穿。
  白正天喃喃自语道:“那后面这部分难道都是假的?”
  沈蓉想了想说道:“我想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涉及到白市长的时候是假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骗过我们!”
  白正天听着也是这个理,长长吁了一口气,父亲可以撇清了!他感激地看了看沈蓉,没有他的帮忙,父亲的嫌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清呢。可是他不经意间看到颜志宏正恨恨地看着沈蓉,他突然意识到,两个人一直在自说自话,一局之长反而成了看客了,他赶紧问道:“颜局,您看我们是不是加强对林笑的审问?”
  颜志宏的脾气这才消了一点,又摆出了一副一局之长的威严架势:“嗯,要连夜突审。”
  话音方落,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报告!林笑自杀了!”
一听这话,众人吃惊不小,急忙赶到审讯室,林笑已倒在血泊里,一个警察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林笑右耳下面的大动脉割断了,之前血液一定是喷涌而出的,因为审讯室的地面上、墙壁上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是鲜血淋漓。
  林笑的右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薄片。
  白正天走向前去,把薄片拿起来,擦干上面的血迹,发现竟然是手机Sim卡,只是这个卡片做得很特别,四周包了一层薄薄的钢片,边缘打磨得特别锋利。他再看看四周,尸体旁有一个手机,电池和机身是脱离的,白正天拿起手机看看,里面没了Sim卡。
  审讯室里怎么可以打电话呢?
  他刚准备问,颜志宏已经虎着脸训人了:“他进来的时候,手机没有暂扣吗?”
  一个警察畏缩着说道:“暂扣了,后来……后来他供称有本书,我们就放松了警惕。他说要打个电话,我们想……我们想,也许可以监听他的电话……谁知道,他拿到手机之……后……”
  当时林笑拿到手机之后,警察离开了审讯室,坐在单向玻璃窗前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林笑装模作样地按了好几下开机键,手机无法开机。
  于是他卸下了电池。
  监视的警察毫不在意。
  过得片刻,林笑取出了Sim卡,举在手里,冲着单向玻璃神秘地笑了笑。
  两个警察这才意识到,林笑早已知道自己被监控了。
  他向警察挥挥手,仿佛在说再见。
  两个警察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紧接着,林笑手一挥,还没等警察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股血柱已经冲天而起。
  听了下属的汇报,颜志宏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他瞪着两个审讯的警察说道:“回去写个材料。”
  大伙都知道,这是让他们写检讨了。
 白正天一晚上都没睡好,反反复复想的全是与案情有关的点点滴滴。第二天一上班,他又一头钻进办公室,调来了所有的卷宗,研究着每一个细节,思索着可能遗漏了什么线索。可是一上午,他都一无所获。这个墨家组织越来越像邪教了,竟能号召人们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中国历史上经历了那么多的战乱和黑暗时代,一个个旧王朝覆灭了,一个个新王朝兴起了,而墨家组织却能一直绵延至今,什么样的精神,竟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办公室突然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白正天循声望去,却是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讲笑话。
  韩雪大笑着,挥舞着手说道:“听我说,听我说……”
  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了,韩雪继续:“有一个县长,口音很重,到村里做报告:兔子们,虾米们,猪尾巴!不要酱瓜,咸菜太贵啦!”
  一人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同志们,乡民们,注意吧!不要讲话,现在开会啦!”
  听了这种解释,众人开怀大笑,连白正天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下文。
  韩雪继续眉飞色舞:“还有呢,县长讲完后,乡长讲:兔子们,今天的饭狗吃了,大家都是大王八!”
  虽然大伙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已经哄堂大笑了,韩雪翻译说:“同志们,今天的饭够吃了,大家都使大碗吧!”
  白正天听了,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韩雪听了,马上说道:“白警官,好久没听到你笑声了,要不你来讲一个?”
白正天微笑着摇摇头:“你们讲,我听。”
  另外一个同事说道:“我来讲一个,也是关于方言的。”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话说有一个老家四川的骑兵被俘虏了,长官答应满足他三个愿望再杀他。骑兵说我要和我的马说几句话。敌人答应了。第二天,马回来了,带来一个美女,骑兵和女的共渡良宵。长官说还有两个愿望,骑兵说我还要和我的马说几句话。敌人又答应了。第二天,马又带回来一个美女。骑兵又和美女共渡良宵,敌人很惊奇,觉得这真是一匹善解人意的好马。不过还是得杀他啊!长官说:你还有最后一个愿望。骑兵还是说我要和我的马说几句话。长官答应了,但是很奇怪,不知道这匹马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于是藏到马厩旁边偷听。只见骑兵揪着马耳朵,大叫道:我是叫你去带一个女的人来,不是一个女的人!”
  笑话讲完了,但是大伙都愣了,韩雪问道:“你再说一遍,他对马到底说什么了?”
  同事重复道:“我是叫你去带一个女的人来,不是一个女的人。”
  另外一个同事恍然大悟:“哦,他是四川人,L、N不分,他本来跟马说带一个旅的人来,但是说成了带一个女的人来,所以马就带了一个美女来了。”
  听了这个解释,众人才大笑起来。
  韩雪说道:“我有个顺口溜,考考大家——纳兰山上开兰花,男的穿蓝装,女的穿绿装。”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连白正天都忍不住试着说了两遍。
  说着说着,他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坐到电脑旁边,打开了IE,准备搜索。就在这时候,颜志宏走了进来,虎着张脸呵斥道:“干嘛呢?案子还没破,你们就开始庆功了?”
  韩雪赶紧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白正天顺势打开了公安局的主页,做出一个认真办公的样子。
  颜志宏环视一圈之后就离开了。
  见颜志宏走远了,白正天后脚就离开了警局,行色匆匆地来到沈蓉宿舍。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
  “我发现了一个疑点,”白正天踌躇着说道,“或者说是一个可能性。”
  “哦?什么疑点?”
  “上网查一下再告诉你!”
  “你们局里不是有电脑吗?”
  “这不是要故意跟你套套近乎吗?”
  “你怎么这么没正经啊?”
  白正天马上收敛了笑容:“其实我是担心。墨家组织无孔不入,我怕他们渗透到警局里怎么办?”
  “你就那么相信我?”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呢?”
  听着白正天这么说,沈蓉心里喜滋滋的,她打开了电脑,坐在前面,问道:“你想查什么?”
  白正天站在沈蓉后面,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查一下北京大学教授孔非儒的籍贯。”
  “查他干嘛?”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沈蓉打开百度搜索,输入关键词:孔非儒 籍贯
  一敲回车键,显示出几个条目。
  点击一个条目进入,看了看,读道:“出生于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金孔镇石道场村。”
“果然是四川人。”
  “什么意思?”沈蓉越来越疑惑了。
  “你记不记得孔非儒最后时刻手指着我说‘你’,最开始我们以为这个字毫无意义,后来又猜测他说的是倪一卿,可是倪一卿一年前就病重入院了。现在,我怀疑,他说的‘你’,其实是‘李’。因为四川人L、N不分……还有,他的手在空中翻来翻去,你还记得他手指头的样子吗?他在努力伸出中间的三个手指头来!”
  沈蓉尽量回想着,觉得很可疑:“你说是李老师?”
  “你记得我们从北京回来后,在倪一卿家见到李教授时的情景吗?”
  沈蓉把当时的情景想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当时你说起孔非儒教授被墨家暗算了,他问查到凶手没有。这都没什么,可是后来,他又说:‘我给你们推荐的孔教授还可以吧?你们关于睚眦的疑问都得到解答了?’”
  沈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这句话里有什么疑点吗?”
  “我当时听到他这么说,就有点疑惑,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他说话的语气里,表明他知道孔非儒跟我们讲了关于睚眦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孔非儒被暗算的时间呢?”
  “什么意思?”
  “如果换成别人,会不会认为孔非儒被暗算了,就没有机会跟我们讲睚眦的事情了呢?而李教授似乎很肯定,孔非儒在暗算前已经告诉我们睚眦的事情了。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的怀疑倒也能成立,但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是啊,连我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但现在,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指向了李三清,所以,我们应该把他当成重点监控对象。”
  
  凤凰大学的一间教室里,黑压压坐满了人。
  历史系教授李三清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学生们都知道李教授前不久刚被枪击过,对他这种敬业精神,每个人都心怀感动。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疑案,至今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李三清对着讲台下的学生说道:“其中争议最大的算是宋朝初年的‘烛影斧声’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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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元960年,后周王朝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发动了陈桥兵变,逼迫年仅8岁的恭帝柴宗训禅位,轻易地夺取了后周政权,改国号为“宋”,建立了赵宋王朝。赵匡胤做了17年皇帝,到公元976年却突然撒手归西了,正史中没有他死亡的明确记载,《宋史•太祖本纪》也只有简单的两句话:“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受命杜太后,传位太宗。” 而宋朝初年,一个专门收集宋初至仁宗时期的朝野轶事的和尚文莹,在他的《湘山野录》中记述道:“上御太清阁四望气。……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开封王,即太宗也。延人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引柱斧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
“烛影斧声”由此而来,赵匡胤的死一直是一个不解之谜,为历史留下了又一桩悬案。一种意见认为,宋太宗赵匡义弑兄夺位;另一种意见认为,宋太祖的死与宋太宗无关;还有一种意见,虽然没有肯定宋太宗就是弑兄的凶手,但认为他无法开脱抢先夺位的嫌疑。
  看到台下的学生个个听得专心致志有滋有味,李三清谈性更浓,继续说道:“学术界基本上肯定宋太祖确实死于非命,但有关具体的死因,则又有一些新的说法。一是从医学的角度出发,认为太祖死于家族遗传的燥狂忧郁症。一说承认太祖与太宗之间有较深的矛盾,但认为‘烛影斧声’事件只是一次偶然性的突发事件。起因是太宗趁太祖熟睡之际,调戏花蕊夫人,被太祖发觉。太宗自知无法取得胞兄原谅,便下了毒手。当然,到底真相如何,我们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了,除非出土更多的文物,找到更多的史料,要不就是等爱因斯坦的假设实现了,我们乘坐时光机器回到公元976年,躲在赵匡胤卧室外面看个究竟。”
  学生们跟着李三清笑起来。
  等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李三清继续说道:“我曾经讲过思想不妨天马行空,求证定要小心谨慎。现在,发动你们的大脑,大胆猜测一下,赵匡胤到底是怎么死的?”
  教室里顿时叽叽喳喳起来,正在这时,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李老师,赵匡胤是被他弟弟赵匡义杀掉的,但赵匡义只是帮凶。”
  李三清定睛一看,说话的人却是沈蓉。这堂课,沈蓉早就听过了,她怎么又来了?
  和白正天分手之后,沈蓉一直心情沉重,脑海里盘旋着白正天的种种疑问。她回忆着李三清讲过的课,很多都涉及到历史的悬案,而这些悬案往往都在《墨者》里有详细的记载。知道李三清今天有课,她特地跑来旁听,想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一点启发。听到李老师发问,她便说道:“有一个墨家组织,从两千年前就存在了,直到今天,墨家还藏在我们身边。历史上的很多疑案,其实都是墨家留下来的。我看过他们的一本书,里面记载说赵匡胤就是被他们干掉的,而赵匡义是帮凶。”
  听到沈蓉的一番议论,教室里顿时沸腾了。
  墨家组织。
  两千年历史。
  每个人都很惊愕,睁大了眼睛看着沈蓉。
  李三清知道沈蓉一直在跟白正天办案,沈蓉也经常说起过这个组织,所以这时并不觉得惊讶,继续问道:“墨家为什么要杀害赵匡胤呢?”
  “背信弃义,欺凌孤儿寡母,”沈蓉说道,“赵匡胤跟周世宗柴荣磕头结拜,而且发誓要照顾孤儿寡母,结果柴荣刚死一年,他就从孤儿寡母手里抢得了天下。这种行径,千百年来为世人所诟病。”
  李三清笑问道:“发动兵变却兵不血刃,也很难得啊!何况,赵匡胤建立宋朝之后,也很优待柴宗训和他母亲啊!”
  “是,赵匡胤夺取政权之后封柴宗训为郑王,母亲符太后被封为后周太后,可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赵宋王朝一直防范着柴家的人。后来,柴宗训二十岁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死了,三年后,赵匡胤也跟着驾崩了。这两者之间难道一点关系没有?”沈蓉顿了顿说道,“真相是墨家弟子潜入京城,联合赵匡义,许以重利,干掉了赵匡胤。”
  李三清呵呵笑着,扫视一圈台下的学生:“有没有人有不同的意见?”
  沈蓉突然抛出了一个墨家组织,大伙都陷入了对历史的追思中,沈蓉说的典故有的还没听明白呢,怎么会有不同意见呢?教室里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下课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来了。
  学生们嘀咕着、议论着离开了教室,李三清问道:“小蓉,你怎么又跑来上课了?难道我教得不好,你要重新回炉了?”
  沈蓉被李三清诙谐的言谈逗得笑了起来:“李老师,其实我想再看看那幅《清明上河图》。”
  
 李三清带着沈蓉走进了朗风轩,伙计闵捷冲两人友好地点点头,微笑着站在一墙字画旁边。沈蓉要跟着向里屋走去,却被李三清拦住了:“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拿出来。”
  沈蓉赶紧停住了脚步,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等候着,心中充满了疑窦。
  过得片刻,李三清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沈蓉认得那正是《清明上河图》。
  李三清将《清明上河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沈蓉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不禁问道:“李老师为什么要画这幅图呢?”
  “技痒,”李三清哈哈笑道。
  《清明上河图》继续展开,沈蓉突然说道:“啊,李老师果然画了一条船!”
  《清明上河图》上城楼右侧对着一条街,街上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有茂密繁盛的树木,两棵大树中间露出了宽阔的河面。那片河面上本来只是一片空白,现在却画上了一条小渔船,四个人围坐在船头似乎正谈笑风生。但渔船上却没有人撑篙。
  沈蓉皱起了眉头,这自然没有躲过李三清的眼睛,他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又觉得画蛇添足了?”
  沈蓉想了想说道:“其实,在这里加上一条渔船,倒也不显得累赘,这一片河面本来就太空了,一艘船都没有,不合常理。而且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那是一个广场。只是,这艘船上连船夫都没有……”
  “哎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到时候我补上,”李三清问道,“你再看看,这画上还有什么不同?”
  沈蓉看了看李三清,把目光转向了《清明上河图》,仿佛在做一个寻宝游戏,一会儿的工夫,沈蓉便看到了:“在这里,这里多了两个人。”
  多的两个人在城楼脚下,原图上有五个人趴在桥栏杆上看着护城河里的水,一个人挑着扁担向城门走去,还有两个人骑着马,跟在一辆马车后面走到城外去,另外有十几个人围在桥的另一端,有的互相议论,有的看着远方,由于加上了那条渔船,桥上人仿佛是在看着船上的人。在这些人中间的桥面上,本来是一片空白,就是中国画所谓的“留白”。但现在的“留白”处却多了两个人出来,他们四臂相交,似乎是在打架,沈蓉仿佛看到了他们面红耳赤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有点……为什么要多画这么两个人呢?”
  李三清笑而不答,只是指点着《清明上河图》说道:“你看,城楼下面是条护城河,这里五个人站在桥上正在往下看,他们在看什么呢?”
  沈蓉笑道:“这得问张择端了。”
  “不,不,不,”李三清摇着头说道,“答案在每个人的心里。”李三清又叫道:“闵捷,笔墨!”
  
闵捷立即把笔墨取来,李三清拿起一支羊毫毛笔,蘸了一点点墨汁,一圈一点一勾一划,就在河面上画了一个人物出来,而且是一个落水的人,他在水里挣扎着,似乎在喊救命。
  沈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李三清笑道:“我认为这五个人是因为有人落水了,而趴在栏杆上看。如果你觉得是一条鱼跳出了水面而吸引了他们,你就可以画条鱼上。所以说,答案在每个人的心里。”
  沈蓉连连点头,接着把画卷转到了虹桥部分,那是整幅《清明上河图》的高潮部分,也正是这个部分,沈蓉从小就困惑不解。
  “李老师,这艘木船逆水而上,桅杆很高,没法通过拱桥,所以船上的人、岸上的人都特别紧张。可是,这艘船看上去也不是一艘新船啊!他们应该经常过这座桥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桅杆会高过桥吗?”
  李三清赞赏地笑了笑:“思想不妨天马行空,你不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尽情想象,直到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为止。《清明上河图》上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李老师也听说过这句话?”
  “是,这个传说流传很久了。”
  “当年我父亲说过,《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会是什么秘密呢?”
  李三清呵呵一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幅图,能藏下什么秘密呢?你想,这幅《清明上河图》流传了千百年,期间被装裱过多次,即便有什么秘密,也早就泄漏了。”
  看看天色已晚,李三清小心翼翼地收起《清明上河图》,打个哈哈说道:“小蓉啊,我晚上跟白市长还有个约会,就不请你吃饭了啊。”
  沈蓉忙说道:“本来应该我请老师的。”
  走出门,李三清突然转过身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闵捷道:“晚上的事,安排好没有?”
  闵捷忙说道:“都准备好了。”
  李三清和沈蓉告别之后,乘车回到了凤凰大学,走进办公室之后,李三清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打量了办公室一圈,书架上的书籍整整齐齐的,办公桌上的物品还是像老样子摆放着,可椅子却被移动过。桌前的椅子本来是稍微有点歪的,而现在却正对着办公桌。
  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过。
  李三清检查了一下,似乎什么都没少。
  他打开抽屉,抽屉里的文件也是整整齐齐的。
  闯入者到底为何而来呢?
  他把抽屉里的文件全部搬出来,从最底部抽出一本书来,那是一本《墨子注释》,他把书大概翻了一下,不禁微微笑了。
  《墨子注释》里本来夹了一张照片,现在不见了。

白正天和沈蓉坐在一家川菜馆,边吃边聊。
  沈蓉说觉得朗风轩怪怪的:“我觉得李老师不是朗风轩的客人,简直就像主人一样。一进门,闵捷只是笑了笑,连个招呼都没打。如果是客人的话,早应该迎上来寒暄一通了。而且走的时候,李老师还吩咐闵捷办事。”
  白正天说道:“之前林笑说朗风轩是他和朋友合开的,也许李教授就是这个合伙人呢。”
  沈蓉不置可否:“我觉得朗风轩挺可疑的,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看那幅《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吗?林笑说,要打个电话给他朋友也就是李老师,才能决定是否给我们看。可是第二次我自己去的时候,只有那个伙计闵捷在店里,我说要看图,他给林笑打了个电话就可以了。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有可能林笑觉得李教授第一次同意给你看图了,第二次也会同意呢?”
  “不对不对,”沈蓉摇着头说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有什么证据吗?”
  “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沈蓉笑嘻嘻地说道,“而且我一直在想,朗风轩里屋到底有什么呢?李老师连他最爱的《清明上河图》都拿给我看了,却不让我跟他一起进去。”
  “你终于开始怀疑自己老师了?”
  “谈不上怀疑,只是觉得奇怪。”
  “给你看样东西,看你会不会怀疑你的李老师。”
  沈蓉奇怪地看着白正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一张老照片,颜色有点发黄了。
  沈蓉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一番。
  照片上有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其中一个中年人眉宇间透出勃勃英气,正是年轻时的李三清。
  另外一个人岁数要大一些,沈蓉看了半天,认出那正是倪一卿。
  但是那个小孩,她就不认识了。
  白正天笑眯眯地看着沈蓉:“你认识那小孩吗?”
  “不认识,”沈蓉皱着眉头说道。
  “你看像不像陆亮?”
  一句话提醒了沈蓉,那正是陆亮,小时候的陆亮!沈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道二十年前,是李老师和倪一卿一起去接陆亮的?”
  “你说呢?”
  “这……这怎么可能?”沈蓉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据我猜测,倪一卿和李三清接走陆亮之后,就把他送到爱利子弟学校读书,并把他培养成了一名墨家弟子。”
  “可是……可是,”沈蓉问道,“这张照片,你从哪儿拿到的?”
  白正天微微笑了笑:“偷来的。”
  下午,当沈蓉跟着李三清离开凤凰大学以后,白正天潜入了李三清的办公室,他本来希望能找到那本失踪的《墨者》,结果《墨者》没有找到,却发现了这张照片。
  沈蓉嗫嚅着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抓李老师吗?”
  “凭一张照片就能抓人?证据不足的,我想再去一趟朗风轩,看看里屋到底有什么。”
  “可是,现在都打烊了啊。”
  白正天坏坏地笑了笑:“月黑杀人,风高放火。”
  

夜幕下的古玩街阒寂无人,白正天和沈蓉沿着墙根走到朗风轩门口。沈蓉的心怦怦直跳,她这是第一次做贼,而且是跟着警察一起做贼。她之前问为什么不带着大队人马正大光明地搜查,白正天说怕兴师动众之后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最关键的是,他觉得警局里有内奸!
  两个人在门口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之后,白正天掏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插进锁眼里鼓捣了几下,门锁咔嗒一声开了。下午,他正是用这根不起眼的铁丝撬开了李三清办公室的门。
  两人闪身进屋,随即把门掩上。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在门口稍等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屋子里的格局便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
  沈蓉感到越来越紧张,如果这时候闵捷或者李老师突然来了怎么解释?她紧紧地拉住了白正天的手,感到了一股稳如泰山的力量,心情才稍微安定下来。白正天的心跳也快了起来,沈蓉身上的香味在黑暗的屋子里四处流溢,沈蓉手上的温度顺着自己的手传到了心窝里,他感到暖洋洋的。
  两人牵着手,摸索着走到里屋门口,白正天试着旋转了一下把手,门竟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屋更加昏暗,什么都看不见。
  沈蓉下意识地抓紧了白正天的手。
  白正天低声说道:“没事,别怕!”
  说着,他把房门关上,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显示屏的亮度在屋子里照了一下,身边全是一些货架,再远处就看不到了。他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开关,把灯打开。
  屋子里的一切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灯光不会透出去,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仔细搜索这间屋子了。屋子两旁的货架上摆满了真真假假的古董,白正天随意地翻看了几件,沈蓉却奇怪地说道:“怎么不见了那幅《清明上河图》呢?每次《清明上河图》都是从这间屋子里拿出来的,可现在怎么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李教授拿走了?”
  “不会,我跟他一起离开的,他把这图放进这屋子才走的。”
  “是不是闵捷拿走了呢?”
  “他一个伙计,哪有那么大胆子啊?”
  “我们再找找,会不会有什么暗格。”
  货架一端,一把工艺宝剑吸引了白正天的注意。
  这把宝剑做工古色古香,似乎也是旧物了。
  剑鞘上同样雕刻着狞厉的睚眦图案。
  白正天微微笑道:“墨家组织也太没创意了吧?”
  “什么意思?”
  “林笑办公室里的机关也是一把宝剑!”
  说着,白正天伸手握住了宝剑的剑鞘,然后用力旋转,果然,货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沈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再一次抓住了白正天的手。
  货架完全侧过来了。
  是一道门。
  一排长长的台阶通往地下。
  白正天带着沈蓉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身后那道暗门自动地关上了。
  脚底下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四周墙壁上全是睚眦的雕塑,一个个张牙舞爪面带凶相,沈蓉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了白正天的胳膊。
  白正天伸出手拍拍沈蓉的脑袋:“别怕,有我呢!”
  沈蓉感到一阵温馨,跟着白正天继续走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根据台阶延伸的方向,应该在凤凰河底,也许倪一卿当年改造凤凰河的时候就建了这个地下室吧?
  地下室的墙壁上也到处都是睚眦的浮雕,看着那些狞厉的怪物,沈蓉总是觉得心里很寒。
  地下室北端墙壁上挂着一幅图画,画上似乎是一个老者,只露出了背影,衣衫褴褛,双手交叉,头微微仰起,似乎在寻找什么。
  “还记得在哪儿看过这幅画吗?”白正天问道。
  “倪一卿家的书房。”
  只是,在倪一卿家,图画两侧挂着一幅对联: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
  而这里,却是另外一幅对联:首阳高节,兼爱遗风。
  白正天默默念着对联,不知何解。
  沈蓉解释道:“上联指的是商代末年孤竹国君的长子伯夷、次子叔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隐居首阳山,自以为是商代遗民,以吃周人粮食为耻,终于饿死。下联指的正是提出兼爱学说的墨子。”
  “伯夷叔齐的故事我知道,可他们跟墨家又有什么关系?”
  “墨姓的一支起源于墨胎氏,后来省略为墨氏。伯夷名叫墨胎允,叔齐名叫墨胎智。”
  画像和对联的下方,靠墙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燃着两只蜡烛,焚着三柱香,香下面是一个长匣子。
  沈蓉认得,那正是《清明上河图》的匣子。
  她急忙打开,果然《清明上河图》就放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图,我的心总是跳得很快。”
  她取出《清明上河图》,正准备仔细观摩,却发现匣子里还有一本书。
  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白正天拿出书递给沈蓉:“你看看,这会不会又是假的?”
  沈蓉仔细看了一遍,说道:“跟我们第一次看到的一样,肯定就是这本。看书,不但要看字,而且还要看手感。”
  沈蓉将《墨者》急匆匆翻到后面,发现关于陆亮诛杀民贼的记述跟假《墨者》一样,最后,她翻到了记述现任矩子的那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墨家第182任矩子,李三清。
  果然是他!
  果然是自己敬重的李老师。
  沈蓉看着那三个字,有点绝望地看了看白正天。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李三清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
  声音消散,墙壁上十几个睚眦的嘴里喷涌出一股股烟雾。
  沈蓉闻到了,香香的。
  白正天紧紧地捂住了鼻子,但是烟雾太重,他实在憋不住了,松开手呼吸。烟雾瞬间钻进他的肺里,并随着血液循环,迅速渗透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似乎是在凤河大厦的顶楼天台上,师兄陆亮漠然地站在天台边缘,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和远处蜿蜒曲折的凤凰河。他移动着脚步,看样子随时准备跳下去。沈蓉站在后面,紧张地大叫着:“师兄,不要!”
  陆亮猛得转过身来,狰狞地看着她,继而向她伸出血淋淋的双手:“除天下之害!”
  沈蓉吓得赶紧躲避,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陆亮的血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不断地咳嗽着呼救着:“正天,救我……”
  沈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兀自惊惶失措地到处寻找白正天。
  白正天双手反剪在后,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李三清站在他前面呵呵地笑着。
  沈蓉想起身去帮他,可屁股一动才发现自己也被五花大绑了。
  “李老师,你……”沈蓉刚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就是墨家第182任矩子,”李三清神色淡然地说道。
  白正天说道:“我早觉得是你了!”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李三清疑惑地说道。
  “我们在倪一卿家发现你之后,你做贼心虚故布疑阵,让陆亮在慈善募捐现场向你开枪,以便引开我们的视线。可是,你却正是弄巧成拙,露出了狐狸尾巴。”
  李三清乐呵呵地看着白正天:“说说看。”
  “陆亮杀人用的是92式9毫米手枪,这种手枪可以发射两种子弹,一种是9毫米普通弹,一种是9毫米的开槽软头弹。这种软头弹进入人体后不会穿透而是留在里面,会在人体内开花或者炸裂。中弹的人基本上必死无疑,项忠诚、苏清风等人中的就是这种子弹,都是一枪毙命,”白正天继续说道,“而只有你中的弹是普通弹,子弹射进你的右臂没有爆裂,根本没造成致命的伤害。睚眦杀手训练有素,怎么出现这种失误呢?”
  李三清哈哈大笑道:“白警官观察很是细致入微啊。”
  “哼哼,只是你这老狐狸太狡猾了,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全是墨家弟子,而你却一直躲在幕后……”
  “所以,你就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跑到我墨家总坛来了?”
  白正天和沈蓉眼前一亮,是啊,他们早应该想到了,这里应该就是墨家总坛。
  “两千年来,我们墨家一直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你们俩却给我出了道难题!”
  白正天冷笑了一声:“应该不难吧!孔非儒教授难道做过坏事吗?”
  李三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孔非儒啊,我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我本来以为他只对睚眦感兴趣,谁知道这几年竟在偷偷摸摸地调查我们墨家组织。我好心提醒他,谁知道他竟然要泄漏我们的秘密。”李三清叹口气继续说道,“这就叫天做孽,犹可恕,人做孽,不可活呀。”
  “你们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维持你们的秘密组织而滥杀无辜。这种行径,还谈什么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你们就是天下之害。”
  李三清并不生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非功过,自有世人评说。那么多人拜祭陆亮,难道不正说明了人心向背吗?”
  白正天不说话了,他气鼓鼓地看着李三清,脑海里却在盘旋着脱身之计。
  “白警官倒是提醒了我,既可以不杀你们,又可以让你们闭上嘴巴,就像孔非儒一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蓉这时问道:“李老师给孔教授注射的什么药?”
  李三清走到沈蓉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一种神经致幻药物,是我们的药厂研发的。一点痛苦都没有,注射之后,人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罪恶,就像一片净土,”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蓉,我没想到,你竟然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了,而且陷得这么深。”他又突然问道:“你肯加入墨家组织吗?”
  沈蓉惊讶地看着李三清不置可否。
  “只要你加入墨家组织,就可以不用注射这种药物了。”
  “那……正天呢?”
  “他是警察!”
  沈蓉沉默了,继而微微笑了。
  “你同意了?”
  沈蓉却突然问道:“李老师,那面墙上供奉的是谁?墨子吗?”
  “那正是我们的祖师爷墨翟。”
  “墨子主张过偷盗吗?”
李三清愣了一下。
  “十五年前,你们墨家组织潜入故宫博物院,偷走了《清明上河图》,这不是偷盗是什么?”
  李三清无限惋惜地看着沈蓉说道:“看来,我也救不了你了。沈蓉,我告诉你,那叫物归原主。《清明上河图》本来就是我们墨家矩子张择端所画,现在归我们墨家所有,难道不对吗?”
  “这么说,李老师肯定知道《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了?”
  李三清又是一阵大笑:“小蓉啊小蓉,如果你是墨家弟子该多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好奇的孩子。只有好奇,才能推动我们不断进步。”
  李三清走到香案前,取来《清明上河图》问道:“你知道这幅图为什么用的是宋绢吗?”
  沈蓉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宋绢吗?”
  “宋绢的保存时间不会这么长是吧?”
  沈蓉看着李三清没有作答。
  “因为这幅《清明上河图》就是十五年前故宫失窃的那幅。”
  听了李三清的话,沈蓉和白正天两人同时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三清手里的《清明上河图》。谁都知道,这幅图是国之重宝,人们想尽办法妥善保管,生怕弄脏了折皱了,而李三清却在《清明上河图》上随意地涂画!
  李三清呵呵笑着:“千百年来,人们都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曾经有人以为藏着什么宝藏图,费尽心机地想据为己有。像溥仪,就是因为听信了谣言,而把这幅图偷出了紫禁城,他想掘得宝藏东山再起,恢复大清基业,真是痴心妄想。”
  沈蓉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清明上河图》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哈哈哈,如果真的没有秘密,这个谣言也不会流传几百年了。”
  李三清的全部心思都在《清明上河图》上了,白正天转头看看四周。
  地下室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个暗门。
  他偷偷活动手腕,希望能脱开绳索。
  但是绳索捆得太紧,他根本动弹不得。
  李三清说道:“《清明上河图》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
  他搬来一张桌子,将《清明上河图》摆在沈蓉面前:“小蓉啊,我一直很喜欢你,这次就为你破个例,趁你神智清醒的时候,告诉你《清明上河图》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将《清明上河图》展开,直接找到那座最高的钟楼,指着钟楼上那个眺望着远方的人物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沈蓉更加疑惑了:“难道这图上的每个人物都实有其人吗?”
  “如果没有真实的人物,又怎么会有故事呢?”李三清略带悲怆地继续说道,“这是你师兄陆亮。”
  白正天和沈蓉吃惊地看着图,脑海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李三清到底用意何在。
  李三清说道:“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你师兄死得其所,理应在这幅图上占一席之地。你知道,他在看什么吗?”
  沈蓉睁大了眼睛看着画面上那个人物,他玉树临风,傲然站在城楼高处,睥睨众生般看着脚下的人们。她的目光立即被李三清下午刚刚加上的几个人物吸引住了:渔船上对酒放歌的四个人,桥上两个掐架的人,桥下一个落水的人。
  李三清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沈蓉想了想说道:“在九虹大桥被师兄杀掉的七个人?”
“正是,”李三清沉重地叹口气,“下午你问这艘渔船上为什么没有撑篙的,哈哈哈,四个已死之人,还撑什么篙啊?”
  “上次,我见到图上多出的几个人,也是墨家弟子?”
  “不,不是,”李三清说道,“那是被你师兄干掉的项忠诚、贺春风等人。”
  “这么说,《清明上河图》上的人物,不是墨家弟子,就是被墨家干掉的人了?”
  李三清不置可否,将画卷伸展到画首,说道:“祖师爷主张节用节葬,自己率先垂范一生俭朴,这里几间茅屋就是祖师爷住的地方。”
  沈蓉问道:“就是中心公园那几间茅屋?”
  “正是。”
  茅屋向左,是几棵遒劲的大树,树下是另外几间屋舍,屋舍前面有人骑马经过,还有人挑着行礼跟随,屋舍后面是七八个匆匆赶路的人,其中两个人还抬着一顶轿子。
  “你知道这顶轿子里面是谁吗?”
  沈蓉摇摇头。
  “这里坐着的是刘据。”
  “西汉的戾太子刘据?”
  “当年我们墨家子弟奋死救出了刘据,之后他改姓埋名隐居于世。直到西汉末年农民起义,刘据的后人才恢复姓刘,但是再也没有表露过皇族身份。”
  “后来呢?”沉浸到历史的追忆中,沈蓉已经忘记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危险。
  李三清得意地笑笑:“刘据的后人现在还活着,只是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祖先是刘据。”
  “谁?”
  李三清哈哈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之后,李三清在《清明上河图》上指指点点,这里画的是共敖率领勇士杀掉了秦始皇,那里又是怀素带着杨贵妃逃离了马嵬驿;此处是建文帝朱允炆从地道逃生,彼处又是隋朝宰相杨素被诛……
  一幅《清明上河图》成了一部活历史。
  一部活的墨家历史。
  李三清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清明上河图》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了吧?惟有牺牲多壮志,画这幅图,就是为了纪念那些牺牲的墨家弟子。”
  沈蓉又问道:“建文帝是明朝故事,张择端怎么会把建文帝画上去呢?”
  李三清呵呵一笑:“这幅《清明上河图》本来就不是张择端矩子一人所做,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头,之后历代矩子都会在这幅图上添加一些人物,讲述一些故事。”
  “彩虹桥下那艘船怎么解释?”
  “千百年来,你是对这艘船起疑的第一人。船上的人都是墨家弟子,他们在下游租了一艘船逆流而上,没想到桅杆太高,以致出现了惊险的一幕。矩子张择端特地把这一幕画下来提示后人,每次行动前,务必做好各种准备,不能贸然下手。”
  “他们要去杀人还是救人?”
  “杀人!”
  “谁?”
  “赵匡胤!”
  十几年来的疑问豁然开朗,沈蓉叹口气说道:“也只有闯入禁宫杀皇上,才能如此惊心动魄。”
  一直没出声的白正天突然问道:“不知道李教授准备把我们画在哪里呢?”
  “哈哈哈,我没有杀你们,干嘛要把你们画进去呢?不过……”李三清微微笑道,“我倒留了一个位置给你父亲——白市长。”
  白正天本来一直很镇定,此时却坐不住了,着急地问道:“为什么?”
  “九虹大桥建设时,你父亲是公路局长,九虹大桥的验收,就是他负责的。我们查过了,他收了杜宇清两百万的好处费,这才让一个豆腐渣工程顺利通过了验收。九虹大桥坍塌之后,为了封住世人悠悠之口,也是你父亲授意杜宇清堵住专家们的嘴。你说,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不,不会的,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的……”听了李三清的话,白正天顿时如五雷轰顶。之前,他早就听说过无官不贪无贪不官的话,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人。或许,他早已想到了,家里经常来来往往的那些客人,难道只是来找市长聊聊天吗?只是,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敢去细想那些人的目的。乍一听到李三清的话,白正天多年来一直挣扎着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全部崩溃了。
  李三清继续说道:“难道白少爷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钱从哪儿来的?”
  白正天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绝望地摇摇头。
  李三清展开《清明上河图》,看着彩虹桥。
  彩虹桥旁是几间屋舍,一人驾着一辆牛车从屋舍中间的马路上经过,牛的右前方一个老者弯腰低头,跟一个带着小孩的男子说话。李三清说,那个老者是被墨家子弟干掉的宋朝奸臣秦桧。他指着秦桧身旁的空地说道:“白清运就画在这里怎么样?”
  白正天看着《清明上河图》一言不发,沈蓉怜惜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劝慰。
  李三清看看手表说道:“我跟白市长还有个饭局,我还得赶过去跟白市长把盏言欢呢。等我们干掉了白清运这个狗官,再回来收拾你们,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李三清将《清明上河图》收起来,装进木匣子里,然后走到墨子像前,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上,然后看也不看白正天和沈蓉,便离开了地下室。
地下室又恢复了安静,白正天漠然地坐在椅子上,父亲是贪官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也许像孔非儒那样变成了一个傻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没有痛苦,没有纷争,没有世人的白眼,没有良心的折磨。但是沈蓉呢?她明明可以逃出生天的,只要她答应加入墨家组织。想到此,白正天说道:“小蓉,你真傻。”
  沈蓉却调皮地看着白正天说道:“为什么说我傻呢?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想啊,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变成傻子,天天生活在一起,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我觉得特别好玩,到时候,咱俩疯疯癫癫的,住在精神病院里,看到谁,就说谁是睚眦杀手,看到谁说就说谁是墨家弟子,精神病院肯定会被咱俩闹翻天的。”
  白正天心里一热,不禁想起了自从认识沈蓉以来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子的,他一直不敢表白,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一个刚刚失恋的人总是对爱情充满绝望。他怕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没有做好重新恋爱的准备。而此时生死关头,听到了沈蓉的话,他压抑在心头很久的感情终于爆发了。为什么一定要在精神病院里逍遥快活呢?外面的世界虽然有各种痛苦与无奈,但毕竟要精彩得多。而且,傻子,懂得什么爱情?一股求生的欲望又在白正天脑海里升腾起来,父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做警察,也应该有这份定力,只有这样,才能条分缕析,开阔思路,遇到危难险阻,才能披荆斩棘化险为夷。”
  镇定,一定要镇定!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白正天打量着地下室。
  香案上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
  白正天看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来,还好被绑住的只是双手,而双脚还能活动。
  他弓着腰,一步步向香案走去,椅子拖在屁股后面,勒得他双手生疼。
  “正天,你干嘛去?”沈蓉叫道。
  “等会你帮我咬住蜡烛!”
  听了白正天的话,沈蓉觉得莫明其妙。
  白正天终于挪到香案前,脖子伸得长长的,一口咬住了一根蜡烛的中间,火苗窜了上来,烧着了他的头发,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他顾不得了那么多,小心翼翼地叼着蜡烛,又一步步地挪到沈蓉跟前。嘴巴凑近了沈蓉的嘴。
  “干什么?”沈蓉问道。
  但是白正天无法说话,只能冲她点点头。
  沈蓉只好张开嘴,咬住了蜡烛的底部,她突然想到了婚礼上闹洞房的场景,脸蛋不禁骚红起来。
  白正天说道:“你咬稳了,用火苗把我手上的绳子烧断。”
  沈蓉一听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这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办法,难道我们非要变成傻子才能在一起吗?我想跟你正常地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沈蓉心里一暖,但还是担心火苗会烧到白正天的手。
  “来不及了,傻瓜!我的手绑在椅子上,你烧椅子上的绳子不就行了?”说罢转过身来,背对着沈蓉。
  沈蓉不再犹豫,含着蜡烛凑近了绳索。
  毕竟不得劲,火苗一下子烧着了白正天,白正天条件发射地动了一下。
  沈蓉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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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4:1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蓉,知道吗?傻子是不懂得爱情的,手烧伤一点不要紧。”
  沈蓉镇定下来,火苗又凑近了绳索。
  烛油不断地流淌下来,有的滴在椅子上,有的滴在白正天手上。
  蜡烛马上就要燃尽了,但是绳索只烧了一点点。
  白正天灵机一动:“快,先把烛油滴在绳子上,然后再点燃绳子。”
  沈蓉刚刚犹豫了一下,白正天就叫道:“别婆婆妈妈的了。”
  沈蓉依着白正天,将蜡烛移到绳子上方,烛油滴滴地落在绳子上,一会儿的工夫,绳子上沾满了烛油。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含着蜡烛凑到绳子下面,沾了油的绳子非常容易点燃,被火苗烤了一会儿,就燃烧起来。
  白正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站了这么久,腰都酸了。
  沈蓉吐掉蜡烛,也顾不得腮帮子的酸痛,便着急地叫道:“这……这怎么办啊?”
  火苗舔噬着白正天的手,他感到火辣辣的刺痛,兀自坚持着说道:“没事。”
  白正天的手已经起泡了,沈蓉大叫道:“变成傻子就变成傻子吧,我不管!”
  她憋足了一口气,拼命地吹着火苗。初时,火苗越吹越旺,她继续吹了几口气后,火苗终于被吹熄了。
  “疼吗?疼吗?怎么样?”
  白正天疼痛至极,懊恼不堪:“还行,只要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得救了。”
  “我不管,我宁愿变成傻子,”沈蓉含满了泪水。
  “我可不想,”白正天笑了笑,说道,“这么一烧,应该可以绷断了吧?”
  他试着双手用力,想绷断绳索可手上全是燎泡,他一用力,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等等,我看看,”沈蓉说着,凑近了椅子看了看,“就剩一点点了!你再站起来!”
  白正天又站起来,沈蓉凑近椅子上的绳索,张开嘴就咬。
  被烧过之后,绳子不再那么结实了,咬了几下,绳子竟然松开了!
  白正天的双手立即解放了,他把身上的绳索全部去掉,再帮忙沈蓉解绳子。沈蓉却说道:“快快,用冷水冲三十分钟,就不会疼了!”
  “你这傻孩子,哪儿有水啊?”
  沈蓉的双手解放之后,兀自不死心,满屋子找水,可一无所获。
  而白正天第一件事情是拿起手机,拨打父亲电话,可是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
  “小蓉,咱们赶快离开这里,我要去救我爸。”
  沈蓉赶紧跟了上来,和白正天一起走出去。
  到了门口,他们发现又有一道难题等着他们。
  暗门已经关上了,白正天用力推了推,那道门纹丝不动。
  门上也没有工艺宝剑。
  没有机关,他们出不去了!
  可是李三清是怎么走出去的呢?
  当时白正天正沉浸在痛苦当中,沈蓉则一直关切地看着白正天,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留意李三清是怎么走的。
  地下室只有这一个门,李三清必须从这里出去。
  这里肯定有什么机关。
  白正天在暗门附近摸了一个遍,墙壁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凸起。他双手又在门上摸了一遍,门上微微有点凹凸不平,似乎有很多纹路。但是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他转身飞奔到香案前,把还在燃烧的那根蜡烛拿过来,凑到门前一看,一幅睚眦图案呈现在眼前,有点像睚眦骑手摩托车挡风玻璃上的图案,一根根粗犷的线条组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睚眦,所不同的是,这道门上的线条环绕成了几个同心圆,睚眦的头就是圆心。睚眦是侧面像,一只眼睛怒目而视。
  

 两个人观察着门上的纹路,根本看不出来哪里像是机关,白正天沿着线条摸索,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蜡烛的火苗一明一暗,眼看就要烧没了。
  沈蓉突然说道:“这些线条好像是字!”
  白正天忙将蜡烛凑到门上,睚眦的纹路竟然是用几百个蝇头小楷组合而成的。上面写着“宋所为无雉兔狐狸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
  沈蓉读了几段文字之后,说道:“这是《墨子●公输》的原文。”
  《墨子●公输》记载了墨子劝止楚国攻宋的事,宣扬了墨家“非攻”的主张。当时墨子与公输盘斗法。墨子用腰带围作一座城的样子,用小木片作为守备的器械。公输盘九次陈设攻城用的机巧多变的器械,墨子九次抵拒了他的进攻。公输盘认输,楚便也停止了攻宋。把这篇文字用在这个暗门上倒是适得其所,只是白正天两人不是攻城,而是突围。
  沈蓉在门上仔细寻找,首句“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从睚眦头部开始,尾句“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正好到睚眦尾巴处结束,只是在圆心处多了一个字:“攻。”这个字明显比其他字要大一号,沈蓉琢磨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字来!她退后几步仔细打量,那个“攻”字正好构成了睚眦的眼睛。她凝神思索,这幅睚眦图案,这篇《墨子●公输》里到底藏着什么机关呢?
  蜡烛的烛芯爆出一个火花,蜡烛已经很短了。如果不及时发现这幅睚眦图案的秘密,他们就只能在黑暗中等李三清回来了。
  白正天凝神思索。从外面进来,是旋转工艺宝剑的,也就是说这个暗门的内部肯定有轴承之类的可以旋转。既然如此,从里面出去,也肯定需要旋转这些轴承。可是从哪儿着力呢?他闭上眼睛,镇定心神,仔细地摸索着那幅睚眦图案。这幅睚眦盘旋成一个圆形,会不会就是一个圆盘呢?他沿着最外层的纹路边缘摸去,果然摸到了一条细细的、几乎不易发觉的缝隙,这条缝隙正好沿着睚眦的线条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他惊喜地叫道:“就是这里了,只要旋转这个睚眦图案,就可以打开门!”说罢,他便试着用力旋转睚眦图案,可门上毫无着力之处,他根本转不动。想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开锁的细铁丝,试着往缝隙里插。
  沈蓉却突然叫道:“等一下!你看这几个睚眦雕像。”
  门两旁的墙壁上雕刻着睚眦的浮雕,每个睚眦的嘴巴都冲着门的方向大张着。
  沈蓉说道:“墨子擅长机关术,如果我们不破解机关硬来的话,只怕这些睚眦的嘴巴里不是射出箭就是喷出毒雾。”
  听了沈蓉的话,白正天急忙收手,他不得不承认沈蓉说得有道理,可不硬来的话,如何才能破解这个机关呢?
 沈蓉皱着眉头,盯着门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个多出来的“攻”字,那个“攻”字实在是莫明其妙,无论是李三清还是历任的墨家矩子,都不会把祖师爷的名篇随意地多写一个字出来,而且这个字非常突兀毫无意义。她又仔细看了一遍《公输》全文,发现这篇文章里,一共有八个“攻”字。
  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
  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
  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
  臣以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臣见大王之必伤义而不得。
  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
  。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围有余。
  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
  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沈蓉默念着八句话,始终不得要领。再加上那个莫明其妙多出来的,刚好是九个攻字。而墨子与公输盘论战,“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这个多出来的“攻”字是不是就为了凑齐“九”这个数字呢?难道这道暗门就在这九个“攻”字里面?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之后,白正天便眯起了眼睛,到处寻找那九个“攻”字。九个字,从睚眦尾部开始,沿着睚眦的脊柱,蜿蜒曲折,直到同心圆圆心处那个突兀的“攻”字。他找到一个“攻”字,仔细地摸了一下,字的边缘竟然也有一条细细的缝隙,他又逐个试了其他八个“攻”字,也都有这样的细缝,而其他的字都没有。
  “我知道了,只要我们逐个按动这九个‘攻’字,门就可以打开。”
  “可是,我们不能胡乱按吧?是从头开始还是从尾巴开始?”
  白正天叹口气说道:“我们有50%的机率,就看我们的造化了。”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你说从哪儿开始按呢?”
  沈蓉张望一眼四周张牙舞爪的睚眦雕塑,如果选择错误,那些睚眦也许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她决然地说道:“随便吧,生死由命!”
  白正天又看了一会儿睚眦图案,手指指向了同心圆圆心,就是睚眦眼睛上的那个“攻”字,说道:“小蓉,如果我选择错误了,我要现在就告诉你,我爱你!”
  说罢,手指猛得往下按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蓉一把抓住了白正天的手。
  白正天狐疑地看着她。
  白正天的话让她感动,就在她心潮起伏之际,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动手动,她马上制止了白正天。
  “我觉得不对,我们的思路也许是错误的,”沈蓉说道,“墨家主张‘非攻’,怎么会用九个‘攻’字来做机关呢?这也许是一个陷阱。”
  “为什么要做陷阱呢?难道墨家建这个地下室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天我们会闯进来吗?”
  “他们刺杀赵匡胤时,就总结出来一条教训,凡事都要部署完备,不能临时抱佛脚,所以留下一个陷阱不是不可能的。再说,如果不是防备外人闯入,干嘛弄这么复杂的机关呢?”沈蓉说道,“我觉得机关还是在这九个‘攻’字里,但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沈蓉指着门上的文字继续说道,“这篇《公输》里面说: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可实际上,公输盘最后还有一计,说:‘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而墨子说:‘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这时候楚王就问怎么回事,墨子回答说:‘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也就是说公输盘不止九种计策攻宋,而是十种。可是第十种计策也被墨子破解了。破解之后得到的是什么呢?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也就是说,楚王不攻宋了,于是墨子就达到了‘非攻’的目的。墨子的十种计策,不应该是分先后准备的,而是同时准备的。你想,有人来攻城,总不能看到敌人拿什么武器,自己再准备什么武器应对吧?肯定是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所以,这十种计策应该是同时使用的,这九个‘攻’字也应该同时按下去!”
  听沈蓉斩钉截铁地说完之后,白正天问道:“墨子使用了十种计策,可这上面只有九个‘攻’字啊?”
  “圆心这个‘攻’字比其他的都要大一号,会不会是当两个使用呢?”
  “可是如何同时按下这九个‘攻’字呢?”白正天说着,伸出双手,看了看十根指头,又在睚眦图案上比划一下,说道:“这九个‘攻’字正好每个指头一个啊!”
  他将双手贴到睚眦图案上,每个手指头都对应着一个“攻”字,其中右手拇指按住了圆心处的“攻”,左手拇指转了半天,却无处放。
  沈蓉骂了声“笨蛋”,将白正天左手拇指也按在同心圆处的“攻”字上:“不是说了吗?这个字可以当两个使用的!”
  此时,白正天的十个手指同时放在九个“攻”字上。
  两个人的心跳都特别快,虽然沈蓉的猜测合情合理,但是生命攸关,谁都无法保证这就是正确的方法。
  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选择。
  白正天说道:“小蓉,你到后面站着去。”
  “不,”沈蓉坚定地说道,“要死一起死!”说完便从后面抱住了白正天。
  白正天心潮澎湃,禁不住说道:“我爱你!”
  “我爱你!”
  此时,两个人的心情都特别复杂,有甜蜜,有悲伤,有希望,也有绝望。
  白正天说完之后,双手十指一起用力,九个“攻”字被按了下去。只听暗门内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之后就归于沉寂,沈蓉紧张地看着两旁的睚眦雕像,毫无动静,没有射箭,也没有毒烟。再过得片刻,只听又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暗门开始旋转了。
  白正天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沈蓉,在她唇间狠狠地亲了一口:“我们成功了!”
  两个人拿着《清明上河图》走出门,白正天忙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他要通知父亲有人要杀他。可是父亲的手机打不通,话筒里传来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他又急忙给母亲打电话,可是母亲说不知道父亲去哪儿吃饭了。白正天急得团团转,不知道父亲在哪儿了,又该到哪儿去救他呢?
  沈蓉说道:“我猜答案就在《清明上河图》里,李……老师说,要把白市长画在杏花楼下,他们肯定准备在虹桥附近动手。”

最后的舞蹈
  
  凤凰城浸没在夜色中,凤凰河两岸依旧灯火通明,这里林立着上百家餐馆酒肆、茶楼酒吧,是凤凰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这其中,尤以彩虹桥一带最为热闹,桥面两侧的人行道上,人们三五成群地边聊边走,河面上吹来清凉的风,可以拂去一天的倦意。彩虹桥南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特别引人注目,这建筑斗拱梭柱,飞檐起翘,门首斜斜地伸出一竹竿,挑着三个大字:“醉杏楼”。看这名字,定是一间酒肆,其实不然,这是凤凰城最大的一间茶馆,醉杏楼主人说,茶好水好,更易让人沉醉。
  但这毕竟不是一座真正的古典建筑。中国传统建筑都有屋脊,坡面上铺着青瓦。而醉杏楼只是在楼下才能看出飞檐斗拱的气势,走到最顶层,一切就都露了馅。这里没什么屋脊,没什么青瓦,有的只是一个平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中西合璧”。站在平台上,可以看到凤凰河横亘在面前,彩虹桥横跨其上。桥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闵捷吃完晚饭便拎着一个长匣子来到醉杏楼喝茶,趁人不注意便溜到了天台上。他把长匣子打开,取出一个个零件,然后迅速地组装成一部狙击步枪,然后将步枪架在天台边缘,正对着彩虹桥的方向。今天晚上,是他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陆亮牺牲之后,他成为李三清手里的又一把利器。
  他匍匐在天台上,眼睛盯着瞄准器,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不许动!”
  闵捷心中一凛,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决突如其来的难题。但是一双脚已经踩到自己背上,接着冰冷的枪管抵住了后脑勺。
  “把手伸到后面!”
  闵捷嘿嘿笑了几声:“白警官,你怎么出来了?”
  白正天不言语,掏出一把手铐将闵捷铐了,然后一把将他揪起来:“说,李三清去哪儿了?”
  “嘿嘿,不是跟你老爷子一起吃饭去了吗?”
  “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啊?”
  就在这时候,闵捷的手机响了起来,白正天接了。
  话筒里传出李三清的声音:“目标十分钟后到达,做好准备。”
  白正天冷冷地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李三清怔了一下,立即挂断了电话。
  白正天重新拨打父亲手机,电话通了,可一直没人接听。他把闵捷铐在栏杆上,拎着那把狙击步枪飞奔下楼,沈蓉紧紧地跟在了白正天后面。茶馆里喝茶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白正天气喘吁吁地跑到彩虹桥上,张望着从凤凰河对岸开来的车。他的心情异常焦躁,生怕父亲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警铃声大作,八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着开上了彩虹桥。警车一停,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荷枪实弹地冲下车,各自找掩体半蹲下来,有的枪指着来车的方向,有的用瞄准镜扫视着周围的楼群。
  颜志宏匆匆忙忙一溜小跑,来到白正天身旁,神色慌乱地问道:“白市长还没来吗?”
  白正天疑惑地看了看颜志宏,还没开口,颜志宏便接着说道,“我接到线人报料,说是有人要谋杀白市长,这就赶过来了。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是李三清,”白正天说道,“李三清是墨家矩子,他策划了这一切阴谋。”
  颜志宏怔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有证据吗?”
  “我们就是证据!”白正天没好气地说道。
  话音刚落,远方一个声音高叫道:“颜志宏,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话的人正是白清运,他的车被拦下来了,他恼火地要找颜志宏算帐。
  颜志宏忙迎上前去,一脸讪笑地说道:“白市长,你没事就好。我们接到报料,说有人要杀你,我特地调集人手来保护你!”
  “开玩笑,谁会杀我?”
  白正天说道:“爸,这是真的,杀手就在醉杏楼天台上,已经被我收拾了。”
  白清运骂道:“颜志宏啊颜志宏,你这公安局长怎么当的?连市长都有人敢杀了?那个什么地下组织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还有本书来诬蔑我,说我是什么矩子?这也太荒唐了!你这局长,要好好反省!”
  颜志宏被白清运一通批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唯唯诺诺地一个劲点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正天第一次看到父亲当面批评下属,自己站在一边特难为情。他拉着沈蓉的手,转过身去,看着河面上的点点灯火。
  等父亲气消了,白正天才小心翼翼地向颜局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颜志宏被这一老一小纠缠不清,几乎要崩溃了。说道:“你去安排一下吧。”
  得到局长指示后,白正天吩咐立即封锁凤凰市所有的交通孔道,任何人离开凤凰都要严加盘查,让李三清插翅难飞。 之后,他亲自带领一队警察向郎风轩飞奔而去,那是墨家的老巢,他要把郎风轩翻个底朝天。
  警车开进了古玩街,一个人影在朗风轩门口一闪,走进店里。
  白正天看得真切,那就是李三清:“包围朗风轩,绝不能让李三清跑了!”
  警察们得令,荷枪实弹地在朗风轩门口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白正天握着手枪,正准备冲进郎风轩,突然屋里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声音连绵起伏,越来越近,一团火球猛得冲出门来,白正天着地一滚,躲了过去。接着,整个郎风轩都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后,又传来一阵水流撞击的声音,一般洪水从店里奔涌出来。
  原来,李三清把地下室也炸毁了,爆炸形成的巨人冲力把凤凰河的水炸向四周,中间形成了一个旋涡地带,接着水流一起涌向中心,在郎风轩地底形成一股滔大巨浪, 这股巨浪直冲到地面上,打湿了所有的警察。
  沈蓉站在郎风轩门首,眼眶微微有点湿润。
  李三清死了,一代墨家矩子死了。
  他该不该死?他是不是罪有应得?
  沈蓉心中那杆秤左右摇摆。
  
  李三清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也许炸得粉身碎骨了,也许沉到凤凰河底喂鱼喂虾了。
  白正天安葬了父亲之后,和沈:蓉一起带着《清明上河图》赶往北京。
  《清明上河图》离开故宫十五年,该回|家了。
  两人存了个私心,没有直接去故宫,而是来到了沈蓉家,给沈浩看看。沈浩就是因为这幅图失窃而变成现在这样的,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幅图的失而复得而变得神智清醒起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蓉指着《清明上河图》给父亲讲每个人的故事,沈浩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
  故宫博物院院长林墨轩热情地接待了两人,十五年前,他是沈浩的秘书。《清明上河图》失窃那晚,就是他首先发现的。后来,沈浩引咎辞职神智不清,十几年来,林墨轩一直不忘旧情,时不时地探望老馆长,沈蓉跟他非常熟络。一见面, 林墨轩就敞开双臂迎上前来:“小蓉,你立了大功啊!”
  沈蓉扑到林墨轩怀里,甜甜地叫了声“叔叔”,接着说道:“"哪里,都是正……白警官的功劳!”
  “一个金童,一个玉女,联手破获大案,这事全国皆知了,哈哈哈!”林墨轩大笑着,向白正天伸手来:“白警官,说话唐突了,见谅啊!”
  白正天捧着《清明上河图》递给林墨轩,“这是在墨家总坛发现的,上面被李三清胡乱加了几个人物,恐怕还需要故宫的专家们想办法去掉。”
  林墨轩接过图,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十五年了,终于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清明上河图》,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李三清新加的几个人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由衷地赞叹道:“想不剑李三清的丹青工夫如此之妙啊!我看这几个人物不妨留着,这也是《清明上河图》的历史嘛!有了这么一段曲折的经历,这幅图的价值更要翻上几番了。”
  宾主双方又寒暄一番,白正天和沈蓉便告辞了。离开故宫博物院馆院长办公室, 沈蓉突然笑呵呵地问:“你知道那天在郎风轩地下室的时候,我最担心什么吗?”
  “担心出不去喽。”
  “不是。”
  “那担心什么?”
  “你猜! ”
  “我猜不山来。”
  “我最担心的是,你突然放个屁,把蜡烛打灭了,那样的话,绳子就烧不断了。哈哈哈! ”
  “啊?你这坏蛋!”
  说罢,两人打打闹闹地往外走。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敲钟的声音,那是钟楼在报时了。
  一群鸽子扑打着翅膀,从故宫上空飞过,交织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京城,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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